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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豐乳肥臀 文 / 汪宛夫

    孔孟章吃力地跨過一方紫紅色的石階,停下來抹了把汗。回頭發現,自己一步步往山頂攀爬,也一步步牽引著整個郭西縣的政治力量。在當地舉足輕重、說一不二的大佬們,正像一隊螞蟻似的蜿蜿尾隨其後。不過就是看看風景,卻搞得像上山打游擊,而且把這支部隊的頭頭腦腦,連同整個司令部都搬了上來。

    不當家不知油鹽貴,不當官不知仕途艱。在官場上,官大一級壓死人。嘴上喊的是為人民服務,腳下邁的是為領導服務。領導就是一切,是主宰屬下政治生命的神經樞紐。為了討上級領導歡心,多少下級絞盡腦汁,挖空心思,大獻慇勤。為求接見,恰似三千宮女望穿秋水候著皇帝老兒寵幸一般。領導巡視基層,天降甘霖潤旱土,下屬們在歡欣鼓舞之際,無不削尖腦袋想擠進去陪一陪,混個臉熟,求個好印象。加之某些大領導個性鮮明,聽了半小時匯報,對某人印象不錯,回去後就把組織部長找來,指名道姓要提拔。消息一傳風氣長,一些下級更是千方百計想接近領導,套近乎,求匯報,甚至以歪門邪道強攻硬奪,藉機打開仕途捷徑。對官場中人的那一點點心思,孔孟章非常理解。這不,聽秘書說上山來之前,郭西縣的領導班子還為誰來陪誰不來陪打了口水仗,鬧出點小小的不愉快。孔孟章倒沒有一味地要求輕車簡從,硬掃大家的興。個別人搶著要加入陪同隊伍,也沒去攔阻。

    就仕途這座高山來說,和身後的這撥阿哥阿弟們一樣,孔孟章也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攀爬著。好在他靠上了一棵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沒其他人爬得那麼累。大學畢業後直接分到省委機關,在幾年文字工作中賺到點小名氣。適逢當時省委書記周家營的秘書陞遷,一朵祥雲飄過頭頂,孔孟章填了這個缺。五年後,三十出頭的孔孟章被派到郭東縣擔任常務副縣長,此後每隔兩三年就要動一動,動靜還很不一般。按照慣常的平庸思維,常務副縣長之後的陞遷軌跡是縣委副書記、縣長、縣委書記、副市長或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市長。這樣一步步上來,每一步都可能把人累趴下。孔孟章沒有。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從常務副縣長的位置上轉正為縣長,然後跳過縣委書記的位置,以熟悉政府工作的堂皇理由,直接升任常務副市長,接著就是市長。如今,四十出頭的他,已經在市長位置上坐了三年,並於去年被列為中管後備幹部。按照他這些年的陞遷步伐和強勁勢頭,下面這步也未必干市委書記。基層廣大的業餘政治分析師普遍認為,他很可能會直接登臨副省寶座,成為嶺西最年輕的省部級高官。當曾經的傳言紛紛轉化為事實,孔孟章便被視為嶺西政壇上一支最紅最牛的潛力股。基層幹部狂押猛炒,像是同一個大蒸籠裡的太湖螃蟹,眼巴巴盼著一起走紅。在他下鄉調研時搶著鬧著要陪同,便成為一場令人激動和愉悅的政治流感,在霍家灣市基層幹部隊伍中迅速傳染開來。

    「看,左邊高高聳起的,叫作靈巖。轉過這個彎,就能看到下面的靈巖寺。」緊隨其後的郭西縣委書記塗澤北,搶了導遊飯碗,一路上勤勤懇懇地介紹風景,吟詩誦文。「深山藏古寺,鳥鳴山更幽。孔市長,這可是我們郭西縣的名山古剎啊。」

    幾隻山鳥撲騰著翅膀,丟下啾啾兩聲,便往靈巖峰頂箭一般射去。古木掩映的山徑,更深一步地顯出幽靜。

    「連這些鳥也這麼支持你的工作,配合你導遊。老塗,它們都是地地道道的你郭西縣的鳥吧?可都是些好鳥啊。」年齡大一截,怎比得上官帽大一截?孔孟章知道塗澤北年長他好多,偏樂意拿這個屬下調侃,特別是在遊山玩水的時候。「看來,你在郭西這幾年幹得不錯啊,你熟悉這裡的山山水水,這裡的一草一木、黎民蒼生對你也很有感情啊!」

    聽前半句時,塗澤北像個嬰孩似的張開大嘴哈哈猛笑,腦門上粗粗的筋脈在一抖一閃。要說靈巖山上的鳥是不是配合塗澤北臨時兼任的導遊工作,不得而知;要說塗澤北血脈滾湧的大笑是在配合孔孟章這個頂頭上司所說的笑話,倒一點不假。塗澤北往後面看了看,發現後面也是一片笑聲,一片左搖右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想:嘿嘿,這些才是地地道道的我郭西縣的鳥呢!

