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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陰影暗湧 文 / 理查德·A·納克

    「那些癩皮狗一定躲在最下邊的坑道裡。」治安官杜漢透過頭盔的縫隙向碧玉礦洞深邃的通道裡瞥了一眼,對他的手下沉聲說道。塵土飛揚進他的喉嚨,於是治安官扭頭朝地上唾了一口。「我想稍作歇息一下是沒問題的。」

    鎧甲碰撞聲鏗鏘作響,沿著礦井的四壁迴響不息,治安官手下的十五名士兵放鬆警戒休息起來。但來自閃金鎮的二流隨隊法師扎爾迪瑪·維夫希爾特還站在原地,凝視著隧道深處的幽暗。

    「我叫你放下武器。」杜漢喝道。

    灰髮長髯的法師慢慢走了回來。儘管他在閃金鎮受人尊敬,扎爾迪瑪在大城市卻默默無名。然而,儘管杜漢召集的人手足以應付那幫狗雜種,他還是相信法師的魔法能夠更加迅速無情地處決它們。

    位於在艾爾文森林丘陵地帶的碧玉礦洞曾是重要的資源供給點,那裡出產的稀有金屬能用來製造武器和鎧甲。然而隨著暴風城面臨諸多壓力,守衛林中礦藏的軍力削減殆盡,碧玉礦洞和其他的礦洞都開始有害蟲出沒。

    狗頭人不受阻擾地進入了這一地區。它們是生有長尾和鬍鬚的人型生物,既不善戰也不機敏,與其說危險倒不如說是煩人。唯一的問題就是繁殖得跟兔子一樣快,數量多到沒完……不過只要杜漢治安官繼續行動,它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過去的幾個星期裡,從碧玉礦洞到西南邊的法戈第礦洞,杜漢已經戰果豐碩。捕殺沒完沒了,他甚至來不及數數到底幹掉了多少。

    杜漢脫下頭盔,露出參差不齊的頭髮和肌肉橫布的國字臉。他早年久歷戰鬥,在前任治安官神秘死亡後被選為繼任,從此為閃金鎮帶來了和平與安定。直到狗頭人又回來了。

    「這些混賬會用盡爪牙、釘錘和斧頭來和我們戰鬥,」杜漢說道,「但狹窄的通道會讓他們擠成一團……這時候就輪到你了,扎爾迪瑪……」

    儘管小隊裡其他人都是渾身塵土,法師紫質藍章的長袍卻整潔如初。他嚴肅地點了點頭。「一連串奧術衝擊就能最有效地……」

    杜漢揮手打斷他的話。「別跟我解釋這些。在我們動手前盡可能多殺死、擊傷和驚嚇幾個就行了。你能行不?」

    扎爾迪瑪點點頭。杜漢戴回頭盔,示意小隊繼續前進。洞中的塵埃似乎比往常更加濃厚,有幾個人不禁咳嗽起來。而沒過多久他們就找到了原因。一條通往次要出口的通道垮塌了,映入治安官眼簾的是好幾噸土石和斷裂的木撐。

    「一場事故。」扎爾迪瑪宣佈,「上次來掃蕩狗頭人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他們,那地方承受的壓力太大了——」

    「沒關係。」杜漢回答,「這倒是讓我們的任務更簡單了。」

    扎爾迪瑪點頭稱是,碧玉礦洞比法戈第礦洞更加幽深複雜,但狗頭人可能出沒的地方也就那麼幾個。現在唯一的出口已被控制,一場遭遇戰即將爆發……

    杜漢緊握釘頭錘,空閒的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戰袍上的塵土,胸前金色與藍色相間的兇猛獅頭明顯比先前更加醒目了。

