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韶華逝 雲共霧 文 / 王鼎三
七
白杉芸知道今天晚上陳喚誠嚴厲批評她有兩個原因,一是她寫揭發信給省委添亂,二是她不該在省委常委擴大會議上有過激言辭。從會議室裡出來後,她後悔極了,她知道因為自己寫的那封揭發信,將要鬧得整個河東省都不安寧,特別是她從陳喚誠對她比較冷淡的態度裡,已經感覺到這位省委書記對她產生了不良的看法。晚上的會議本來她就不想去參加,最後還是去了,沒有想到在會上自己又做了一件任省委書記沒法下台的蠢事,受到批評是在所難免的。白杉芸回到她的辦公室裡心煩意亂,踱來踱去安靜不下來,滿腦子都是揭發信的事情,她在十分煩躁和萬分痛苦中給陳喚誠的女兒陳香打了個電話:「香妹,可能我做錯事了,爸爸對揭發信的事情十分反感,我可能會給他老人家闖禍添亂,我對不起他啊。」她打著電話哭了。
那邊陳香在開導她:「芸姐,沒事兒,老爺子的脾氣我知道,他是個大善人,絕對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放心吧芸姐。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想收也收不回來了,再說寫揭發信是你我共同的主意,我下午已經給爸爸打過電話了,他雖然發了火,也很不高興地批評了我,但是他終究會明白我們是出於好心的,芸姐,說得偉大點咱們是在反腐敗,是為了河東省和我們的黨和國家,說得渺小一點,咱們不還是為了爸爸好嗎,我告訴他別讓人家路坦平把他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錢,他還向我吼著說小香,你知道啥呀,不要瞎參乎。哎,老爺子哪裡都好,就是心太善,他是個合格的學者,而不是個成熟的政治家。他經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什麼君子常坦蕩,小人常悲淒;什麼天人合一,以和為貴,太迂腐了。在他眼裡任何人都是好人,任何人都不會貪污搞腐敗,可是事實上呢,人家路坦平的兩個兒子都出國了,手裡錢多得很。而我呢,在北京這邊弄了一套房子,老爺了只支持了十萬塊錢,就那還說小香啊,這可是爸爸一生的所有積蓄啊,寒磣死了。」
「香妹,爸爸很廉潔,人也很好,我不該惹他老人家生氣。你可能只看到爸爸的一方面,我不認為他不是個合格的政治家。」
「芸姐,別那麼小心眼,別忘了揭發信也有我的一份,我瞭解爸爸的脾氣,過一陣子就好了。至於老爺子是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咱們暫不爭論,只有讓後來的事實說話了。」
打過電話,白杉芸心裡仍然煩躁,她以往每逢心裡煩躁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到濱海海灘上去散步,如果陳香從北京過來,她們兩個幾乎天天到海濱來。陳香的丈夫在國外留學,三十九歲了還沒有孩子,現在和單身女人差不多。現在白杉芸又想到了濱海,於是就一個人開車來到濱海海灘上,停了車,戴上墨鏡下車散步。觀望大海,她的心情和大海一樣波濤洶湧。
白杉芸是從基層幹上來的,她當過天野市天南縣的縣長,當過天野市檢察院的副檢察長,她的官場之路充滿坎坷崎嶇。她最早是天野市委組織部的一般幹部,因為和組織部長有那麼一腿,在短時間內升任科長,後來又調到天南縣當了組織部長,之後當縣委副書記、縣長,又因為與前任省委副書記的秘書有特殊關係,通過前任省委副書記由天野市檢察院副檢察長調任省新聞出版局的副局長,後來她又與前省委副書記有曖昧關係,又被提拔為省新聞出版局的局長。她結過婚,丈夫得病死了,一直沒有再遇到合適的男人,也沒有孩子。孤身女人是最容易煩惱的,她的煩惱來自於婚姻,來自於「進取心」,她在政治上有著無止境的進取心,當了新聞出版局的局長,她嫌單位太清貧,當她得知新任省委書記就是自己大學同學陳香的父親時,多方打聽,終於問到了陳香的電話號碼。當年大學畢業分配的時候,陳香留在北京,而她被分配到天野。當時她的自尊心遭到巨大傷害的同時也產生了自卑心和忌妒心,因此多年來一直沒有和陳香聯繫。當她知道陳喚誠就是陳香的父親時,她很主動地和陳香聯繫,還利用出差的機會多次拜訪陳香。頻繁的聯繫,使倆個人的感情再次升溫,最終還成為結拜姐妹。從白杉芸與陳香結拜的那天起她在私下裡叫陳喚誠爸爸。陳喚誠顯然對她稱自己爸爸不太樂意,因此從來沒有答應過,但是礙於女兒陳香的面子也沒有制止過。從陳喚誠開始叫她小芸時,她就感覺到陳喚誠開始接納她這個乾女兒了,果然在陳喚誠叫她小芸後不久,她被調任省煤炭廳廳長。陳喚誠並不是個無原則的人,他重用白杉芸主要是看她很能幹,並不是白杉芸叫了爸爸。他的女兒也曾經想利用他的關係從政,他就明確告訴陳香:你不是從政的料子,安心教書吧。氣得陳香一個月都沒有理他。
白杉芸調任煤炭廳廳長之後,她的「進取心」再一次膨脹,她的下一目標是副省長,在她看來背靠陳喚誠這棵大樹,自己再幹出一些成績,那麼升任副省長就決不僅僅是個夢。當她發現大河集團和路坦平有問題之後,她的想法又改變了,她認為自己走捷徑可能晉陞副省級的速度會更快。中央現在對反腐敗抓得很緊,如果她白杉芸能夠揭開河東省高官的腐敗蓋子,那麼她就有可能是河東省的反腐敗英雄,對於一個反腐敗英雄來說,組織上如果要重用她,僅反腐倡廉一條理由就足夠了。她甚至在想,省長路坦平倒下之後井右序會當省長,邊關會升任省委副書記,副省長周姜嫄會升任常務副省長,而她白杉芸就會升任副省長。她知道陳喚誠的女兒陳香不是個很有心計的人,這種人很容易被別人利用,以達到別人的目的。為了不使自己的行為孤立無援,她故意把陳香拉了進來,讓她成了自己一鳴驚人的陪襯者……
大海無風三尺浪。白杉芸的心裡仍然亂,她猜不透因為那封揭發信河東省會掀起什麼樣的政治風暴,最終的結局又會是什麼樣。當陳喚誠用帶著批評的口吻責備她時,她突然明白了些什麼:政治上的事情歷來很微妙,如果路坦平果真是個大貪官,那麼路坦平的墜落與陳喚誠有沒有責任?路坦平一旦落馬,陳喚誠會不會受到影響?但是她沒有考慮這些,現在她開始考慮了。任何一個地方的領導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去整治另一個領導,除非是一個已經威脅到另一個的權威和統治。那麼目前河東省經濟混亂的賬難道僅僅記在路坦平的賬上嗎?會不會記在陳喚誠的頭上?如果把賬記在陳喚誠的頭上,即如不被罷官也會被調離?如果陳喚誠調離河東省,那麼自己的計劃將全部落空,一切都將成為不可實現的幻夢,甚至還會被人們說成是河東省的不安定因素。她心中的問號越來越不多,望著大海,波浪似乎將要把她吞噬,冷風吹來,一股寒意迷漫了她的全身,她就像一棵被寒霜凍壞了的香蕉樹,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天空佈滿烏雲,現在又起風了,看樣子天要下雨,可是白杉芸今天不知為什麼特別留戀大海,只要不下雨,她是捨不得離開這裡的。
……
在白杉芸還沒有從省煤炭廳到濱海來散步觀海的時候,河東大世界老闆凌海天突然接到路坦平的大公子路長通的電話:「凌子,有一個任務交給你。」
「通哥,什麼事你吩咐吧。」
「河東省煤炭廳的廳長白杉芸你認識不認識?」
凌海天說:「認識,通哥,你找有事嗎?你現在在哪裡?」
「我回來了,但是咱們現在不能見面。」
「為什麼?弟兄們都很想你啊。」
「凌子,你能夠接近白杉芸嗎?」
「通哥,有什麼事你說吧,我有辦法。」
「凌子,你聽著,白杉芸找了老爺子的麻煩,而且麻煩還不小。你抓緊找幾個弟兄做了她,記住,她必須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媽的,還真有活膩的,通哥,要快的還是要慢的?」
「當然要快的,不過她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她是省委書記陳喚誠的乾女兒,又是煤炭廳的廳長,這個事情一定要慎之又慎,做得天衣無縫!啊對了,這個事情千萬不能讓老爺子知道,也不要擴散消息。」
「知道了,我手裡暗器,一定會做得天衣無縫!」
「任憑殺人滅口也不能把事情辦砸。」
「放心吧通哥,我們都是偵察兵出身,你還信不過我?」
「不是信不過你,因為事關重大,怕你手下的人靠不住。」
「我親自安排指揮,你放心吧。」凌海天放下電話,就給大河市拘留所的所長韓二寶打了電話,說是怕他那幾個弟兄在裡邊餓壞,想接他們出來吃個飯安慰一下。因為韓二寶也是平州人,也是路長通的同學和戰友,並且是靠路長通升上去的,他凌海天、路長通的關係很好,是結拜弟兄。況且凌海天對他也很好,給了他一張河東大世界的消費金卡,他到這裡吃喝玩樂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從來不用付費,他曾經初步估算了一下,僅他一個人每月在大世界的消費就達到一萬元,因此凌海天的話他是絕對百依百順的。
凌海天從拘留所接的那幾個亡命之徒,是春節期間打傷人進取的,後來在凌海天的運作下都沒事了,正準備保釋出來,現在派上用場了,凌海天要讓韓二寶親自用警車把他們送來,然後韓二寶去豪華包間裡銷魂,一個綽號叫結巴,一個綽號叫一隻耳的去省煤炭廳門口踩點,伺機對白杉芸下手。啞巴和一隻耳見白杉芸一個人開著車出去了,趕緊用手機向凌海天報告,凌海天就在不遠處候著,得到報告凌海天立即開車趕到,然後拉著啞巴和一隻耳緊緊地跟在後邊。凌海天見白杉芸向濱海沙灘方向去了,笑道:「天助我也!」他知道白杉芸有沙灘散步觀海的習慣,她的這個習慣很多人都知道。
凌海天在離海邊一公里的地方停住車,開始部署謀殺計劃了:「結巴和一隻耳你們聽著。」
結巴急忙說:「凌……凌哥,你說怎麼做她?」
凌海天說:「你們兩個去攔一輛出租車,把出租車司機幹掉,然後把車停在白杉芸的車附近,不要熄火,等她向車邊走來的時候,你們開車衝過去,記住,一定要弄死她!完事後把出租車開到北郊遺棄,然後再坐出租車到大世界來見我,我有重賞。」
結巴和一隻耳聽了凌海天的話,點著頭說:「凌哥,放心吧!」
凌海天又交代說:「回來的時候不要從大世界的前門進,要從後門進,記住,不要在後門下車,前一點後一點都行。」
啞巴和一隻耳點點頭說:「放心吧凌哥,我們記住了。」
凌海天讓結巴和一隻耳下車,見他們攔住一輛出租車上車走了,才冷笑著掉轉車頭回大世界去。
白杉芸在濱海散步,看要下雨了才準備離開濱海,當她低著頭滿懷心思地向她那輛皇冠車前走去的時候,一輛出租車突然像一隻瘋狂的野獸般向她衝過來,她抬頭看時出租車已經到了面前,她來不及躲閃,出租車已經從她的身上軋了過去,正好軋住頭部,白杉芸當場死亡,出租車掉轉車頭飛馳而去……
當大河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周大海接到報案帶著刑偵支隊的幹警趕到事故現場時,白杉芸已經沒救了。周大海派人一邊收拾白杉芸的屍體往省人民醫院裡送,一邊向目擊群眾瞭解情況。目擊群眾告訴周大海是一輛車牌號為河A82368的出租車撞了白杉芸,然後迅速逃離現場,向北郊方向而去。周大海立即命令幹警們在全市範圍內查找那輛出租車,當他下完命令,110中心主任打過來電話說在北郊發現一輛出租車和一具屍體……
周大海最近要提拔副局長了,他開始和省公安廳廳長薛永剛套近乎,他知道擺蘊菲還會升,因此他已經瞄上了大河市公安局長的位子,他是給薛永剛打過電話向他匯報了這一謀殺案的全部經過後才給擺蘊菲打電話的,因此擺蘊菲知道的比較晚。因為白杉芸是省煤炭廳的廳長,不是一般的人物,薛永剛必須盡快把這一消息報告給省委和省政府的主要領導。薛永剛和歐陽頌聯繫,才知道李宜民病了,陳喚誠和路坦平等已經去了醫院,他也沒有顧上賣東西就直接闖進李宜民的病房去匯報白杉芸遇難的消息。
陳喚誠和路坦平等人隨薛永剛來到大河市人民醫院的太平間時,白杉芸的屍體已經被整理過,放在鋪著潔白床單的停屍床上,陳喚誠用手抖抖地掀開蓋在白杉芸屍身上的床單,看了一眼白杉芸,然後心情沉重地又把白杉芸的臉蓋上了,他眼中含著淚水,沒有讓淚水流出來,他望一眼薛永剛問:「確定是謀殺嗎?」
「初步確定是謀殺,肇事車輛已經找到,機司是被兇手卡住脖子卡昏在車上的,現在經過搶救已經脫離危險。據司機回憶,兩個兇手的口音都是平州人,其中一個是結巴,一個左耳朵殘缺不全。我已經命令大河市公安局的幹警在大河市範圍內展開拉網式大搜捕,就是控地三尺,也要把這兩個兇手找到……」
「又是……」陳喚誠的話只說了一半,沒有把「平州人」三個字說出口。然後把薛永剛拉到一邊小聲說:」永剛同志,過兩天我和路省長要到北京去開會了,希望你們在這期間把大河市地盤上所的平州人都查一下,大到省委和省政府的官員,小到一般市民,甚至是一個在大河市的打工者,有些話我不需要說得太明白,你自己去體會吧,大河市公安局的局長擺蘊菲也是從平州調過來的……啊,你可以離開了。記住,一定要注意保密,工作也要做得不顯山不露水,千萬不要出什麼亂子。」
薛永剛領了命令,點了點頭,向陳喚誠敬了個禮,離開了。薛永剛在離開的時候心裡很不是滋味,看來省委書記陳喚誠連李宜民的老婆擺蘊菲也懷疑了。
陳喚誠看薛永剛走遠了,又看見路坦平用怪異的目光在看他,就從秘書閔銳手中要過手機給自己的女兒打了個電話:「小香,還沒有休息吧?告訴你一個很不幸的消息,你芸姐出車禍了。對,人已經不行了,她也沒有孩子,你請假過來把她的後事料理一下。」陳喚誠並沒有多說白杉芸死亡的原因就掛了電話。
路坦平知道白杉芸和陳喚誠的關係,急忙說:「陳書記,杉芸是個不錯的同志,應該在我們赴京前給她開個追悼會。」
「不必了,讓她悄悄地走吧。啊,對了,路省長,杉芸是我女兒小香的同學,她們的關係很好,我想在這裡守一會兒,步凡同志陪我一下,其他同志都回吧,閔銳也回吧。」陳喚誠的語氣很沉重。
路坦平望著白杉芸的屍體心情也很悲痛,深深鞠了三個躬才離開。
王步凡一時還不知道陳喚誠為什麼要這樣安排,但是他感覺到陳喚誠可能有話要說,他也看到和路坦平關係好的那些人對路坦平是前呼後擁的,而對陳喚誠就有點虛意應付。
別人都離開之後陳喚誠望著王步凡說:「步凡,我有一個擔心,白杉芸給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寫信揭發路坦平同志的一些問題,我們還沒有著手調查,白杉芸就被謀殺了,殺人者還是平州人,此事到底會不會和路坦平有關呢。」
王步凡有些吃驚,他不知道白杉芸向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寫信的事情,如果是這樣,白杉芸的死就複雜了,可能與路坦平有關,或者只是路坦平的親信們有直接關係,看來陳喚誠要他出任省紀委副書記是有考慮有安排的,那麼他面臨的任務就可想而知了,對手的能量也可想而知。不過他不相信路坦平會謀殺白杉芸,這不符合常理,路坦平也不會那樣沒有水平。
陳喚誠看王步凡沒有說話,又說:「我懷疑在大河市,也就是說在省會這座城市,有一隻黑手操縱著黑白兩道上的人,白道上,這幾年從平州提拔上來的幹部太多,已經形成了平州幫,這些人只聽路坦平的,工作上也沒有什麼建樹;在黑道上,會不會也有一股來自平州的黑惡勢力在大河市興風作浪?他們雖然不會是路坦平有意培植的,但是有可能與路坦平的手下有牽連,這只是我的一種擔心和猜測。」
王步凡仍然只聽不說話,陳喚誠後邊說的話頗有道理。
陳喚誠繼續說:「步凡,康熙制伏鰲拜的故事你知道吧,為什麼康熙不用朝中大臣而用了一群小伙子呢,就是這些人和鰲拜沒有關係,是生力軍。我不是說宜民同志靠不住,也不是說他的原則性不強,你知道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工作時間長了,會受關係網左右,會耳不聰目不明難以發現深層次的問題,再說宜民同志最近身體不好,最關鍵的一點我不說你也知道,就是宜民同志的能力,他是個好幹部,但是好幹部不一定適合身居要職。我的這種擔心和想法還不能向他透露,他是個原則性強,自尊心也強的同志,紀委的工作不光要原則,有些時候需要鬥智鬥勇,宜民同志勇有餘而智不足啊。」
