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東北往事2:黑道風雲20年

正文 第二十一節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文 / 孔二狗

    二狗從小就認識回民區的東波,二狗至今仍清楚的記得此人的經典形象。在九十年代中後期的那幾個夏天裡,他總是光著膀子,穿著個藍色的短褲,瘦瘦高高的身材,高鼻深目,留著寸頭,他的長相十分特別,尤其是在一群純種漢族人中間更顯得極其與眾不同。在九七年秋天大連金州足球場進行的那場令國人無比窩火的比賽結果為2:4的中伊之戰中,二狗認識了伊朗的頭號球星阿里代伊,此人長得和東波完全一樣,只不過東波比阿里代伊黑一些並且沒有蓄上唇的鬍子。

    其實這些形像都不能稱之為經典,真正經典的是:他的短褲左手邊塞著一個大哥大,右手邊塞著一個斧頭!每天上街一分錢不帶,只帶這兩件家務什,終日以訛錢為生。看樣子是:街上見到誰不順眼就掏出斧子來和人家干,打不過的話立馬掏出大哥大吹哨子。

    千萬不要以為東波像是曉波一樣是個初中都沒畢業的輟學者,人家東波是搞藝術的!藝術!他初中畢業以後就上了我市的藝校,我市的藝校是中專,中專當時國家包分配,只要不太差,進了藝校只要不被開除基本都能拿到畢業證,但是人家東波就楞是沒拿到!據說,他是近十年內沒拿到畢業證唯一一人。這一切,只因他的畢業作品實在太彪悍。

    東波在藝校的專業是器樂,鋼琴。

    據傳畢業那天,在藝校的禮堂裡,東波上演了令在場的近兩千名觀眾終生難忘的一幕。或許,他這才叫藝術,但即使是藝術也是行為藝術,絕不是鋼琴藝術。

    藝校每年畢業時都會讓學生表演一下畢業作品,學長笛的吹一曲長笛,學鋼琴的彈一首鋼琴曲,學舞蹈的上台表演一段舞蹈,然後由評委老師評分,決定該生是否能夠畢業。在藝校建校歷史上,尚無人卡在這一環節。直到東波出現,創造了歷史。

    東波是學鋼琴的,當然要表演鋼琴獨奏,他選的曲目是—《致艾麗絲》!!!據說,報幕的女同學剛把這曲目報上來,就引起了觀眾席的一陣騷亂。「我靠,居然彈《致艾麗絲》!?我6歲的女兒都會彈!」觀眾們多數都鬱悶了,少數不鬱悶的還以為這是東波「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呢。

    一身燕尾服的東波上台了,那個年代,我市穿燕尾服的人很少,他這身行頭把大家震了。東波上台後深深的給大家鞠了個躬,十分符合國際禮節。觀眾和評委都鼓掌致意,平添了幾分期許。

    ……半分鐘後,觀眾和評委們已經汗流浹背了。

    「他彈的這曲子是什麼?」一位年近六十的評委和身邊的評委交頭接耳,他楞是沒聽出來東波彈的就是《致艾麗絲》

    「沒聽出來」

    「那剛才報幕的怎麼說的?」

    「《致艾麗絲》吧?」

    「不像!」年近六十歲的老評委搖搖頭,他實在沒聽出來東波彈的這曲究竟哪像《致艾利絲》。

    雖然台下的觀眾和評委議論紛紛,藝校的禮堂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但是東波依然面帶微笑,從容淡定的彈完了這首曲子。

    「這位同學,請問你彈的曲子是什麼?」老評委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在東波一曲彈罷問了一句。

