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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文 / 鄒紹志

    壯漢和五個年輕人都服服貼貼地收住拳腳,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靜聆教訓。那個五十多歲的半老頭繼續對他們訓斥道:「我常跟你們講,『栽樹先培根,練功先練心』,練武之人最重要的是要講武德,你們才學得一招半式,就出來惹事生非,真是丟人現眼,我都為你們感到臉紅。」他說著,突然走到賣藥的老頭面前,彎腰拿起老人用來鎮壓布幡的紅磚,對賣藥老人說,「非常抱歉,是我教徒無方,為了表示歉意,我只有對自己予以懲罰……」他說罷,便用紅磚猛擊自己的腦袋,只見紅磚斷裂,粉塵飄落一地。

    他的這一舉動立即在圍觀的人群中引起一片驚叫聲。

    明眼人都知道,他的這一舉動名義上是對自己進行懲戒,實則是在顯露自己的功夫,帶有明顯的挑釁性。那個四十挨邊的漢子也拿起一塊紅磚,對那個五十多歲的半老頭說道:「請師父不要過分自責,這都是徒兒對這幫不爭氣的傢伙管教不嚴所致。讓我來開導開導這些不懂武德,只知賣弄那些貓尿小玩意兒的傢伙!」他說罷,便提腹運氣,然後用食指在磚頭上擰鑽,很快便將紅磚鑽穿,粉塵亦飄落一地。他轉而對壯漢和五個年輕人訓斥道,「功夫不能掛在口上,而是靠刻苦磨練才能掌握的……」他的舉動同樣獲得圍觀者的一片掌聲和叫好聲。他這才面露得意之色,轉身抱拳對賣藥老人說道,「實在對不起,把你們有用的磚頭給弄壞了……」

    賣藥老人笑了笑,說:「沒關係,我們也要收攤子了,對這些磚頭石子我們正準備處理掉呢!」他說著,從地上撿起一塊鵝卵石,放在掌心,然後用兩手搓。奇跡出現了!堅硬的鵝卵石經他這麼一搓,竟然變成粉末從他的掌縫紛紛揚揚地灑落一地!

    見此情景,不但圍觀的群眾驚叫之聲四起,掌聲如雷,就連那群前來砸埸子的人以及後來跑來收拾場面的所謂師父,在賣藥老人的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神力面前,也都一個個地象突然中了邪似的,站在原地發愣發呆。我身為文化教育體育局長(在最近的機構改革中,原來的體委也並歸到文教局,因此原來的文教局便被改名為文化教育體育局,我仍為局長),通過對全地區的民間武術套路和拳種的調查,對稱之為我國的國粹武術有所瞭解,但看到賣藥老人的這種神功,仍感到難以置信和令人不可思議。可以想像,要將堅硬無比的鵝卵石用一雙肉掌碾成粉末,沒有千斤以上的重力是不可能的,而他又是憑什麼力量做到這一點的呢?就在我仍在發愣的時侯,那個前來收拾場面的被那幫混混稱之為師父的人突然對他的徒弟們把手一招,說道:「今天我們是遇到真正的武林高人了,大家趕快過來向這位高人謝罪……」他說罷,便當即雙膝跪地,納頭便拜,連聲說道,「是我們有眼無珠,萬望師父贖罪!」

    老人對他們的表演視而不見,只是對他的「徒弟」吩咐道:「還愣著幹什麼?趕快收拾行具走人!」

    那個帶頭跪地「謝罪」的「師父」忙拉住老人的褲腳,懇切地哀求道:「老前輩,我願率手下的不爭氣的徒弟集體拜你老人家為師……」

    老人使勁拂開他的手,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怎能輕易向陌生人下跪?我雖然是從醫習武之人,但對武學卻也只是剛剛入門,怎敢妄自收授徒弟?」

    眾人仍苦苦哀求。那個壯漢說道:「你老人家說不收徒弟是假,剛才這位小哥——」說著,他用手指了指正在收拾行具的小伙子,接著說道,「不是口口聲聲說他是你的徒弟嗎?」

    老人說:「他是我的小孫子,我的這等見不得世面的功夫,只配教教自己的兒孫,目的是為了讓他們多多活動筋骨,能有個好身體。」

    眾人仍不甘心,繼續糾纏和哀求。

    老人無法,只好對他們說道:「收徒是萬萬不可,如果你們真的認為我這個老頭子可以當你們的師父,那就送你們一句話,希望你們一定要牢牢記在心上。如果你們能按照這句話去做,不用我教,也夠你們受用一輩子的。」

