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八、暴動之前的三號樓 文 / 張海帆
時間撥回到今天早上,李本偉他們暴動之前的三號樓。
天微微有點亮的時候,鄭小眼已經被提前放了出來,他要到三號樓外面去收馬桶。鄭小眼從三樓下來,來到一樓的樓梯邊,那裡有一個碩大的沒有門的房間,這是一個洗漱室。
鄭小眼走進洗漱室,壓了壓牆邊上的一個抽水閥的壓桿,從那水閥的一段湧出水來,流到下面的水槽中,鄭小眼連忙伸出手接了水,給自己漱了漱口,洗了一把臉。
鄭小眼用自己帶著的爛毛巾把臉擦乾,又走進了這個洗漱室內套的一個房間中。
這個房間不大,推開一扇門便有臭味湧出來。這似乎是一個茅房,但卻有點古怪。這個房間衝著外面開了一扇不大的窗戶,鐵網圍了一重一重,卻沒有窗框,清早的風嗚嗚的正在往房間裡面灌。圍著牆邊,倒有一長條的便池,這便池通到這個房間另一側的一個蓋著一個巨大木蓋子的「井」口。
在井口上方,還吊著幾根鐵鏈子,鐵鏈子從上面的滑輪穿過,似乎是吊什麼較重的物件下去的。
鄭小眼每次看到這幾根鐵鏈子就心驚肉跳,萬一哪天那鐵鏈子綁在自己腳上,可就糟糕至極了。原來那「井」口下方是一個碩大的糞池,那鐵鏈子的用途就是將人吊著,手綁在身後,再倒吊進入糞池內。直到半個身子能夠浸入糞便中的高度。這是一種極其殘忍的酷刑,因為如果自己身子筆直,那就整個上半身都要浸入糞便中,糞便會從鼻孔和口中倒灌進去。所以,被這樣懲罰的犯人,整個晚上都必須努力把自己的身子彎起來。但這幾乎是不可能堅持多久的,只要稍一鬆緊,身子挺直,就會連頭帶身子泡入糞便中。一晚上就這樣反反覆覆。
這就是任大強口中說的「浸糞坑」,這句話能夠讓所有亂嚷嚷著的犯人住嘴。
被浸糞坑的人,十個裡面有五個會被活活被糞淹死,其他能活過來的人,能夠足足嘔吐幾天幾夜,挺不過去的也就死了。能挺過去的,十幾天都吃什麼吐什麼,只能靠喝水活下去。這真是極其殘忍和毒辣的一招。
據說,浸糞坑是周八發明的。但不得不說起了奇效,震懾住了絕大多數三號樓裡的狠角色。
鄭小眼揭開蓋子看了看,裡面的污物還不是很多。如果糞坑裡的污物,或者被雨水灌入太多,就必須得從三號樓外面的另一個井口處掏糞出來,這個事情,也是鄭小眼的工作。所以,鄭小眼每天都必須打開蓋子看上一眼。
鄭小眼歎了口氣,將蓋子蓋上,從旁邊拿了一些洗刷馬桶的工具,就走出洗漱室。
在一樓的巡視看守瞟了眼鄭小眼,習慣性的衝出口弩了弩嘴,鄭小眼一步一鞠躬,鞠了三四次,從著巡視看守身邊經過,來到出口處。外面的看守見是鄭小眼,也沒有多問什麼,就開門放行。
和一號樓一樣,三號樓的早上也有一個洗漱的環節。只是三號樓的洗漱室只有鄭小眼走入進去的一樓那一個。所以,三號樓早上的洗漱安排,通常都是三樓最先,二樓其次,最後是一樓。
鄭小眼走出去不久,二樓一個牢房裡的犯人被放提前放了出來,他們的工作是提前給水槽中放水,等犯人來的時候傾倒、清洗馬桶。
隨後,三號樓三樓的牢房被一間間的打開了,犯人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和一號樓和二號樓犯人不同的是,三號樓的犯人走出牢房並不是規規矩矩的排好隊,還是疲疲沓沓的每個牢房的人聚成一團,跟著看守的吆喝慢慢的前進著。
黑牙從走出牢房就一直盯著暴牙張牢房裡有沒有走出昨天關進來的人,很快,黑牙就得到了證實。那個劉明義就站在暴牙張的身邊,臉上好幾塊青紫。黑牙盯著暴牙張那邊慢慢的和自己牢房裡的人走著,暴牙張也注意到了黑牙正看著自己,搓了搓暴牙,瞟了一眼黑牙那邊,也不太搭理。