    再聽後半句的一草一木和黎民蒼生,塗澤北漸漸收斂了笑容,睜大眼睛,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樣子。許久,才以感激涕零的姿態冒出一句,「過獎,過獎了!」眼睛一眨,又補一句,「言重,言重了,孔市長!我的工作做得還很不夠,很不夠啊!」

    話是說了,腦子裡還在迅速閃動著,琢磨著。都說這個市長背靠大樹爬得快,年紀輕輕佔據高位,肚裡的貨色未必比咱們基層的同志多。現在看來,不太好說。他剛才輕輕鬆鬆的幾句話,粗聽是玩笑,細聽是表揚;粗品是鼓勵,細品是指示。再品,還可能是某種暗示。比如,郭西縣的人事調整,甚至整個霍家灣市的政局變動,等等。

    這個年輕人,畢竟是當年省委周老大一手調教出來的,功夫深,套路多,說出來的話很不一般,忽東忽西,忽雷忽雨,忽春忽秋。幸遇塗澤北這個飽經風霜的官場熟客,猶如宮廷名茶恰逢品茶高手,怎麼品,都能品出個層層疊疊的意思和味道來。

    轉過彎,一條山溪橫在眼前,叢林間的黃色牆院若隱若現。

    「老塗啊,剛才你說的『深山藏古寺』,還有眼前這條溪泉,讓我想起一個典故。說從前有個愛作畫的皇帝,招考一批宮廷畫師,他出了個題目,就是『深山藏古寺』這句。畫師們有的畫整座廟,有的只畫一段殘牆,反正畫的儘是寺廟。但有其中一位,他的畫面上只有一個老和尚在溪邊挑水,背後是一片崇山峻嶺。皇帝覺得這幅畫最切題,因為老和尚親自挑水,可見寺廟破敗零落。背後的深山肯定有座寺廟,就把『藏』字充分體現了出來。」

    孔孟章邊說邊在溪邊站住,指指點點。挑水老和尚的身影,便栩栩然出現在眾人眼前,只恨隔著時空,無法靠近。

    「對了,這個愛作畫的皇帝叫什麼來著?」孔孟章摸了摸腦門,望了望身邊的塗澤北,還有後面那一排人等。

    「不知道。」塗澤北略搖頭,一笑,又使勁搖頭,「還真是不知道。」

    「好像是宋徽宗趙佶,他是北宋的亡國之君。金兵俘獲了徽、欽二帝,最後將他折磨至死。」說話的是郭西縣縣長何柳科,略帶幾分書卷氣。「宋徽宗治國無能,但在繪畫上很有成就,還創立了書法上的瘦金體。」

    「是這個皇帝嗎?」塗澤北斜視何柳科一眼,問道。

    「是的,因為他自己是個畫家,很重視繪畫方面的人才,所以把繪畫列入科舉考試。」何柳科像個考生似的繼續答題。「他經常親自出考題選拔人才,剛才的『深山藏古寺』就是一例。其他像『踏花歸去馬蹄香』、『萬綠叢中一點紅』、『竹鎖橋邊賣酒家』等等,都是傳說中的考題。」

    「喲,柳科,你知道的不少嘛!」孔孟章看何柳科比他還小幾歲,故而直呼其名,以示親切。

    「是啊,你知道得不少嘛!」塗澤北複述了一遍,語氣大大不同。

    孔孟章看了看塗澤北的表情,幾乎能從他的話裡拔出那根刺兒。

    中國官場特色,各地各單位都分出黨政兩個一把手,龍虎一同執政,不鬧出點風雨還真不顯風景。郭西縣的這對,儘管一老一少,明爭暗鬥已非一日。即便在上司面前,也是話裡有話,處處暗藏玄機。