王步凡沒有想到陳喚誠看人和看問題這麼尖銳,每一句話都點在要害部位,不由歎道:「陳書記真是明察秋毫啊。」
陳喚誠沒有接王步凡這句奉承話,繼續說:「河東官場現在急需要新鮮血液,我去北京開會回來後想從天野調幾個人過來,政治格局和人事格局有些時候也需要平衡,失去平衡可能就會出現問題。」
王步凡點點頭,他知道一個領導要駕馭一方,無時無刻都需要平衡各方面的關係,當然也包括對幹部的任用,用人確實是最深奧的學問,有時候可能上升到藝術的高度去理解。
陳喚誠此時又說:「走吧,咱們再去宜民同志哪裡一趟,有些話還需要和他說明,有些事情還需要他理解。」王步凡點著頭隨陳喚誠向太平間的門口走,他發現陳喚誠又回頭看了看白杉芸的遺體,兩行眼淚終於流了下來。陳喚誠知道白杉芸的死與路坦平有關係,但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也只能這樣了,這位學者型的省委書記,其實頭腦和思路非常清晰,也許白杉芸被謀殺,使陳喚誠下決心要向路坦平挑戰,要向影響河東政治穩定的勢力開刀,但是這場鬥爭的複雜性王步凡此時還沒有預料到,最後的結局他現在還無法預測。剛才陳喚誠只是說到要從天野調幾個人過來,並沒有說要調什麼級別的人來,他也不便問。難道他就不怕天野的人也像平州人那樣結成幫派,重蹈覆轍?可能陳喚誠認為至少目前天野幹部還不會那樣,因為井右序和邊關都是比較正派的人。
煙雨茫茫,夜氣沉沉,陳喚誠面對河東省風雲突變,從天而降的狂飆,心情非常沉重。而王步凡內心的定力顯然不及陳喚誠,他此時對河東高層的情況只有一知半解,心裡像十五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陳喚誠表現出來的則是臨危不亂,沉穩應對。王步凡表現出來的就是誠惶誠恐和意亂心煩。
陳喚誠和王步凡來到李宜民的病房時,李宜民並沒有在房間裡,只有歐陽頌和李宜民的女兒燕子在,歐陽頌在歎息,燕子在哭,陳喚誠向燕子問道:「燕子,你爸爸媽媽呢?」
「媽媽只知道破案,她剛回公安局,我爸爸也走了,我就去打了一盒飯,他們都走了,他們不講信用,他們騙人!」燕子哭著說。
歐陽頌搖頭歎氣地說:「李書記剛剛輸完一瓶液,他就說沒事了,堅持要到紅星煤礦上去,被我攔住了,沒有想到我去了趟衛生間他就不見了。這不,燕子給他送的飯還沒有顧上吃呢。」
王步凡從心底裡升起一股敬意,這位省委副書記真不愧那個拚命三郎的稱號,工作起來簡直命都不要了。
陳喚誠對跟進來的醫院院長說:「紅星煤礦上派去醫療隊沒有?」
院長說:「已經派出去了。」
「給他們打電話,要重視李書記的身體,不行就在礦上採取治療措施。」
「好的,好的。」
陳喚誠說罷又安慰李宜民的女兒李燕子說:「爸爸是個剛強鐵漢,爸爸不會有什麼事,燕子你回學校吧。」
燕子噘著小嘴提著飯桶一臉無奈地要走,正好閔銳進來,陳喚誠說:「小閔,你送送燕子。」
「好的,好的。」閔銳答應著和燕子離開病房。
陳喚誠歎道:「步凡,你現在應該知道我說的好幹部和適合身居要職之間的辯證關係了吧?」
王步凡當然明白陳喚誠的意思:礦難已經發生,搶險也很重要,但是作為省委副書記和紀委書記,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他的任務絕對不僅僅是搶險救人。
陳喚誠邁步離開病房,沒有再和王步凡、歐陽頌說什麼。
這時歐陽頌說:「王書記,李書記有交待,讓你就住在前任紀委副書記的辦公室裡,我已經讓紀委辦公室的任毅主任把你的辦公室收拾乾淨了,剛才任毅同志把鑰匙送來了,他可能在省委辦公樓四樓等著你。」
王步凡接住鑰匙,本想去看一下自己的辦公室,但是他這時覺得應該到李宜民那裡去看看,他從天野帶來的車還沒有回去,剛才就讓司機葉羨陽把車停在省人民醫院門口。
歐陽頌和王步凡跟隨陳喚誠來到醫院門口,陳喚誠的車已經回來了,閔銳沒有回家而是又回來了,他急忙開了車門,陳喚誠坐後邊,閔銳坐前邊,迅速離開。
歐陽頌和王步凡看見陳喚誠的車消失在溢光流彩的夜幕中,王步凡才與歐陽頌握手而別,歐陽頌上車回省委去,王步凡讓葉羨陽開車向鳳凰山紅星煤礦方向駛去……
八
三月一日,是路坦平六十大壽的喜慶日子,本來他的兩個兒子是準備好好給他慶祝一番的,可惜大煤集團紅星煤礦發生了特大事故,河東省大河市一時間被籠罩在災難的恐慌和哀愁之中,路坦平整整忙了一天,把自己過生日的事情忘得一干而淨。忙完公事,他才想起兩個兒子和兒媳還在等著給他過生日,他趕緊冒雨到濱海花園小樓去,這裡他平時不怎麼來,來到別墅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濱海公寓是大河集團房地產開發公司和其他兩家開發公司共同開發的一片小洋樓,每幢樓佔地一畝,小樓三層共計六百平方米,別墅的院落裡有草坪花木,還有兩間車庫。
路坦平的老伴於三年得了失語性癱瘓,平時有一個保姆在這裡專門伺候她,路坦平很少到這裡來,只有路長捷每週來看望一下母親,她和母親的感情很深,和父親沒有什麼感情。陸夫人一般是臥床不起的,今天因為是路坦平的生日,兩個兒子帶著洋媳婦從國外趕回來,小保姆給路夫人穿了衣服,把她抱上輪椅推出臥室。兩個洋媳婦好像對這個癱瘓婆婆很好奇,圍在輪椅旁邊把她那花白的有些零亂的頭髮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客廳周圍是沙發,沙發與沙發中間擺放著各種珍貴花草,大廳中央放著一個大桌子,桌子周圍是一圈皮椅,桌子上是一個巨大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是個很大的壽字,蠟燭已經插上,單等老壽星回來過生日。
中午路坦平沒有回來,路長通向陳喚誠的秘書閔銳一打聽才知道大煤集團出事故了,閔銳是路長通的同學,因此才被路坦平介紹給陳喚誠當秘書。閔銳還告訴路長通中央來人了,對河東省出現的經濟混亂局面提出了批評。下午他又接到閔銳的秘密電話,說是省煤炭廳廳長白杉芸向中央告發了他的父親,他十分惱火,於是就給河東大世界的老闆凌海天打了電話。於是白杉芸被謀殺……
路坦平的女兒叫路長捷,人雖然長得漂亮,穿著卻很樸素,她是個很有個性的女孩子。從大學畢業那天起就立志不依靠父親的權力,要獨立門戶,自己創業,她在大河市創辦了一個長捷咨詢公司,手下有十來號人,主要業務是政治、經濟、法律及廣告宣傳咨詢。
路長捷一進門望見路長通和路長遠帶著洋媳回來了,就貧嘴道:「哎喲,大哥二哥,你們把洋媳婦也帶回來為老爺子祝壽呀,看來老爺子可真是沒有白疼你們啊,最近又在挖社會主義的哪個牆角?」
路長通笑道:「小捷,你怎麼像一隻鬥雞呀?見誰都啄。就你這副尖酸刻薄的德性,只怕是嫁不出去了,今年都二十八歲了,仍然沒有白馬王子垂青,準備在路家當老閨女呀?」
「我說路大公子,本小姐如果想嫁出去還不容易?傻的、瘸的、瞎的隨便找一個還怕沒有人要啊?不過你自己只要管住自己就行了,我能不能嫁出去估計這一輩子是用不著你操心,再說了,我靠自己勞動吃飯,又沒有讓老爺子投資一分錢,可不像有些人是寄生蟲,哎,我都不急著嫁人,你急什麼?」路長捷反唇相譏道。
「哎呀小妹,你說咱爸讓你到財政廳去上班,多好啊,你偏要搞個破咨詢公司能夠掙幾個錢?不是老爺子不支持你,是你不給他老人家面子,非要獨立自主,自力更生。佩服,佩服,很像個女八路。」路長遠陰陽怪氣的說。
「二公子,你也不要連諷刺帶挖苦,本小姐最崇拜的一句話就是好男不吃爺娘飯,好女不穿陪嫁衣。老爺子不管怎麼支持你們,本小姐不眼紅,只要你們掙的錢乾淨就行。」路長捷瞪了她二哥一眼說。
「哎喲,路大小姐,說到衣服,你也該穿幾件時髦衣服了,現在的城市姑娘誰還像你這樣土不拉即像個鄉巴老似的。」路長通搖著頭說。
「哎呀,路大公子,你管得也太寬了吧,我穿什麼衣服也用得著你操心?你只要把你那洋鬼子打扮漂亮就行了。」
路長遠接道:「小妹,這次回來我專門給你帶回來兩套日本裙子……」
「別,別,我最討厭曾經侵略過我們的東洋鬼子,中國的服裝是國粹,洋鬼子的服裝是垃圾,中國服裝我還沒有穿夠呢,至少目前還不想穿洋裝,你就留著讓藍眼睛黃頭髮穿吧!我還想號召國人不忘南京大屠殺、不忘國恥呢。」
路長通說:「得不到愛情雨露滋潤的女人都是變態狂,我看小捷好像有點變態,用不用去醫院裡看一看?可別是有病了。」
路長捷譏諷道:「只要不往錢眼裡鑽,不忘國恥,即使變態還有救,只怕有些人是沒救了,到時候不用往醫院裡送,直接去火葬廠。」
路長通的媳婦忽閃著眼睛問:「Doessheissayingwhat?」
路長遠的媳婦也不解地說:「HerwordsIdonotunderstand.」
路長捷笑道:「我在說你們兩個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幸福的西夷洋鬼子!」
「Thankyou!」路長通媳婦說。
「Seeyouareveryhappy!」路長遠媳婦說。
路長捷知道她的兩個嫂嫂聽不懂比較複雜的漢語,就笑道說:「肉麻,這兩個洋鬼子太肉麻,噁心死我路大小姐了。」
「謝謝,再次感謝你。」兩個洋媳婦一塊兒說著生硬的漢語,把路長通和路長遠氣得哭笑不得,路長捷笑得摀住了肚子。
路長捷忽然看見媽媽眼裡有淚花,急忙止住笑聲來到媽媽跟前,幫助媽媽擦去淚花,自己也流淚了。她媽媽見別人沒有任何反應,只要見到她總是流淚。
這時門響了,路坦平邁著疲備的身軀踏進洋樓的大廳,兄妹的舌戰已經停止,大廳內響起掌聲。路坦平先是一驚,當他發現桌上那個大蛋糕時他才記起今天是他的六十壽誕,親人的團聚,使他心中的不快一掃而光,兩個洋媳婦用生硬的漢語叫了爸爸,他臉上開始掛滿笑容,歎道:「難得你們有這份孝心,我把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
「爸爸日理萬機,可是黨的好幹部,如今像爸爸這樣的好幹部可是不多了,這麼好的幹部應該提拔省委書記了吧?」路長捷陰陽怪氣地說。
「這丫頭,還在生爸爸的氣呀?我不支持你創辦咨詢公司自然有我的道理。至少目前在中國吃皇糧還是上等人。可惜我這個寶貝女兒天生就是個賤命,我反對你和聞過喜……唉,咱們今天不說不愉快的事情了,我現在也懶得管你,你隨心所欲吧。」路坦平說。
大家正要入席,大河集團總裁苗盼雨笑盈盈地不請自來。一進門隨著「向老壽星祝壽」的話,把手中拿著的一幅字畫展開,那是一個很大的「壽」字。苗盼雨說:「花了一萬元專門請北京的一個書法大師給您寫了這個壽字,祝老壽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路坦平笑著點了一下頭,兩個兒子急忙上前接了那個壽字,然後一邊往牆上掛一邊說:「謝謝苗姨。」
路長捷說:「兩位路公子,你們別作賤自己好不好?應該叫苗姐,她比你路長通還小一歲,比你路長遠也只大一歲!」
路坦平不高興了:「小捷,怎麼這麼沒禮貌,苗總是爸爸的同事,你們應該叫苗姨。」
「別人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反正我只能叫她苗姐,不然只能叫她苗盼雨同志,爸爸的同事多了,有些和苗盼雨年齡差不多不是還問爸爸叫叔叔的嗎。」
苗盼雨笑著說:「路省長,我和小捷大不了幾歲,叫什麼都沒關係的,其實我們算是一代人。」
路坦平沒有再和女兒計較,看了一眼老伴,並沒有說話。
大家入席後,苗盼雨要點燃蠟燭,被路長捷奪了火機,並且還瞪了苗盼雨一眼。她把蠟燭點燃,首先唱起了:「生日快樂」歌,那兩個洋媳婦則是用英語唱的。歌聲已畢,路坦平一口氣居然沒有能夠把蠟燭吹滅完,是大兒媳幫著他把蠟燭吹滅的。路坦平的老伴木偶似的坐在輪椅上,她不會說話,臉上也沒有笑容,不過眼睛老在盯著苗盼雨,好像她的心並不糊塗。
苗盼雨今天像個主持人,也像個女主人,神采飛揚地說:「來,我們每人給老壽星說一句祝福語吧,我先說:「祝老壽星福六十耳順,宦海暢順,兒女孝順,家道合順,一帆風順。」
路長通說:「祝爸爸前程遠大,健康長壽。」
路長遠說:「祝爸爸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萬壽無疆。」
路長通的媳婦悄悄問丈夫苗盼雨的話什麼意思,路長通給她翻譯了一下。她說:「Happybirthdaytoyou,Father!」
路長遠的媳婦說:「Dad,wishyouhappybirthday!」
路長捷望望苗盼雨又望望父親,玩世不恭地說:「出師表說的好啊,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遠賢臣,親小人,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小保姆說:「祝爺爺好人一生平安!」
輪到路坦平自己了,他輕輕歎了一聲說:「平安就是福,小捷說得不錯,但願我路坦平不要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沾巾。」
苗盼雨看氣氛不對,急忙站起來去切蛋糕,然後每人分了一塊蛋糕,路長捷又說道:「哎呀,苗姐,今天你就像是我們家的女主人,可惜就是太年輕了,看上去不像我的媽媽。」
苗盼雨臉紅了,路坦平一臉不高興。這時,路長通媳婦請示上菜,路坦平擺擺手說:「算了。」然後望著女兒長捷和兒媳婦說:「你們把老太婆推到她的房間裡去吧,照顧她休息。」兩個兒媳答應著和小保姆一起把路坦平的夫人推著進了房間。路長捷望著母親淚就下來了,她去端了一盆水給媽媽洗腳,媽媽不停地流淚,長捷說:「媽,我知道你為什麼哭,一是因為那個狐狸精明目張膽地到我們家來,以為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二是因為我的婚姻。」
路夫人微微點了一下頭,這個點頭的幅度只有路長捷可以感受到,而平時路坦平認為夫人是什麼也不知道的。
路長捷又說:「媽,這兩件事情你都不要煩惱,現在社會風氣不好,當官的有幾個沒有養情人?現在的路坦平可不是跟著我外公當警衛員的小路,你就不要想那麼多了,自己要多保重;我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早晚我是要嫁給聞過喜的,誰也阻擋不了。」
路長捷看母親的表情很不好,草草給她洗了洗腳,又給她擦了擦眼淚,拍了拍媽媽的肩膀說:「媽,多保重,我走了。」路長捷提了自己的包,擦了擦眼淚望著小保姆說:「妞妞,我還有事,先走了。照看好奶奶。」小保姆很乖巧地點了點頭。
路長捷從客廳裡經過,她不答理任何人,其他人也都沒有理睬她。
路坦平看女兒要走,就問了一聲:「小捷,現在你還和那個聞過喜來往?告訴你,他把你父親告了,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父親,就和他斷絕一切來往吧!」
路長捷很不高興也很鄙夷地說:「路省長,婚姻戀愛好像不歸省政府管吧?他聞過喜為什麼不去告別人要告你?凡事要多問幾個為什麼?你也屬於高幹了吧?怎麼連這一點辯證法都不懂?再說干涉女兒的婚姻事你就不怕失了身份?」
路坦平長歎一聲說:「還不是因為你和他談戀愛我不同意。」
「問題沒有那麼簡單吧?省長大人阻止我們談戀愛已經八年了,他為什麼到現在才告你?你還是好自為之吧。」路長捷說罷揚長而去。
路坦平氣得臉色鐵青卻說不出一句話,停了一會兒,他站起身招了一下手,苗盼雨、路長通和路長遠隨他來到臥室裡。
進了臥室,路長遠給他父親倒水,路長通給苗盼雨倒水,當路長通把水端到苗盼雨面前說:「阿姨喝水。」苗昐雨的臉微微紅了一下,說了聲謝謝,其實她的年齡還沒有路長通大。路長通知道苗盼雨是自己父親的情婦,開初他恨過苗盼雨,自從苗盼雨成為他們兄弟兩個的財神奶奶之後,他們由恨變愛,現在見面總叫阿姨,但是苗盼雨始終沒有答應過。
苗盼雨從路坦平冷峻的面孔上和她得到的消息上判斷,今天的話題肯定是非常沉重的。
果然不出苗昐雨所料,路坦平開始說話了:「記得蘇軾的《留侯論》上有這樣的話……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甚大,而其志甚遠也。」路坦平說罷這話用犀利的目光望著路長通說:「長通,你給我跪下。」
路長通遲疑了一下,不敢違背父親的指示,跪在地毯上說:「爸爸,我又怎麼了?」