    接著,前方遠處的黑暗中響起一個肅穆的低沉聲音,轉瞬過後,憤怒的雜音應和起來。

    遠處閃耀起一絲亮光,宛若燭火……然後迅速熄滅。

    「扎爾迪瑪……」杜漢小聲喊道。

    法師走上前去,舉起雙手比劃著。

    一道綠光亮起,帶著有節奏的聲音朝火光閃過的地方飛去。

    片刻之後,爆炸傳來……接著再度炸響……又一次炸響。礦洞震動著,塵土和碎石從戰士們頭上紛揚落下,治安官暗地咒罵起法師的魯莽。

    前方的通道突然充滿了一種綠色的光暈,亮的讓杜漢不得不抬手遮目。對面傳來此起彼落的咆哮聲。

    治安官眨了眨眼。

    「吾王在上!」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通道裡擠滿了狗頭人,這些老鼠臉的妖怪比任何報告中提到的還要多——多得多。突然間,杜漢訓練有素的手下變得不值一提。

    最前面的狗頭人發出野蠻的嗥叫,揮動手中的武器。它們的尾巴前後甩動,表露出愈發的急不可耐。看起來扎爾迪瑪的攻擊根本毫無效果。

    「準備有序後退,」杜漢下令道。戰士們並未做好面對如此局面的準備。現在不是掃蕩礦洞的問題了,就連他們自己也有性命之虞。扎爾迪瑪的攻擊法術產生的亮光正在消褪,此刻他站在治安官前邊,沉默地看著那些傢伙。

    「動手啊,法師!再來一下!」

    扎爾迪瑪左右看了看,一臉迷茫和困惑。

    「我……我得再等等……這些法術,他們正從我體內流失……」

    儘管他自己不是法師,治安官也知道扎爾迪瑪現在需要全力以赴。他飛快地一把拉住紮爾迪瑪的手臂,把他拖回人群中。「你得嘗試一下,扎爾迪瑪!我們的性命……可就全靠你了!」

    不等法師回答,狗頭人已經蜂擁向前。這些身高不過四英尺的滑稽怪物,平日裡只能嚇嚇小孩,此刻卻是對所有人可怕而致命的威脅。

    「退後!退後!你們三個!和我的釘錘一起擋在前面!」杜漢把扎爾迪瑪往身後一推,就算法師派不上用場,治安官也不能任由他被殺死。

    第一波狗頭人衝到了防禦者們面前。杜漢一錘打倒一個,接著又迎上一個塊頭大得多的傢伙。

    「不要拿我的蠟燭!」它嗥叫起來。那東西就用一個小燭台固定在它的頭上,儘管狗頭人在暗處視覺良好,但在礦井最幽暗的深處還是需要照明。

    「我他媽才不要你的什麼蠟燭!」杜漢高喊著回答。

    他一下下揮舞著,一張張鼠臉接連閃現,卻又挨個被治安官擊倒。在他身邊,勇氣可嘉的士兵們無情地敲砸、揮砍和刺殺著狗頭人。

    局勢開始扭轉。狗頭人的大軍現在化為一堆堆屍體,杜漢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終於,閃金鎮民兵站在齊膝深的鮮血與屍骸當中。死掉的狗頭人簡直比它們生前臭上一百倍,但人們卻樂於聞到這股惡臭,慶祝他們的大獲全勝。

    杜漢指揮官清點了人數,他們一個不少。有幾個人掛了彩,多半是被抓了幾下,但個個都是鮮活健康。

    不……有一個人沒在。「法師到哪去了?」

    人們搖了搖頭。杜漢走到他最後一次見到扎爾迪瑪的地方,翻了翻地上的屍堆。

    沒有半點法師在場或是離去的跡象。

    杜漢猜想無能的扎爾迪瑪可能逃離了戰場,等回到閃金鎮時肯定就能找到那個膽小鬼了。「繼續前進,」指揮官決定,「檢查其他的通道。」他懷疑這場大戰之後還能再找出幾個狗頭人來,但就算一個也要斬草除根。

    杜漢帶著他們往回走去。儘管人們越走越遠,狗頭人的屍臭卻似乎愈發濃烈,治安官忍不住摀住了鼻子。下次我們得把它們引到外面去,這樣風就會……

    突然,碧玉礦洞震動起來,好像礦坑深處發生了爆炸一般。

    隊伍前方,通道的木支架開始不祥地吱嘎作響。

    杜漢用劍一指前方。「快走!」

    然而正當他們衝過去的時候,前方的又一處支架斷成兩截垂落了下來。

    「當心!」指揮官大喊一聲。

    礦洞的頂壁從薄弱位置塌陷下來,更糟的是這引發了連鎖反應,更多的支架也斷裂了。

    大堆土石傾瀉而下。

    人們轉身逃跑,但頂壁已經崩塌。塵土和黑暗令杜漢和他的手下目不能視,他們相互推揉著尋找生路。

    接著,治安官聽到一聲恐怖的尖叫。

    塌陷開始平息的時候,杜漢偶然衝進了一處開闊的地方。治安官大聲咳嗽著,努力讓自己回過神來,並在黑暗中辨認出至少三個人的身影。等到四周安靜下來之後,他喊道:「報數!」