    眾人齊聲問道:「什麼話?」

    老人說:「學功容易做人難。」

    眾人一聽,皆一臉沮喪之色。

    老人無意理睬他們,而是走到謝困難面前,對他笑了笑,說道:「孩子,謝謝你!你學的套路乃長拳,從長拳的要求來講,你的根基算是很扎實的,只須稍加點撥,即可走上正道。我們現住臨江大酒樓一棟三樓四十八號,如果你不嫌棄老朽無能,老朽倒樂意與小哥一敘……」

    謝困難一聽,馬上回答道:「我一定前去拜訪你老人家。」

    老人拍了拍謝困難的肩頭,並頗有含意地朝他笑了笑,然後才領著他的孫子離開了。

    就在這時,車站侯車室傳來高音喇叭聲:「到新豐的汽車已經進站了,要到新豐的旅客請進站上車……」

    我們一行立即送宋光腚和羅鍋巴進站。臨別時,宋光腚突然對謝困難說道:「困難,我們相處這麼久,卻不知你還有這麼一手好功夫,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我對謝困難有這麼好的一手功夫也覺得好奇,問道:「你是什麼時侯學的這手好功夫?」

    謝困難靦腆地笑了笑,回答道:「是在小神頭堡跟瞎子古大爺學的。不過,我那幾下子還算不得功夫,今天這個賣藥的老人才叫功夫……」

    羅鍋巴說:「困難,那個相面先生說你是『武星高照』,看來還蠻準的。你信不信,那個賣藥的老頭子很可能會收你為徒……」

    羅鍋巴的話立即引起穆青杏的注意,她對謝困難問道:「你們還找相面先生看過相?那可是騙人的鬼把戲,千萬不能信以為真……」

    謝困難沒有作聲,而羅鍋巴彷彿自知失言,下意識地低下頭不再言語。宋光腚見狀,忙解釋道:「昨天有一個相面先生要給我們看相,我們就隨便讓他看了一下,只是玩玩,我們都不會相信的……」

    我們送走了宋光腚和羅鍋巴,正準備返回時,謝困難忽然對穆青杏和我說道:「我要到商店去買一件襯衣,你們先走吧,等一會我就回來。」

    等謝困難離開後,穆青可杏對我說:「這個小傢伙是在耍滑頭,肯定是去找那個賣藥的老頭去了。」

    我說:「這有什麼好擔心的,老人不是說了,他從不收外姓人為徒的,他請謝困難前去一敘,只不過是為了表示對困難的感謝而已……」

    穆青杏憂心忡忡地說:「難說……困難既然有這麼好的功夫底子,見到老人的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奇功,自然心動,如果老人破格收他為徒,他肯定會不顧一切地隨老人而去的……」穆青杏說到此處,朝我望了一眼,接著說道,「不知你注意沒注意到羅鍋巴說的相面先生說謝困難是『武星高照』的那句話?儘管宋光腚說那只是隨便玩玩,不會信以為真,但我擔心謝困難並不是這麼想的,加上他本來就有一身功夫,又遇到賣藥老人這樣的奇人,他很可能會做出我們難以預料的事情來。」

    「你是擔心他會『棄文從武』?」我說。「如果真的如此,那我們的一切努力就都付之東流了。」

    她說:「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我說:「那可不行,我們得趕緊制止他!」

    「謝困難的性情你還不清楚?他不但聰明,而且很有主見,凡是他認準了的事,你是不可能讓他回頭的。」

    聽了穆青杏的話,我的心情陡然沉重起來。如果真如她所言,我可怎麼向對自己的兒子寄予無限希望的謝書記交代呀?

    …………

    事情果如穆青杏所料,自從宋光腚和羅鍋巴離開後,謝困難除了很晚回到學校落宿外,基本上見不到他的身影。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個星期,我感到若長此下去,謝困難的心將更加難收了。為此,我便約穆青杏利用他晚上回校就寢的機會找他好好談一次。誰知就在這個時侯,謝困難卻托同學給穆青杏和我送來一封告別信。信是這樣寫的——

    白校長、穆老師:

    我已拜施老前輩——就是那個賣藥的老人——為師。

    施老前輩說我武根聰慧,願將他平生所學傳授給我,所以決定打破『不傳外人』的祖訓,收我為徒。施老前輩說,中華武術高深莫測,一個人就是用盡畢生精力,也很難掌握武學的全部精髓。他本人從五歲開始跟其祖父習武,後又拜許多名家為師,迄今已經整整六十個年頭,他說,雖然如此,但他也不敢說自己就是武學大家。他家祖祖輩輩從醫習武,每代人都嚴遵祖訓,決不收授外姓子弟為徒。他說,現在時代不同了,再墨守老祖宗的陳規,我們中華民族的武學瑰寶就會慢慢失傳。而且,施老前輩說,他之所以要收我為徒,是因為我的人品好,他將祖傳絕學傳給我,放心。為了不辜負施老前輩的一番美意,我決定跟隨施老前輩到江西省樟樹鎮,接受他老人家的嚴格訓練。至於時間,施老前輩說可短可長,短者,不短於半年;長者,不長於三年五載。我知道,你們最擔心我的文化課的學習,我向你們保證,到了樟樹後,不管練功時間多麼緊,我都會堅持自學。施老前輩講了,只要我願意學習,他會給我請家庭教師。而且,他的大兒媳就是大學教授,二兒媳是樟樹中學的高級教師,他會要她們對我進行特別指導,絕不會讓我因練功而荒廢文化知識。關於這一點,請你們幫我轉告我的父母雙親,讓他們不要惦念。關於我在樟樹的一切費用,施老前輩說,都由他包干。他還告訴我,他這次在臨江城裡的街頭賣藝,只是事出無奈的一時之計。他說,他們家祖祖輩輩從不在街頭賣藝。這次他們本來是到北京同國家衛生部就『金創膏』系列產品投產問題進行協商,辦完正經事以後,他想在歸途路過臨江時,去看望一下他的一位仍然在世的師父。在臨江站下車後,便住進了臨江大酒樓。誰知第二天起床後,才發現一隻裝有錢物的皮箱不翼而飛。在等待家中的匯款的同時,為了解決臨時的開銷,才不得已想出賣藝以換起幾個零用錢的主意。現在,他已經收到兒女們的電匯款,才決定到我們臨江地區的新豐縣去拜訪自己的師父。我自然也要跟施老前輩去拜謁師祖。由於時間倉促,來不及當面告別,所以只好以書信致意。

    白校長、穆老師,你們都是好人,特別是穆老師,更是對我恩重如山。穆老師為了讓我走上正路,想盡了辦法,只是由於我太傻,根本不瞭解她的一片苦心。從宋光腚和羅鍋巴的口中,我才知道他們根本不是穆老師的親戚,而是她花錢請來的「陪讀」。我瞭解了事情的真相後,心裡一直象針扎一樣的痛,覺得自己太對不起穆老師了!我發誓,將來不管幹什麼事情,也不論走到哪裡,我一定不會辜負穆老師對我的期望,一定要好好做人,好好學習和工作,以優異成績和一個正直的人的良心報答她的栽培之恩。

    白局長、穆老師,我知道,你們一定對我的不辭而別很生氣!在這裡,我只能說一聲「對不起」。穆老師不是經常教育我們「做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主心骨」嗎?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覺得機會太難得了,如果錯失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將會後悔一輩子的。請你們放心讓我自己對自己的命運作一次選擇吧!

    你們的不爭氣的學生:謝困難敬上

    即日

    我看過謝困難的留言,心裡很不是滋味。我之所以對謝困難的學習如此盡心盡力,並非因為他是謝東山的兒子(當然,我並不否認,在剛開始時,為自己的老領導和老朋友排憂解難的心理還是佔有很大的比重的),主要還是在看到他不是人們所說的「夾生苕」,而是一個智力超常的年輕人時,從一個教育工作者的「忠誠黨的教育事業」職責出發,我的喜悅之情是難以言表的,認為應該對這樣有潛力的學生投入更多的精力,將其培養成一個有用的人甚至是一個令人稱羨的人才,這不僅是對國家的貢獻,也是一個從事教育工作領導人的最大榮耀。現在,正當我們滿懷激情準備將其推向更高的高峰時,他卻跟著一個江湖賣藝的老漢而去,這不僅是自毀前程,也是對我們這些為他殫精竭慮的人的一種沉重的打擊。我相信,謝東山和史翠娥得知這個消息後一定會氣得暈過去的。為此,我對穆青杏說:「我們該如何向謝東山夫婦交代呢?他們要是知道了謝困難放棄學業出走,一定會氣得暈過去的!」

    不想穆青杏對我的悲觀論調很不以為然。她說:「看你說的!俗話說得好,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說不定謝困難將來真的可以成為一代武學宗師呢……」

    我不無憂慮地說:「就怕謝東山和史翠娥不會這樣想啊……」

    她說:「你放心,保證他們看到困難的這封信後,不但不會憂傷,反而會很高興的!」

    我佩服穆青杏的洞察力。現在聽到她這番話,我心頭的重壓彷彿減輕了許多。為了應對謝東山和史翠娥的責問,我決定讓她陪我一道去見見他們。

    這天傍晚,我和穆青杏來到謝書記的家裡。

    謝書記和史部長一見我們結伴而來,當然知道肯定是與困難的事有關,對我們的接待自然異常熱情。謝書記問道:「是不是我們的那位淘氣包又撞禍了?」

    穆青杏答道:「不,我們是來向你們報喜的……」

    史翠娥一聽,喜上眉稍,問道:「又有什麼喜事?」

    穆青杏便將困難的那封信遞給她,說道:「你們先看看這封信吧!」

    史翠娥接過信,如饑似渴地看了起來。我發現,隨著她的眼光由前而後的移動,她的臉色開始由晴轉陰,最後竟潸然淚下,口裡不停地念叨著:「這孩子,這孩子……」

    信由她的手裡轉到謝書記的手裡,不想他看罷,竟發出爽朗的笑聲:「好!這渾小子有出息!當年我棄學投軍時,也只給父母親留下一張紙條便不辭而別,他還不錯,竟留下這麼長的一封信。好!我看這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老白,你將詳細情況再講一講……」