「我問你,白杉芸被車撞死了,是不是你派人幹的?」路坦平望著路長通質問道。
「沒有,我怎麼會幹那樣的事啊?」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路坦平長長出了一口氣。
苗盼雨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她的表情讓路坦平吃了一驚,他又問兒子:「小通,這個事情太大了,你必須跟爸爸說實話,不要讓我被動。」
「我……」路長通不敢再說假話也認為沒有必要說假話,「是。是我讓凌海天干的,誰讓白杉芸與父親為敵呢?她竟敢向中央寫信誣告你,因此她必須死!她媽的,那個聞過喜早晚也得死。」路長通一臉不在乎的說。
路坦平驚得忽地站起身,「什麼?白杉芸……你怎麼知道……」
「是我們的人告訴我的……」
「你……」路坦平盛怒之下一巴掌打下去,血便從路長通的嘴角流了出來。苗盼雨急忙攔住路坦平:「老路,你這是幹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小通都這麼大了還動不動就打他,你也真是。」
路坦平長歎一聲跌坐在沙發床上:「一著不慎,全盤皆輸,你小子除了魯莽,還有什麼本事?啊?我只想到你魯莽,沒有想到……唉,前邊白杉芸向中紀委寫信告我,後邊就被人用車撞死,再愚蠢的人也會把白杉芸的死和我聯繫起來,同時也會使我們那個「竊聽器」暴露,你真是混啊你,看來我這個省長是當不長了,早晚要葬送在我這個寶貝兒了的手裡,你讓我太失望了。」
「爸爸,我錯了,都怨我太莽撞。不行把殺白杉芸的人都……」
「你沒有腦子啊,現在還敢再添亂?即便採取措施也不是現在。」
「那他們一旦暴露怎麼辦?」
「現在說這些話還有什麼用啊?唉……一個堂堂的煤炭廳廳長被車撞死,警方豈能不仔細追查?豈能不懷疑我?一旦查出什麼蛛絲馬跡怎麼辦?小苗,風雲突變,猝不及防啊!過兩天我就要到北京去開會了,我估計會前省裡邊也不會有太大的動作,明天一早小通和小遠就趕緊走吧,三十六計走為上,以後沒有我的電話,你們千萬不要回國,老老實實呆在國外,也不要跟你那些朋友聯繫。小苗,你要在十天內想辦法給國外再匯出去一個億,然後讓凌海天把小通在河東大世界存的錢再打到你們大河集團的賬上,錢在國內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從現在起也要準備好退路,你托人辦兩張出國護照,在銀行租個私人保險櫃封存起來,以防萬一。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對凌海天也要保護好,不要在他們身上出什麼問題。現在我們還弄不清楚白杉芸那封告狀信的具體內容,不過我能夠感覺出來,她可能掌握了你們大河集團的一些情況,那封信對我們絕對是個致命的打擊。小苗,小通和小遠走後,你們大河集團要像以往一樣正常生產,陣腳不能亂,更不能讓別人看出什麼反常現象,越是在暴風驟雨將要到來之前,越是要沉住氣,至少目前我還是省長嘛!小通,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招惹聞過喜,一方面他是你妹妹的戀人,我們不能再對不起小捷;另一方面他是新聞記者,屬於敏感人物,以免引火燒身。再說了,唉……」路坦平望一下床頭放著那本《官場三十六計》又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瞞天過海,釜底抽薪……」
苗盼雨點點頭說:「老路,放心吧,請相信我的應變能力,也許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虛驚,小通肯定會聽話的,再也不會惹麻煩了。」
「但願僅僅如此吧……」路坦平搖搖頭,長歎一聲。
苗盼雨點了一支煙遞給路坦平,然後自己也點上一支。她抽煙的姿態很優美,吐出來的煙圈很圓,路坦平忍不住看了一眼苗盼雨,燈光下的她樣子很美。
室內出現長時間的沉默,只有香煙輕輕從路坦平和苗盼雨的口中噴出在房間裡繚繞。路坦平心裡很亂,煙灰落在褲子上,他都渾然不覺,苗盼雨急忙把他褲子上的煙灰拍掉。這時路坦平擺擺手說:「你們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記住,照我說的話去做,必須照我說的話去做,暫時保持沉默吧!」
苗盼雨攙起在地上跪著的路長通,又向一直坐在那裡發呆的路長遠招一下手,三個人走出了路坦平的房間。
苗盼雨聽見路坦平叫她,又折了回來。路坦平望一眼苗盼雨問:「八味地黃丸計劃實施的怎麼樣了?」
「還有最後一丸沒有被病人服下。」
「要抓緊時間落實,現在該你出場了,小通靠不住!」
「好的,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苗盼雨見路坦平不再說什麼,才小心翼翼地離開。
苗盼雨他們剛走,路坦平的手機響了。那邊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大老闆,我可沒有忘記你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教誨啊,因此才要大鬧廬山會議……當然那些都是明擺著的事情,我不說也會有其他人說,與其讓其他人說,還不如我直接說出來,也許這個苦肉計能夠起到瞞天過海,釜底抽薪的效果,他們也不會把我看成是你線上的人,最終可能會有借屍還魂,李代桃僵的效果。」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黑臉一定要唱好,我還是那句話,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但是有一條你必須明白,咱們可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啊,我平安,你們就平安,我倒了,肯定要倒下一大片。」
「我明白,我明白,生是平州人,死作平州鬼。你一百個放心,晚安!」
路坦平剛剛合了手機,手機又響了,他接住電話聽了一陣子說:「唉……你應該先告訴我啊。」
「因為你當時很忙,根本不可能接電話,所以我就……」
「你和小通是同學,你還不知道他的德行?我也沒有想到那個混小子會做出這樣的傻事,白杉芸一死讓我們非常被動啊,你也有可能因此被懷疑或者暴露身份。最近一段時間最好不要和我聯繫,也不要和小通聯繫,千萬不能暴露身份,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們最好不要有任何聯繫,多保重吧!對了,你最好弄個專用電話,然後把號碼告訴我,這樣會安全些。」合了手機,路坦平剛剛點了一支煙,小兒子長遠敲門進來,小心翼翼地說:「爸,平州市市委書記秦漢仁和大河市市委書記劉頌明想見見您,您看見不見?」
路坦平思考了一下說:「你讓他們進來吧。」路長遠出去了。一會兒秦漢仁和劉頌明推門進來。路坦平沒有起座,也沒有讓座,秦漢仁和劉頌明一直站著。路坦平任平州市委書記的時候,周姜嫄是市長,路坦平升任副省長之後,周姜嫄是平州的市委書記兼市長,秦漢仁和劉頌明都是市委副書記。後來劉頌明調大河市任市長,秦漢仁任平州市市長,再後來周姜嫄和大河市的市委書記季喻暉同時升任副省長,秦漢仁出任平州市委書記,劉頌明出任大河市市委書記。
秦漢仁看路坦平不說話,就問道:「路省長,我覺得,你一直對周姜嫄是不錯的,她也是平州上來的幹部,她今天的表現怎麼那樣反常?你是不是哪一點得罪她了?她今天簡直她媽的像個女鬼!」
劉頌明則說:「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她媽的,她周姜嫄要不是靠你路省長的推薦和提攜能夠當上副省長嗎?看看人家季喻暉同志多義氣。那個周姜嫄真是個忘恩負義的騷貨!你看她今天那樣兒,咄咄逼人,誇誇其談,簡直她媽的是個更年期的變太狂!」
路坦平望望秦、劉二人,沒有說話,又點了一支煙說:「人各有志,隨她吧。」
劉頌明說:「唉,要說人家說得也不無道理,大河集團怎麼會在三個月內虧損將近五個億?這確實有點讓人不敢相信,我打電話給苗盼雨同志,她說她正在調查落實企業虧損的癥結所在。唉,這個大河集團在大河市的地盤上,我有些擔心……」
「頌明,你的擔心是對的,不要光知道要錢,該為大河集團分憂解難也得為人家分憂解難。」路坦平瞪了一眼劉頌明,他不禁打了個寒顫。路坦平的話是有根據的,大河集團佔地兩千畝,當時雖然在地價上每畝劉頌明給苗盼雨優惠了兩萬元,可是他一次就接受了苗盼雨兩千萬元的賄賂。
秦漢仁則抱怨說:「大氣候所致,誰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平州鋁電集團現在也不掙錢,不掙錢就等於是賠錢啊!」
「那是你們沒有能耐,人家天野市天南縣鋁電集團為什麼就掙錢?天野的鋁深加工也掙錢,你們為什麼不向人家林君學習學習呢?坐井觀天,沒有一點長遠眼光,我看平州鋁電集團早晚也要跨在你秦漢仁手裡。唉,我說過多少次了,我路坦平是靠機遇當上省長的,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當省委書記,因此我只想在位的時候把你們都提拔上來,將來我能夠有個軟著陸的結局就不錯了,現在看來我能否軟著陸還是個未知數。你們也太不爭氣了,大河市接二連三出問題,你劉頌明能說你沒有責任?只要你能夠保住市委書記的帽子就不錯了。平州這兩年毫無政績可言,你秦漢仁還能夠進步嗎?你們太不爭氣了,我都為你們汗顏。你們看看人家王步凡,天野市的各項工作就是比你們搞得好,因此在公開場合我也不得不表揚人家王步凡。省委省政府的幹部說河東省分為天野幫和平州幫,現在平州幫可是不佔上風嘍,你們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就不是平州人不佔上風的問題了,很可能平州的幹部是要倒霉的。」
劉頌明和秦漢仁無奈地低下了頭。
路坦平又點了一支煙說:「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有超前意識,不能處處被動挨打,組建河東鋁電集團只怕是遲早的事情,將來河東鋁電集團的掛帥人物不是邊關就是周姜嫄,邊關的可能性更大,那麼副總指揮是誰呢?天野鋁電集團的林君肯定是其中之一,因為人家有政績,還是正廳級幹部!那麼平州鋁電和大河鋁電兩家能不能產生一個副總指揮呢?我看還是個未知數,一旦河東鋁電集團裡沒有平州的幹部,我們可就被動了。」
劉頌明說:「不管怎麼說苗盼雨也應該出任副總指揮吧?」
秦漢仁說:「是啊,如果說平州鋁電集團沒有資格的話,那麼大河鋁電集團總是有資格的吧!不過,現在虧損那麼多只怕對她也不利啊。」
「你怎麼知道虧損了?人云亦云,沒有頭腦。」路坦平很不高興的說。
劉頌明好像聽明白了什麼,說:「資格?資格是什麼?資格是看實力的,是看效益的,不是憑空設想的,我看大河集團行!」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辦呢?」秦漢仁提出了疑問。
路坦平又看了一眼那本《官場三十六計》說:「現在只有一種辦法可以挽救被動局面,那就是借屍還魂!說白了就是你們平州鋁電集團無條件被大河鋁電集團兼併,這樣一來,大河集團僅憑實力就超過了天野鋁電集團,就必須給苗盼雨弄個副總指揮。」路坦平很果斷地說。
秦漢仁倒吸一口冷氣說:「有難度,只怕有難度。」
「就這樣不掙錢乾耗著就沒有難度了?你秦漢仁怎麼越活越糊塗了?將來河東鋁電集團裡如果沒有一個平州的幹部誰替你說話?」
「那麼被兼併之後就能夠雲散日出,柳暗花明嗎?路省長,大河集團現在可是虧損企業,平州集團最起碼還沒有虧損啊!」
「漢仁,又犯糊塗了,你怎麼就敢肯定大河集團虧損了呢?那都是謠言,不要聽風就是雨。漢仁啊,你給我記住,成敗得失不在一城一地,這是個戰略問題,你想啊,如果平州鋁電和大河鋁電兩家合併為一家,僅憑實力就可以得到半壁江山,以後我們面臨的是河東鋁電集團,既然河東鋁電集團要把全省的鋁電行業統管起來,哪有只管收入不管支出的道理?到那個時候,不管是平州鋁電的賬,還是大河鋁電的債,河東鋁電都得統統承擔起來。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建設平州鋁電集團你秦漢仁手腳也不是很乾淨,有些事情我是知道的,只是看我的面子沒有人追究你,現在廠子建成了,還有什麼油水可撈?對於食之無肉,棄之有味的東西你怎麼處理它?啊?現在有人站出來收購它,你是給人家還是留著它?」
秦漢仁拍一下腦袋說:「哎呀,領導就是領導,我在這裡表個態,堅決服從省政府的決定!」
路坦平又望著劉頌明說:「頌明啊,兵貴神速,機不可失。過兩天我就到北京開會去了,我估計開會回來,河東鋁電集團的事情省委就該研究了。我出面可不合適。你出面和苗盼雨同志談一下,漢仁呢要主動要求一下,必要的時候也可以說是我的意思,我希望我從北京回來後看到的是平州鋁電集團和大河集團鋁電已經合併為大河鋁電集團。不過這個事情要注意保密,不要張揚。小心別有用心的人做你們的文章,現在的形勢已經不是過去了。」
秦漢仁急忙說:「省長放心吧,我們會給你交上一份滿意答卷的。」
劉頌明也說:「我們明天就開始著手辦這個事,請省長放心。」
路坦平這時又開始打官腔了:「唉,在其位,謀其政,我這都是為了平州、大河乃至於河東好啊,作為我個人有什麼呢?還不是為了我們河東省的明天更美好嗎?只要你們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行了」
劉頌明和秦漢仁一個勁地點頭:「那是,那是。」一聽路坦平開始打官腔,劉頌明和秦漢仁就知道該離開了。
九
苗得雨只是左眼最近有些發炎,其他什麼病也沒有。他對擺蘊菲的破案能力是領教過的,平州的地痞流氓提起擺蘊菲的名字大都不寒而慄。從紅星煤礦上回來後,苗得雨並沒有去醫院,而是躲在濱海的別墅裡。自從擺蘊菲提到「苗禾壯」這個名字之後,他一直心亂如麻,神情恍惚,好像一根鋼針刺進他的瘡疤裡。他的確就是大河市七一四搶劫銀行案的主犯,當時他還沒有改名。他生來心狠手辣,疑心很重,殺人不眨眼,一般情況下喜歡獨來獨往。他原本是準備搶了銀行之後幾個人把錢分掉遠走高飛的,可是他的左眼受了傷,他知道因為自己的眼睛受傷,已經給警方留下了破案的重要線索,如果說有可能落網的話,也必定是他苗禾壯先落網。到那個時候他冒著生命危險搶來的錢可能就沒有享用的機會了,為了保險起見他起了殺心。當時他的妹妹苗盼雨的濱海別墅工程已經基本結束,給他留了一套房子。他於第二天晚上把其他三個人約到那幢別墅裡去分錢。分錢之前,苗禾壯特意準備了一些吃的喝的,說好幾個人好好吃一頓分了錢各奔東西,但是誰也沒有想到苗禾壯在酒中下了毒藥,聲稱自己眼睛有病不能喝酒,等那三個人中毒之後,他又卡住脖子一個個將他們卡死。那時候別墅區還沒有住進人,他又把那三具屍體悄悄背到車上,把車開到大河市北邊的山裡,連人帶車推到了山溝裡。
搶劫得手的第三天晚上,苗禾壯在別墅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只好給妹妹打了個電話說有急事讓她必須馬上到大河市來一趟。當時苗盼雨就在省城,並且也在別墅區正和路坦平溫柔。接了電話苗盼雨知道哥哥肯定是出了人命有大事,她瞭解哥哥,知道他是個愛闖禍的人。於是苗盼雨向路坦平撒了謊,說自己連夜要趕回平州去一趟,家裡有點急事。路坦平聽苗盼雨說家中有急事也沒有攔她,兩個人一番雲雨,依依惜別。
苗盼雨離開路坦平開著自己的車在大河市裡轉了一圈又回到別墅區,下車後進了苗禾壯的房子裡,苗禾壯見到妹妹到來,撲通一下給妹妹跪下說:「盼雨,我闖下大禍了,你得想辦法救我啊。」
苗盼雨急忙挽起來哥哥說:「哥哥,有話慢慢說,到底出了什麼大事?」
「我們四個人搶銀行了,搶了四千五百萬,打死了十個人。」
「啊!」苗盼雨聽了這個消息驚得舌頭都差點掉出來。「你們怎能麼能幹這種事?那可是要殺頭的啊!我還以為你又打架了。」
「我知道這個事情大,正因為我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才叫你來。」
