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輯三 何以安慰曾經的滄桑 沒有香味的海棠花 文 / 木木

    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緣分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但擁有一個人就一定要去好好的愛她。

    每年海棠花開之時,我便會不自覺的想起一個人,他說:「知道為什麼海棠無香嗎?」他的名字叫安幀煥。

    那一年我26歲,考過兩次雅思,成績都不太理想。王旭在電話裡說:「要不去我們北京吧。」於是我辭職,去北京上英語培訓班。

    王旭去加拿大後,我夢想著加拿大已成了我的天堂,不是因為它多好,而是因為我的愛情就要在那裡生根發芽。

    那時北京的中關村還不太繁華,甚至有點荒涼。白頤路還沒建,人們走的是長長的舊式馬路,兩邊有高大的楊樹。

    一連住了5天招待所後,可我還沒能找到合適的房子,那個淒惶啊。第5天我繼續亂竄,一家家打聽。在清華西門附近的一個胡同口,當我走到槐樹下那家時,剛好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出來,樸實的學生頭,我立即抓住他問:「這裡有房子出租嗎?」

    他愣怔半秒後,說句「等等」,就跑了進去。10分鐘後他出來說:「房東說可以出租,280塊。」我呀一聲,笑逐顏開。他就是安幀煥,韓國人,中文說的比我還流利。多麼巧,他自己剛租到房就遇到我,算是鄰居了。他是那種神采奕奕的男孩,我們很快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他有個朋友叫樸天熙,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花錢總是一擲千金,但人卻很溫和。同是留學生,樸天熙卻在北大東門附近租了一套兩居室的房,他說:「我不像安幀煥,他要體驗中國生活。」

    而安幀煥的爸爸有十家很大的連鎖餐廳,在漢城(那時叫漢城,如今叫首爾)一帶很有名望,安幀煥想在課餘時間學點中國菜,完全可以住四季如春的公寓房,下館子研究。他解釋說:「最地道的炸醬麵是老百姓家裡做的。」

    在來京的路上,我早已做好了長期寂寞的準備,卻未想會遇上好心的安幀煥。我的名字叫心福,可安幀煥卻堅持叫我幸福,他說那是快樂的名字。而我的日子,在遇見他之後真的變得快樂無比了。

    那段時間,我白天聽課夜裡做題,常常院子裡的人都睡了,我的燈還亮著。10來平米的小屋,除了我和英語課本,到處透著寒氣。有時安幀煥會敲門,人不進來,站在門口遞我一杯熱牛奶,說道:「幸福,早點休息,不要太累了。」那種溫暖,我記得。

    週末,安幀煥會來找我,「陪我逛未名湖吧,你要善待腦袋,讓記憶休息一下。」我知他的心意,連小貓小狗都喜歡的他,對我是很體貼的,他怕我累著。

    所以,我把自己少之又少的快樂也和他分享。做完試題之餘,我隨手塗抹的文字發表了,就拿回家給他看,神態傲然,「安幀煥,這是我的稿費,一周的生活費解決了。」他並不會讚美人,只是一個字,好,然後咧開嘴笑笑。

    那時,我們是快樂的。

    一月份要考試。就在考試的前一天晚上,安幀煥送我一塊巧克力,「你男友不在,我們替他照顧你。」又給我削鉛筆,把小刀、鉛筆和橡皮放進透明筆袋。看得我眼濕,他歪頭對樸天熙說:「幸福怎麼了?我一直想要個妹妹,沒想到是個中國妹妹。」

    考試過後我依然留在北京,和加拿大各個大學聯繫。除了等待成績單,就是收發信和挑學校,忙碌裡我忘了情人節的到來。

    就在當日,忽然在郵局門口看見玫瑰花,我才恍然大悟。王旭並沒打電話來,我打過去卻始終是占線。隔一刻再打,就沒人接了。其實相處幾年,對節日早沒什麼驚喜。可這個冬天不同,我獨自在異鄉為愛情奮鬥,多想聽他一句:「下個情人節,我會抱著你過。」

    寂寞兜頭而下,我躊躇地回到小屋。

    我沒想到安幀煥會送花,他用很心虛的口吻說:「沒影響你思念戀人吧?幸福,節日快樂。」他端著一盆海棠花,靦腆的笑:「天氣暖和了,它就會開花。」

    3月底,海棠真的開花了,那麼一棵小樹,居然開的密密匝匝,花瓣如指甲蓋般大小,胭脂樣的紅。我聞了聞,卻沒香味,安幀煥笑著問:「知道為什麼海棠無香嗎?」我搖頭,他說:「等你長大我再告訴你。」他有時,也會大人一樣逗我。