    我便將事情經過向他介紹了一番,特別是將那個施老頭用手掌將鵝卵石搓成粉末的神奇功力向他作了重點介紹。謝書記一聽,猛擊了一下座椅的扶手,大聲叫道:「好!困難的選擇絕對正確。如果他能將施老前輩的功夫學到十分之一,也就不錯了。我家其他孩子都是搞文的,正缺一個搞武的,有文有武,才能陰陽平衡嘛,好!」

    史部長一抹淚眼,頂撞道:「好個屁!現在搞武的有什麼出息?」

    謝書記反駁道:「我實際上也是搞武的,現在不是也當上了地委書記?怎麼能說搞武的沒有出息?何況施老前輩是世代醫武之家的傳人,困難能成為這樣的奇人的徒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呀,你怎麼能說這樣不明事理的話?就算困難不能學得施老前輩的全部本領,哪怕就學點皮毛,也不愁找不到工作。現在雖不是戰爭年代,但公安、武警哪樣能離得開武術和強健的體魄……」

    聽丈夫如此一說,史部長破涕為笑了。我的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我朝穆青杏看了一眼,調侃道:「穆老師雖然是搞教學的,但對領導的心態的研究真可謂是入木三分哪!我來之前,還擔心謝書記不高興呢,可穆老師卻說,謝書記看過困難的信後一定非常高興,現在果然如此,讓人佩服!」

    穆青杏說:「我之所以敢於下這種結論,不是因為像你們當官的那樣一門心思去研究領導的喜好,然後再想心思去投其所好。我感到困難與謝書記有許多相似之處。俗話說『虎父無犬子』,困難能作出這樣的選擇,本身就是了不起的行動。我相信,如果謝書記在年輕的時侯遇到這樣的事,一定也會作出同困難一樣的抉擇……」

    假如說,她這些話屬於馬屁經的話,她的馬屁可算是拍到點子上了。她的話音甫落,謝書記便縱聲大笑起來……

    隨著電影《少林寺》的上映,一股崇尚武術的熱潮,就像被颶風捲起的狂濤,迅速擴散到大江南北。且不說成千上萬的青少年被這股狂濤沖得神魂顛倒,就是一些文化體育主管部門的頭頭腦腦,也被這股狂濤沖得暈頭轉向。不管是老還是少,彷彿大家都是沉睡了幾千年的石猴,突然從如來佛的五指山下蹦了出來,睜開眼睛一看,發現世上竟有「花果山」、「水簾洞」這般仙地勝景,於是突然醒悟並陶醉起來,彷彿直到此時才記起自己原來是崇尚武功的老祖宗的傳人,才意識到武術乃我中華民族的真正的國粹。為了宏揚國粹,便紛紛組團結隊上少林,登五台,走武當,訪峨眉,尋崆峒,祭崑崙。臨江因地處南北要衝,素有武術之鄉的美譽。於是,我這個文化教育體育局的局長,在領導的指示下,為了證明我們臨江是某種拳種的正宗的發源地,便迫不及待地組織人力和財力,挖掘整理本地區蘊藏於民間的瑰寶——各種拳種和武術套路以及蘊藏於民間的秘典,為「華山論劍」作準備,以奪得「天下第一」金字招牌。與此同時,便是組織各種各樣的武術培訓和比賽,藉以發現人才,兼以營利。通過大量的工作,一股氣勢磅礡的愛武習武的浪潮迅速席捲臨江的七縣兩市。就在這種形勢下,謝困難突然回到了臨江。

    那是1984年的國慶前夕的一天,我正在地區原體委的辦公室同分管體育的林副局長研究如何在各中小學增設武術課的問題,忽然接到史部長打來的電話,說是困難已經回來了,要我抽空到她家去一趟,並特別叮囑,一定要穆青杏一道前往。我放下電話,便迫不及待地將這個消息告訴林副局長:「老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謝書記的小兒子謝困難回來了!」

