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文 / 小汗
不知為什麼從小我便與狗交惡,一直到中學還有被狗追攆的不愉快的經歷。從小到大我都未養過狗,哪怕遇到再小的狗都會避開,有朋友笑我是屬貓的,我也沒辦法體會人與狗之間的感情,後來開始對狗的瞭解竟然是從主任那裡得到的。卻與我不同,主任愛狗至極。當然這可能與主任的信仰有關,主任關愛一切弱小,有時候甚至覺得在他眼裡可能我也是一隻小動物。第一次知道主任喜歡狗是一隻流浪狗跑到了我們醫院,主任知道後每天都會跑到樓下把中午特意剩下的菜飯拿給那只流浪狗,後來又找了幾個裝藥的箱子拿到醫院角落為那只流狼狗做了個窩,主任看著那只流狼狗時,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憐憫和關愛。主任還費心地給那狗治好了皮癬和寄生蟲病,他走遍醫院想讓人收養這隻狗,後來那只流浪狗在醫院中失蹤主任還傷心很久,我問主任為什麼自己不去養這隻狗,主任說他一生中有太多隻狗離他而去,他不願再面對生命的離去。只要一但收養了那隻狗,狗與人的命運便交織在一起。所以他只能給這些流浪狗一些施捨,卻永遠不敢再把它們帶回家。
不過儘管如此,後來主任還是養了一隻狗。人就是這樣,逃不出命運的。主任說當他第一眼看到那隻狗時在腦海裡出現的便是這一句話。那隻狗是只漂亮的蘇格蘭牧羊犬,長著漂亮的長臉和溫柔的眼睛,只是本來鬆軟的長毛卻已經變色打結,混身發著難聞的味道,它走路的姿勢奇怪,主任一眼就看出它的兩條後腿都斷了。它只有用兩隻前腿一點點向前跳躍拖動著身體,滑稽中更顯淒涼,那隻狗就這樣一跳一跳地跟在他的主人後面,而它的主人不時回身對它就是一腳。主任說無論那人怎麼踢它,那隻狗始終如一地跟在那個人的後面,叫都不叫。他的主人停下來,它便蹲在他的話腳邊,抬頭安靜地望著自己的主人。主任問那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狗,那人只回了一句:這是我的狗你管得著嗎?第二天主任問我拿五百塊錢把那狗買下來好不好,要不然再多些?我告訴他不用那麼麻煩。下午我和主任一起果然又看到一人一狗走在馬路上。那狗的後腿都開始潰爛,不時有蒼蠅叮在上面,看來已經堅持不了太長時間。我穩住主任後一個人走上去,指著狗問那人:是你的狗嗎?那人警惕地反問我:你要幹嗎?不幹嗎,就是問這是不是你的狗。你自己的狗你自己不知道犯了什麼事?見我的態度強硬,那人反倒沒了主意,最後搖著頭說:不是我的狗,是條野狗。我不再理他抱起狗就走,結果那人和狗一起大叫起來。
當天主任便找來了醫生給狗做了手術,由主任親自麻醉,這也是非常難得的。不過因為腿傷時間太久還是不得不為狗截了肢。從此以後那隻狗就只能像表演雜技一樣用前腿跳著走了。再後來我又曾見過那狗幾次,無論主任對它多好,給它餵食、洗澡、梳理毛髮,雖然也讓主任接近,但那狗卻始終對主任有著極高的警惕性,時不時做出極凶的嘴臉對著主任,我問主任何必自找麻煩,不過是一個畜生。主任卻搖搖頭說這一切都有根緣,它主人對它、它對自己都不是巧合,而是命運的安排。我說那狗算是經我手得救的,那我的命運和它可有聯繫。主任笑著說你去一個地方遇到什麼人和你是否坐汽車還是坐飛機沒有一點關係。
當我敲開主任家的門時,主任對我的到來沒有絲毫驚訝,相反好像一直在等待我的到來一樣,把我帶到了屋子裡。主任的妻子死得早,孩子又都不和他住在一起,醫院裡的人都說每天下班時看著主任背影都覺得很寂寥。主任的家很大,但是卻沒有什麼擺設,簡單的就像一個空房。但和葉小愁的家不一樣,有著不同的味道,這裡總飄散著淡淡的檀香,而且也沒有葉小愁家裡那樣陰暗潮濕的感覺。可是因為想到了葉小愁我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主任看在眼裡問我在想什麼,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我和主任坐在餐桌前,面前是主任做得簡單到都沒有了油水的飯菜,很難想像一個人竟然可以過著這樣清心寡慾的生活,不過轉過頭我又看到牆角的狗食盆旁放著剛打開的狗罐頭,我不禁失笑難怪大家都說主任是個怪老頭。那狗趴在客廳的地板上玩著一個皮球,對我和主任看都不看一眼。我問主任狗與人到底是怎麼樣的關係?主任笑著說其實狗是一種很自卑的動物,其實它和人在一起是一個不斷尋找自我的過程。它們幫人看家,為人守護牛羊,包括現在的寵物狗逗人開心都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懂得自己價值的動物是懂得快樂與悲傷的。這是狗與其它動物最根本的分別。
價值與快樂?很難相信主任會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解釋人與狗的關係,我看著那狗用嘴把球拱走,然後再用僅有的兩隻前腳跳過去踢球,整個過程都十分緩慢,而且也相當困難,但依然看得出狗玩得很用心。球慢慢從客廳裡滾到了餐廳一直到了我的腳下,狗坐了下來吐著舌頭看著我。我拿起球狗的眼睛隨著球轉來轉去,當我把球扔出去的時候,我聽見那狗歡快地叫了一聲。它用兩條腳笨拙地跳著,好不容易咬到了球卻因為沒辦法保持平衡摔倒在地上,它艱難地爬起來又跳了回來,在離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又把球扔回給我。主任說:也許現在它只有通過這個來找到自己了,我拿著球問主任:
主任,你覺得我像狗嗎?