「那三個人呢?小心他們出賣你。」
「我已經把他們做了,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銀行營業廳的攝像鏡頭裡留有監控資料,我左眼受傷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警方肯定會根據這一線索展開調查,我現在已經不能露面了。」
「錢呢?」苗盼雨問。
「在這裡。」苗禾壯說著話從床下拉出幾個袋子,打開讓苗盼雨看,裡邊全是整捆的百元鈔票。
苗盼雨一時亂了方寸,同時這些錢又極具誘惑力。她在房間裡踱著步子思慮對策,她見苗禾壯抽煙,她伸手要一支,苗禾壯急忙幫她點著。她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學會抽煙的。她抽著煙在房間裡思考了一陣子說:「哥,這錢你不能動,小心在錢上出問題,平州也不要回去了。只好苦你一陣子,我認識一個姓孔的,他在大河市鳳凰山開煤礦,你就去他那裡當礦工吧,記住,從現在開始你不叫苗禾壯,就叫苗得雨吧,身份證隨後我給你辦一下送過去,記住,不要和以前的朋友聯繫,就當苗禾壯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走吧,現在我就送你到煤礦上去,你先當一陣子礦再說,在礦井下最安全。時間不會太長,一有好的辦法我會不讓你受苦的,錢我替你保存著。」苗禾壯點點頭,隨妹妹走出別墅樓,由妹妹親自送他到煤礦上去當礦工。也正是在井下當礦工失去了治療眼傷的最佳時機,他的左眼失明了,還不時發炎疼痛。
苗盼雨把哥哥送到鳳凰山上安置好後,惦記著那些錢,又趕緊回來把錢背下樓裝進自己的車子里拉走了。她的信條也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冒險的事情也是最容易成功的事情。有了哥哥搶來的這些錢,再加上自己利用路坦平的關係這幾年賺了幾千萬,她決定到人們注目的大河市來辦企業,當時正是省委省政府提出工業強省口號的時候,她把自己的想法向路坦平說了一下,謊稱和一個姓毛的女人是好朋友,姓毛的很有錢,拿出五千萬入股,她準備投資八千萬來大河市辦企業,路坦平對苗盼雨的想法非常支持,並且說要幹就幹大,不要小打小鬧,他準備支持苗盼雨兩千萬,讓他拿著一個億的資金來大河市投資,這樣會立即產生轟動效應,有了轟動效應,他這個省長也就好替苗盼雨說話了……
苗得雨在別墅裡又坐不住了,他今天的慌亂心情和搶銀行害死同夥那天晚上的心情一樣。他養的小蜜挻著個大肚子像小貓一樣來到他面前討好他,被他罵出去了,他是個敢打敢殺的有勇無謀的人,此時此刻他心中十分煩躁,甚至眼前產生出幻覺:擺蘊菲帶著警察破門而入,把手銬拷在他的手上……他無端地驚叫一聲,嚇出一頭冷汗。他的心情實在平靜不下來,就給妹妹苗盼雨打了電話,苗盼雨接住哥哥電話的時候正好從路坦平家裡出來,苗得雨問:「小雨,你在哪裡,我有急事要找你。」
「哥,什麼事?我今天很累,還想到煤礦上去一趟,那裡沒有我們的人影響不好,樣子也得做做啊。」
「我有急事和你說,你馬上來一趟。」
「好吧,我馬上就到。」
苗盼雨踏進苗得雨的房門,苗得雨急不可待地把苗盼雨拉進他那個作樣子給別人看的書房裡,其實他從來就不讀書。
苗盼雨看哥哥神情慌張的樣子,就問:「哥,出什麼事了,煤礦上的事一定要沉住氣。路省長說是礦震造成的災難,是天災不是人禍。」
「我不是說那個事情,我說的是七一四大案……」
苗盼雨瞪大眼睛問:「啊,怎麼了,是不是你已經暴露?」
「還沒有?」
「哪你大驚小怪個啥,就是存不住氣,把我快嚇死了。」
「小雨,你聽我說,擺蘊菲和我是中學同學,她今天在紅星煤礦上好像認出我了,問我原來是不是叫苗禾壯,我只好說她可能認錯人了。你知道她可是個過目不忘的人,又是個破案高手啊。她肯定不會相信我不是苗禾壯,說不定她已經對我展開調查了,她今天看我的眼神有些怪,老是盯著我的左眼,她會不會對我已經產生懷疑了?」
苗盼雨又開始踱步了,這個女人每逢有心思的時候有兩個特點,一是踱步,一是抽煙。苗得雨急忙給妹妹點了煙遞給她。苗盼雨抽著煙吐出兩個煙圈,不知道怎麼就產生了幻覺,煙圈竟然幻化成一副手拷,把她嚇了一跳。她冷靜下來後,沉思片刻說:「哥,直覺告訴我,擺蘊菲可能已經盯上你了,乾脆明天你隨路長通和路長遠他們到國外去吧!」
「這樣也行,我一切都聽你的安排。」
苗盼雨忽然又搖了搖頭說:「不行,萬事小心為上,萬一擺蘊菲已經在機場布控了呢?萬一她直接把你扣下來怎麼辦?我看目前最安全的地方還是礦井下邊,我現在就送你到紅旗井那裡,讓人在井下搞個比較舒服的住處,你就躲在井下吧,等風聲過去之後再說。哥,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和任何人都不要聯繫,也不要帶你這個女人,安全和生命最重要。且不說七一四大案,僅紅星煤礦的事情就夠麻煩了,井下還有一百九十九人沒有救上來,我看生還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這套房子就留給她吧,她已經懷了你的孩子,對她也不要太苛刻了。」苗盼雨說著話用嘴努努門外。
「好吧,我聽你的。」
「給她留有錢嗎?」
「有,一百萬,夠她花了。」
「那就忘掉她吧,以後既不要和她再聯繫,也不要到這裡來,記住沒有?」
「記住了,我聽你的。」
「走吧,我現在就送你走。」說罷,苗得雨隨苗盼雨走出書房,正好看見那個大肚子女人在收拾客廳裡的衛生,苗盼雨走上前拉住那女人的手說:「嫂子,作B超沒有,男孩還是女孩?」
「做了,是男孩子。」
「很健康吧?」
「醫生說一切正常。」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苗家有男子漢了,恭喜你嫂子。啊對了,我哥的眼病犯了,要到外地去治療,這一段時間你自己保重吧,不行就顧個保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我和他一起去吧,也好照顧他。」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得別人照顧你呢,我讓公司行政事務部去個人就行了,你放心吧。」
「唉,咱們家全靠你了小雨,我也沒有什麼本事,生來只會生娃做飯,沒有什麼材料。」
「嫂子,你可別這麼說,能給苗家生男子漢的女人是最偉大的,好了,正好有到外地去的車,我讓我哥趁車去,你多保重,我們走啦。」
「得雨,到那邊給記住我打電話,我會想你的。」
「我也想你,一天給你打個電話。」
苗盼雨故意取笑說:「喲,嫂子,看你們難捨難分的樣子,讓我都忌妒了。」
「小雨你也不小了,有合適的人家就找一個吧,一個女人家不要光知道幹事創業,小心將來年齡大了嫁不出去。」
「嫂子,我的事不急,追求我的人能拉一火車呢,只要我招一手,白馬王子一大堆,還愁嫁不去?主要是現在很忙,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考慮個人問題。」
「唉,女強人都是這樣……」
「好了,我們走啦,嫂子再見。」苗盼雨和苗得雨走出房門,大肚子女人一直送他們到門外。
……
紅旗煤礦的礦長凌昊天是河東大世界總經理凌海天的孿生弟弟,他們都是苗得雨的鐵哥們,大河集團接管鳳凰山的所有煤礦後凌昊天出任紅旗煤礦的礦長。苗盼雨把苗得雨送到紅旗礦上,把人交給凌昊天,並囑咐說:「昊哥,紅星礦出了事故,我怕上邊會追究我哥的法律責任,先讓他在紅旗礦上躲一陣子,你在井下給他安排個地方,就讓他住在井下吧,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他上來,等紅星礦的事情擺平之後再說。」
凌昊天說:「小雨你放心吧,人在我這裡管保百分之百安全,剛才我還和紅星礦的老孔通了電話,有什麼事情讓他頂著,不要把責任往壯哥身上推。」
苗盼雨笑著說:「昊哥,你沒有聽過那句老俗話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夫妻尚如此,何況是朋友呢?我看那個姓孔的也不一定靠得住,千萬不要讓他知道我哥在這裡。」
「小雨,你放心吧,不管別人怎麼樣,我和壯哥可是生死兄弟,永遠也不會背叛壯哥。」
「這就好,正因為我相信昊哥,才把重任托咐給你。好啦,你幫我哥安置一下,我走啦。」凌昊天向開始離開的苗盼雨揮揮手。
苗盼雨走後,苗得雨憤憤地說:「他媽的,又得住黑窟窿裡了,真不想住在下邊。」
「壯哥,小雨說得有道理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點為好。」凌昊天說。
「唉,我老苗上管英雄好漢,下管逃荒要飯,沒有想到會這麼背運。那你得把小燕給我接來。」
「壯哥,我算服你了,都什麼時候了你也不會忘記女人,一個三倍女也值得你這麼留戀她?」
「少他媽的的廢話,我的德性你還不知道?那一天能離開女人,井下給我安排舒服點,放一張席夢思床,再給我弄個電視和VCD,不然他媽的急死了。」
「井下潮啊,況且不允許有電視……」
「壞了再買,老子有的是錢。」
「是井下不允許有電視啊,壯哥,你想讓紅旗礦也出事故嗎?好,好,壯哥,我這就去把小燕找來,啊,對了,壯哥,我看小燕一身騷勁兒,她可靠嗎?」
「耗子,你壯哥我搞的女人快一千個了,你見我什麼時候栽在女人手裡了?這點眼力我還是有的,放心,一個小女子翻不起什麼大浪,至少目前還沒有敢背叛你壯哥的女人。」
「壯哥對女人就這麼信任?」
「別他媽的廢話了,快去安排吧。」
「好的,好的,我一定安排得讓壯哥滿意。」凌昊天說罷開車離去,此時大雨從天而降,整個鳳凰山都處在煙雨蒼茫之中。
……
苗盼雨在山上已經得知白杉芸將要死亡的消息,他也得知是路長通的主謀,她甚至還想到白杉芸一旦被害,路長通必然從此躲在國外不敢回來,那麼他手下的那些人……離開鳳凰山之後,她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頭,最近河東省發生的一些事情無不證明陳喚誠和路坦平之間已經有暗流了,如果路坦平真的因為白杉芸的揭發信,因為白杉芸的死被上邊盯上怎麼辦?她必須考慮自己的退路。可是退路在哪裡?自己從接手哥哥那四千五百萬贓款開始,已經是窩贓犯了,如果哥哥出事,自己也脫不了干係。路長通明天就要躲到國外去,她現在只有孤注一擲,別無選擇。她想到了接手路長通手下的那些人,讓他們為自己賣命,她同時想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句話,於是她讓周大海通知凌海天、韓二寶和凌昊天要在一起坐坐,地點就在大世界。她則搞五張銀行取款卡,每張卡上打了一百萬,準備以金錢收賣人心,讓這些帶有黑社會性質的人物成為自己的鷹犬,聽她指揮,為她賣命,她準備當黑社會的老大,白道黑道兩條腿走路。為了能夠讓這些人聽命於自己,她又給路長通打了個電話:「長通嗎?我是苗盼雨。」
「啊,是苗姨呀,有什麼指示?」
「小通,你也知道河東現在的形勢,看來對你爸爸是越來越不利了,為防萬一,你的朋友在關鍵時候必須挺身而出。你知道你爸爸是省長,他不可能直接和那些人接觸,但是他們必須有個領導中心啊,要不然怎麼統一行動,怎麼保護你爸爸?」至於白杉芸的事她一句也沒有問。
「苗姨的意思是……」
「我是為了你爸爸,我想在你離開以後你的那些哥們必須得服從於一個人,這樣對你對你爸爸都有好處,我的意思你能夠明白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現在就分別給他們打電話,我不在的時候,他們的一切行動都應該聽你的指揮……」路長通也知道只要白杉芸一死,他是不能在國內停留了。
「嗯,這樣也行,反正都是為了你和你爸爸……」
苗盼雨來到河東大世界的時候,擺蘊菲還沒有接到白杉芸的死訊,還沒有下達對大世界的搜查命令,這裡和往常一樣,有嫖娼的,有吸毒的,有賭博的……
周大海也不知道白杉芸將要死亡,他已經把人通知齊了,正在等著苗盼雨。苗盼雨進來的時候這些人都站起來迎接她,那樣子就像她在大河集團裡。她心中一陣驚喜,看來這些人已經接到路長通的命令讓了她這個新頭領。因為不是吃飯的時候,苗盼雨也沒有讓凌海天安排飯,她直接進行了就職演說:「在座的都是小雨的哥哥,長通過去幹的那些事情大家也許都知道,長通也沒有虧待過大家,現在大河市的風聲不對,我們必須團結,我們既然上到一條船上,將要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看來我們誰也下不了這條船,只有一往無前了。」
苗盼雨帶有威脅性的語言令大家有些不安,尤其是周大海和韓二寶,他們是憑路長通的關係才有今天的,他們花了路長通不少錢,也接受過苗盼雨的別墅和提供給的小蜜,他們現在既看重自己的前途,又捨棄不了苗盼雨的金錢,心裡很矛盾。而凌海天和凌昊天則是死心塌地的要跟著苗家兄妹幹下去的。
苗盼雨看透了他們的心思,她現在必須加一把火,斷了他們的後路。於是她掏出五張卡說:「小通以後不可能經常回來,小雨決不會虧待大家,這是五張卡,每張一百萬,你們每人一百萬,算是我的見面禮,剩下的一百萬是獎勵基金,由海哥調配使用……大家收下吧。」
四個人看苗盼雨如此大方,沒有什麼好說了,收下卡之後周大海歎一聲說:「士為知己者死,我周大海沒有什麼好說的,就看我的行動吧,一切都聽從老闆的,如有二心,天誅地滅!」
韓二寶剛才沒有顧上和小姐溫柔,一臉不高興,不過他是個比較貪財的人,過去路長通從來沒有給過這麼多錢,他有些見錢眼開:「我韓二寶以後生是老闆的人,死是老闆的鬼,老闆指向哪裡,我就打向哪裡,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凌海天是個亡命之徒,況且是路長通給了他一切,他只有報答路長通,路長通讓他以後聽從苗盼雨他沒有二話可說,表態道:「我是個粗人,寧可前進一步死,決不後退半步生,以後一切聽從老闆的。」
凌昊天和苗盼雨的哥哥苗禾壯是結拜兄弟,歷來把苗盼雨看作是小妹妹,現在苗盼雨當了黑社會的老大,他一百個擁護:「哥哥我沒有說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苗盼雨看這些人已經投奔到自己的麾下,心裡一陣狂笑喜,但是她沒有把狂喜流露出來,她又一次強調說:「從今往後,大家必須聽從我的指揮,有什麼任務我會及時通知你們,省公安廳我有辦法擺平,就是大河市的擺蘊菲不好辦,她這個人軟硬不吃,水潑不進……」
凌海天把眼一瞪說:「他媽的,不就是一個擺蘊菲嗎,這事有什麼了不起,不行老子就做了這個臭娘們!」
苗盼雨搖搖頭說:「不要亂來,現在還不是時候,第一,我們不能因為一個擺蘊菲壞了我們的大事;第二,周大哥現在還是支隊長,不可能一步跨到局長的位置上,等周大哥的副局長明確之後,干一段時間再收拾擺蘊菲也不遲。」
凌海天說:「那她要是處處跟咱們作對怎麼辦?」
「不過我們確實應該密切注意擺蘊菲的一切動向。」
這時候周大海的手機響了,周大海說:「不要說話,是擺蘊菲的電話。」大家都不說話了,周大海才接電話:「擺局,請指示。」
擺蘊菲是打電話讓周大海回局裡,什麼事情在電話上沒有說。
苗盼雨善解人意地說:「周哥和韓哥是國家幹部,當差不自由,你們去吧。」
周大海拿了卡提前走了,韓二寶還惦記著十八樓那個漂亮的小姐,也申請離開。苗盼雨見二人已經走遠才說:「海哥,昊哥,周大海和韓二寶不要指望他們具體做什麼,只要他們能夠及時通風報信就行了,有些事情還得咱們自己做。另外有些事情也不要對他們說,他們知道的越少越好。」
凌海天說:「小雨你既然不相信他們,何必給他們那麼多錢呢?」
「海哥,這你就不懂了,錢是什麼東西?它是為人服務的,它可以讓人生,也可以讓人死,可以給人帶來災難,也可以買來平安。」
凌昊天說:「小雨,因為礦難的事不會牽涉到壯哥吧?」
