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二 何以安慰曾經的誘惑 獨守一份清靜,甘受一份寂寞 文 / 木木
當許下愛情諾言的時候,不知道每個人都懷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有人堅定不移,就必定有人惶惶不安;有人一生一世,就必定有人無疾而終。專一的愛情是寂寞的,但同時,也正是它的獨一無二,賦予了它美麗的色彩。不能抗拒誘惑的愛,就好像一幅雜亂無章的圖畫,再鮮明的顏色也難以入目。
淡定的心彷彿每個人手中的畫筆,怎樣揮毫潑墨,描繪出何種藍圖,就要看心中是否懷有幸福的心境。
(一)
女人這一輩子真的輸不起,女人要自惜,男人也要愛惜!
兩個人每天面對面上班。她有時候會看著他走神兒。他有張好看而略微頹廢的臉,看得多了,他會注意到她,便總是衝著她笑。她低下頭,臉突然就紅了。很快,周圍的同事也窺測出她的心事來,頻繁開起他倆的玩笑。一來二去,他和她竟真成了戀人。
他們都到了結婚的年齡。那天一起吃飯的時候,她猶豫著,提到了婚事。當時他愣了一下,沒有作答,半天才囁嚅著說,只怕……只怕以後,你跟著我會吃苦。
不怕的。她小聲說。
他不再說話,輕輕歎了口氣,在她看來,他算是答應了。
回到家,她把兩人的事告訴父母,遭到強烈反對。父親和他們是一個單位的,對他的印象不好,一直就反對他們交往。理由是,他是不上進的男人,懶散,沒事業心,還跟社會上一些不務正業的年輕人來往,女兒跟了他以後,以後絕對沒有好日子過。尤其現在,工廠效益每況愈下,有能力的人都自己出去單干,而他還在流水線上混著,一個月只有幾百塊錢。這樣的男人,沒前途的。
不僅父母,當初開他們玩笑的同事中,和她關係走得近的,也反對她嫁他,理由和父母一樣,說這樣的男人喜歡可以,絕對不能當丈夫。
她卻鐵了心一般,不管誰勸,就是一句話:我就要跟他。
父母失望至極,母親衝她嚷:你這是拿自己的幸福做賭注!
她抬起頭,斬釘截鐵:就算是天崩地裂,就算會輸,我也認了。
所有人的阻止都無濟於事,二十四歲,她嫁他為妻。租了套小房子,從家裡搬了出去。這也似乎更證明了大家的猜測,他是她本命年的劫。
可事實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結婚後的他像換了個人似的,分外刻苦努力起來。他先是離開半死不活的廠子,斷了外面那幫亂七八糟的朋友,去一傢俬企跑起業務。開始時沒底薪,他又是外行,不知道走了多少彎路,費了多少心思,總算艱難地在那家公司站住了腳。那一年,她看著他變得又黑又瘦,大夏天頂著太陽走在快被曬化的柏油馬路上,汗都顧不上擦,晚上幾乎沒有在10點之前回來過,一回家,倒在床上,衣服不脫就睡著了。
一年後,他的工作走上正軌,業務提成漸漸多了起來,而她卻下崗了。索性,他不讓她再出去工作了,安心待在家裡,等著做母親。
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做了業務經理,手裡有大把的客戶,還在業餘時間重新學了英語和日語。公司給他配了車,他們按揭買了新房,每個人都看見了他的大好前途。
這時的她,因為生孩子胖了許多,又總不出門,穿衣服隨意起來,和他站在一起,竟有種不相配的感覺。此時,當初替他擔憂過的人又開始有了新的擔憂,擔心長著一對桃花眼的男人,會在這個時候離她而去。這個年頭這樣的事,簡直就是數不勝數。
但這次,大家又看錯了他,在他人生和事業不斷攀升的日子裡,他愛她始終如一。那愛,不知比戀愛時紮實了多少倍,是貼心貼肺的呵護。從衣食住行的大事到心情喜好的小事,他面面俱到,從來沒有忽略過。從她坐月子起,每天晚上,都是他給她洗腳,這個習慣一直被他保留了下來。
他從來不隱瞞對她的感情,有時同時和朋友開玩笑說:什麼都換了,現在該換老婆了吧。他搖頭,認真地說:這輩子,就是她了。
她的幸福,讓所有人無話可說。其實當初她也不確定會擁有這樣的幸福,那時她只是愛這個男子,捨不得離開他。哪怕跟著他吃苦,像她說的,她認了。
那天晚上,他又給她洗腳,溫暖在水中,他一如既往,把她的腳握在掌心。她忽然笑著問:怎麼會對我這麼好?這個問題其實已經在她心裡存了很久,她甚至還想問:如何會在就婚後,變了一個人?只是覺得不妥,所以只問了這一句,半開玩笑的口吻。
他依舊蹲在她的面前,握著她的腳,抬起頭來,看了她片刻,然後認真地說:因為當初,你拿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做賭注,要跟著我,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這樣信任我的人,我怎麼捨得讓你輸。
她看見,向來愛說愛笑的他,說完這句話,眼圈紅了。
一輩子是一種賭注,誰也無法預言永遠的幸福。愛情也許總要面對許多的誘惑,平凡時如此,成功時更甚。面對誘惑,榮辱不驚,笑看一切,獨守一份清淨,便使愛如白蓮,相攜一生。
(二)
我正專心致志地看電視劇,杜平凡說:"我們離婚吧。"
他很嚴肅,不像跟我開玩笑。浮上我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他肯定炒股虧大了,或者是得了絕症,怕連累我。我堅決地搖頭,油然而生一股要跟他共患難的豪情。
他的第二句話將我打入地獄:"我愛上了別人,對不起。"
"什麼時候?"我努力沉住氣。
"半年了,是旅行時認識的,她是導遊,很單純,人又熱情。"也許意識到自己讚美的詞語用得過多,他剎住了,愧疚地看著我。
"有多愛?"