    林副局長對我說的「好消息」反應極其平淡,用不屑一顧的口吻說道;「就是那個臨江地區的『第一號苕種』?」

    我聽了他的話,心裡很不舒服,斥責道:「你這傢伙,是聽誰胡說八道?我告訴你,謝困難不但不苕,而且聰明過人。你不要聽信謠言,謝困難絕對不是所謂的苕。」

    他說:「你唬鬼喲!他既然聰明過人,為什麼還要丟下書不念而離家出走?」

    我說:「他不是離家出走,而是到江西省的樟樹鎮去拜師學習武藝。」

    他一聽,來神了,興趣盎然地問道:「真的嗎?我怎麼沒有聽說?」

    我於是便將事情的經過完完整整地向他介紹了一番。他聽罷,屁股猛然離開座椅,上前抓住我的手,說道:「要是真的如你所說,這個人我們倒是用得著!就不知他是否真的學到了一點真功夫?」

    我說:「他本來就有武功基礎,再加上名師指點,肯定不會是在外面瞎混。」

    「要是這樣的話,可以考慮將他調到我們局……」林副局長說著,見我準備離開,立即拉著我的手不無顧慮地說道,「他可是現在人們對高幹子弟所稱的『八旗子弟』呀,你可千萬不將一個混世魔王弄到我們局,否則就等於我們自己給自己準備了一副棺材呀……」

    我說:「你放心,他從來不把自己當成是高幹子弟,而是以農民的兒子自居的,既淳樸又本分。你想,他要是紈褲子弟,我會將他弄到自己的部門來?」

    林副局長聽我如此說,這才放下心來。過了片刻,他對我說道:「若真如你所言,這個人可得牢牢抓住呵……」

    我離開體委(實際是文教局的一個部門)後,立即趕回一中,向穆青杏轉達了史部長的電話內容,並相邀一道去謝書記的家,與謝困難相見。她聽說謝困難回來了,顯得十分興奮。她對我說:「老白,我們是不是乾脆來一個送佛送到西,給困難辦一張高中畢業證書?現在講究學歷和文憑的時代,他只有初中學歷,將來找工作也成問題呀!」

    我說:「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中午,我和穆青杏來到「書記大院」。謝困難大概是聽說我們要來吧,早早就站在大門口等待我們的到來。當我們出現在大院門口,他便迎了上來,不停地喊著「白局長」和「穆老師」,顯得非常興奮。

    我朝他望了一眼,只見他穿著一件海軍衫,胸部肌肉隆起,手臂肌腱突兀,看上去雖然比以前清瘦,卻明顯比原來健壯,給人以孔武有力的印象。特別是他的那雙眼睛,清明異常,炯炯有神。由於工作關係,隨著對武林人氏的接觸的增多而對武術門道有所瞭解的我,也知道從一個人的眼神判定此人的武功的深淺,因此,我相信,謝困難的這種眼神無疑是因其功力深厚所至。

    謝困難跑上前來,竟突然雙膝著地,朝我和穆青可杏拜了三拜。我和穆青杏都吃了一驚,穆青杏忙將他扶起,說道:「施老前輩不是講過,『男兒膝下有黃金』嗎?你怎能輕易下跪對我們磕頭呢?」

    謝困難說:「俺師父說:『男兒膝蓋再硬,在父母和恩師的面前也是軟的』。你們是教我知識和做人的道理的恩師,給你們下跪磕頭是應當的。」

    我的眼睛濕潤了,穆青杏更是熱淚盈眶。她激動地說道:「我們的困難長大了,成人了,明事理了……謝謝,謝謝!」

    這時,謝書記、史部長以及土改兄妹六人都走出大廳,前來歡迎我們。從他們滿面春風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們全家對困難的回歸是非常高興的。謝書記走上前來,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著穆青杏,神采飛揚地說道:「我們全家就等著你們。困難的下一步路該怎麼走,都想聽聽你們兩位的高見哩!」

    進了客廳,謝書記招呼我們坐下後,史部長便吩咐抗美和紅旗給我和穆青杏沏茶,我趁機問困難道:「困難,下一步該怎麼辦,你自己有什麼想法沒有?」

    「書,俺是不想再念了。俺想早點參加工作,有了工資後,就可以給俺在小神頭堡的養父養母寄去,幫助俺的在小神頭堡的那個家解決一些困難……」

    土改聽了他的話,大概是感到不舒服吧,對困難大聲斥責道:「你莫搞錯了,你的家在臨江,你的父親叫謝東山,母親叫史翠娥,你在小神頭堡只是呆過一陣子,那不能算是你的家。以後別老是一口一個小神頭堡的,讓人聽了不舒服……」

    謝困難聽了土改的話,不由怒目園瞪,頂撞道:「我的家既在臨江,也在小神頭堡,兩邊都是我的家。你憑什麼說小神頭堡的家不是我的家?謝東山是我的父親沒錯,史翠娥是我的母親也沒錯,他們只是給了我生命的人,假如沒有陳榆樹和呂梅花(謝困難的養母)在最困難的時侯對我的撫養,我也許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說,他們也是給了我生命的人,雖然是養父養母,但對我來說,他們在我心中的地位並不比謝東山和史翠娥差多少,你懂不懂,『養育之恩大於天』啊!你要我忘記小神頭堡的那個家,就是要我忘恩負義,告訴你,俺謝困難寧可不認謝東山和史翠娥,也不會不認陳榆樹和呂梅花!」