「很難說,因此我才要你們有個準備。」苗盼雨擔心的不是礦難責任,她知道因為那個事情要不了哥哥的命,她擔心的是怕因為擺蘊菲順籐摸瓜查出七一四大案來,一旦擺蘊菲點住他們兄妹的命門,一個也別想活,就是路坦平也保不了他們。可是心裡話她無法向凌海天和凌昊天說,那是她最大的機密。她同時也知道凌海天幫助路長通販過毒,犯得也是死罪,這幾個人中間只有凌海天身上有命案,有命案的人才最靠的住,必要的時候她也只能把任務下達給凌海天。也不是她不相信凌昊天,她知道凌昊天很講哥們意氣,對苗禾壯忠誠不二,但是他身上沒有命案,這種人做起事來往往容易瞻前顧後,「革命」不徹底。
凌海天這時候問苗盼雨:「小雨,有什麼任務你就直接說吧,你也知道哥的為人,我也知道昊天和壯哥的關係。」
苗盼雨點一支煙抽著說:「我們現在需要知己知彼,對擺蘊菲的行動必須掌握,我想我們應該在擺蘊菲的司機小滿身上動動腦筋。」
「嗯,好注意!」凌海天說。
「只怕不太好辦。」凌昊天說。
「目前只有這個捷徑。」
「小雨你放心,在你海哥這裡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是啊,連白杉芸……」
凌海天吃了一驚,注視著苗盼雨欲言又止。
苗盼雨為了徹底控制凌海天,故意說:「唉……在哥哥面前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我和路坦平的關係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他有什麼事能不跟我說?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凌海天聽苗盼雨這麼一說,自己確實沒有退路了:「小雨,以後哥哥聽你的,我會盡快想辦法控制擺蘊菲的司機小滿。」
苗盼雨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她現在像個黑社會老大似的一抱拳,離開了大世界。
十
路長捷急匆匆地從濱海別墅出來,沒有到自己的住處去,心裡很亂,想見一見聞過喜,於是開著她的現代車到《天野日報》社住宅區去。
聞過喜和路長捷是河東大學新聞系的同學,在上大一的時候,兩個人一見鍾情,談上了。當時聞過喜曾說明自己是個農家子弟,配不上高幹千金。路長挃信誓旦旦地說近情沒有等級界限。那年暑假,路長捷把聞過喜帶去讓他爸過目,已是副省長的路坦平問了一些聞過喜的基本情況,聞過喜毫不遮掩地說:「天野市南山縣人,父母都是老實的莊稼人,兄弟姐妹五個,我是老大,屬於貪困學生。」
路坦平一聽聞過喜的話臉色立即暗淡下來,原來說好要陪聞過喜吃飯的,這時卻突然改變主意,說自己有事走了。當時聞過喜就知道路坦平是看不起他這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山裡娃,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和他接觸,故意用冷淡的態度向他發出干涉和反對的信號。
新學年開始,路坦平竟然給自己的女兒轉了學,轉到河東財經學院。開始直接干預路長捷的婚姻問題。路知捷問父親為什麼要給他轉學,路坦平跨答的很乾脆:「一,不想讓你將來當記者,記者沒有什麼前途。二,將來準備讓你到省財政廳工作,多學一點財經知識對你有好處。」至於其他原因,父親沒有說。那時路長捷也猜到可能父親不願意讓她和聞過喜交往。因為轉學的事情路長捷曾經質問父親:「都啥年代了,為什麼我自己不能選擇自己要走的道路,為什麼你總要去為我設計將來?」
「因為我是你的爸爸,我必須對你的未來負責,這是我的責任和義務!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必須聽我的安排。」
「如果我將來不想到財政廳上班呢?」
「這個由不得你!至少在河東省內你的一切必須由我來決定!難道財政廳不如報社嗎?」
「你是軍閥,不講理,咱們走著瞧,我就不信這個邪!財政廳是比報社好,但是我喜歡報社,我喜歡搞新聞。」路長捷以哭聲結束了那次父女談話。也就是從那次談話起她開始和父親唱對台戲了,父親不讓她和聞過喜談戀愛,她偏要談。還向同學們公開了她與聞過喜的戀愛系,讓那些追逐省長千金者大跌眼鏡。大學畢業時,聞過喜被分配到河東日報社,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後來報社說讓他到天野日報社去上班。他知道是路坦平搞的鬼。路長捷畢業後,分配到省財政廳上班,她一天班也沒有上,而是自己辦起了長捷咨詢公司。把路坦平的鼻子都快氣歪了。他也知道自己女兒的性格太像自己了,如果他再逼她,可能就要出人命了,因此路坦平才想到了「冷處理。」平時路長捷很少回家,一般每週回去看望一次母親。路長捷原本是路坦平的掌上明珠,兩個兒子不太爭氣,他對女兒寄予很大希望,女兒繼承了他們夫婦所有的優點,他希望女兒能夠從政,誰知道女兒偏偏就是不聽他的話,父女竟然還弄得水火不容。路坦平說東路長捷偏要向西。後來路坦平乾脆不管女兒的事了,但是他給女兒下了一道命令,嫁給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給聞過喜,路長捷則說,誰都可以不嫁,這一輩子非要嫁給聞過喜。路長捷對父親最不滿意最反感的是她和苗盼雨長期姘居,背叛了她的母親。路長捷的母親是一位老紅軍的獨生女兒,當年路坦平是那個老紅軍的秘書,老紅軍看路坦平很能幹,就把女兒許配給他,又一直把他扶持到平州市市委書記的位置上。路坦平在當上平州市委書記那年老岳父病故,也就是在那時候,他開始染指苗盼雨,而路長捷發現父親有外遇是在三年前,她和聞過喜到一家咖啡廳裡,發現父親在那裡與苗盼雨幽會。她十分氣憤地把父親有外遇的消息告訴母親,誰知母親當時就氣得昏倒了,後來經過醫治,命雖然保住了,但是落下了個失語性癱瘓的後遣症。母親為此病倒,路長捷一方面後悔不該向母親說父親有外遇的事,是她的話害了母親,另一方面她恨透了父親,從此與父親形同路人。今天父親過六十歲生日,她本來不準備回去,兩個哥哥從國外回來了,輪翻打電話催她,她只好很不情願地去了父親那套別墅裡,結果偏偏又見到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人苗盼雨,儘管她對苗盼雨歷來不客氣,可是這個女人的臉皮特別厚,從來不把路長捷的冷嘲熱諷當回事,她只好在不愉快中離開那幢別墅,為媽媽感到可悲,媽媽當初並不怎麼看上爸爸,現在爸爸地位高了,好像有意在折磨媽媽,還把情婦帶到家裡來……
聞過喜是個農民的兒子,從他參加工作池記者那天起就把目光注向貧困群體,把鏡頭對準貪官污吏。他從河東日報社被貶到天野日報社他恨過路坦平,現在從《天野日報》社調到《河東日報》社得益於省委書記陳喚誠的一個指示。陳喚誠有一次到河東報業集團視察工作,對總編說:「咱們的報紙怎麼天天都是報道河東的大好形勢,難道大好形勢下就沒有暗藏的危機?難道美麗面紗下就沒有醜惡的嘴臉?雖然輿論導向要以正面為主,但是反面的東西該報到也應該報道,除去毒瘤是為了機體更加健康,不要忘記輿論監督的重大責任,我看你們報社應該吸收新鮮血液了,不要養一群馬屁精,一天到就會晚圍著領導轉,只會說好話。」
正是因為省委書記陳喚誠說了這番話,《河東日報》又恰恰缺少敢於說真話,敢於揭瘡疤的大腕記者,聞過喜就以「工作成績突出」的理由被調到《河東日報》社了,他到省城上班三個月來一直沒有寫什麼重頭文章,在他瞭解到河東省存在的經濟危機之後,寫了那篇足以震驚全省的文章,可是送到總編那兒之後立即被斃了,又送到《河東內參》沒有被採用,他一怒之下就把自己寫的那篇稿件投向《內部參考》。
《內部參考》登出他的文章後,他原以為會給自己找來麻煩,誰知道省委書記陳喚誠並沒有說一個不字,好像用默許的方式對他的作法給予了肯定。總編見省委書記沒有批評報社和聞過喜,他立即打電話給聞過喜,說他是個仗義執言的好記者,以後要多關心群眾疾苦,勇敢無畏地向腐敗分子開戰,同時還說聞過喜已經被提拔為新聞部的主任了。
河東報業集團的辦公大樓很高,很氣派,在大樓後邊是幾排家屬樓,因為報業集團的超前發展,家屬樓還有五十餘套沒有賣出去,總編後來就對年輕記者放寬了政策,先住房後付款,房款從工資中慢慢扣除,因此聞過喜一調到《河東日報》社,就分到了一個四室一廳的居室。
有一個週末,聞過喜與路長捷到濱海散步,當他面對濱海那些豪華別墅時,又想起了貧困群體和腐敗現象,他憑直覺得出這樣的結論:豪華別墅背後一定有腐敗現象。在將要離開的時候,他又犯了職業病,他跑去和濱海別墅的保安攀談,通過談話他瞭解到一些驚人的內幕:省內許多高官在這裡都有別墅,有些在這裡還養有情人。
今天他在會議上採訪,面對大煤集團發生的礦難,面對省委書記陳喚誠痛斥河東省的經濟混亂現狀,聞過喜的血又一次沸騰了,他一氣呵成在電腦上敲出一篇《濱海豪華別墅是否能夠掩蓋背後的腐敗現象》的文章。當他打完最後一個字又看了一遍後,才意識到這樣的文章報社是不會採用的。這時他想到剛剛上任的紀委副書記王步凡,他們在天野的時候就認識,兩個人的關係還不錯,他決定把這篇文章作為揭發信送到紀委那裡,準確地說是要送到王步凡的手中。
聞過喜正在想揭發信的事,戀人路長捷開門進來,嘴裡還哼著: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不管有多少風雨,我都會依然陪著你……
聞過喜笑道:「小捷,我一聽這老鼠愛大米,不知怎麼就會想起貪官污吏,有一首古詩叫《官倉鼠》你還記得吧?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這首詩放在今天仍然有它的現實意義,如果用來形容貪官污吏是多麼貼切啊。」
「聞大俠,你這叫職業病,或者叫逆向思維,不過你能夠如此憂國憂民,沒有辜負黨和國家的培養,佩服,佩服。我看我家老爺子應該把省長的位置讓給聞大俠。」路長捷笑著說。」
「是諷刺,還是表揚?如果是諷刺,說明你的靈魂已經麻木了,如果是表揚,說明你慧眼識英傑。我敢肯定地說,如果讓我當了省長,肯定比你那個混蛋老爸幹得好,我敢不管那一方面我都比路坦平同志強。」
「哎,哎,怎麼說話呢,再說路坦平同志也是我父親嘛。」
「我這叫實事求是,哎呀,路坦平確實不怎麼樣。」
「你怎麼能夠直呼其名?再說他也是我爸爸,至少也得加上一個同志。」
「小生失言,小生失言,望小姐恕罪。哎,小捷,咱們談戀愛已經談了八年,八年啊,就是抗日戰爭也該勝利了,不知道我們還得再抗戰幾年。你說這都什麼年代了,路坦平同志還干涉自由戀愛,真夠可以的。」
「中國的抗日戰爭為什麼打了八年?是因為有漢奸作祟,聞過喜同志和路長捷的婚姻問題為什麼一直拖著不能解決,也是因為有內奸的破壞和阻撓。」
「內奸?是你母親嗎?她連話都不會說還能夠干涉你的婚姻?」
「去,別賴我母親啊,我母親可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過去嘛是路坦平同志不同意,現在反對的人可就多了,我的兩個哥哥,外加一個狐狸精。」
「唉,可愛的路坦平同志啊,你自己養小蜜,住別墅,卻不讓我聞過喜同志娶你的女兒,這太不公平了吧?苗盼雨那個婊子算什麼東西,她也敢干涉路大小姐的婚事?她媽的她算那根蔥啊,她是你後媽?我知道路坦平同志可是沒有離婚啊,這小蜜也開始干政了?」
「她明裡不說,暗中使壞。」
「她媽的,沒有想到我們的敵人日漸增多,日益強大,看來革命又要處於低潮,反動派的氣焰甚囂塵上。」
「大記者,不要再發感慨了,你放心,他有千條計我有老注意,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瞭解我路長捷的性格,越是艱險越向前。哎,說實話你應該感謝路坦平同志,如果不是他採用高壓政策,也許我的決心還不會這麼大,哼,路坦平同志如果把本姑娘給逼急了,我就給他來個先斬後奏……」
「妙,妙,哈哈,到時候我聞過喜抱著兒子去你們家,我兒子對著路坦平同志說外公好,你說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路長捷用手打著聞過喜說:「壞,你真壞!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會生個兒子?」
「兒子姑娘都一樣,反正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聞捷喜。」
「美吧你,壞蛋,我可是準備獨身的。不過聞捷喜這個名字不錯,男孩女孩都能用。」
「誰起的名字呀,我滿腹經綸如果連個名字都想不出來還怎麼當爸爸?」
「嗨,你還真當真了,壞蛋!」
聞過喜笑道:「哈哈,這就對了,女人總是愛說反話,當一個女人不停地說一個男人壞的時候,說明她愛這個男人,當一個女人不停地說一個男人好的時候,可能是一種不祥之兆,也許女人正準備背叛男人。」
「哎喲,什麼時候成哲學家了?」路長捷笑著問。
聞過喜笑答:「就剛才,看見你之後。」
「奇談怪論!照你這麼說,我應該把流氓、惡棍、無賴和地痞這些詞語統統加在你聞過喜同志的頭上!」
「不妥,大為不妥,僅一個壞字就行了,其他桂冠都留給我那准老丈人路坦平同志吧!」
「又來了不是?他是我父親啊。」路長捷嗔怒地瞪了一眼聞過喜。
「罪過,罪過。」聞過喜雙手抱拳向路長捷陪了禮,然後去收拾從打印機裡吐出來的打印稿子。
路長捷奪過稿子說:「聞大俠,你的每一篇作品我都是第一個讀者,怎麼這一篇不準備讓本姑娘看了?不會是向哪位靚麗的小妹妹的求愛信吧?」
聞過喜說:「哪裡還能寫出求愛信,是揭發信,寫給紀委的。當我給你寫完第一百封信的時候,就已經發誓這一輩子再也不寫求愛信了。如果不能娶路長捷同志為妻,我就打一輩子光棍。」
路長捷很吃驚地說:「又寫告狀信,你瘋了?」
「不是我瘋了,是貪官污吏們瘋了,我要代表人民口誅筆伐。」
路長捷似乎沒有聽見聞過喜說的話,在念他寫的文章。
濱海豪華別墅是否能夠掩蓋背後的腐敗現象
當你身臨濱海的時候,可能映入你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也可能是林次杼比的別墅,當你面對這一幢幢豪華別墅的時候,你在心裡會不會拉長一個問號:這些豪華別墅都是誰的?同時你也會描粗一個感歎號:這些豪華別墅裡信的決不會有窮人!同時記者可以斷言,濱海豪華別墅區可能是河東省腐敗現象的「標籤」,豪華別墅背後拖著很長的腐敗陰影。
濱海別墅區的始作俑者是苗盼雨,她最早到濱海搞房地產開發的時候還是個平州不起眼的小姑娘,濱海當時可以說是寸土寸金,每畝地價三百萬元,但是最終苗盼雨弄到手的地價是每畝一百萬元,別墅完工,每幢別墅佔地一畝,價格是三百八十萬元,都在一個月內搶購一空。令記者疑惑的是貧苦農民無力購房,公務員的工資有限,而對三百八十萬元的別墅只有望房興歎,即使不吃不喝,一個個公務員想購買一套三百八十萬元的別墅可能只時吃星星的夢,而別墅還是賣完了。那麼購買別墅的人是大企業家?還是政府官員?但絕對不是平民!
河東省紀委的幹部不知道整天在幹什麼?省委書記李宜民不知道在幹什麼?難道眼皮底下的濱深入細緻別墅區就沒有引起地宜民書記的關注?試問李書記你想沒有想過應該去查一查濱海豪華別墅區,看一看都是什麼人在這裡擁有別墅,那些別墅都賣給了什麼樣的人?購買別別墅的資金到底合法不合法,到底是從哪裡來,誰掏的腰包?
按照國家規定,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在風景區建設樓堂館所,但是濱海風景區是如何建起來的?答案並不難找,別墅背後有腐敗現象!只是不知道省紀委敢不敢去查?如果紀委敢去查,那麼就查個清楚,把別墅擁有者的名單公佈於眾,看一看都是些什麼人?然後再查是誰批准在濱海蓋豪華別墅的,地價為什麼從每畝三百萬元降到一百萬元?再查一查購買豪華別墅者的錢是從哪裡來的「三查開發濱海豪華別墅是個有什麼背景的人,他在其中撈了多少錢?
據記者調查,現在濱海豪華別墅區約有60套別墅無人居住,是什麼人這麼有錢?買了房子不住?記者大膽設想:紀委如果突擊審查濱海別墅業主,會不會出現無人認領的情況?那麼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不敢光明正大地來認領?這只是記者的一種推測,如果推測成立,就說明這些不敢來認領豪華別墅的業主有問題,就說明豪華別墅背後有腐敗現象!