    十一個人回應了他,有的聲音中帶著痛苦。十一,不是十五。

    在這樣的毀滅過後,去察看剩下四人是否存活是毫無意義的。實際上,杜漢還得帶領剩下的人安全逃生。現在只有一個選擇,回到先前和狗頭人戰鬥的地方去。有時候,狗頭人會在礦洞裡挖掘密道,逃生的出路。至少,希望如此。

    「跟我來!」

    這條路比他記憶中的更為幽黑漫長,只有濃烈的惡臭令杜漢確信他正在接近原地。然而當他帶著手下迅速跑過通道的時候,卻迎面撞上了一面石壁。

    「這是怎麼回事?」碰壁意味著他們已經經過了最初遇到狗頭人的地方……可屍體都到哪去了?

    杜漢在行囊裡摸索著,想找些能照明的東西,然而一無所獲。

    突然間,一道綠光在他身邊亮起。治安官飛轉過身,手中的釘錘已經準備擊出。

    扎爾迪瑪在綠光後面凝視著他。除了法師那張寫滿疲憊和急切表情的臉之外,治安官什麼也看不清。

    「這樣行了吧?」法師的聲音有些刺耳。

    「你到底去哪了?你看到有出去的路嗎?我們來的那邊被堵死了。」

    扎爾迪瑪點點頭。「我知道。我一清二楚。」

    「你——啥?」

    光亮擴展開來,杜漢瞪大了眼睛。

    法師的裝束已經變了。他現在穿著一件黑色的鎧甲,膝部和胸口上飾著骷髏,斗篷的兜帽罩在腦後。他的眼裡發出怪異的紫黑色。

    「要逃出這裡,一個簡單的法術就夠了。」

    杜漢治安官用他的釘頭錘指著扎爾迪瑪的下巴。「那就帶我們一起走!」

    有些什麼東西在光照的邊緣移動著,幾乎打落了治安官的武器。杜漢用力握緊釘錘的同時,瞥見了一張熟悉的長嘴。

    「狗頭人——」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就在這時扎爾迪瑪進一步加強了光照的亮度。

    那不只是一隻狗頭人……而是一隻死了的狗頭人。那東西的肚子上開了道大口,流膿的內臟從裡面吊了出來。這狗頭人手握武器,瞪著無神的雙眼看著治安官。

    隨著光照往遠處延伸,杜漢治安官看到還有更多,很多……所有被他和手下幹掉的狗頭人,不,甚至比那還要多。

    「怎麼回事?」他問道。

    「它們現在聽命於我……正如我聽命於主人一樣……」扎爾迪瑪刺耳地笑道,就好像他自己也是亡靈的一員。「而你也會一樣,親愛的治安官……」

    狗頭人走上前來。治安官和他的手下彼此靠攏在一起。

    「痛苦不會太長的……」

    一片死寂中,狗頭人衝了上來。杜漢一錘砸中一個怪物的咽喉,然而毫無效果。他絕望地揮起更猛烈的一擊,敲掉了它的整個腦袋。

    然而身體還在反擊。

    「我得讓你們自己玩一會了。」扎爾迪瑪低聲說道,「我還得去做下一步準備,閃金鎮……」

    「你他媽的——」然而治安官杜漢止住了聲音,死靈法師已經消失了……他也帶走了光亮。

    氣氛凝重而嚴峻。狗頭人喪屍的惡臭無處不在,沒有了魔法的照明之後,他根本看不見撲上來的身影。

    一聲尖叫。其他人恐懼的聲音此起彼落。杜漢卻無能無力,只能絕望地抵抗殺向他的恐怖之潮。

    又一個人叫了起來。片刻之後,通道中響起某種東西被生生撕碎的可怕聲音。

    「治安官?」他身旁的人哀求道。