吃驚的人絕對不止黑牙,很多犯人都注意到了劉明義,居然剛關進來的第二天早上還能爬起來?而且還是關在暴牙張的牢房?這在三號樓簡直有點不可思議了。
最吃驚的還是正站在三號樓一樓天井中間的周八,他也萬萬沒有想到,劉明義還能如同正常人一樣走出來。周八不禁皺著眉多看了幾眼,心裡盤算著:「這個叫劉明義的,難道有什麼法術?」
這些三樓的犯人明顯是分成了兩派的,走著走著就變成了黑牙一夥人在後,暴牙張一夥人在前,走進了洗漱室也是各自一邊站立著。每個房間都有帶著馬桶的人,一進門也早就將馬桶遞給了內屋裡專門負責傾倒馬桶的犯人。
這幫三號人的犯人,大多是大老粗,遠沒有一號樓和二號樓犯人那麼斯文,整個洗漱室亂哄哄的,有人一個響屁震出,粗口不斷,都是要多噁心有多噁心的話語。
看守見怪不怪,也懶得搭理。
只是周八拿著鐵棍晃到了暴牙張的身後,捅了暴牙張腰眼一下,湊上去說了句:「從良了?」
暴牙張搓了搓自己的暴牙,轉頭嚷道:「從啥雞拔毛的良?」
周八知道暴牙張在裝傻犯渾,這個時候也不好多問什麼,嘿嘿冷笑了兩聲,轉身就走了。
這幫犯人磨蹭了半天,才算是洗漱完,其實大多數時間都不是在洗漱,而是兩派人互相較勁,不少人在自己這邊晃過來晃過去。比如暴牙張只是用水摟了一把臉,咕嚕咕嚕漱了一口水,這就算是洗完了,其他時間都在似看非看的看著黑牙那邊的動靜。
黑牙儘管外號叫黑牙,但那牙的黑卻是天生的。黑牙這傢伙還稍微講究點,知道用手指沾著牙粉稍微刷刷自己的牙。
等到看守吆喝著回牢房的時候,黑牙故意快走了一步,兩派人就剛好擠在門口,頓時就有人互相推攘起來,暴牙張知道黑牙有話要和他說,也故意慢走了一步。
黑牙貼過來說道:「咋的?怎麼手下留情了?」
暴牙張說道:「關你毛雞八的事!老子心情好!」
黑牙說道:「他是啥人?」
暴牙張說道:「關你毛雞八的事!」說完快走一步,先跨出了門口。
黑牙站住,讓暴牙張的人也走,然後才皺著眉頭揮了揮走,他們那幫人才尾隨著暴牙張他們回去了。
暴牙張回到牢房,見看守又鎖了牢門,才站起來,壓低聲音,惡狠狠的沖房間裡的犯人說道:「誰敢說劉兄弟的事情,我就要誰的命!自己人也不能說!」
黑牙回到房間,也急不耐煩地坐在床上,黑牙那狗頭軍師猴桿子最近頗受黑牙冷落,知道黑牙的心思,湊過來說道:「黑爺!是琢磨那暴牙孫子房裡新關進的那人咋還活蹦亂跳的哪?」
「猜你爺爺心思幹嘛?」
「黑爺,你要真想知道昨晚那人發生了啥事,我幫你問問?」
「哦,你小子還有這本事呢?」
「沒有不透風的牆,暴牙那孫子不說,其他關在一起的人總知道的吧。」
「媽的,那你就去問!」
猴桿子樂呵呵的應了一聲,又說道:「黑爺,斗膽問一句,那鄭小眼和你……」
猴桿子的話還沒有說完,黑牙就已經把猴桿子的話打斷了:「你爺爺我要你管?奶奶的,滾一邊去!」
猴桿子嚇的連忙跳開,不敢再說話。
等到所有三號樓的犯人洗漱完,乾淨的馬桶也重新換了回來。三號樓幾個大喇叭裡就開始滋啦滋啦的放廣播,信號不是很好,老實有雜音,但大多數犯人還是靜靜有味的安靜下來聽了起來。
廣播放著放著,開始唱川劇,還是那二號樓的女犯人張蘭成名的時候錄的唱片。黑牙頗喜歡聽戲,翹著二郎腿,打著拍子,輕輕地隨著調子哼著。
就當黑牙聽得帶勁,牢房窗口處就傳來猴桿子的吼聲:「黑爺,天啊!一號樓的犯人暴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