……
路長捷突然不讀了,望著聞過喜說:「哎呀,到底是《河東日報》的首席記者,新聞部副主任,怎麼到濱海隨便走一走你就能夠寫出一篇這麼有份量的文章。你別說,僅從濱海豪華別墅區還真能發現一些問題,我們家在那裡有一套別墅,我曾經問過我爸是誰送的,他沒有明說。經常陪我爸上床的那個狐狸精苗盼雨在那裡也有一套。唉,其實我爸很少回家,多半是住在狐狸精那裡。不過我提醒你聞過喜同志,你的做法可能是在玩火,不是燒死自己就是燒死別人!我估計你這一篇文章《河東日報》肯定不會採用,最多刊登在《河東內參》上。」
聞過喜長歎道:「我哪裡也不投稿,直接送到紀委一個老朋友那裡……」
「紀委還有你的老朋友?讓我想想……啊,對了,肯定是剛剛上任的紀委副書記王步凡!」
「行啊,你怎麼知道?」
「別忘了我是搞咨詢的,如果消息很閉塞,誰還去咨詢呀?」
「哈哈,你這個咨詢公司快成間諜機構了。」
「說什麼呀,我們從事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哎,小聞,說點正經事,你知道我也非常喜歡記者這個職業,可是我爸爸不讓我干,但是我總想寫點什麼,這不,我寫了一篇文章,你給修改一下,然後再向報社推薦推薦。」路長捷說罷掏出她寫的文稿遞給聞過喜。
聞過喜接過文稿,看到上邊寫的是一篇議論性的文章。
性賄賂等於海洛因
社會發展到今天,不知從什麼時候刮起一股性賄賂惡風,其具體表現為:下屬或心存某種企圖的人,除以金錢、別墅開道以外,又開始以女人和美色向有權有勢的國家公務員變相進行賄賂,達到自己不正當的經濟和政治目的,於是每一個貪官背後必定有一個或一群性賄賂品,而性賄賂的受益者除「二奶」本人之外,還有實施這種美人計的操縱者。
從近年來查處的大案要案看,一些腐敗分子在落馬前,曾經是拔尖人才,曾經是優秀幹部。然而面前對鈔票,面對紅唇,他們在經意和不經意間開始墮落。經意者自己好色,或主動尋覓美媚,或笑納別人提供的性賄賂品,自甘墮落,自毀前程。比如孟副省長在海南與黃小姐,在湖北與一位女老闆曾經都品嚐過「美色大餐」;比如江西的胡副省長與一位胡小姐曾經家外有家,比如號稱「五毒書記」的權色交易和家外養花……
於是社會上就流傳著這樣的順口溜:要想提拔並不難,見了領導先管飯,酒足飯飽找事幹,歌廳舞廳轉一轉,轉累之後怎麼辦?桑拿房裡涮一涮,涮完之後送夥伴,桃花春風笑燦爛……
極具諷刺意義的是,那些在大會上聲嘶力竭號召黨員幹部提高自身素質,拒腐蝕永不澡的時候,他們昨夜今晚懷中都摟著艷麗的小蜜,銷魂蝕骨甚至夢囈著:先睡後提拔,丟人不犯法,並非我墮落,她要來我家……
在加大反腐敗力度的當今,「性賄賂」問題讓人觸目驚心,「性賄賂」也是一種腐敗現象,且莫等閒視之!
聞過喜看後沉思片刻說:「小捷,你寫得不錯。我那一篇文章肯定發表不了,而你這一篇肯定是能夠發表的,我負責向報社主編推薦。不過是否把標題改一下,改為《性賄賂比海洛因的危害更大》,你看怎麼樣?」
「嗯,改得很好。小聞,你說這篇文章發表著合適不合適?我怕有人會說我是在諷刺我父親。」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反腐倡廉,人人有責。咱們不談路坦平同志吧,一提起他我這心裡就彆扭,說點高興的事情吧。哎,小婕,你什麼時候能夠嫁給我?我都已經三十二歲了,千萬別讓我聞過喜同志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我有一種預感,可能就要雨過天晴了。」
「為什麼?你父親同意了?」
「還不是你的功勞,你那封好像已經讓有些同志亂了陣腳。」
「是嗎?看來筆桿子有些時候還是能夠起到作用的。」聞過喜擁抱住路長捷說:「漫漫戀愛路,坎坷伴我行,苦苦等八載,終究要天明。小捷,今天還是開著你的現代車來?」
路長捷點點頭說:「晚飯是好飯,千年等一回。」然後把頭靠在聞過喜寬闊的胸膛上。
聞過喜哈哈一笑說:「小捷,說到車,我想起今天收到的一個短消息:修車工泡妞回來,師傅問感覺如何?答曰:車型屬前後驅動,車身光滑雪白無刮蹭,兩前大燈下垂少許,點火後呻吟聲較響,缸筒間隙較大,潤滑程度不足!」
路長捷笑著說:「我這裡也有個短信:某女偷情,丈夫突然回家,姦夫慌忙跳窗而逃,混入晨跑人群中,有好奇者問:幹嗎不穿衣服?答曰:裸奔沒見過呀?答曰:裸奔見過,但裸奔帶套的沒見過。」
聞過喜哈哈大笑了一陣子,緊緊擁抱住路長捷說:「小捷,此時此刻我想到了幾句流行的歌詞: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親愛的你張張嘴,追逐你一生,愛戀我千回……等到秋風盡,秋葉落成堆,能陪你一起枯萎也無悔……」
路長捷的芳心被這美妙的歌詞所打動,閉上雙眼,張開了嘴。聞過喜瘋狂地吻著路長捷,然後抱起她就往臥室裡進,路長捷這時候清醒了,急忙警告聞過喜說:「小聞,危險期。」
聞過喜笑道:「我天生就是一個冒險家,也知道無限風光在險峰。因此我抱定決心要先立業後成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小捷,我的心情現在就像火山爆發一樣,再也壓制不住了。唉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衝動過,我已經管不得安全期和危險期了,我要自由,我要從黎明前的黑暗中衝出去,走啦……」聞過喜說罷抱著路長捷衝進臥室,用腳重重地把門關上。
路長捷深情地說了一句:「小聞,這麼多年難為你了……」聞過喜接道:「哈哈,晚飯是好飯!」
十一
苗盼雨的「十全大補丸」計劃其實在二00四年初或者說更早一些時候就開始實施了,只不過那時候路坦平不知道,也沒有稱之為什麼計劃。「十全大補丸」的第一丸是花雪月,「服藥」的男人是季喻暉。
此前苗盼雨也利用過女人,不過那時候還沒有「十全大補丸」這種稱呼,現在有了這樣的稱呼,前邊的就稱之為第二丸、第三丸……
花雪月是苗盼雨在平州帶到大河市的,花雪月和侯望梅都是苗盼雨原來安排在秦漢仁身邊的「諜報員」,因為秦漢仁特別好色,因此他一個人就同時擁有兩個小蜜。自從花雪月來到大河市以後才與秦漢仁脫離了關係,之後花雪月在苗盼雨的精心安排下投入副省長季喻暉的懷抱。
具體的操作還有秦漢仁的一份功勞。季喻暉剛剛升任副省長不久,秦漢仁受苗盼雨之托,帶著花雪月和侯望梅到了省城。秦漢仁和季喻暉在省城濱海別墅區都有房子,是苗盼雨「無代價」贈送的。那天車到省城後,已是晚上七點半鍾了,季喻暉看完新聞聯播才接到秦漢仁的電話,說約他到河東大世界六樓去喝咖啡。季喻暉已經有一周多沒有和女人接觸了,要說他老婆就在身邊,一是這個星期他老婆來例假了,二是他現在對那個黃臉婆根本沒有什麼興趣,他一心想找一個年輕的女人,可是沒有看上眼的。季喻暉接過電話對正在看電視的老婆說了聲還要開個會議就出門了。他老婆原是省城一家醫院裡的副院長,因為身體不好,五十歲提前退休,反正她在性慾方面沒有任何興趣,也就不太關心季喻暉的行蹤,夫妻兩個常常是一個月也不發生一次性接觸。
季喻暉驅車來到河東大世界,上到二樓,見秦漢仁和兩個女的在等他,一個是侯望梅他認識,一個他不認識,他知道以前季喻暉來省城總是帶著侯望梅,而今天這個漂亮女人和侯望梅長得很像卻不是侯望梅,看上去又比侯望梅年輕一些。季喻暉走到秦漢仁身邊時與秦漢仁開了句玩笑:「小秦,又喜厭舊了?」
秦漢仁聽了季喻暉的話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用手去摸了一下頭,花雪月也有點臉紅。她知道面前這位相貌堂堂的男人就是副省長,她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職位這麼高的官員,心裡就有幾分敬畏,甚至有些害怕,直到季喻暉很大方地伸出手時,花雪月才趕緊把自己靈巧的小手遞了上去。漢仁這時才介紹說:「小花,花雪月。」
秦季喻暉態度和藹地與花雪月握著手說:「小秦眼力不錯,這姑娘各方面都好,青春美少女啊。」他鬆開花雪月的手,邁開大步向咖啡廳的方向走去,秦漢仁急忙說:「在溫馨廳。」
花雪月走在最後,她這時仍然覺得自己的手熱乎乎的直發癢,心想如果不是苗盼雨和秦漢仁,也許她這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與副省長握手。
進了溫馨廳,服務小姐很快把咖啡送上來了,四個人邊喝邊聊。這是一間寬敞的貴賓包房,靠窗的一邊放著一個大桌面,如果來的人多就在這個小桌子上加個大桌面。房間裡有電視,可以唱「卡啦OK」,臨窗還可以眺望大河市的市景。桌子上邊所有的茶具都很精緻,給人一種高檔次享受的感覺。左右牆壁上分別掛著一幅書法和一幅國畫,書法是省內一個書法名家的作品,內容卻有些庸俗:讓你一次愛個夠。國畫顯然也是附庸風雅之作,畫的是一個在河邊洗浴的少女,署名因太草看不清姓什麼叫什麼,加蓋的圖章又是用甲骨文般的字體刻出來的,根本識別不出是什麼字。季喻暉對著國畫看了半天也沒有認出是什麼字。秦漢仁是個粗放型的幹部,他更不認識是什麼內容,因為不認識其中的字,誰也不對畫進行評價,怕鬧出笑話。
喝著咖啡,季喻暉就把目光移向花雪月,他看花雪月的眼神就像看那幅少女洗浴圖一樣,很專注,又有只有女人才能看懂的餘光。
秦漢仁見季喻暉用目光死死地盯著花雪月,便又一次向他介紹說:「小花,花雪月,雪花的雪,月亮的月,是大河集團綜合處的副處長。」
季喻暉笑道:「多麼好聽的名字啊,花雪月,讓人不禁聯想到清風徐徐的夜晚,花兒吐著芬芳,葉兒翹首夜空,月光皎潔如水,花兒爭奇鬥艷……」
侯望梅接過季喻暉的話說:「大老闆,我看你快成詩人了,是否即興賦一首詩啊?我們洗耳恭聽。」
秦漢仁也說:「大老闆,就作一首詩吧。」在此種場合大家都盡量避免稱呼職務。
花雪月與季喻暉有些陌生,開始不敢多說話,這時也湊熱鬧:「大老闆,就作一首詩吧,聽我們苗老闆說你是很有文才的。」
季喻暉頗有感慨地說:「是啊,當年上學的時候我就經常有詩歌散文見諸報刊,這幾年只做那些官樣文章把詩詞散文都荒廢了,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季喻暉在思考,其他三個人都豎起耳朵在恭聽。等了半天,季喻暉才吟誦起來——
自古春暉伴雲生,
秦梅漢花各不同。
最美莫過花望月,
月花相映妙無窮。
季喻暉吟罷第一個叫好的是秦漢仁,他一拍手大家都拍手了。花雪月沒有忘了獻媚的機會,急忙從包裡取出筆和電話號碼本,讓季喻暉把剛才吟誦的那首詩書寫在她那精巧的小本子上。
侯望梅虛意恭維道:「我看大老闆這首詩裡如果不是提到具體的人名就可以發表了。」
秦漢仁說:「沒有提到誰的名字啊!」
季喻暉笑道:「老秦啊老秦,你真可愛。」
侯望梅說:「這還不夠明顯?難道要點出秦漢仁三個字你才明白?」
季喻暉說:「嗯,現在真是陰盛陽衰了。」
秦漢仁自己給自己解圍道:「是啊,以往聚會苗盼雨都在,現在少了她,總覺得有些遺憾。不過今晚有花雪月在我們仍然是四個人。」
季喻暉望著侯望梅說:「小侯現在怎麼樣,工作還好吧?」
侯望梅皺了一下眉頭,故意賣關子說:「我現在非常好,有秦書記這棵大樹,我還能怕沒有蔭涼?」
季喻暉打官腔道:「小侯,可不能仗勢欺人,干違法亂紀的事情。」
侯望梅點著頭說:「借給小女子一百個膽我也不敢,省長大人一百個放心。」季喻暉注視著花雪月沒有再說什麼。
侯望梅和花雪月其實都是好吃懶做的寄生蟲,空有一副漂亮的臉蛋,什麼事情也不會作,這種女人天生就是供男人玩弄的床上用品。
在離開咖啡廳的時候,秦漢仁俯在季喻暉的耳朵邊小聲問:「是不是再去桑拿一下?」
季喻暉搖搖頭說:「桑拿這東西,偶爾去一次也未嘗不可,經常去就沒意思了。今晚有佳人相伴,你小秦還不知足啊?」其實季喻暉是很想到桑拿房裡去尋找剌激的,尤其是那種「左右逢源」的按摩讓他留戀忘返。河東大世界裡當時有兩個姐妹叫阿枝和阿花,那個俏勁兒,那種騷勁兒讓他百去不厭,一邊一個女人,那種享受是很獨特的。可是今天有秦漢仁、侯望梅和花雪月在,他就不能不顧及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花雪月的到來,讓他心裡一陣一陣地騷動。他覺得秦漢仁不會不明不白帶一個女人來,而這個女人又是他比較衷愛的那一種。
秦漢仁對季喻暉的習性已經基本掌握透了,找他辦事,要麼去桑拿,要麼送女人,要麼去打保齡球,只有在這三種情況下你跟他談事的成功率最高。苗盼雨也正是瞭解了季喻暉的習性,才決定讓秦漢仁把花雪月給他送來,她不好自己出面,但是她相信秦漢仁能夠完成任務。
設在河東大世界十九樓的保齡球館寬敞明亮,館內設施豪華,人聲鼎沸,非常熱鬧。秦漢仁和季喻暉都拿有這裡的金卡,是苗盼雨贈送的,只要把金卡一亮,只管消費,其他的事情根本不用操心。老闆路長通見來了貴賓,先迎接住,然後扭頭去看,見十條球道上全都有人在甩「西瓜」。只好先讓貴賓坐下,然後去和兩條球道上的人協商。不知路長通說了些什麼,那兩條道上的人立即停止擲「西瓜」,老老實實地把球道讓出來,拿了衣服離開。這時緊靠服務台的茶廳裡還坐著好幾桌人,他們在耐心等候空下來的球道。
這時路長通很恭敬地來請貴賓,他認識季喻暉,季喻暉也認識他。路長通說:「季叔今天怎麼有空了?」
「怎麼,只興你小子風流,就不興老子瀟灑?」
「季叔能來,小通求之不得。」
「季叔和你鬧著玩呢,你小子現在可真出息了,不錯,不錯!」
「還不是托季叔的福。」
「呵,你小子現在嘴挺甜的,跟誰學的?」
「還不是跟季叔和秦叔學的。」
秦漢仁笑著罵道:「我還以為你小子生就歪瓜咧棗一個,現在看來樹大自直啊。」
玩笑了一陣子,路長通把四位安排在球道上。秦漢仁靈機一動,讓花雪月和季喻暉一組,他和侯望梅一組。花雪月過去曾經在一家外資企業打過工,打工的時候經常陪老闆去打保齡球,因此她的球技很高,她一擲球,往往能夠引來一片喝彩聲。
季喻暉和花雪月換好球鞋後,花雪月就把外套給脫了,她那兩個做過美容手術的乳房把白色毛衣頂起老高,把季喻暉的眼睛都看直了。這一切都被不遠的秦漢仁看得一清二楚,他暗中點了點頭,心想「禮品」只怕大老闆要收下,苗盼雨交給的任務他可以圓滿完成了。
花雪月去球架上選了球,自己提著試了試重量,覺得挺合適,就來到季喻暉身邊,季喻暉對保齡球不是很在行,無非是為了消遣。花雪月把球遞給季喻暉說:「大老闆,你看這球是否合適,這是十磅的,真不行就換十二磅的。」
季喻暉笑道:「女士優先,你看行就行,不換了吧!」他看一下秦漢仁和侯望梅,那邊已經開球了,就說:「小花,咱們也開始吧?」
「遵命。」花雪月望著季喻暉燦爛地一笑,露出他那口雪白的牙齒,粉紅的臉蛋上又呈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兒,季喻暉不由自主地就把目光駐在花雪月的臉上,看得花雪月臉上像爬了無數只螞蚊,一陣癢巴巴的,她知道面前這位副省長已經看中自己了。她接受苗盼雨的命令時曾經擔心過,害怕副省長看不上她,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有些魅力的。
開始擲球了,花雪月跑了幾步,到球道邊上時一彎腰猛地把球扔了出去,姿態優美,妙趣橫生。保齡球閃著綠色的螢光飛快地向球道的另一端滾去,然後便與擋在路上的一堆瓶子狀的障礙物撞在一起,於是障礙物全部被擊倒。花雪月的球技很高,立即招來一陣喝彩聲,花雪月很自豪,笑臉也益發醉人。可惜季喻暉只顧注意花雪月擲球時的優美姿態,卻忘記了看她擲球的效果。這時見別人喝彩,他也拍起手來。
當季喻暉擲球時,那個「西瓜」在跑道上滾到頭,只擊倒了三個「瓶子」,剩餘的「瓶子」仍頑強地立著,好像在向他示威一般。他又擲了一次球,仍然有一個「瓶子」不肯倒下,就像始終不肯向他低頭的省煤炭廳廳長白杉芸一樣。