    「致艾麗絲啊!」

    「哦,那你還會彈些其它的曲子嗎?」老評委擦了擦頭上的汗,想再給東波一個機會。

    「不會了」東波依然面帶微笑著回答,再次深鞠躬,飄然下場。

    「……………………」三年的藝校學習鋼琴的生涯,居然只能彈奏一曲誰都聽不出來是《致艾麗絲》的《致艾麗絲》。

    東波成了藝校歷史上唯一卡在畢業表演環節上的學生。但這,還不是東波在藝校幹過的最彪悍最出名的事兒,他幹過的最彪悍的事是他在二年級時有一次中午在宿舍裡和同學們打賭。

    據說東波這個人很講信用,無論賭什麼,只要輸了,一定願賭服輸。

    那天他和他的同學在宿舍裡下象棋,約定好,誰輸了,誰脫光了站在宿舍窗台上大喊三聲:「我是傻B!」

    很遺憾,下象棋東波輸了。

    「我可以拿著本書擋著臉站上窗台喊嗎?」東波雖然臉皮比較厚,但是還沒厚到敢光明正大的站在窗台上脫光了喊的境界。

    「可以!但是你必須格一分鐘喊一聲」他的同學說。

    「好!」東波想了想,答應了。

    隨後東波脫光了站上了宿舍窗台,用一本16開紙的大書遮住了臉。

    「我是傻B」東波大聲喊

    「我是傻B」東波隔了一分鐘又喊了一聲。

    在東波第二聲喊完就要喊第三聲的時候,他的同學輕聲的告訴他:「東波,你把書拿開吧,樓下一個人都沒有,沒事兒」

    東波聽完這句就拿開了書,定睛向樓下一看………………

    樓下聚集著至少上百號人,有男有女,黑壓壓一片,正在都仰著脖子對著他指指點點……

    東波一戰成名。

    由以上兩個事例可以看出,東波此人臉皮厚,膽大不害臊。

    丁小虎曾在多年以後對二狗評價過此人:「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東波!」

    「為什麼?」二狗十分不解。

    「正所謂人至賤則無敵,東波真是無敵了。他自己先把自己的臉不要了,他還能怕啥?」

    話說回來,雖然東波臉皮厚了點,但是打架還是非常厲害的,隨身攜帶殺人利器斧子,看誰不順眼就剁。藝校肄業後東波無事可作,成了職業混子,很快就在回民區裡「戳」了出去,張大噶子死後,他成了回民區混子中當然的領袖級人物。

    東波雖然出手毒辣,但他絕對稱不上是黑社會,只是地痞而已。但是即使他只是個地痞,也夠讓江湖大哥李四感覺棘手的了。

    令李四感到東波棘手的原因是:

    1、東波這人沒家沒業沒工作,絕對是個亡命徒

    2、此人終日以訛錢為生,全市沒誰比他再能訛錢。他爛命一條,訛不到錢真殺人了怎麼辦?

    3、最重要的,他代表著回民區的勢力。就算是把他給辦了,引起回民區的公憤,也實在是難以處理。

    所以,李四必須要找趙紅兵商量一下應對之策。

    李四和王宇找到趙紅兵時,趙紅兵、小北京正準備去醫院,他們也是剛剛聽說此事。

    「紅兵,先別去醫院了,東波說要找我談談,咱們在這裡先談談怎麼辦吧。」

    「四兒,這事兒是曉波惹的,給你添麻煩了」此時的趙紅兵有些焦躁。

    「紅兵,咱們之間就別說這些了,再說曉波也是因為遊戲廳的事兒和別人打起來的,是別人先欺負的他」李四說

    「你弟弟沒什麼大事兒吧?」趙紅兵問王宇。

    「醫生說搶救回來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現在還沒脫離危險,現在我爸媽在醫院呢」王宇說。

    「四兒,其它人傷的怎麼樣?」趙紅兵問。

    「有幾個比較重的,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

    「他們的醫藥費,營養費,你可別差了事兒,先墊著吧。沒錢來我這拿,事兒是我侄子惹的,我也該出一部分」

    「紅兵,混了這麼多年社會,這事兒我怎麼能差的了呢?這點小錢我還是有的,你別操心了」李四的遊戲廳日進斗金,這些錢對他來說的確不是什麼大事兒。

    「昨天你的遊戲廳被砸了?」

    「嗯,估計不是回民中學的學生干的,就是東波干的」

    「報案嗎?」

    「報案?呵呵,怎麼可能報案。是咱們先拿著刀去人家學校鬧事兒的,再說人家又是少數民族,報了案,還是咱們理虧」李四說

    「少數民族又怎麼了?」王宇一提砸傷他弟弟的那些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有點口不擇言。

    「王宇,別提這個了,都是中華兒女。」小北京勸了一句

    「那你說回民中學的學生會不會報案啊?事兒鬧得這麼大,不報案公安局肯定也知道了」趙紅兵挺擔心。

    「這事兒的確有點大,這得叫群體性事件了,要是繼續搞下去,弄不好,國安局都得找上門來」小北京說。

    「聽說東波這人挺難鬥的,我早就聽說他成天拿把斧子訛人家錢,就是個亡命徒」趙紅兵出獄以後由於開飯店的原因,認識不少混子,對東波也有耳聞。

    「難斗能難鬥過李老棍子和二虎?我倒是不怕他跟我來狠的,我就是怕他教唆那些學生去報案,那些學生雖然下手也挺黑,但是人家畢竟是學生,而且人又多,法不責眾。咱們那些人可多數都在公安局留著號,現在又在醫院裡躺著,公安局一抓就是一個。要是公安局再從根上追究起來,又得把我開賭博性質的遊戲廳這事兒翻出來,得,我這遊戲廳也別想開下去了。當年二虎、李老棍子等人起碼還講點江湖規矩,但東波這人可沒什麼江湖道義可講,完全就是個無賴。報案、下黑手,沒他幹不出來的事兒。」