    「碰巧,碰巧。」何柳科聽出了塗澤北的斥責,怕讓孔孟章也覺得自己說話不妥,便努力把局面往回拉。「昨天剛翻到一本書上的記載,多看了兩眼,完全是碰巧而已。在孔市長面前,有些班門弄斧了。」

    「原來是碰巧而已。」孔孟章沒開口,塗澤北已經搶過話去,「孔市長,我們基層的同志墨水喝得少,確實不敢班門弄斧。」

    說完,又瞟了何柳科一眼,目光掃過去幾絲鋒芒。

    「也不能這麼說。『三人行必有我師』,職位高未必學問高嘛。」孔孟章說得有些輕鬆隨便,「柳科同志對歷史文化頗有研究,是件好事。這一點,我們都要向他學習嘛。」

    孔孟章繼續往林間的寺廟走去,把背影拋給一行隨從。

    「柳科同志,聽到了吧?孔市長要向你學習呢!」塗澤北在孔孟章背後揶揄道。這時,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溫溫柔柔,含情脈脈,嘴角銜著一絲笑意。可在何柳科看來,老虎的笑容並不能說明它放棄虎性,不再吃人。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在上司面前處於被動狀態。有塗澤北這個老鬼在旁邊添油加醋,補救措施一時難以到位。

    孔孟章一邊往前走,一邊想像著背後兩人的表情,順帶作一番幹部考察。塗澤北官場歷練多年,圓滑世故,老謀深算,有點像孔孟章的搭檔、金陽市委書記郝束鹿;而何柳科呢,年輕氣盛,善做政府工作,謀事可以,謀人不足。比如剛才被問到「深山藏古寺」典故時,他回答到宋徽宗就可以了,後面那些話,有些畫蛇添足。作為畫師來說,畫蛇添足的缺點是把沒有足的蛇畫成有足,不實事求是;作為官場政客來說,畫蛇添足的缺點是在上司面前顯得高人一等,過於實事求是。他所顯擺的學問不看對象,有直接壓過上司的嫌疑。

    想到這裡,孔孟章忍不住笑了起來。都說官場上人有太多的窮講究,花架子,自己也常在大會小會上批評。現在想來,自己身在官場,到底也未能免俗。試想,剛才何柳科把宋徽宗的事說得頭頭是道的時候,自己心裡是覺得很高興,還是很失望呢?多少,還是有些失落。本想藉著爬山的興頭,吟幾句詩文,借古喻今,暢談一番國學典故。誰知,自己剛打了個包袱,下級就一手接過,三下五除二地拆解開來,還把裡面的幾斤幾兩稱得清清楚楚。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還有說下去的興頭嗎?沒了。再蠢的上司,也總想比下級高明一點,哪怕是說個小故事,講個小笑話。這事要擺桌面上,一點都不唯物;擱心裡頭,唯物而且辯證。

    塗澤北的身上,沾著孔孟章的搭檔兼對手郝束鹿的根根虎毛;而何柳科呢,正好也映有孔孟章自己的一彎身影。他突然停住腳步,腦子裡閃過一聲驚雷。回過頭來,把讚許塗澤北的目光換成了迷茫,把批評何柳科的目光換成了憐惜。

    深山中的寺廟,這時全部顯現在眼前。院落經年未修,平添幾分古意。

    「我一直在想『深山藏古寺』這句詩。」孔孟章掃了兩人一眼,但落在何柳科身上的目光,明顯多了。「宋徽宗是個大書畫家,他為什麼覺得沒畫寺廟的那位畫師技藝最高明呢?因為,這句詩表達得最妙的是一個『藏』字,那幅畫體現得最妙的也是一個『藏』字。其實,我們做人做官也一樣。該收的時候得收,該斂的時候得斂,該藏的時候得藏。一個『藏』字,道不盡的玄機和奧妙啊!」

    塗澤北和何柳科面面相覷一番。很快,塗澤北從何柳科臉上看到了一絲羞愧,於是,在頂頭上司面前百試不爽的高頻詞彙一個激靈冒了出來,「精闢!實在是精闢!」

    名山不在詩多少,寶地貴乎仙有無。別看寺廟規模不大,地處僻幽之地,前來燒香拜佛的香客還真不少。在一座高大的如來面前,人不分男女,年不分長幼,紛紛在蒲團上跪拜,嘴裡還唸唸有詞。進了廟門,人都突然潛入另一種時空狀態,開始和佛像說話,和看不見的對象說話,和自己的內心說話。善心大發,殺機隱退,紛爭消弭。