花雪月看季喻暉有些氣喘,就善解人意地從他的手中接過了他又掂起的一隻球說:「大老闆,也許是球太輕了,如果是重些的球,重拳出擊,肯定會全部打倒,決不會放過一個。」
季喻暉覺得花雪月比侯望梅會說話,特別是重拳出擊一句話特別稱他的心意,在河東官場上需要被他打倒的人實在太多了,有些時候還確實需要重拳出擊。比如他最想取而代之的就是常務副省長邊關,最想打倒的也是邊關。接下來季喻暉和花雪月繼續在同一條球道上輪流擲球。季喻暉從來沒有把十個瓶子一下全部打倒的,花雪月則打了好幾個「大滿貫」,偶爾有一個瓶子不倒的,補球時的命中率也很高,總是招來喝彩聲,而季喻暉的球技簡直沒法和花雪月相比。
花雪月怕冷落了季喻暉,就停住打球說:「大老闆,打保齡球的要領是:兩腿直立,或自然彎曲,雙手持球舉至胸前,先邁右腳,助跑四步拋球;拋球時看準球道上的標記,根據三點一線的原理將球向前拋出;拋球時身子盡量放低,送球盡量要遠,手臂盡量抬高。還有,右腿要放在左腿的後面盡量向左後方伸展。我看你的很多動作都不太規範呢,因此,效果就不太好了。」
季喻暉笑了笑沒有吱聲,他的心思不可能用在打球上,再說他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又挺著個大肚子,作那些動作談何容易。他這時也覺得有些疲勞,就說:「小花,不早了,咱們不玩吧,改天再來玩。」
花雪月是個專看領導眼色行事的女人,聽季喻暉這麼一說,立即笑道:「我早累了,就是想讓老闆盡興哩。」
這邊秦漢仁見季喻暉那邊停球了,也停了球,在服務台那邊等著的人立即跑著過來了,好像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在離開河東大世界去濱海別墅區的路上,侯望梅坐在秦漢仁的車上,花雪月坐在季喻暉的車上。走到半路上秦漢仁突然打過來一個電話說他和侯望梅回天野有急事要處理,明天再來接花雪月。
季喻暉當然明白秦漢仁的意思,忍不住偷眼望了一下花雪月,她正羞答答像個處女那樣在擺弄著自己的衣扣。季喻暉加快了車速,恨不得一步跨進他那套別墅裡,立即把花雪月按倒在席夢思床上……。
在季喻暉之前苗盼雨已經用兩千萬、一套別墅和一個情人把劉頌明拉下水了,她也用同樣的方法把秦漢仁拉下水,劉頌明的情人叫江心月,秦漢仁的情人叫侯望梅。
江心月本來是個農村姑娘,可是她天生愛打扮,不愛幹農活,結婚已經一年了還沒有生孩子,她不願在農村呆一輩子,後來聽說同學侯望梅在廣州打工,就給同學寫了信,同學很快給他回了信。她仗著自己的臉蛋漂亮於二000年獨自來到廣州闖天下,先去找她的同學侯望梅,可是按照同學侯望梅給的地址去找,人家說侯望梅三個月前就離開了,到什麼地方去了,不知道。江心月背井離鄉,無親無故,只好在一家電子廠裡打工。在打工過程中她認識了個叫花雪月的姑娘,兩人剛交上朋友,花雪月就辭職不幹了,江心月很替她惋惜,但不知她究竟去幹什麼工作了。幾個月後,在街上碰到花雪月,她與以前已經判若兩人,花雪月穿著時髦,手裡還拿著手機。江心月問她是在哪裡發了財,她對江心月說:「在電子廠上班很辛苦,每月只能掙六七百塊錢,你若想掙大錢,我介紹你到附近的娛樂城去當坐台小姐,管保你能夠掙到大錢。」
江心月剛聽這話,心裡挺不舒服,臉也有點發熱,但轉念又想,這次出來,已經斷了退路,就有點猶豫了。花雪月見江心月猶豫不決,便開導她說:「心月姐,不是我說你,要知道青春苦短,韶華無價,不趁著年輕漂亮的時候撈幾把,老了喝西北風牙都疼!」江心月這時想想農村那個貧窮的家,還有那個只會坐吃請穿的寶貝丈夫,狠狠心,點了點頭。反正在這裡的一切,老家的人也不會知道。
江心月第一次坐台是為一個客人陪舞,從舞池到包廂,又從包廂到舞池,三個小時眨眼而過,她不僅得到三十元工資,還得到客人的一百元小費,錢來得這麼容易,她簡直不敢相信。從此她便迷上了「三陪女」的工作,變得麻木不仁起來,只要客人掏錢,叫她幹什麼就幹什麼,叫陪多長時間就陪多長時間。
有一天,江心月在街上無意中遇見侯望梅,人家現在非常闊氣,江心月簡直不敢相認。侯望梅問明江心月的情況後,不屑地說:「心月,坐台能掙幾個錢?憑你的容貌和氣質,若真想掙大錢,就跟我走,我保證你一個月就能腰纏萬貫。」侯望梅的話使江心月怦然心動,她現在已經把名節看得淡如涼水,於是立即答應了。侯望梅從包中掏出手機說了幾句南方話,幾分鐘後,一輛轎車就停在了她們面前,拉著她們去了一家賓館。
進了侯望梅的房間,江心月驚呆了,高檔服裝、高級化妝品、金銀手飾應有盡有,真讓人羨慕。侯望梅告訴江心月,她原先也坐過台,做過「三陪女郎」,後來被一個做生意的方老闆看上了,當了「二奶」,不僅在賓館裡的吃住方老闆全包,每月還有幾千元的「工資」……
聽了侯望梅的自我介紹,江心月羨慕極了,請求她指條出路,多掙點錢。侯望梅見時機成熟就說:「我認識一個姓黃的老闆,他是做橡膠生意的,不久前包了一個東北女孩,也住在這棟樓裡,這女孩心太野,做了錯事。你想黃老闆既然已經把你包下了,你一有空還與別的男人幽會,人家豈能答應?黃老闆就把她辭了。黃老闆讓我幫他物色新人,我正愁沒有合適的人選,見到你我馬上就意識到漂亮女人就在眼前,黃老闆的事成了。」
就這樣江心月很快成了一個年近六十歲的老男人的「二夫人」。黃老闆為了掌握江心月的情況,經常問起她的家庭及個人經歷,她謊稱自己還沒有結婚,家裡很窮,幾年前考上大學,因為沒錢只好放棄了;她父母都患有疾病,弟妹還上著學,家中吃了上頓沒下頓,十分貧窮……黃老闆因為同情她,就多給了她一些錢。有了錢,她不敢都郵給丈夫苗成棟,怕他在家中胡作非為,每月只給他寄兩百元,信中還說自己在廣州每月只能掙七百元,這裡消費高,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往家中寄。
苗成棟在家受不了苦,也耐不住寂寞,便按江心月信上的地址找來了。正好黃老闆不在,他拉住江心月的手說「心月,你幫我找個工作吧,讓我也掙點錢,不然整天悶在家裡哪像個男子漢大丈夫呢?況且長時間不見你,真讓人想得活不成了,我不能沒有女人,沒有女人的日子是最難熬的。」江心月一聽這話,眼淚差點流出來。自己以失去尊嚴和貞操、苦心受辱作為代價出來打工,丈夫還以為打工是進了天堂呢!但實際情況又怎能向他說呢?躊躇再三,只好勸道:「成棟,現在工作不好找,你還是先回去吧,照顧好父母,等有合適的工作我再給你寫信。」可是苗成棟根本聽不進去,執意要留在廣州。
「你不幫我,我就再次去闖。常言說的好,男人得像男人才可愛,女人得像女人才美麗。堂堂一個男爺們,我不能老是讓老婆養活著,況且你每月只給我二百元錢能頂啥用?吃不飽也餓不死。」苗成棟一臉不高興地說。
江心月知道苗成棟是怨恨她郵回去的錢太少,但她有她的想法。錢是決不能都寄回去的,黃老頭子也不會包養自己一輩子,等將來能掙上十萬二十萬後就回去開個商店,做點生意。儘管苗成棟賴,照看個生意總還是行的;儘管他好色,但不讓他掌握大權,他手裡又沒錢,姑娘們就不會去靠近他。因此說啥她也不肯給苗成棟介紹工作,只答應每月再給他多寄一點錢,苗成棟沉默了。
那幾天,黃老闆正好出差不在家,他們夫妻也算團圓了,夜晚,江心月躺在苗成棟的懷裡,苗成棟一再追問江心月從事的工作是啥,哪來這麼多錢,能住高級賓館。江心月隱瞞不住,只好實話相告,她原以為苗成棟會提出和她離婚,真能這樣也好,像他這樣的男人,死吃活埋沒有一點本事,跟著他罪也算受夠了,離婚也許是一種解脫。
誰知苗成棟聽了江心月的話,顯得出奇的平靜,反過來勸她好好幹,並請求江心月在黃老闆那裡吹吹枕頭風,把自己安排在他下屬的企業裡幹點事情。江心月心軟了,決定幫他找一份工作,並囑咐他以後彼此以表兄妹相稱,黃老闆在家的時候,千萬別來找她,不在家時,她會及時通知他,兩人決定依計行事。
黃老闆果然幫了江心月的忙,把苗成棟安排在自己的一個廠子裡,在辦公室裡做勤雜,工作很輕鬆,一個月能拿一千多塊錢。自己能掙錢,苗成棟高興壞了,惡習馬上又顯現出來了,他經常出入舞廳,顯得風流瀟灑,並很快跟黃老闆的妻子混熟了。黃老闆經常包養「二奶」,心思根本沒有在妻子身上,況且四十女人一枝花,他老婆也需要男人的溫存,一來二往黃夫人就和苗成棟搞上了,並且打得火熱,難捨難分。黃夫人有的是錢,能夠滿足苗成棟的一切需要,苗成棟漸漸也把江心月給忘了。待江心月瞭解到實情,心裡醋意大發,就把苗成棟叫到賓館裡追問。苗成棟說自己以身相許,也是為了掙錢,等弄來一大筆錢之後,會很快離開那個黃臉婆,江心月因為此時自己一身白毛毛,也沒法說苗成棟是妖精,只好默認了。這一夜他們夫妻又團圓了,但此時此刻彼此心裡已經各懷鬼胎,但都不明說。不料黃老闆半夜裡回來了,江心月和苗成棟這對合法的夫妻反而變得不合法了,苗成棟急忙躲進了衛生間裡,嚇得氣也不敢大聲出。幸好黃老闆有事又出去了一趟,苗成棟才像賊一樣溜走了。從此以後他就再也不敢來幽會自己的妻子,而是一心撲在黃夫人身上。但是與黃夫人在一起,苗成棟怎麼也產生不了激情,黃夫人打扮得很俗氣,況且又大苗成棟許多,很不般配。不過黃夫人很大方,每次高興了就隨手甩給他萬兒八千的,苗成棟有了錢也學黃老闆的樣子,在外包養了「二奶」,住了賓館,那個姑娘就是花雪月。
後來黃老闆的女兒到廠裡來玩,一眼就看中了風度翩翩的苗成棟,黃夫人不在時,她女兒常來找苗成棟玩,苗成棟謊稱自己還沒有結婚,一旦有合適的人選,他很想在南方定居,還說南方就是比北方好。一席話正合黃姑娘的心意,她便暗送秋波,私下約會,兩人很快發展成為情人關係,為此苗成棟還辭掉了花雪月。黃夫人得知女兒竟愛上了自己的情夫,就把心中的怒火遷到了苗成棟身上。她想:你苗成棟也太不是人了,我花錢養著你,身子給了你,你竟敢背著老娘又和我的女兒搞上了,既然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你等著瞧吧。但憤恨之餘,她又忘不了苗成棟的甜言蜜語,捨不了這個小白臉的「柔情」,於是只好勸女兒離開苗成棟,並一再說女兒嫁這樣的男人不合適。可惜倔強的女兒根本不聽她的話,偏偏非與苗成棟在一起,簡直快把她氣死了。她又回過頭去勸苗成棟,聲稱只要他離開自己的女兒,她情願多給苗成棟一些錢,還准許他包養情人。苗成棟表面答應了,但暗中照樣與黃小姐幽會。他有他的打算:一旦能夠與黃小姐結婚,黃家的財產就有他姓苗的一份,他就可以從貧窮變為富有,這麼好的機會他說啥也不肯放棄。至於江心月那個殘花敗柳,他已經不想再過多去考慮了。
勸女兒不聽,苗成棟又陽奉陰違繼續與黃小姐來往,黃夫人沒有辦法,就狠狠心雇來殺手,要除掉苗成棟。有一天苗成棟上街去玩,殺手開車將他撞死,然後逃得無影無蹤。之後警方經過一番調查,也沒有查出什麼結果,只好說是出了一起車禍,肇事者沒有抓到,此案便不了了之。
苗成棟的死,對江心月打擊很大,她害怕黃夫人報復她,有朝一日自己說不定也會死在情殺之中,於是她慌稱父親得了尿毒症,需要花很多錢去治病,黃老闆很慷慨地給了她十萬元,她得到錢後,悄悄到火葬廠領取了苗成棟的骨灰回到了北方。她回來的時間是二00二年底,當時苗盼雨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企業家了。江心月知道苗成棟和苗盼雨是一個家族的,就投奔到苗盼雨門下,後來又介紹侯望梅和花雪月也來投奔苗盼雨。
苗盼雨看江心月、花雪月和侯望梅個個天生麗質,就準備在她們身上打注意,讓她們充當色相誘餌實現自己的遠大目標。她知道秦漢仁是個色鬼,先讓侯望梅去勾引秦漢仁,後來又讓花雪月出馬,為的是不能讓侯望梅和秦漢仁太一心不好控制……
此時此刻,江心月、花雪月和侯望梅等等都在濱海別墅裡,與她們的「病人」
溫柔在一起,「十全大補丸」正在產生藥效。
十二
和苗盼雨的別墅緊臨的是劉頌明的別墅,此時劉頌明正和情婦江心月在床上纏綿溫柔……
苗盼雨拉劉頌明下水是她到大河市之後,要說劉頌明還不是個貪色的人,更何況他的妻子溫優蘭很漂亮,比他小將近三十歲,可是他貪財。苗盼雨為了徹底控制劉頌明,她必須使自己的美人計成為現實。事實上劉頌明居然沒有抵擋住江心月的猛烈進攻,最終被她俘虜,服下了「十全大補丸」其中的一丸。
那一天江心月受苗盼雨委託到大河市委辦事,就這樣認識了市委書記劉頌明,當時事情沒有辦成。過了兩天,江心月又去找劉頌明,寒暄一陣之後,隨口問起他的工作、家庭情況和個人生活,劉頌明都實話實說了。江心月十分大膽地問:「劉書記,你妻子那麼年輕你能夠滿足她嗎?」
劉頌明望一眼江心月笑道:「她的性格比較冷。」
江心月心想,既然劉頌明的妻子比較冷,那麼他會不會需要比較熱的人呢?劉頌明手中有權力,人又老成練達,如果靠上這樣的領導是很不錯的,於是她便下決心背靠「大樹」發展自己,實現來大河市的發財夢。有的女人可以當富婆,到國外,瀟灑人生走一回,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就是苗盼雨不授意她自己也會主動的的。
後來,江心月找劉頌明的次數增多,每次都秋波暗送,情意綿綿。儘管如此,此時的劉頌明並未被江心月的撩撥所打動,仍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派頭,對江心月不屑一顧,使她「火熱」的心涼了半截。
然而,思忖再三,江心月想到了自己為了能夠當一名合格的秘書發奮自學中文時,抄錄下的清代大文學家蒲松齡落第後的自勉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萬秦兵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她常常以此來激勵自己,從中得到了啟示和信心,她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攻開劉頌明這個難以攻破的「堡壘」。
一日傍晚,劉頌明接到江心月的電話:「喂,是劉書記嗎?我今晚想請你吃飯,地點在……」
「實在抱歉,我有事,不能赴約。」沒等江心月說完,劉頌明就一口拒絕了。熱臉貼了冷屁股,江心月哭了,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個眉清目秀的風流女子,主動邀請一個貌不驚人的老男人吃飯,第一次就吃了閉門羹,這種情況還是她平生第一次碰到,她曾經為自己勾引男人的本領自豪過,可是今天……對此,她哭過之後卻沒有灰心,更沒有氣餒。
時隔幾天,江心月第二次邀劉頌明吃飯,又被婉言謝絕了。這使江心月十分惱火,一陣捶床搗枕,咬牙切齒之後,她還是冷靜下來了,在心裡想到:我就不信世上有不吃腥的花貓,有不貪色的男人,除非是他有病,要麼就是個偽君子!她憤憤不平地喃喃自語。但轉念一想,難道劉頌明真的有病?也許他有什麼苦衷,還是他……總之,無論如何決不能讓這條快上鉤的「魚」跑掉。如今凡成大事者,不具備「忍字頭上一把刀」的精神是不行的,她用心良苦地規勸自己,讓自己充滿信心。
在江心月巧言令色地一次次邀請下,劉頌明真的在美色面前麻木不仁,毫不動心嗎?非也。他何曾不想與江心月輕歌曼舞,在花前月下享受一下瀟灑,因為溫優蘭雖然嫁給了他,但是他明顯感覺到她並不愛他。然而,在劉頌明同齡人中,有的已經有情人了,他卻沒有,他也想嘗試一下有情人的感覺。但是他又比較看重自己的名節。他高中畢業不久就到平州一家工場當了工人,憑著自己的辛勤勞動,贏得了領導和群眾的好評,當上了團支部書記,又是憑著自強不息,發奮自學取得了大專學歷,後來又被路坦平器重,他珍惜自己的奮鬥成果,他不忍心葬送自己的前程,他心有顧慮。他畢竟讀了不少書,對社會上的人際關係,是非曲直和腐敗現象,心裡還是有數的。對江心月的頻頻進攻,他似乎略知與風流女子交往會導致怎樣的結局,因此他不敢邁出那可怕的第一步。
