正文 第27節 文 / 李國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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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真半假地調笑著,不一會兒,廣播登機了,互道拜拜,我和司小吟通過安檢進入機艙。剛坐下,手機響了,是四格格發來的短信:昆明可是個容易發生故事的地方喲,帥哥要有定力才是。手機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我想回趟學校,你能陪我去嗎?是司小吟。
我看看表,估計她已經交班了,便撥通她的號碼。果然她在住處。何冬圃很關照她,給她獨自安排一個單間,而不是像其他服務員一樣睡在集體宿舍裡。她說,離開學校時,她告訴輔導員說來東北就業,但是按照規定,必須把用人方的合同由學校蓋章存檔,前兩天輔導員來電話催促了,所以她與何總請假,準備專門回去一趟。另外兩年多假期都在昆明打工,一直沒回過家,也想回家看看阿媽。你打算哪天走?司小吟說看我什麼時候方便。我這職業本就是天馬行空、獨往獨來的浪蕩天尊,無所謂方不方便,只是手頭的劇本文聯主席催得緊,得對他打個馬虎眼,看能不能哄住他。當然,有這麼個心儀已久的美眉陪在身邊,又是去那麼個容易孕育浪漫的城市,就是玉皇大帝發聖旨也是擋不住老子的。我與司小吟約好三天後動身。她委託我購火車票,我說一切包在我身上,只是要來了她的身份證號碼。放下電話,我想了想,又給仉笑非打過去。電話裡傳來溫婉柔和的薩克斯曲子,他好像還在酒桌上。我告訴他準備去雲南的事,他平靜地說,是他讓司小吟找我作伴的,並且囑咐我一路上替他好好照料這個乾女兒。原來是大哥導演的好戲!我心頭多少有些悵然。在去桃仙機場的路上,我默默地開著車,司小吟坐在後面,也不多話,氣氛有些不自然。她沒料到我會帶她坐飛機,看到機票,露出驚訝、希冀而又有些不安的神色,不過也沒表示反對。我一直在為此行究竟是不是她的本意而耿耿於懷,若她只是聽從仉笑非的安排才給我打電話,那我可真是自作多情了。把薩拉·畢加索寄存在機場的地下停車庫,我帶著司小吟去辦理登機手續。一進入候機大廳,這妹妹情緒變得有些興奮。她是第一次乘飛機,看著什麼都感到新鮮。此刻我才正兒八經地打量了她一眼。樸樸素素的一身旅行休閒裝,做工和款式都算不上新潮,穿在她身上卻別有一番風韻。婀娜的身段軟款有致,一方折成三角形的絲巾漫不經心地攏著爽滑飄逸的秀髮隨意地披在肩上,整個人看上去氣質優雅,很有一番風情。
守著這樣一個可人的嬌娃,再大的怨氣也會煙消雲散,我的臉上有了一些溫和的表情。她肯定是看出我目不轉睛色迷迷的眼神,剛才還好奇地東西張望,此刻臉上微微一紅,低下了頭。正是進出港高峰時段,換登機牌的人很多。突然,一個女孩子從後面擠過來,不由分說插到我身前。我心中不快,有意咳了一聲。女孩子轉過臉來,我大吃一驚,竟然是四格格!這鬼丫頭,莫不是跟蹤而來的?四格格瞥了司小吟一眼,似笑非笑地對我說:大作家這會兒心裡不定怎麼痛恨偶呢,是吧?不待我答話,她又說:別怕,咱們肯定不是一個航班,我們是去深圳辦案子。她指指不遠處幾個同伴。我從猝不及防中反應過來,回擊她說:深圳,多俗啊,那都是暴發戶才去的地方,跟叔叔我去昆明吧,像你這樣身份高貴的格格,我最喜歡帶在身邊了,長臉吶!你想長臉,本姑娘還怕丟臉呢!四格格有意瞄了司小吟一眼,尖刻地說,長得這麼醜,我怕拿不出手。我知道鬥嘴不是她的對手,再拼下去,這瘋丫頭不定冒出什麼更惡毒的話來,她分明就是想在司小吟面前讓我出醜,於是端詳她一氣,換了話題。四格格今天的髮型很時尚,比去大遼河漂流時略長一點,齊耳處燙成向裡彎曲的半月形流線,顯得臉型更嬌巧動人,配上淡青色t恤牛仔,青春而簡約,活力四溢。我誇獎道:格格不愧是貴族出身,什麼時候都有不俗的打扮,這髮型,好酷!這句話顯然讓四格格很受用,她得意地一揚頭,驕傲地說:那是,本姑娘這次焗的叫半糖麗人,眼下最流行的款兒,怎麼樣,你認識的那些美女們沒有這麼夠檔次的吧?說著,又瞥了司小吟一眼。半真半假地調笑著,不一會兒,廣播登機了,互道拜拜,我和司小吟通過安檢進入機艙。剛坐下,手機響了,是四格格發來的短信:昆明可是個容易發生故事的地方喲,帥哥要有定力才是。