    後來成績下來了,我考得很理想。安幀煥說:「幸福,你可以飛向愛情天堂了。」我們叫上樸天熙一起去吃韓國菜,是在五道口附近的胡同裡,那個飯館可以吃到很地道的韓國料理。

    那一夜,我們都很快樂,卻沒醉。

    一個月後簽證順利到手,三人再次去那裡慶祝,安幀煥真的喝醉了。醉意裡,他卻說:「幸福,你走後,給我留下海棠花吧。」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樣就有人幫我照看海棠花了。」

    然而,令我料想不到的是,到了加拿大後,我卻遠離了天堂。

    王旭是粗心的男人,可房間裡卻收拾得一塵不染,隱隱還有薄荷的清香。他不會撒謊,他說,曾經和一個台灣女孩住在一起,因為難挨的寂寞。

    第二天,我們就分手了,我租房另住。雖然難受,可磚頭一樣的法律案件,砸的我很快忘卻了失戀的傷痛。只是偶爾,會在夜裡想起安幀煥的熱牛奶。

    打電話過去,只找到樸天熙,說安幀煥已回漢城。樸天熙說:「他喜歡你,你知不知道?那天他本來是在胡同裡拍照,結果遇見你,他對你一見鍾情,所以他退掉了北大東門的樓房,去租平民屋。你們兩個,都是對愛情很執著的人,可惜不是一對。」

    忽然心驚,那是我不曾想到的。

    五年後我回國,在上海找到工作,也有了一個體貼我的男友。2001年那年我去北京出差,是個雪天,公事辦完後突然想去未名湖走走。就在我剛踏上湖心島時,有人叫,幸福。

    只有一人這樣叫過我。是安幀煥。個子還是那麼高,身穿藍白兩色的休閒服,整個人沉穩了很多,眉眼間少了青澀卻添了儒雅。

    好一會兒我們沒開口說話,就那麼看著傻笑。就是他的安氏傻笑,嘩啦啦扯開我塵封已久的記憶。我朝他胸口捶了一拳,「你怎麼來了?」他說偶爾路過,突然想來看看。

    我們去找那個韓國料理屋,旁邊的小店老闆說,早拆了,幾輩子的事了。可不,幾輩子了。他低聲歎息:「真不敢相信,我們不禁思念。當年你那麼瘦瘦小小,在小房子裡讀書,冬天那麼冷,你竟能堅持到凌晨一點。」

    「很感謝你的熱牛奶。有一天,我的測試分數很低,你說,幸福,牛奶長智力。」

    此時夜幕降臨,他忽然盯住我的眼睛,「你知道嗎?當年你是我的偶像呢,那麼瘦小的女孩,對愛那麼執著。」

    「什麼?」

    「你對愛情多狂熱啊,呆在簡陋的地方,白天黑夜都學英語。我知道你會成功的。」

    義無反顧萬里尋求的愛情鳥,卻還不是飛了。我不知怎麼講,只好打岔:「你呢,安幀煥,你開中國餐館沒?」

    之後我們還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只記得我們去了肯德基,他問我還呆幾天,我說兩天。他眼神忽得亮了,「我們去後還划船吧,明天中午我來接你。」

    第二天,我用了一上午選購服裝,似乎在等什麼盛事。我想和他講一講,我的海外和曾經的故事。中午12點,一個雙眼皮女招待遞我一封信,是安幀煥的留言。「幸福,我還是決定不去了,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可我不能,我很怕再見到你。」他消失了,後來整整一年我沒有聯絡到他。再後來,我也結婚了。

    某日午後,我突然收到來自首爾的包裹,是一個綠色錦緞的口袋,拆開來,裡面擠滿了胭脂紅的海棠花瓣。一張淡粉色的卡片寫著:

    「你的文字還是那麼美,通過雜誌社我找到你。我對編輯說,我是你失散多年的戀人。她感動了,給了我你的地址。我不給你打電話,我怕再次聽到你的聲音。我知道你結婚了,我祝福你。……我把那盆海棠抱回了首爾,有時會想起你。你曾經問『海棠為什麼沒有香味,我想,海棠暗戀去了,它怕人聞出心事,所以捨去了香味。』」

    那是第一次,我為了一個解釋而落淚。我知道,艷而無香的海棠背後,藏著兩個人的青春故事。

    人生感悟:

    放棄一個很愛你的人並不痛苦;放棄一個你很愛的人那才痛苦;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那更加痛苦。若是有緣,時間空間都不是距離,若是無緣終日相見也無法心神領會,凡事不必太在意,更不需去強求,就讓一切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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