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 文 / 小汗
山下,飼養員老王正悠閒地抽著旱煙。
山上,幾十匹軍馬也安靜地吃著青草。
遠處馬場的方向升起一縷炊煙,回頭望去日頭已經落在山間。餘輝灑在大地上,山坡上的那幾十匹軍馬彷彿行走在雲裡。想起自己的婆娘已經做好了黃顫顫的婆婆丁炒雞蛋還有那壺燙燙的燒酒,老王興奮地嘟囔了一聲娘咧。他把煙袋放在鞋底磕了磕,拿起胸前的哨子,哨聲立即在山裡響了起來,回音不斷。
看著馬群一點點向山下移動,老王心裡美滋滋地:這些軍馬個個膘肥體壯、溜光水滑那還不是我飼養員老王的功勞。到底是軍馬通著人性呢,不用放、不用攆,只要一聲哨子就自己迴圈了。這哪裡是在放馬,根本就是坐著享清福,想想西遊記裡的弼馬溫也不過如此吧。老王又開始在心裡默默地數著那每天都數過無數遍的三十三匹軍馬。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咦?老王揉了揉眼又數一次,還是三十四匹,邪門了!等到馬匹慢慢走到自己的身邊,老王再一遍一匹匹仔細地數著,這回卻是三十三匹。老王只好乾笑了一聲,老了,眼睛竟開始花了。
回到家裡吃著山菜喝著燒酒,老王很快就把傍晚的事淡忘了。第二天老王依然把馬群領到山上,自己坐在山下等著日頭落山。到了傍晚老王又像昨天一樣喚馬群下山,看著馬群慢慢走下來,這一次老王拿出特意準備好的花鏡舉在眼前二、三寸的地方,瞇著眼仔細數著。奇怪,還是三十四,數了幾遍都是三十四匹,可是等馬群到了眼前又變成了三十三匹。這結果讓老王一晚上都悶著頭不說話。
第三天,老王把馬群送上了山便回到家把虎子領了出來。虎子是只成年的狼狗,因為馬場總鬧黃鼠狼,而且離大山太近怕有野獸襲擊馬場,所以老王從部隊裡領了這只純種狼狗。在馬場除了這幾十匹軍馬,老王倆口子就把虎子當成親兒子一樣,而這虎子也對主人衷心耿耿,從來沒有讓老王失望過。
老王和虎子躲在山腳下的一個小山丘後面,老王遠遠望著馬群,虎子趴在他旁邊吐著大舌頭。還是三十三匹馬,老王盯得眼睛都酸了,馬群還是沒有什麼變化。真是盯著的花不開呀,當日頭正照在老王的頭頂時,老王迷迷糊糊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老王被身邊的一陣騷動弄醒了。是虎子!虎子全身僵硬,尾巴匝匝著,眼睛直直地盯著遠處山坡上的馬群。果然是有古怪,老王一下子精神起來,他輕輕撫了撫虎子背上豎起的毛,然後在虎子背上一拍。
虎子。上!
