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西湖煙雨 文 / 安意如
可憐慘被逐出家門的一對懶人夫婦，絲毫不知自己後院起火，兀自在杭州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在杭城的靈山秀水中把臂同游，儼然一對神仙美眷。李好好對杭州一直有種魂夢縈繞的情愫。而鄭穎風自打小時候看過《新白娘子傳奇》，整個青春期就把芝姐視為天人下凡，和李好好迷戀西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杭州細巧小吃甚多，鄭穎風對此歡迎之至。因此兩個人到杭州來玩，那真是目標一致，目的一致，旅行氣氛融洽到令人眼紅的地步，杭州也的確是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連撲面而來的都是吹面不寒的楊柳風。江南女子骨子裡的纏綿韻致又怎禁得起這柔絮春風撩撥。李好好不由得對鄭穎風柔情似水，讓這廝受寵若驚了好大一會方才適應過來，暗自感慨不已：「古話說」桔生淮南則為桔，桔生淮北則為枳「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真是一點不錯，要是野蠻女友到我們杭州來住住，包管再野蠻的性子也給這柔山媚水打磨得火星全無，嫵媚婉約。到時候廣大男同胞沒事就偷著樂吧。」
兩個興致勃勃的人來到西湖，卻發現西湖其實已經不成樣子，李好好甚為沮喪，每個女孩子的心裡都會有朦朦的幻想，很容易把自己想像成千年前女子。絲羅孺裙，環珮叮噹，穿花拂柳間抬眼望見的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然後彼此眉目傳情，情意幽幽。而不是現在水冷花殘，群山失色。抬眼望去恐龍成群，青蛙結隊。最悲憤是西湖的那些遊船水銹斑斑一搖三晃，裡面是塑料的椅子，滿船的果皮瓜子殼。好好實在沒有勇氣說服自己說那就是傳說中的畫舫。她想輕舟搖曳的一點情調和懷舊的感覺全被無情的破壞了。
於是她又拉著鄭穎風去了宋城，是按照張之端的《清明上河圖》所建。很穿鑿附會的感覺，唯一吸引兩人的是那條美食街，很快樂的吃了很多很便宜的小吃。天空漸漸的下起了雨，鄭穎風對李好好說：「你在這裡等我。」然後冒雨去街邊的店舖裡買了一把傘，「真是一把好傘，紫竹柄，八十四骨」好好突然從心底幽幽的冒出這幾句話，細想來原來是是李碧華寫到的。不禁啞然失笑，女人在杭州太容易把自己臆想成白素貞。她慢慢走到鄭穎風的傘下，微笑不語，這一刻他們彼此心境空靈，心有歡喜，微妙難言，這樣愛的人，這樣好的雨，這樣靜的路，一輩子這樣走下去才是好的。
就這樣走了很久，好好和鄭穎風幾乎是同時開口：「我們還是回西湖吧。」
好好說：「我覺得還是西湖比較自然。」
鄭穎風露出很頑皮笑容：「嗯，就算那條翻著白肚的死魚也很可愛。」於是兩個人又跑回西湖。
下午的時候，西湖已經給他們轉了一大半，找一個休息的地方坐下來吃東西，遠遠看得見煙雨濛濛的湖心亭，小姐很有技巧的漫不經心的衝著西湖藕粉，透明的淺褐色，浮著一些干桂花，很香，走廊屋簷的雨落下，打在庭院外的花草上，水花散落，花草顫動。
鄭穎風突然看著李好好笑容詭異，好好餵了一勺藕粉給他，笑問：「豬頭老公，幹嗎笑得這麼奸詐？」鄭穎風一口阿嗚掉李好好餵過來的藕粉，滿足而充滿思想地說：「老婆，不是奸詐哦，我是頓悟了。」
李好好撲哧一笑：「老公你別嚇我，這兒離靈隱寺可不遠，你可別想不開出家了啊！鄭穎風做雙手捧心狀：」可惜啊！在下凡心已動，不在佛門久已。「然後正色道：」我只是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我們在一起感覺如此快樂自然，為什麼暴龍很容易就追到陸曼兒，因為大家本來就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其實這個世界與物質沒有直接的關係，而需要彼此思想相通，趣味相近才能夠長久的在一起，否則就算勉強在一起也難免和賈寶玉生出「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縱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的感慨。可能這也是為什麼有很多人看起來很般配，卻始終不幸福的原因。〞