    他的這番言詞讓在埸的所有的人都感到吃驚和尷尬,他的哥哥姐姐們都情不自禁地將目光移向了謝書記。謝書記朝我和穆青杏看了一眼,立即對土改斥責道:「土改,你現在已經不是一般的人了,而是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國家幹部。你講出的話,不但困難不愛聽,就是我和你媽也不愛聽。困難說得對,要不是陳榆樹大伯一家將困難帶去撫養,他也許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我為什麼欣賞你弟弟的為人?就是因為他實在和講良心。他不忘自己的養父母,不忘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小神頭堡,就足以證明他沒有忘本。不要說是他因為在小神頭堡生活了十幾年而對它產生了深厚感情,就是我,雖然只在那裡生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要不是小神頭堡的鄉親的掩護,也就不會有我的今天,所以我對那裡的鄉親也是難以忘懷的。中國有句俗話叫『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為什麼小神頭堡的鄉親對困難有如此大恩,你卻要他忘記,這像話嗎?趕快向你弟弟認個錯!」

    土改只好對我們苦笑了一下,轉而對困難說道:「對不起,是我說得不對……」

    謝書記見困難還在生氣,又轉身對困難說道;「困難,你大哥的話是不對,你也不要耿耿於懷,既然你大哥已經說對不起了,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謝困難這才咧著嘴笑了,說道:「你這個地委書記還算明事理!」

    史部長見困難笑了,忙說:「好了,兄弟之間發生口角,算不得什麼。以後你們兄弟要多增加瞭解,只有互相瞭解了,才不會發生誤會。好了,既然誤會解決了,那就談談正經事吧!白局長、穆老師,困難現在回來了,他的下一步該如何走,我們都很想聽聽你們這兩位大恩人的看法!」

    穆青杏說:「雖然困難講他希望參加工作,但我認為,雖說文憑不一定能全面反映一個人的真實水平和能力,但現在社會上風行這個,中央提出的幹部『四化』就有一條『知識化』,而文憑正是衡量知識化的硬件,各個單位用人也都對文憑非常重視,如果沒有一個像樣的文憑,對他今後的發展是很不利的。因此,我建議困難還是不要急於參加工作,而應該繼續完成學業,爭取將高中畢業證拿到手,以後再通過自學考試就不愁拿不到大學文憑……」

    穆青杏話音未落,謝困難突然站了起來,對穆青杏叫道:「穆老師,你先別說了,我讓你看一樣東西……!」

    穆青杏剎住話音,不明所以地望著謝困難。只見他起身走進房間,不一會便提著一個手提包走了出來,然後對穆青杏大聲說道:「穆老師,我已經有大學文憑了!」

    聽了他的話,不但我和穆青杏感到吃驚,就是謝書記和史部長以及他的哥哥姐姐們也都感到吃驚。他已經有了大學文憑!?這怎麼可能呢?就在眾人將信將疑的目光中,謝困難從手提包中取出了一本絳紫色的32開小本本,遞給穆青杏,說道:「這就是本人的大專畢業證書……」

    眾人聽了他的話,無不感到驚訝,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什麼?大專畢業證書!」

    穆青杏立即接過他的畢業證,仔細看了起來。從她那驚詫的表情可以看出,謝困難的畢業證是真的,正是這一點讓她大感意外。她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激動心情,將看過後的畢業證遞給我,說道:「困難竟然已經是大學畢業生了,真讓我感到不可思議……你看看吧!」

    我接過畢業證,看到封面上的「宜春師範學院畢業證」幾個燙金大字,心不由自主地為之一怔,看來他是真的拿到了大專畢業證書了!我激動地翻開封面,只見扉頁上赫然寫著:「謝困難同學為我院1981——1984屆中文系學生,經考試合格,准予畢業,特發此證。」這段文字的下面是該院院長巫賢敏的簽名和院方印章。我看過之後,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興奮地對謝困難稱讚道:「困難,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想不到你到江西樟樹的這幾年,不但學習了武藝,而且學業上也有了這麼大的進步,真是了不起呀!」

    畢業證在每個人的手裡傳遞著,每個人都是既興奮又感到難以置信。謝書記看過畢業證,沖困難笑道:「渾小子,這下可好了,再也不用擔心你會成為我們謝家的白丁了!」

    史部長則笑臉如花,走上前去,摟著兒子的肩膀,說道:「你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跟著那個施老前輩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們該有多麼擔心呀!既擔心你的安全,又擔心你會荒廢學業。想不到你這個苕兒子還這麼爭氣,不僅學到了武術,又完成了大學的學業……」