    「繼續戰鬥!」

    然而當那士兵被從他身邊拖走的時候,杜漢幾乎沒站穩腳跟。那個不幸的傢伙再次叫喊起來……接下來就是可怕的尖叫,還有那熟悉的武器刺入血肉的聲音在洞壁間迴響。

    兵刃相接聲漸漸稀落……越來越少……

    杜漢治安官知道他是最後一個活人了。他感覺到狗頭人亡靈朝他湧來。他第一次看到它們眼中閃爍著光輝,那是一種死寂的白色,讓他後背直哆嗦。

    他突然留意到,在它們當中有些更高的身影——撕裂殘破的身影。

    他自己的手下,現在也加入這邪惡的大軍了。

    它們蜂擁上來,杜漢治安官瘋狂地揮舞著武器,手中的釘錘下下見肉。然而狗頭人和肢體殘缺不全的士兵們不可阻擋地湧了上來。它們無處不在,用爪子抓住他,用牙齒撕咬他,用武器擊打他。亡靈大軍吞沒他的時候,杜漢尖叫起來——

    閃金鎮上早已陽光明媚,治安官杜漢卻還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艱難地動了動,眉頭緊皺渾身汗濕。他的嘴唇翕動著,似要說些什麼,或是尖叫一聲。他的雙手緊握成拳,捏得關節處一片慘白。

    杜漢突然猛坐起身來,發出一聲尖叫。儘管如此,治安官卻仍未醒來,而是再次倒回床上,再一次大汗淋漓地扭動身子,好像在夢中和什麼東西戰鬥一般。

    他的尖叫響徹大半個鎮子。然而沒有人,沒有親友或是僕人前來看望治安官。他們沒法前來。整個鎮上都沒人能來……他們都在床上,都在沉睡中。

    而他們都在噩夢中掙扎。

    儘管作為高階月亮女祭司,即便陽光會刺痛她這種夜間生物的眼睛,泰蘭德仍然認為日出是一道靚麗的風景。在她年輕,非常年輕的時候,她從未覺得有那麼痛過。實際上,她,瑪法裡奧,以及伊利丹經常在別人睡覺的白天出去騎游,探索光照下的世界。瑪法裡奧甚至開始在白天接受塞納裡奧的訓練。

    也許我終於開始衰老了,她這樣想著。在暗夜精靈之中,泰蘭德是存活最久的了。她比大多數親朋好友都長壽,只有兩個人除外。

    前往月光林地的漫長旅途使得高階女祭司,她的個人衛兵,大德魯伊范達爾以及跟隨他的德魯伊們必須在那裡休息一整天才能夠返回達納蘇斯。雖然許多德魯伊覺得獸穴裡面十分舒適,而這些地穴只會讓泰蘭德想起太多的不快,例如艾薩拉宮殿的地牢。

    作為女王的艾薩拉選擇犧牲她的人民來滿足自己的虛榮與浮誇,並為此打開了燃燒軍團的大門。她的大臣哈維斯更是助紂為虐,兩人讓無數生靈慘死於惡魔之手。泰蘭德希望不要再想起艾薩拉了,但許多事物都迫使她去回憶這些往事。

    就這樣,告別獸穴的她和她的隨從們,以及一些德魯伊用大自然的草葉塑造成了帳篷。

    在她遠離范達爾和德魯伊的帳篷中,這位暗夜精靈領袖練習著自己的戰鬥技巧。帳篷十英尺見方,由泰達希爾的樹枝編織而成。編織大師們在帳篷上繡出了艾露恩姐妹會的圖案,特別是月亮的標誌更是不斷的重複。被艾露恩祝福的帳篷帶著一抹銀色的光暈。

    帳篷內部擺設不多,泰蘭德只在乎有用的東西。木製的小桌以及小凳子是僅有的傢俱,而這些也都是德魯伊們提供的。她的月刃被她留在了毯子上——地毯也由泰達希爾的樹枝所編織而成——這也是她床。這古老的三刃武器受到她族人,特別是精英哨兵的寵愛。心中明白這世界尚存許多威脅的泰蘭德時常拿著月刃操練。