「哎呀！蔥白老公一下！」李好好做雙手捧心狀順勢倒在鄭穎風身上吃豆腐，眼睛亮得堪比天上星辰，認真地說：「好好現在真的覺得很幸福，因為你在身邊而幸福。」鄭穎風雖然沒李好好那麼直接，但他的心裡何嘗不是好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捏就可以冒出甜蜜柔軟的汁液？
這兩人在杭州還做了件巨猛的事，他們在杭州正趕上什麼小吃節，把鄭穎風樂得夜不能寐，第二天一大早就豬不停蹄趕去了。
嗷嗷！那場面實在壯觀，現場人潮洶湧，好吃的琳琅滿目。當時就把鄭穎風給樂傻了，呵呵嘿嘿笑了足足五分鐘有餘，李好好的的眼睛也綠了，拉著鄭穎風就往裡擠，大聲宣告：「老公，今天咱倆敞開肚皮吃，我也不減肥了。」
鄭穎風一臉汗的表情，減肥在他心中是一個難解的迷。他始終搞不懂李好好１６５的身高和９２斤的體重整天還和那一身排骨叫什麼勁？但李好好大義凜然地宣稱：「減肥是每個女人的終身事業！」也的確，拿陸曼兒來說，１７３的身高才９８斤，還不照樣是一過１００斤就緊張的死去活來，打死不進一粒米。連一貫高傲的陸羽談到女人減肥的毅力都是ＰＦ不已，說這毅力要拿到中國足球早衝出地球，走向宇宙了。
好，閒話休提，但見小吃節現場豬八戒和高玉蘭兩個吃的投入忘我，捨生忘死。本來吃就吃吧，誰知吃到有種粘粘的米糕的時候，鄭穎風突然豬性大發，一把摟住李好好就要親親，讓李好好吃他嘴巴上的粘糕，我們李好好同志此時也不是當年那種「良家婦女」了，臉雖然像征性地紅了一下，但很快就勇敢接受挑戰，啃了上去，可憐那塊小粘糕被兩個人拉得死不瞑目。終於終於一寸一寸接近了，最後１０毫米，５毫米，ＯＫ，終於當眾Ｋｉｓｓ了。
兩個人吻的縱情忘我，樂了一幫同是青春期的小色狼們，當街立刻有人有樣學樣ｋｉｓｓ起來，只苦了那些帶小孩的父母，自己忍不住激情勃發，卻要顧及到對孩子的影響繞道而行。
黃昏時分，撐得肚大腰圓的兩個人幸福地走回旅館，這時的太陽帶著瑰色的紅和金黃，美的令人心動，那條街上行人不多，迎面走來一對老夫婦，過馬路的時候微笑互相攙扶，走過他們面前的時候，滿是皺紋的臉上有掩蓋不住平靜和幸福。好好眼眶就這樣濕了，緊緊握住鄭穎風的手，輕聲的說：「我們也會這樣一直到老的對嗎？在老的時候，這樣攙扶著過馬路。」
鄭穎風低頭輕輕吻住她，抓住她的手，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承諾珍重，珍重到不可以用嘴來言說，他在她掌心劃畫，他的手指的溫度從她的手心滲入，好像仙女手中的仙棒，讓好好雙頰緋紅，整個人燃燒起來。
他一筆一劃寫的是：「生死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好好知道他給她的是世間女子希翼的至為珍貴的誓言，這十六字比之寡淡天真的「我愛你」又不知珍貴難得幾重。
李好好驀然間回頭，她突然笑了，對鄭穎風說：「老公我看到愛情的希望。」
鄭穎風愣了一下也笑了，他們都發現這條長街路旁沉寂了一個冬季的樹，枝椏間已然抽出新嫩綠葉，迎風招搖，不懼風雨，他們幾乎可以從嫩葉上映照到自己的現在和未來。雖然愛情路漫長，他們依然懵懂天真，但只要彼此有足夠的愛和信任，一定可以看到花好月圓。就像樹葉一樣，縱然風急雨驟，仍舊可以等到濃蔭茂盛的夏天。
「只要我們緊緊的握住彼此的手不放，對嗎？」
「嗯，這份愛需要我們兩個人去用心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