    不想就在大家異常興奮的時侯,土改卻給大家潑了一瓢冷水。他拿起困難的畢業證,看了一眼,不屑一顧地往面前的茶几上一丟:「這怎麼可能呢?你跟隨那個江湖藝人出走時,既未帶戶口,又無任何身份證明,跟施老頭子學學武術還勉強可以說得過去,但要考上大學卻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我敢肯定,你的這個所謂的畢業證一定的假的。現在假冒偽劣的東西多的是,只要捨得花錢,辦一個畢業證還不容易?」

    聽了他的話,大家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向困難。我以為謝困難聽了他大哥打話,一定會暴跳如雷,不想他只是笑了笑,對土改譏諷道:「現在為什麼假冒偽劣猖獗,就是因為有像你這樣的當官者出於地方保護主義和政績的需要而自覺或不自覺地為他們『保駕護航』。我雖然是你的弟弟,但還沒有學會做假造假。至於我的畢業證是不是假的,現在通訊發達得很,交通也方便得很,只要你願意屈尊跑一趟或者打個電話,查一下不就行了?」

    聽了他的這番話,我不由感到吃驚,他所說的這些話,不僅很有說服力,而且還出現不少諸如「地方保護主義」和「政績」這樣的新名詞。從這一點來看,他的文化水平和理論水平確實較之原來有所提高。但是,要打消人們的猜忌,必須用事實說話。所以,穆青杏對謝困難說道:「困難,我們是相信你絕對不會做有辱自己人格的事情,但是,為了讓大家瞭解事情的真相,你還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大家說說吧!」

    聽了穆青杏的話,謝書記也接過話茬說道:「你個渾小子,給穆老師和白局長留下一封信後就不辭而別。在外面將近三年時間,除了每年年關給家裡來一封不到一百個字的所謂的信報平安外,便從不與家裡聯繫,要不是施老前輩曾給我打過幾次電話,談到有關你的情況,並要我們相信他,絕不會讓你走邪路,這樣我們才放下心來,不然,我們肯定會派人出去尋找你這渾小子的!儘管我們知道一些你在外的大概情況,但對你在外面的具體情況還是一抹黑。我們估計,你之所以不給我們寫信,大概是想要給我們一個天大的驚喜吧!那好呀,現在知道你拿到了宜春師範學院的畢業證書,也算是給了我們一個天大的驚喜。那你就照穆老師所說,將你在江西樟樹鎮跟施老前輩學武的情況跟大家講了一講,同時也將你是如何考上宜春師範學院並順利畢業的情況說一說。我和穆老師一樣,絕對相信你不會弄虛作假……」

    謝困難彷彿對他的大哥土改的氣還未消似的,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朝土改看了一眼,說道:「大哥,你的警惕性高,為了你在打假時不至於象玻璃窗上的蒼蠅那樣亂碰亂撞,希望你對我所講的一切作好記錄……」