主任說:每個人都狗,不光是你,還有我,任何人都是。其實每個人都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一面是人一面是狗。他一方面想著自己可以改變世界而另一方面卻自卑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每個人一生都是在尋找可以給自信的人,但他卻很少知道自己其實也在給別人自信。
我從主任家離開時已是深夜,我走的時候主任和狗玩球好像個孩子一樣。外面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雪,我透過樓梯的窗子望向外面,雪下的很大,在路燈照映下竟如羽毛一般飛舞,就如同葉小愁的媽媽將自己的枕頭撕爛,棉絮散落在病房中一樣。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葉小愁的媽媽如此歇斯底里,與她之前抱著我時的樣子大相逕庭。以葉小愁的媽媽的體重我想要推開她很容易,可是我的手卻始終垂在身邊沒辦法推出。第一次和葉小愁的媽媽如此之接近,這和她躺在手術床上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時儘管她全身**,但我對她也不過是醫生與病人。現在的她不過是靠在我的身上,我卻已經無法抑制自己的心跳。再次真切地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和葉小愁身上清新的味道不同,它充滿了誘惑。我的手最終慢慢伸出卻環繞住了葉小愁媽媽的腰,直到現在我也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也許真的只有鬼迷心殼才可以解釋,或許我是中了葉小愁媽媽的咒語,已經變成了一隻小狗任她擺佈。葉小愁媽媽的鼻息越來越重,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我們的嘴唇接觸的那一瞬間,我竟然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那絲寒意來自心底,因為我看到了葉小愁媽媽的臉上帶著不可思異的笑容。只是隨即那笑容又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語的憤怒。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在病房的牆角孤單地立著一個衣架,那空蕩蕩的衣架上本來應該是掛著那件旗袍的。葉小愁的媽媽推開我衝到了衣架的旁邊,她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才確定旗袍真的不在了。她推倒衣架轉過身問我。
哪去了?它到哪去了?
什麼?
我的旗袍!
你不是說沒有什麼旗袍嗎
葉小愁的媽媽看出我眼中閃爍的東西,她抓住我的胸口,我的白大衣已經被她扔在了床上,身上的毛衣被葉小愁的媽媽一把扯開,窗邊的冷風一下子湧入胸口。
那種感覺就如同現在,儘管如此我還是鬆開了衣領上的扣子。我忘記了當時是怎麼離開葉小愁媽媽的病房,只記得回頭望去葉小愁的媽媽正撕破床上的枕頭,棉絮飛滿病房,就像現在外面正在下著的雪一樣。我回到手術室後便躲到休息室睡覺,一覺醒來發現手術室裡又只剩下我一個人,其它人都已經下班回家。昏昏沉沉換好衣服不知不覺中竟然來到了主任的家。
儘管和主任呆在一起會讓我的心跳平緩下來,但我卻沒辦法抑制住自己不去想上午發生的事情。事情的發展遠超出我想像,我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在一起擁吻的會是我和葉小愁的媽媽,而更讓我想不到的我的心裡到現在還在想著葉小愁的媽媽,一刻也沒辦法停止,哪怕敞開衣領落在皮膚上的雪也沒辦法讓我冷靜。我走出主任家的小區站在馬路的路燈下面,向上望去,昏黃的路燈如同月光一般柔和,我想。
現在也許被人打暈才能讓我冷靜。
就在剛剛冒出這個無聊念頭時,不知什麼打在我的腦後,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