    住持似乎早就接到了縣裡的指示,已經像個土地公公似的守候在一旁。他的身份特殊,可論起職級,差不多相當於郭西縣宗教局派駐到靈巖寺的一個小科長。今天的任務,就是要把上司的上司服務好,像戰爭前線的通信兵似的,在各位領導與佛祖之間架接起一根神秘的紅線。

    住持把孔孟章引到如來面前,意思是想讓他像前面的那些香客一樣,在蒲團上跪拜。

    孔孟章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倒不是他不願意求拜佛祖,小時候跟著母親拜過不少次。只是今天場面不對,背後那麼多的郭西縣黨政領導,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這個上級。前幾天在黨校學習時,馬列老師還在聲嘶力竭地喊:共產黨員是無神論者,燒香拜佛是信仰危機的表現。不信馬列信鬼神,還談什麼先進性……

    「施主您請。」住持用手往蒲團上一引。

    孔孟章看了看住持,又看了看塗澤北,想出了個轉移矛盾的辦法,道:「老塗,你請!」

    「不,孔市長,您先請!」塗澤北硬把孔孟章死死地拽牢,不讓他走脫。像是面前擺著一碗剛出鍋的紅燒肉,非得請領導第一個叉筷子。

    「我就免了吧……」孔孟章漸漸側過身去。塗澤北只好鬆開了手。

    「施主還是行個禮吧。」緊張時分,住持開口了。「到小寺來的各地領導很多,他們都行了跪拜之禮。前幾天,北京一位大首長來這裡,也沒例外。」

    「北京的首長?」孔孟章輕聲問道。

    「是啊。開始他也有些顧慮。」住持的笑容裡藏著一種專業化的狡黠和圓滑,手段不比塗澤北次到哪裡。「我說,您是共產黨員,黨員領導幹部不謀私利,沒有個人的特殊利益。但是,您不為自己求,可以為天下的黎民百姓求啊。」

    「於是他就……」孔孟章嘟噥著,沒把話說完。

    「施主,您也行個禮吧。」住持將三支點燃的香遞給孔孟章,道,「整個郭西縣,整個霍家灣市的黎民百姓,都期盼著您呢!」

    孔孟章接過香,把香分插在旁邊的香爐上。然後,跪在蒲團上默念幾句,行了三個禮。

    當孔孟章站起身時,塗澤北、何柳科等一行人便依法炮製,紛紛行禮。其中有幾個,禮行得極專業,一看就是老香客。

    臨出門,孔孟章才想到要仔細看一眼住持。住持年紀四五十歲,要不是穿了僧衣,看上去和此行的領導幹部也差不多。只是,他的氣質不見高雅,反而比領導幹部多了一份世俗氣,更像個經常與官場中人打交道的生意人。

    現在的人,都得反一個方向去揣摩了。孔孟章想,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上,寺廟也成了當今社會的一俗。

    以前,都說剃頭匠最厲害,可以讓當官的低下頭顱。現在看來,還有比剃頭匠更厲害的角色,就是眼前這個住持。他可以打著佛祖的旗號,藉著黎民百姓的名義,讓領導幹部一一下跪,像個小沙彌似的在蒲團上喃喃自語。

    正漫無邊際地想著住持的事,塗澤北肥肥的手掌又在他眼前一晃,道:「旁邊這間,就是抽籤的地方。孔市長,都說靈巖寺的簽是最靈的,不光在郭西有名,霍家灣、金陽,都有很多香客專程趕過來,就是為了到這裡求個簽啊。」