    不過現在,她只想練習空手戰鬥,主要因為她需要放鬆她的肌肉。單是與范達爾交涉就夠讓她緊張的了,而與其遠行來看瑪法裡奧的軀體更是讓她感到難以想像的疲憊。

    范達爾……儘管她尊敬他的身份和地位,但他的計劃並不讓她滿意。她目前保持沉默,但他計劃中越來越漫長的等待已經與她機敏神速的戰士天性背道而持。

    與自己慾望作鬥爭的泰蘭德越發努力地操練自己。這高階祭司彎臂踢腿。她從學徒開始已經走了很遠了,比在過去一萬年中常常前往完美翡翠夢境的瑪法裡奧還要遠。在他離開的時候,她有時會為他拋棄自己而感到憤怒……但他們的愛總能戰勝這些黑暗的想法。

    泰蘭德轉過身、左手用力揮了出去,她的手指併攏,彷彿一把鋒利的利刃,可以無情地劃破敵人的喉嚨。她將身體重心集中在右腳前掌,右手向上移動——就在這時,她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在背後。

    高階祭司踩著地面,身體猛烈地旋轉著,一記迴旋踢狠狠地向那個刺客打去。沒有人能夠不經允許地進入這裡。她的哨兵呢?不過,泰蘭德仍然有所保留,僅僅使用出了降服對手的力氣,否則這刺客將必死無疑。得留下這個入侵者,問清他的來歷。

    出乎意料的是,她並沒有踢到任何實體,泰蘭德看著她的腳劃過了一個黑暗的翠色身影。這個陰暗無形的刺客散成了無數個碎片,然後隨即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模樣。

    不過,月刃已經被握在了暗夜精靈的手中,而就在這時,她又看到了另外兩個同樣虛幻的身影。雖然他們十分模糊,令人無法辨認,可是泰蘭德仍舊依稀看出他們有一半野獸的樣子。不過正因如此,她的心底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

    這一瞬間,那兩個鬼魅向泰蘭德猛刺而來,不過她及時的揮起了那銀色的長劍,鋒利的刀刃將他們齊刷刷地斬成兩段。

    再次的,長劍僅僅暫時地將它們分開成了上下兩部分。它們立刻恢復原狀,惡魔們用那不知何時長出的利爪朝著她身上抓去。

    「呃啊!」泰蘭德向後倒去,希望能盡量減輕攻擊所帶來的傷害。儘管利爪劃過的位置並沒有流血,但是暗夜精靈卻感到冰霜一般的刀刃刺入了她的肌膚。她的身體甚至有點不聽使喚,想要丟掉武器,蜷在冰冷的地面上。

    可是這樣必死無疑。高階祭司野蠻地揮舞著長劍,她希望這樣做能夠傷到敵人,儘管它們在不斷地還原。

    就在下一秒,另一聲慘叫從她喉嚨裡竄出。前面的敵人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令她忽略了身後的敵人——一把冰冷的匕首刺進了她的背部。

    她顫抖的雙手已經握不住那長劍。泰蘭德有些不解,她前後喊了兩次,卻沒有一個人進來查看。或許是這些惡魔的傑作,外面仍舊悄然無聲。這些刺客會殺掉她,而其他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的進來。

    不……絕不能變成這樣……泰蘭德堅定地告訴自己。我是偉大月神艾露恩的祭司……艾露恩之光在我體內流動……

    這個穿過她腦海的念頭立刻融化了她體內的冰霜,還驅散了動搖她意志的恐懼。

    「我是月神艾露恩的高階祭司……」她對著陰影呵斥道。「感受她的光芒吧……」

    銀色的光芒充滿了她的帳篷。翠黑色的影子在這光的照耀下退縮了。

    雖然危機已經過去,但是這個暗夜精靈並沒有放鬆。她呼喊著艾露恩。月神艾露恩輕輕地撫慰著她,艾露恩會保護她的女兒。

    銀色的月光又增強了數千倍。

    這可怕的刺客發出了一陣低弱的嘶叫,真的如同陰影一般消失了。

    忽然,四周又落入了漆黑。泰蘭德喘著氣。艾露恩的光芒消失了,她以冥想一般的姿勢坐在地上。高階祭司看了一眼她的長劍——它還靜靜地倚在攤子邊,彷彿就從來沒有什麼入侵者一般。是真的嗎?她背部又傳來了陣陣疼痛——不過或許這也只是從她脊樑骨後冒出的寒氣。她吞了吞口水,嘴唇乾燥,心臟還在劇烈的跳動著。