我笑笑,關了機。午後一點多鐘,飛機抵達春城。在出租上,我與司小吟商量,讓她直接去學校辦事,我則先到飯店等她,行前我在網上預訂了如家酒店。我不!她的語氣膩人得很,非要我陪她回學校,認識這麼久了,我頭一次聽到她這般耍嗲,看來撒嬌是女孩子天生就會的本事。想到要見她的同學和輔導員,我多少還是有些發怯,遲疑著不想答應。突然,她把臉貼近我耳邊,低聲說:沒關係,我覺得你挺帥的,一點兒也不醜。說著,吃吃地笑起來。五六個司小吟的同學聽說她回校了,都來見她,瘋丫頭們抱在一起又喊又叫,全然不顧我這個道貌岸然的叔叔在一旁。倒是她們的輔導員過來與我聊起東北那邊的情況,詳細打聽司小吟就業的單位是哪一類性質的,我則藉機把遼安市和何冬圃的公司好一通吹噓。輔導員年齡與我不相上下,一打聽,果然是與我同一年大學畢業的,後來留校做了助教,送走這屆畢業班,她就要回教學崗位承擔專業課了。這女人警惕性蠻高,對我這個叔叔的身份好像有幾分懷疑,瞭解我的情況甚至比對司小吟的去向更關心。辦完一應相關手續,天色漸暗,輔導員爽快地留她的弟子們吃晚飯。一行七八個人在學校附近一家小店要了一個單間。席間只有我一個男人,又是與她們初次見面,剛開始氣氛有些沉悶,不過兩巡酒過,場面開始活躍了。小吟,姐們兒敬你一杯。一個頭髮理得像個男孩子似的姑娘挑頭舉杯,俺們班裡十二金釵,沒想到你這小妙玉卻第一個成了正果,不聲不響地早早就把自己的事搞定了哦,有了理想工作,還找到了護花使者,羨煞咱姐妹們了!說著別有用心地掃了我一眼。司小吟臉一紅,舉手欲打她,卻沒落下,舉起杯道謝,又邀輔導員一起飲下去。老妹兒,姐姐也敬你一杯。另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接著說,老輩人都講,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但願你入行入對了,嫁人更嫁對了!
眾人皆笑。司小吟臉色更紅了,高聲叫道:姐姐說什麼呢?羞死人了!這酒我不能喝。大夥兒起哄,都說稻香老農姐姐的話是至理名言,逼著司小吟喝下去。輔導員兩手示意大伙安靜,用過來人的口吻說:孩子們,我看這杯酒咱們都得喝下去,一個工作,一個婚姻,是你們下一步馬上就要面臨的選擇,大學四年是不是真正煉就了火眼金睛,在這兩件大事面前就是個檢驗。來,我們祝福小吟在這樣的歷史性選擇面前永遠掌握主動權,公關公關,旗開得勝,抓到一支績優股,牢牢把握在手裡。碰杯,大笑,一飲而盡。我主動舉杯道:我是小吟的叔叔,恕我貪大,也是各位的叔叔——當然不包括你們老師。你們的老師說得很精闢,值得一輩子銘記在心。叔叔我也送給各位美女一句話,叫做事業的起點不怕低,婚姻的起點切忌低。贊同叔叔這句話的,乾了杯裡的酒!鼓掌,叫好,輔導員頻頻頷首,顯然也是贊同的,還是短頭髮妹妹挑釁道:那小吟找個小叔叔,這起點是高還是低呀?這話就過於露骨了,不僅司小吟,連我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還是被喚作稻香老農的那個姑娘善體人意,制止眾人起哄,與我碰杯,一飲而盡。我這老妹可是咱班裡的寶貝疙瘩,叔叔您可要替我們關照好她喲!她別有深意地說,故意把叔叔兩個字咬得很重。這餐飯最後由我埋了單。看得出來,司小吟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如家酒店在昆明市中心,進到房間,已是晚上九點多了。司小吟並沒對我只預訂了一個房間表示不安,第一句話倒是感謝我為她破費,又坐飛機又請吃飯的,我開玩笑說,如果能總有這樣一親芳澤的機會,天天打飛的我也願意。如家是一家經濟型連鎖酒店,我喜歡它的清爽宜人,所以是每次外出時的首選。這個房間是以紫色和淡黃色為主色調設計的,面積不大,但很溫馨,給人一種安適感。簡單洗漱之後,司小吟換上睡衣在裡邊那張床躺下了。我也上了床,道聲晚安,熄了燈。
哥哥,今天我真開心。臨睡前,她輕聲說。這是她第一次叫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