儘管江心月一次次地進攻,劉頌明一次次地拒絕,然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每次拒絕後,劉頌明的心中不免感到幾分歉疚,幾分不安,同時也有幾分不忍和後悔,好色是人的本性,劉頌明也不例外,他給人的印象不好色,但骨子裡也有好色的本質。
這天,江心月親自上門,再次邀劉頌明赴宴,並笑咪咪地說:「劉書記,歷史上有三請諸葛亮,我也算是三請書記閣下了,你已到了天命之年,人這一生怎麼活也是一輩子,這樣管束自己到頭來六十歲已到,只能落個白了壯年頭,空悲切!書歸正傳,今天下午六點在河東大世界恭候你,難道你不給苗老闆一個面子?」江心月走後,劉頌明細想江心月的一番話,也不無道理。人啊人,你何必活得那麼累呢?六十歲已到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再想瀟灑也沒轍了。況且江心月是苗盼雨的人,苗盼雨是路坦平的人,何必得罪她們呢?想到此,他決定去會會這個俏娘兒們。下午六點,劉頌明神使鬼差地驅車來到河東大世界門前,早已等候在那裡的江心月姍姍迎來,只見她穿著短裙,袒胸露臂,楚楚動人,尤其那兩隻雪白的大腿更有超凡脫俗的魅力。雖說劉頌明初次見到江心月這種樣子,不大好意思,但仍然被江心月甜甜的媚笑,迷得神魂顛倒,眼心都醉了。
推杯換盞中,江心月對身價不菲的大河市委書記百般奉承,在劉頌明的耳邊軟言細語,親熱地叨上幾句:「劉書記,你看上去可真是年輕啊,就像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你是平州人中的佼佼者,我這個小老鄉獨闖省城,生活工作相當艱難,真是天賜良機,讓我認識了你,往後還望書記大人多關照。」
自古以來,英雄難過美人關。幾次實質性的來往,幾番苟合,劉頌明和江心月便情語綿綿,互訴「衷腸」,大有相見恨晚之勢。就這樣,劉頌明倒在了江心月的石榴裙下,成了江心月的俘虜。苗盼雨很及時地讓江心月入住在濱海別墅,於是那裡就成為他們鴛鴦戲水的秘密地點,這丸藥準備長期治療大河市市委書記劉頌明的「病」……
……
「十全大補丸」在產生藥效的同時,凌海天接到路長通謀殺白杉芸的命令後,親自指揮,立即派出殺手,執行路長通的命令……
大河市原來並沒有什麼黑惡勢力,自從路長通承包大世界之後,他開始培植帶有黑惡性質的打手,由於人們都知道他是省長的公子,也沒有人敢於惹他,他手下的那些人基本沒有派上用場。後來凌海天接管大世界,工商、稅務和一些地痞流氓想來搗亂,結果就引發了打架鬥毆事件,事件發生後,路長通一個電話打到大河市市委書記劉頌明那裡,劉頌明知道擺蘊菲是個刺頭,就打電話給薛永剛,薛永剛經過做工作才把一起嚴重的傷害案擺平。經過那個事件,人們終於明白大世界仍然在路長通的保護之下,凌海天也更加膽大了,他收攏了路長通培植的那些打手,把他們統統養了起來。慢慢地一股黑惡勢力形成了,凌海天是頭領,路長通是最高領導,他們都聽命於路長通。
殺手派出去之後,凌海天才有些後怕,他們謀殺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而是堂堂的煤炭廳廳長,白杉芸的死必定驚動公安廳,甚至會驚動公安部,後果是比較嚴重的,這樣的案子一般是不會不了了之的。因此他又聯繫了關壓在看守所裡的「黑志」和「左撇子」,秘密給他們佈置了殺人滅口計劃,讓他們見機處置「結巴」和「一隻耳」……
夜幕下,坐落在康隆路上的河東大世界在虹閃爍,流光溢彩中格外引人注目。這幢大樓與城市無數絢麗的燈海流光交相輝映。這是一幢十八層的高樓。二00三年路坦平當上省長時,兒子路長通「下海」經商承包了大世界娛樂城,搖身一變成為這裡的總經理。對於兒子的選擇路坦平也是支持的,因為兒子不是當官的料子,只有讓他發財。路長通是軍轉幹部,大河市看守所的韓二寶,大河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周大海以及凌海天都是路長通的戰友。路坦平當上省長的第二年,他認為兒子再當河東大世界的總經理不太合適,就給兒子下了一道命令,讓他立即物色一個助手,出任總經理,他暗中仍然是河東大世界的董事長。當時路長通的戰友凌海天因為在老城公安局交警隊亂收費還打架傷了人,被單位裡開除。他竟然用一塊白布寫了一首打油詩,一天晚上在大河市的大街上裝瘋賣傻、無所顧忌地轉悠。那首詩的內容是:
滿腔熱血投身部隊,
穿著軍裝吃苦受累;
摸爬滾打終日疲憊,
急難險重必須到位;
一日三餐唱歌列隊,
屁大點事反覆開會;
逢年過節天天戰備,
一時一刻不敢離位;
迎接檢查讓人崩潰,
上級來了回回喝醉;
工資不高還得繳稅,
正常提拔也得破費;
拋家捨業愧對長輩,
老婆孩子跟著遭罪;
有用本事咱都不會,
轉到地方倍受擠兌;
囊中羞澀見人慚愧,
吃虧後悔已經白費;
青春年華如此狼狽,
流血流汗還得流淚;
事到如今無路可退,
真他媽的讓人後悔!
路長通一項賞識凌海天的膽略和才幹,尤其看中凌海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潑皮性格,現在見戰友流落到這種地,決定聘用凌海天為河東大世界的經理。在部隊上的時候,周大海是連長,路長通、韓二寶和凌海天都是排長,周大海雖然不是平州人,但他的外婆家是平州的,因此見面互稱老鄉。因為都是平州人,四個人的關係很好,路長通年紀最大,被韓二寶和凌海天二人稱為大哥,凌海天比韓二寶大一點,自然成了二哥,他們三個人經常以三國人物劉、關、張自比。周大海是他們的連長,再加上老鄉感情,四個人就成了鐵哥們。凌海天後來因為和兵營附邊的女人亂搞男女關係受到處分,最先轉業。凌海天離隊的時候路長通給父親寫了一封信,凌海天拿著這封信去找當時的副省長路坦平,被路坦平安排在大河市交警支隊當了一名幹警。周大海、路長通和韓二寶三個人是一塊兒轉業的,當時路坦平已經是省長了,他動用權力把韓二寶安排在大河市看守所當了副所長,二00四年所長退休,韓二寶順利接任所長。周大海被分配到大河市公安局當了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後來支隊長提拔了副局長,他便出任刑偵支隊的支隊長。他們同時轉業的那批人都沒有周大海和韓二寶安排得好,因此一部分軍轉幹部就編了順口溜來諷刺。
美不美家鄉水,
親不親故鄉鄰,
只要不是平州人,
不時下崗就是貧。
路長通轉業的時候進了大河市政法委,因為他脾氣暴躁,頭腦簡單,經常惹是生非,僅劉頌明出面給他擦屁股就不下十次。路坦平認為兒子不適合在仕途上發展,正好路長通有意接管河東大世界,路坦平同意了。路長通接管河東大世界僅一年時間,河東省大河市的吸毒人員成倍增加,而路長通則頻頻更換豪華轎車,且汽車牌照都是非常吉利的數字。路坦平懷疑兒子路長通與走私犯毒有關,在中國內地,走私還不會丟命,犯毒五十克就要殺頭,他開始為兒子擔心了,於是才鼓勵兒子到澳大利亞去成立公司發展生意,同時也是為了兒子的安全。路長通正想著出國,父親這麼一說他很高興,立即答應。正好這時凌海天被大河市交警支隊開除了,路長通就聘用凌海天當了河東大世界的總經理。凌海天絕處逢生,當上風光無比、吃喝嫖賭樣樣不愁的大經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因此發誓自己這一輩子就是路家父子的人了,願為路家父子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凌海天是個亡命之徒,接到路長通謀殺白杉芸的指令之後,立即開始行動。當他佈置好一切,才非常從容地回到河東大世界。他的寶馬車駛進大世界的時候,保安跑著給他開了車門,當他那魁梧的身軀和冷峻的面孔出現在大廳裡時,一名侍從立刻迎了上來,畢恭畢敬地向凌海天說:「凌總,你的戰友韓二寶到了,在你的辦公室裡等著您。」
凌海天連哼也沒有哼一聲,昂頭向辦公室裡走去,進了辦公室,見韓二寶在沙發上睡著了,凌海天用腳輕輕踢了一下韓二寶,韓二寶像彈簧一樣坐了起來:「哎呀,二哥回來了。」
凌海天面無表情地問:「三弟,昨天晚上是賭了還是嫖了,困成這樣?」
韓二寶笑道:「二哥,昨天晚上沒有嫖,現在來嫖。哎呀,你說這人還真有時來運轉的時候,昨天晚上手氣不錯,贏了十八萬。」
「行啊,照這樣下去,一個月就是五十四萬。」
「哪能天天贏啊?二哥,你別說,我最近的手氣還真不錯,二月份你猜我贏了多少?一百九十五萬。」
「啊,不錯,不錯。打牌是憑手氣的,背運的時候就應該歇歇。」
韓二寶點點頭說:「二哥,今天來有兩件事。一是那幾個混混,對,結巴和一隻耳他們不就是春節打傷了人嘛,是以傷害罪逮捕的,後來你把那個事情擺平了,苦主撤訴,應該放出來了吧?哎,如今這世道可是需要人啊,他們聽說你把事情擺平了,都很感激你,願意為你賣命效勞。二哥,既然人已經出來了,就不要再回去了吧?」
凌海天想了想說:「三弟,最不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看還得讓他們回去,他們還得繼續在看守所裡呆著,我還有用處,什麼時候讓他們出來我會通知你。」今天的行動凌海天沒有向韓二寶透露一點口風。
「好吧。第二……」
「泡妞,你不說我也知道。」
韓二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凌海天臉上仍然沒有笑容,順手按了一下辦公桌上的電鈕,馬上進來一位身材苗條,長相俊麗的女子。凌海天對那個女的說:「雲霞,你把寶弟帶去安排一下,就讓他到十八樓吧。」大世界十八樓是最高級的房間,每個房間裡都配有一個絕色女子,專門侍候上檔次的貴賓,韓二寶以往也沒有資格涉足十八樓,今天享受了特殊恩賜,一臉感激。
因為韓二寶是大世界的常客,那個叫雲霞的女子認識他,向他笑了笑說:「好的。寶哥,請跟我走吧。」
韓二寶在感激之餘很得意地向凌海天抱了抱拳出去了。雲霞邁著貓步,高跟鞋得得得敲擊著地板,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樣子很高傲也很優美地在前邊走著,韓二寶慾火攻心地在後邊緊跟,他恨不得一下子撲在雲霞身上去,可是他知道雲霞是凌海天的情人,他不能對她有非分之想。
韓二寶走後,凌海天望望窗外,近處萬家燈火,遠處漆黑一片,天空又佈滿烏雲,看樣子要下雨了,如果這個時候再下一場雨,那可真是妙不可言……
凌海天在窗前站了很久,結巴他們還沒有回來復全命,也不知事情進展得是否順利,他緊鎖雙眉,心中有些不安。
結巴和一隻耳是在撞死白杉芸之後,棄車逃離現場的,他們坐了出租車來到康隆路悄悄溜進河東大世界裡。
正在凌海天心神不寧的時候,結巴和一隻耳回來了,是雲霞帶他們進來的,一進門一隻耳就神采飛揚地說:「二哥,事情搞定了。」
凌海天面部沒有任何表情,向雲霞揮一下手,雲霞退出去了。凌海天看雲霞已經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裡,才望著結巴和一隻耳說:「確定嗎?可別他媽的弄個死而復生,真要是那樣我會要了你們的命!」凌海天的眼瞪得有些嚇人,臉色十分嚴峻。
結巴急忙說:「凌哥,不……不會,我……我們看見那……那娘們的腦漿都出來了,粉……粉紅色的。」
凌海天嚴峻的面孔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兄弟,好樣的,只要跟著二哥干,金錢和美女大大的有。」凌海天說著話從抽屜裡取出十萬塊錢說:「每人五萬,還有什麼要求說吧。」
一隻耳望著錢眼中發出了幽幽藍光,可是他馬上又瞇了眼睛:「二哥,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拿錢不安全,先放在你這裡吧,我們……」
「二哥,我們……我們早就憋不住了。」結巴說。
「放心,二哥自有安排,你們到海天娛樂城去盡情地玩吧,一個不行弄兩個小姐。玩足玩夠之後,再好好吃一頓。」
一隻耳很小心地說:「二哥,你可別說我們貪,我們是好奇,想……」
結巴幾近哀求地說:「十八……十八樓……」
凌海天頓時發怒了:「你們他媽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十八樓是你們去的地方?」
一隻耳和結巴嚇得變了臉色,都說不敢去十八樓。凌海天這時忽然想到人生在世,財色二字這句話,突然大笑起來,把一隻耳和結巴嚇得直打冷戰。
凌海天止住笑聲說:「十八樓,不就是十八樓嘛,我的兄弟們為什麼就不能到十八樓去,今天就他媽的破破規矩,你們就去十八樓。」
一隻耳和結巴有些受寵若驚,口中一直在說感謝二哥的話。
凌海天又按了一下辦公桌上的按扭,剛才那個叫雲霞的小姐又進來了,一隻耳和結巴以為就是讓這個姑娘侍候他們,眼睛都直了。
雲霞說:「凌總,請吩咐。」
「這是我最要好的兩個兄弟,你把他們安排在十八樓吧。」
雲霞有些吃驚,注視了一下結巴和一隻耳:他們的樣子有些萎瑣,長相尖嘴猴腮的實在不敢恭維,這樣子的人怎麼會是老總的好朋友,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人也能夠到十八樓去,就疑惑地問道:「凌總,你剛才是不是說錯樓層了,是讓他們到海天娛樂城去吧?」
凌海天瞪大眼睛說:「我說的就是十八樓,難道你沒有聽清楚?」
雲霞急忙說:「凌總,對不起,是我剛才沒有聽清楚。」然後向結巴和一隻耳做了個請的手勢,先出去了。
結巴和一隻耳感激得簡直快要給凌海天下跪了,點頭哈腰地倒著身子出門,結巴碰在玻璃門上摔了一跤,爬起來出去了。
凌海天望著結巴和一隻耳的背影感慨道:「自古女人為禍水,唉!女人能夠要了男人的命,也能夠讓男人為她去殺人去放火,女人,哈哈,女人這兩個字他媽的太神奇了。」
雲霞更加疑惑,今天這兩個人怎麼看也不像貴客,可是凌海天為什麼就安排他們去十八樓呢?她忽然想起剛才一隻耳說的話「二哥,事情搞定了。」究竟是什麼事情搞定了?看樣子不是一般的事情,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凌海天不會允許兩個下三賴到十八樓去。
凌海天看雲霞他們已經走遠,急忙拿起電話向路長通覆命:「通哥,你交給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不過咱們謀殺的是白杉芸,事情太大了,為防不測,我決定把執行任務的兩個人滅口。」
「凌子,因為謀殺那個白杉芸我已經被爸爸痛罵了一頓,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再捅婁子,即使滅口也等幾天……」
「怎麼?謀殺白杉芸不是老爺子的意思?」
「哎呀,老爺子怎麼會讓我們幹那種事情,是我自作主張的。」
「啊,是這樣啊,那……」凌海天有點上當的感覺,如果謀殺白杉芸不是路坦平的意思,那麼事情就危險了,路長通一走了之,誰來保護他,一旦案子被偵破,路長通遠在國外鞭長莫及,他凌海天只有死路一條。凌海天正在愣怔,路長通又說話了:「凌子,你擔心什麼呀,我們除掉白杉芸也是為老爺子出氣嘛,他能不管我們?放心吧,大世界的錢我已經給你的賬上劃了一百萬,真不行你就到澳大利亞去找我。」
「這個……」凌海天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路長通。話是這麼說,可是他想出國談何容易!凌海天的擔心並沒有影響他執行路長通的命令,他是個比較講意氣的人,路家父子對他不薄,他一心要回報他們,至於將來自己的命運如何,他沒有過多考慮,反正自己已經踏上不歸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