"十分愛。"
"她也愛你嗎?"
"愛。"
我沒再問下去,問得太細只會讓自己傷得更深,不如給自己留點兒顏面。
回憶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們很幸福。可是,既然人家已經喜新厭舊,我還幹嗎死不放手呢?我長長吐了一口氣:"一切就按你的意思辦吧。有人能將你這個禍害從我身邊領走,我真是感激不盡。"他驚訝地看著我,他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心胸豁達的女人。
"其實我也對你有審美疲勞。"你把我看得輕如鴻毛,就別指望自己還是我心中的泰山。
他深感愧疚,決定把家裡的一切都留給我和孩子。
離婚前,他約我一起吃飯。幾杯酒下肚,他的話多起來。他說,希望得到我的祝福。他還主動說起那個女孩,她朝氣蓬勃,跟她在一起,他有被點燃的感覺。想起自己也曾年輕漂亮、朝氣蓬勃,也曾經那樣吸引他,我與那個女子,只是隔了十年的光陰,卻被鮮明地貼上了舊愛與新歡的標籤。
"她很天真,一點兒小事都能讓她感到滿足。比如,跟她去購物,抽獎得了一塊香皂,送她一塊二十元的電子錶,帶她去吃北京餃子,給她買一個土渣兒餅……她都會欣喜若狂。跟她在一起,我很放鬆,我可以抽煙抽得屋子裡一股煙味,我也可以玩通宵麻將,跟朋友拼酒……"他陶醉在自己的幸福裡,眼波溫柔。
而我,像所有黃臉婆一樣,精打細算,過問他的每一筆開支,買雙襪子都要貨比三家。我不許他抽煙,禁止他喝酒,更反對他吆三喝四地賭博。
"和她在一起,我感覺心跳加速,幹什麼都充滿力量。"他顯然已有幾分醉意。
我打斷他:"從此以後,我不再是你的黃臉婆,不再是你不用付工資的傭人。我可以節省下為你熨衣服、配領帶的時間,來打扮自己;我可以節省下為你買衣物的錢,給自己挑幾件拿得出手的時裝;我可以不用絞盡腦汁地搜索魚的N種做法,不用討好你的胃,想吃飯我就做,不想做飯,我可以帶女兒去吃快餐;我不再擔心你抽煙傷了肺,喝酒傷了肝;我不用再為你洗吐得一塌糊塗的被單;不用再在你醉了酒,睡在街邊某個角落時,一邊哭一邊滿大街地找;我可以不用再操心你老家的親戚今天誰做壽、明天誰娶媳婦;不用再每個月給你爸媽寄生活費;不用每年跟你坐半天的車,提著大包小包走十多里山路,只為陪你父母吃頓年夜飯……是啊,離婚,真是太好了!"說完這些,我淚如泉湧,而他則愣愣地看著我。
我一直都表現得很冷靜,可是,一點點酒精就把我的內心出賣了。三十多歲的女人,誰不在意自己經營多年的婚姻?
我又笑起來:"離吧,離了看你能得意多久,你十分愛她是吧?她也十分愛你是吧?走到一起後,共同生活幾年,看你還會不會見到她就心跳加速。她現在能給你的都是十年前我給過你的,你就折騰去吧!等你折騰夠了就會發現,你只是把我們走過的路又重複了一遍而已。"
"你醉了?"他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我沒有天真單純過嗎?我沒有年輕美麗過嗎?我把你送的一隻銅戒指、一本書、一枚書籤視若珍寶,冒著嚴寒為你織手套。我也十分地愛過,可是走進婚姻,女人的角色就複雜了,在愛的同時,有了很多責任。她不可能再十分專注地愛一個人,她要從這十分愛中分出一分愛公公婆婆,又要從中分出一分來愛自己的父母,還要從中分一分來愛孩子。十分的愛經過婚姻的洗禮,便只剩了七分。因此,當另一份十分的愛襲擊她的幸福時,她就無以抵擋……"
最終,我們沒有離婚,他改變了主意。他說我清醒的時候沒有醉酒的時候理智,也沒有醉酒的時候聰明。
(三)
他和她都是小工人,薪水不高,但是足夠生活。丈夫很普通,妻子卻很漂亮,也很伶俐。
因為彼此都很有時間,他們每個月或是出去看場電影,或是去逛逛公園,間或出去吃頓晚餐。只要妻子想,丈夫就陪著。什麼事都順著妻子,只要妻子高興,只要條件允許,從來不說半個"不"字,好像從來就沒有自己的想法。一次,他們出去吃晚飯,妻子讓丈夫點菜,丈夫說,點你愛吃的吧,妻子有點生氣,你就沒一點兒自己的主見!是不是有點兒窩囊!丈夫楞了,歎了口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人,不能給你寬敞的住房和漂亮汽車,我只想在自己"能"的範圍內,給你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