    「好吧,看來也只好入鄉隨俗了。」孔孟章環顧所有隨從,親和地笑道,「今天燒了香,拜了佛,要是不再求個簽,大家會覺得我程序不到位啊。」

    孔孟章拿過籤筒,在佛像前甩了甩,甩出一支籤,交給值事僧。值事僧看過簽後,遞給孔孟章一紙籤條,笑道:「恭喜,是個上上籤!」

    按規矩,孔孟章在旁邊的捐款箱裡塞了點功德錢,然後,在塗澤北的指引下,來到一個解籤的攤位旁。

    其實,孔孟章以前也抽過簽,但籤條上的詩句都寫得比較清楚明白,難不倒他這個中文系的科班生。可今天的四句詩實在生澀,不找人解還真不行。

    「這支籤總的看,是非常的好,你的一生飛黃騰達,是個很有政治地位的人。」解籤的老先生留一撮山羊鬍子,一邊解籤一邊自摸。俗話說,鬍子長的不一定都是哲學家。但是,大鬍子國家頻頻誕生大哲學家,其創立的學說居然成為我黨的指導思想,指引著泱泱中華的前進方向。在這片不太容易長鬍子的國土上,鬍子和哲學就這樣掛上了鉤。一流男子學問和鬍子兼而有之,二流男子不長鬍子得長學問,三流男子再沒學問,也得留撮鬍子。尤其是在這種宗教文化或玄學場所,山羊鬍子很能應付局勢,招攬生意。「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你會有一次很好的機會,加上貴人相助,猶如龍投大海,虎奔高山,一躍而成為高級領導幹部。」

    「好!」喊聲出自塗澤北,還有後面幾人。

    受到大家的鼓勵,山羊鬍子繼續解道:「除了官運,還有桃花運在等著你。作為一個男人,有大官做,有美人抱,那和做皇帝有多大區別呢?所以,你是一個成功男人,在這群人裡面,你鶴立雞群,是最成功的!」

    「那我應該注意些什麼?」在又一片叫好聲中,孔孟章腦子尚清醒。

    「哦,這張簽上面倒沒說。但是,我順便看看你的相,還是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山羊鬍子開始展示他的哲學才華。「你在官場上要注意屬猴的高手,他可能會害你。另外,你的官運連著桃花運,是好事,也有欠缺。如果處理得好,兩者相得益彰,互相促進;如果處理得不好,雙方都會有不好的影響。你有豐富的領導經驗、出色的駕馭屬下的能力,但是,也很有必要提高領導和駕馭美女的能力。」

    在攤位前一字排開的眾多領導,都張著大嘴笑個不停。山羊鬍子不是說相聲的料,終究沒能忍住,也笑嘻嘻地看著大家。

    晚飯後,塗澤北讓孔孟章活動一下。地點就在靈巖山腳下的獅峰賓館歌廳。孔孟章走南闖北,對這樣的活動並不陌生。他知道,這是獅峰賓館最大的一個包廂,而且包廂裡套著包廂,像個大套房。外面唱歌跳舞,裡面可以搞些秘密活動,只要你願意。

    一切程序都按孔孟章預料的那樣進行。歌廳裡最能唱的陪唱小姐,賓館裡最漂亮的陪舞小姐一一進場,任由孔孟章欽點,享受她們的歌喉,享受她們的舞姿,甚至享受她們的身體。

    當然,孔孟章不會那麼濫情。他要讓自己的屬下知道,領導幹部應當潔身自好,遠離女色,而他自己,就是一個率先垂范的楷模。在唱了一首最拿手的革命歌曲後,孔孟章就不再唱歌,陪舞小姐過來邀請,他只好站起來跳舞。一束束目光都盯著孔孟章,孔孟章的舞姿不錯,很標準,而且很紳士。儘管陪舞的都是絕色美女,可孔孟章身體保持距離,目光投向別處,似乎只是沉浸在優美的音樂而不是妖艷的美色裡。

    幾個陪舞小姐先後找他對練,孔孟章很快就顯出疲勞,表示要休息一會兒,並且慫恿塗澤北和何柳科他們多上場。

    一連喝了幾口茶,覺得晚上的茶特別好喝。這時,一個衣著嚴謹,像是賓館工作人員的女孩端著水壺過來,給孔孟章續水。在她續水時,孔孟章多看了兩眼,發現這女孩體格有些豐滿,與陪舞小姐比起來完全屬於另類。不過,她的皮膚白嫩,而且化了淡妝,有一種出水芙蓉的天姿。

    似乎感覺到了孔孟章的注意,續完水後,她就坐在孔孟章旁邊,替他剝水果。本來,旁邊的位置坐得滿滿噹噹的,都是郭西縣的當權人物。現在,他們全都禁不住美色誘惑,紛紛上陣,一人摟一個陪舞小姐,在音樂聲中想入非非。有的,還一邊跳舞,一邊和對方偷情調笑。