    泰蘭德站起身,一個守衛突然衝進帳篷。她掩飾著那躁動的情緒,泰蘭德發現哨兵流露出了疑惑的眼神。而且按照這個女祭司所說,她對剛剛的那次暗殺毫不知情。

    「抱歉,」守衛低聲說著。「我聽到了喘息聲,以為這裡面發生了什麼狀況……」

    「我有點練習過度了,差點喘不過氣來。」

    另一個暗夜精靈皺著眉頭,不過卻點了點頭。她鞠了一躬,同時退了出去。

    一個想法突然進入了泰蘭德的腦海。這個奇怪、不詳的景象引起了她的注意,但是假如她想不引起大德魯伊范達爾的注意獨自展開行動,那麼就必須先去確認一件事情。

    「等等」

    「祭司?」

    「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和那些德魯伊有關……」

    儘管布洛爾·熊皮曾經做過角鬥士,他依然覺得這獸穴實在太擁擠;因此,同大多數人一樣,他選擇了月光林地裡某處露天的草地宿營,哈繆爾就睡在他右邊不遠的地方。他們之間似乎有某種血緣關係,在眾多德魯伊之中他倆顯得那麼的獨一無二。

    確實,總體上來說,比起瓦裡安·烏瑞恩和那年輕的血精靈盜賊瓦蕾拉·桑古納爾,哈繆爾才是這個暗夜精靈最親密的朋友。這使他成為旁人眼裡的怪胎。不過此時此刻,布洛爾已經不會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了。

    這個暗夜精靈躺在那裡,幾件厭煩的想法在他腦海裡盤旋,令他無法靜心入睡。一旁的牛頭人已經開始打起了呼嚕,而布洛爾卻在關心瓦蕾拉——她彷彿成為了他的親生女兒。或許血精靈天生如此,年輕的她已經迷戀上了吸取奧術魔法的能量,這種曾令他們的祖先——高等精靈——毀滅的力量,太陽之井。布洛爾幾乎已經幫她度過了難關……可是境況卻使她半途而廢。就在召集會之後的不久,他們斷絕了聯繫——至少暫時是這樣。他希望她能過的好一些,但是又害怕那魔癮會令她變得更糟。

    布洛爾發出不安的咕嚕聲,他努力令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除非他能夠立刻將他們偉大導師帶回這個世界,否則對於瓦蕾拉他也只能愛莫能助。整個事件的核心已經超乎了他的想像。德魯伊一次又一次地試圖集中精力去解決它,可是事與願違,事情的真相反而離他越來越遠。他幾乎——

    從他身後的樹叢裡傳來陣陣呼聲,感覺像有什麼人在喘息。

    父親

    這個暗夜精靈僵住了。他聽到了什麼……是她?

    布洛爾靜悄悄地坐了起來。

    父親…

    聲音再次傳來。他比任何人都熟悉這個聲音。他顫抖著。這不可能是她。

    這不可能是……絕對……艾娜莎?

    他瞧了一眼哈繆爾,他的鼾聲還是那麼沉重。這沒有引起牛頭人的注意。這令布洛爾明白,他聽到的不過是自己腦海裡的幻覺。

    父親……我需要你……

    艾娜莎!布洛爾的呼吸變得急促。這是她的聲音!

    德魯伊本能地站了起來,眼睛盯著樹林,仔細觀查著每個細節,希望能看到他的女兒。他沒有喊出聲音。不僅是因為這樣會引起他人的注意,他更害怕這會使他摯愛的女兒逃走。

    但是……他的一部分理智提醒著他……艾娜莎已經死了……而且他要為此負責……

    雖然他很清楚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布洛爾的心臟仍舊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他試探著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父親……救救我……

    淚水從這個一貫冷漠的德魯伊眼中噴湧而出。他想起來她的死,還有他的所作所為。記憶深處的苦痛又燃燒起來。現在那場戰鬥還是顯得歷歷在目。

    是的,艾娜莎死了……

    但是她在召喚我!他心裡最單純的想法堅持著。這一次,我能夠拯救她!