    「呵呵,那看來,只有張岳能收拾他了,我看張岳對付這樣的無賴最有經驗,要麼你和張岳一起過去和他談吧!」小北京說。的確,93年我市的混子中,敢招惹趙紅兵的有,敢招惹李四的也有,但還真沒聽說誰去敢招惹張岳。

    「別找張岳了,他再有一個多月就結婚了,把他找去要是真出了事兒,我看李洋肯定承受不了。」李四說。李四總惦記張岳要結婚的事兒,不願意麻煩張岳。再說李四瞭解張岳,張岳要是去了即使不動槍肯定也會動刀,不惹出大事來基本不可能。

    「四兒,我和你一起去吧!」趙紅兵沉吟了一下說。

    「你不能去」李四說得很堅決。

    「為什麼?」

    「你是大哥,是王牌,哪有上去就出王牌的?你得留著最後再用,呵呵。」李四半開玩笑的說。

    「四兒說的有道理,要麼,我和你一起去吧」小北京說。

    「行了吧你,讓誰去也不能讓你去」趙紅兵說。他太瞭解小北京了,小北京這人就是個「架秧子」,沒架打他都能挑出事兒來,更何況是這劍拔弩張的談判?小北京如果和李四去了,就他那損嘴,幾句話非把東波等人惹惱了不可。

    「紅兵,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我早就想好了,你們誰去都不合適,就我和王宇去。人是王宇找的,事兒也是我遊戲廳的事兒。你們要是去了這事兒就複雜了。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如果東波跟我訛錢,你說給還是不給。這事兒我的確是沒想好。」李四說。

    李四這人就這樣,從不願意給兄弟們添麻煩,當年砸爛老五一嘴牙,也是單槍匹馬去幹的。

    「訛錢?他憑什麼訛錢?」趙紅兵想不到回民區的人把人打成這樣,居然還想訛錢。

    「呵呵,肯定就是想訛錢啊,要麼找我去談什麼?他訛錢的理由簡單呀,王宇他們幾個在校內、校外都砍傷了人,醫藥費唄!」李四說。「你說他要是真訛錢咱們給還是不給?我估計,如果不給錢,他們要麼報案,要麼就和咱們繼續打。」李四繼續說。

    「你媳婦懷孕幾個月了?」趙紅兵沉思了一會兒,並沒有回答李四的問題,而是問了李四這麼一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

    「六個月了」李四回答說。

    「………………」半晌沒人說話

    「紅兵,我懂了」李四明白了趙紅兵這句話的意思。這時的李四,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不能再像幾年前那樣可勁折騰了。

    「他們如果要錢,說個數,這錢我出,事兒是我侄子惹的」趙紅兵說。雖然趙紅兵心疼侄子,但是他也覺得給曉波找人去人家學校惹事不對在先,受到這樣一個教訓沒什麼。此時的趙紅兵,脾氣和當年比,已經柔和了太多。

    「呵呵…………」李四沒說什麼。

    可能李四認為,這事兒的關鍵不是由誰來出錢,誰都不缺這些錢,主要是面子掛不住。

    在這兄弟幾個人裡,就數李四最愛面子,而且,他是近似於偏執的愛面子。而且,在這兄弟幾個人裡,最「小心眼」的也是李四,睚呲必報。得罪了他的人,沒一個好下場。趙紅兵能做到出獄後和李老棍子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李四絕對做不到。

    趙紅兵和張岳混社會一部分是靠當年那些硬仗積攢下的名氣,另一部分是靠交遊廣泛,朋友多,大流氓小混子無論誰見到他倆都得點頭哈腰,他倆也都笑臉相對,朋友越來越多,名氣越來越大,這些大流氓小混子也在外面替他倆吹捧,想不出名都難。

    李四則不同,李四不怎麼愛交人,有點獨,平時總板著個臉不苟言笑。在他眼中,要麼是朋友,要麼就不是朋友,絕對不存在其它關係。是朋友,他肯兩肋插刀,不是朋友,他理都不理,連話都懶的說。

    他這一輩子交下的朋友也就是趙紅兵、張岳、費四、小紀等寥寥數人而已,即使是把兄弟,由於他有點瞧不起李武和孫大偉,見到他倆也是帶答不理。

    李四能成為江湖大哥,靠的就又黑又狠有仇必報的勁頭再加上王宇、王亮這哥倆。這哥倆可能沒李四手黑,但是混社會關係可比李四強多了。據說李四開的遊戲廳時在公安局找人辦證之類的,全是這哥倆幫他辦的。

    最愛面子的李四將要遇上最不要面子的東波,將會是個什麼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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