    「您多吃點水果,活動了以後,肯定餓了吧?」

    聽了這關切的聲音,孔孟章把頭轉過去,又細加端詳,發現她的音色平和溫柔,表情更像遠離猛獸的小鹿,不像他的部下那麼容易緊張和失態。

    「你不是陪舞的嗎?為什麼不去跳舞?」孔孟章接過那枚用牙籤紮著的水果,問道。

    「哦,我不是陪舞的。」她突然笑道,「我們這兒陪舞的,都是一流的美女,有的還是從外地挑選來的。像我這樣姿色平平的,怎麼上得了場面呢?」

    「還挺謙虛啊?」孔孟章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梅月耳,叫我小梅就行。」梅月耳見孔孟章吃完那枚水果,就又遞了一枚過來。「我是在歌廳裡幫幫忙的,主要幹點雜活。」

    「那就有些委屈你了,我看你有服務能力……」

    「在你們領導機關,人的身份是按能力大小來劃分的。」梅月耳分析道,「在我們這兒,人的身份是按容貌身材來劃分的。就我這容貌,也只能是打雜的命。」

    「謙虛了,我看你的容貌就不錯。」孔孟章見旁邊沒人,就多逗她幾句。「你不該是打雜的命。」

    「也不是你第一個這麼說。」梅月耳笑道,「有人說我漂亮,有人說我不漂亮。主要的問題,就是我的身材不符合國標,你看那些陪舞小姐,她們的身材多苗條啊。」

    「今天我偏要破個例。」孔孟章抓工作很喜歡創新,不論是政府工作還是業餘工作。「小梅,我請你跳個舞,怎麼樣?」

    「我?請我?」梅月耳睜大眼睛,吃驚地站了起來。

    打雜的梅月耳,被今天晚上最尊貴的客人抱著跳舞,迅速刺激了在場的陪舞小姐和陪同人員的感觀。大家發現,孔孟章不僅和她跳得有滋有味,而且邊跳邊聊,像是很投緣。

    「沒想到你的腰這麼細。」孔孟章的手在背後滑了一下,先是腰,後是臀,但馬上就收了回來。「你有著非常優美的曲線。」

    「你可把我說高興了,現在像在雲裡霧裡。」梅月耳找到了特別的感覺。

    「反正我覺得你是個大美人。」孔孟章繼續表揚他的舞伴,突然加大了力度。「在我看來,你比那些陪舞小姐都漂亮,你是今天晚上最美的美人。」

    「真希望都是真的,想一直聽你這麼誇我。」梅月耳把頭低了下來,輕輕地在他胸前親了一下。這時,音樂從高潮下降,如同潮水正在漸漸後退。「真希望這音樂永遠不要停,我怕以後再也沒有人像你這樣和我跳舞,還誇我是個美人。」

    「真的,你真是個大美人。」孔孟章堅定地道。

    「我真不想離開你。」梅月耳看似癡情,其實有些撒嬌。「我要你今晚一直陪我跳。」

    「那可能不行。」孔孟章聽到了音樂的尾聲,「要不,舞散了以後,你來找我。」

    梅月耳點了點頭。這時,孔孟章又把手一滑,碰了碰她的臀部。梅月耳甜甜地笑了起來,像在看自己的情郎。

    早上七點多,孔孟章才疲憊不堪地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旁邊側躺著一個赤裸的女人。兩隻奶子肥碩誘人,腰部收得緊緊的,比那些苗條美女還要細,可是在腰部以下,線條又突然上揚,撐出兩片滾圓肥美的屁股。

    昨天晚上,就是被這個人間尤物給折騰累了。看來,昨天的靈巖寺沒有白去,官運有沒有來不管,反正桃花運是說來就來了。

    今天即將分手,孔孟章有些不捨,便又去撥弄身旁的那一對奶子。

    「還沒玩夠啊。」女人醒了,嘟噥著翻個身,把側臥改成仰臥,下面的山山水水進一步暴露無遺。

    「真是個豐乳肥臀的寶貝。」孔孟章把她的左腿舉起,手一直側伸向她細細的腰部,然後啪的一掌,拍向那高高突起的臀部。「太誇張了!我就喜歡這條誇張的拋物線!」

    正想繼續抖擻雄風,展開一場新的戰鬥,旁邊的手機響了。

    以為是塗澤北催他下樓用早餐,誰知,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馬疃在吼:「機會來了!報告你一個最新消息——省委副書記洪息烽已經被中央紀委『兩規』,你的官運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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