    樹林裡有個影子在跳動。布洛爾轉向這個若隱若現的形狀。突然,德魯伊的周圍泛起陣陣漣漪。樹木如煙般抖動著。那個模糊的身影漸行漸遠。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布洛爾覺得自己的骨骼都在融化。他嘗試著呼喊他的女兒。

    什麼東西從森林裡向著他走來。它們越來越近,形狀也變得越來越大。此時,還沒等德魯伊反應過來。它們看起來像——

    布洛爾正想尖叫……他醒了。

    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起來。漸漸地,暗夜精靈想起了周圍幾處不正常的地方。他並沒有站在森林邊緣,而是躺在地上,如剛醒一般。他瞇起眼睛,布洛爾抬起頭。根據太陽的位置計算,數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清風伴著鳥鳴,但是他的耳邊少了另一個聲音。他朝著右邊看去,發現哈繆爾正獨自盯著他。大德魯伊正單膝跪在他那顫抖著的朋友身邊。

    「你起來了,真好,」牛頭人強調著,似乎讀出了布洛爾的疑慮。「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你看起來——」

    暗夜精靈沒有讓他說完。「只是個夢,或者說,是個噩夢……」

    「一個夢……你說的……」哈繆爾沉寂了一會,又說道,「我起的比你早一點,天氣很好而且我又不是暗夜精靈。我聽到你的聲音。你在念著一個名字,」牛頭人似乎有點遲疑。「一個你很熟悉的名字。」

    「艾娜莎……」那噩夢帶來的苦澀又升了起來,布洛爾顫抖著。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夢到女兒,卻是他第一次為此傷心不已。

    在布洛爾提起他喪生的女兒時,牛頭人輕輕地低下了頭。「艾娜莎,是的……」他面對著這個暗夜精靈。「你現在好些了嗎,布洛爾·熊皮?」

    「我很好,謝謝……」

    「我覺得這並不正常,布洛爾·熊皮……和你之前所看到的幻想一樣……雖然它們有點不同」

    「這只是一個糟糕的噩夢,哈繆爾。」布洛爾的語調堅硬,似乎不想讓另一個德魯伊討論下去。「無論是這個,還是其他,它們都不代表任何事情。」

    牛頭人眨著眼,終於聳聳肩。「我不會強迫你說的,我的朋友,這樣似乎只會增加你的痛苦……但是我們都明白……」

    在他繼續說下去之前,樹林裡傳來模糊的沙沙聲。布洛爾立刻繃起神經,哈繆爾的眼睛也瞪了起來。

    一個身影從樹林裡走了出來,無論如何,這並不是什麼重返人間的艾娜莎,而是陪同泰蘭德前往月光林地的一位祭司。

    「我的主人想要和你談談,德魯伊,」這個纖瘦的身影向著布洛爾低聲說道。她打量了一下這個牛頭人。「她希望你獨自前去……抱歉我無意冒犯,大德魯伊……」

    女祭司並沒有等待他們的答覆,取而代之的,她轉身消失在通往獸穴的森林裡。對於德魯伊來說,布洛爾能夠輕而易舉地追上她,但是她那小心翼翼的舉止和簡短的卻又神秘的對話告訴他這樣做並不明智。他需要自己做決定。

    「你要去嗎?」哈繆爾問道。

    「是的,」暗夜精靈回答得很乾脆。「我去。」

    「我不會告訴其他人。」

    牛頭人的承諾對布洛爾來說很重要。他點頭致意,暗夜精靈向著女祭司的方向跟去。他已經在思考他會從艾露恩的高階祭司,暗夜精靈的首領那聽到什麼樣的秘密。泰蘭德·語風有什麼計劃,而且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包括大德魯伊范達爾·鹿盔。

    然而,布洛爾有種可怕的感覺,恐怕她所想要的,正是他所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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