虎子全身一震,一躍而起,站在山丘上虎子衝著山裡狂吠。那叫聲響徹山谷,瞬間驚動了馬群。就在馬群驚亂起來的時候,虎子好像箭一般地衝進了馬群。
突然一陣邪風吹過,沙進了眼,老王連忙用衣服蒙住了頭。過了好一會風才停了下來,老王從山丘下探出了頭,馬群在山上來回走著,馬匹們緊緊擠在了一起,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虎子呢?老王三步並二步地跑上山,好不容易才穩住馬群卻看見虎子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對著主人不斷地哀叫,虎子的後腿斷了。
沒把事情弄明白還把虎子弄傷了,心裡難過的老王在自己屋裡地上鋪了一床被,把虎子放在上面。看著虎子無辜的眼神,老王心裡酸酸地,老婆也因為這事沒少數落老王。從那天起老王開始帶著獵槍一起和馬群上山了,可也是從那天起馬群再也沒有發生過變化。幾個月過去後,虎子的腿傷漸漸好了。但走起來還是一瘸一瘸的,它再也不靠近馬群,看著馬群的眼神總是怪怪的。很快老王也就沒心理會這件事了,因為每一年最重要的時候到了——配馬。
每一次部隊上派來的同志還有兒子馬(種馬)到馬場,老王都是最高興的。他總是讓老婆給同志們做最拿手的小雞燉蘑菇,自己給種馬切最好的草料。拍拍種馬的背,結實!純蒙古種的。想想自己馬場裡那十幾匹母馬要是都帶上崽子到時候可夠老兩口累的,不過把新馬送到部隊時那才叫榮耀,這幾年,從老王手裡都已經送走了幾十匹好馬了。
前幾天事情特別順利,可就在同志們都開始收拾行李的時候出事了。老王最愛的那匹叫紅光的馬把配種的兒子馬給咬了。把紅光放在最後一天也是老王的主意,紅光是一匹純種的蒙古馬,純紅色的毛,四個蹄子又大又沉,足足比其它馬高出半頭,跑起來就像一道紅光。老王的養馬場今年就靠它出菜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著種馬的鬃毛被咬得七零八亂,老王就心疼,他摸著紅光的臉數落著,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呢。可是無論怎麼樣這紅光就是不讓兒子馬近身。部隊裡來的同志是獸醫,他看了半天後告訴老王,紅光已經有孕了。
啊!不可能呀。這馬場除了母馬就是騸馬,沒有一匹兒子馬,再說這馬帶崽子了我老王怎麼能看不出來呢?老王一下子想到了幾個月前的事,他把這事跟獸醫說了,獸醫說會不會是從山上跑下來的野馬。老王肯定地說:不可能。我的眼睛跑過的馬不下幾千匹,不可能連野馬都看不出來。老王越想越怕,部隊本來就有規定馬場的純種馬不可以帶雜種駒,可是打掉,獸醫說已經幾個月馬駒早就成形了,恐怕……老王最後緊緊咬了咬牙,就打了吧。
獸醫臨走時給老王留下一包藥,叫老王按劑量給紅光吃了。老王看著手裡的藥猶豫好些天,最後還是把它化在碗裡,拿在手裡顫顫地。娘的,活了幾十年哪造過這樣的孽呀,誰肚子裡的不是條命呀。紅光絲毫不知道,幾口喝下去還和以往一樣舔著主人的臉和主人親熱。老王的淚不知不覺就下來了。
那天夜裡,狂風大作。把老王屋門吹的吱呀作響,老王的老婆從床上爬起來扯了扯身邊的老王。
聽是什麼聲響?
是馬叫,出事了!老王抓過衣服就跑出門。
剛出門虎子就跑了過來一步一步緊緊跟著老王,背上的毛直直豎著,嘴裡如臨大敵一般嗚嗚地哼著。果然馬棚裡的馬都已經亂了,每匹馬都躁動不安,不停地在馬棚裡走來走去,身子用力地撞著圍欄。紅光更是滿地打轉,臉上滿是淚水。紅光要早產了,老王開始後悔不該給它吃那藥。風更大了,似乎要把整個馬棚掀起,馬兒們也越來越躁動。虎子衝著紅光的馬棚狂吠不停,大塊大塊的血從紅光腹部流下來,老王早就傻了。卡嚓一個閃電在山谷間炸響,紅光抬起後腿把馬棚踢倒,馬群驚了。
第二天部隊裡整整派來一個連才在山上找回失蹤的十幾匹馬。大家回到馬場時老王還像傻了似的跪在紅光的屍體前,紅光難產死了。可是就在人們去搬紅光的屍體時,才發現紅光腹下的那團血塊在慢慢蠕動,原來馬駒還活著。老王上前一把就將它抱了起來,這馬駒是那一年馬場唯一的馬駒,不知為什麼剩下的母馬沒有一個帶上崽子的,誰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