    土改聽了困難的挖苦和挑釁,本想發火,但一看父親的臉色,便不得不忍住滿腔怒火,作出一付大度的樣子,只是搖頭一笑,說道:「別忘乎所以了,快講你的吧!」

    於是,謝困難便談起自已在樟樹的練武習文的情況……

    謝困難跟隨施老前輩和他的孫子施小明一同來到江西樟樹鎮,才知道施老前輩本名叫施信周,是樟樹鎮醫藥界有名的老字號「三劑堂」的傳人。「三劑堂」不僅製藥賣藥,而且對外門診。之所以叫「三劑堂」,據說是因為凡是在「三劑堂」看病的人,只需吃他們醫師開的三劑藥,就會藥到病除。由於「三劑堂」奉行誠信為本、病人第一的宗旨,加之藥材貨真價實,醫師醫德高尚、醫術高超,所以「三劑堂」不但在本地,就是在周圍數縣乃至南昌,也是名聲遠播。隨著「三劑堂」的名聲越來越大,「三劑堂」的分號也越建越多,幾乎遍佈江西各地。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期,「三劑堂」變成了國營藥廠,施信周雖然成為只拿定息的資方人士,已無任何實際權力,但仍然是名義上的廠長,因為「三劑堂」若沒有施家人的支撐,是根本無法生存下去的。「文化大革命」後,落實政策,施信周才名正言順地成為藥廠的老闆,施家的祖傳秘方才真正得到開發和利用,施家的各種醫療絕技才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後來,施信周因年事已高,又見藥廠和施氏醫院已經走上正軌,便將藥廠和施氏醫院分別交給大兒子和二兒子掌管,而自己則將全部精力放在對施家祖傳武學的研究和開發上。為此,他成立了樟樹鎮的第一家「字門拳」研究院和施氏武術學校。他之所以成立「字門拳」研究院和施氏武術學校,為的就是要打破過去的家族秘傳的模式,吸納各種人才,將施家的獨門武學絕技推向社會,從而使中華民族的這一武學瑰寶真正地得以發揚光大。自從在臨江認識謝困難後,他便對這個小伙子極具好感,覺得他不但武術基礎紮實,而且悟性極高,記憶力也超常,加之他為人忠厚老實,愛憎分明,所以相信只要對其進行精心培養,他一定可以為施家「字門拳」的發揚光大作出一定的貢獻。由於在臨江期間,謝困難只是說自己是一個農民的兒子,並未講自己的生身父母是黨政官員,因此使他覺得,收他為徒不會有任何家庭阻力,相反他的父母還會感激不盡。所以,當他將自己準備收他為徒的打算告訴謝困難時,對謝困難表態並未深究。直到回到樟樹以後,通過詳談,才知道謝困難原來是高幹子弟。他自然清楚,謝困難的父母對兒子的離家出走一定非常不安。為此,他曾勸謝困難放棄跟他學武的打算,回家繼續學業。但是謝困難無論如何都不願回去,而他本人因對這個小伙子心存好感,也不忍強行將其辭退。為了不使謝困難的父母太過擔心,他便親自給謝東山打電話說明情況,同時規定謝困難必須按時給家裡寫信報平安。施信周是一個講究誠信的人,既然收了謝困難為徒,又向他的父親作出過承諾,自然會對謝困難的學業予以安排。為此,他同謝困難作了一次長談,主要是講文化知識和歷史知識與武學的關係。他告訴謝困難,中國的武術淵遠流長,若無深厚的文化底蘊,是很難掌握武學的真諦的。因此,要謝困難在學習武術的同時,不能放棄對文化知識的學習。謝困難當然理解施老前輩的苦心,答應一定要抓緊文化知識的學習。於是,施信周便同在宜春師範學院當教授兼副校長的大兒媳和在樟樹鎮第一高中當教員的二兒媳商量幫助謝困難完成學業的具體辦法。決定由二兒媳具體指導謝困難自學,同時報考宜春師範學院函授班。在施老前輩的大兒媳的幫助下,謝困難順利地考上了宜春師範學院函授班。謝困難一面跟隨施老前輩練功,一面堅持函授學習,由於他聰明好學,進步很快,每科考試幾乎都是滿分。身兼宜春師範學院的副院長的施老的大兒媳既驚訝又高興,認為這個小伙子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考慮到函授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便同施老商量並徵得學院領導的同意,將謝困難作為施家藥廠送到師院的代培生參加學院畢業班的考試,不想考試成績竟十分理想。所以,謝困難便成為宜春師院的正式畢業生……

    聽罷謝困難的情況介紹,眾人無不發出讚歎之聲,就連不相信困難的畢業證是真的土改也不得不對弟弟豎起了大拇指。他對困難說道:「如果你所說是真的話,我就收回剛才所說的那些屁話!」

    謝書記此時也因興奮而失去往日的持重,竟不顧身份地站了起來,坦陳胸臆:「我和老史都這個年紀了,當然不會再圖陞遷和發展,現在,我們除了希望國家繁榮富強外,就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子女成人成才。當初為困難的前途感到擔憂和痛心,現在壓在我們心頭上的大石頭終於被搬掉了,我們再也沒有什麼奢求了。這得感謝老白和穆老師,要不是你們對困難的精心栽培,就不會有困難的今天。為了對你們表示感謝,今天我請你們同我們全家一道到『莫忘我』大酒樓去搓一頓!」

    他的話尚未落音,他的兒女們便紛紛鼓掌表示贊同,紅旗嬉笑著對他說道:「想不到我們老爸這隻鐵公雞也自動落毛了……」

    紅旗的話立即引起一片笑聲。史翠娥對紅旗嗔斥道:「你這臭丫頭,就知道損你老爸,他對你們可能『鐵』一點,但對過去的老戰友和普通老百姓可是有名的大方人呀!」

    謝困難突然站了起來,既是對史翠娥也是對謝東山說道:「老爸是不是鐵公雞我不管,但在對待我的師父施老前輩的問題上,確實顯得太小氣了。我在樟樹三年多時間,施老前輩不但管我吃管我住,供我上學唸書,而且,每月還要給我零花錢。他給我的零花錢可比你們給我的多得多,不然,我怎麼還能像在臨江一樣給我的養父養母寄錢?你們想想看,他們在我身上的開銷該是多大呀!可是,你們說想念我,為什麼就捨不得給我寄點錢去呢?現在我回來了,你們感到高興,可是為什麼連個電話都不願給施老前輩打一個?我明白告訴你們吧,我之所以不願給你們寫信,就是因為對你們的這種心安理得的行為不滿。你說,這像一個地委書記的作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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