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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集會 文 / 理查德·A·納克

    路肯·弗克斯布魯德(1)已經幾天沒有合過眼。這是他的選擇,或者說他也別無選擇。他甚至將休息時間也壓縮到了最小限度。因為在這無盡的航程裡,哪怕是最短暫的停歇也可能令他陷入睡眠。儘管如此,他仍然會不時地雙腿一彎,昏倒在地,而在進入夢境的那一剎那,再也無法繼續前行的念頭就闖入了這位淺茶色頭髮的年輕製圖師的腦海。

    還有痛苦的夢魘……那個吞噬掉他人德相同的夢魘,那些他原來經過的地方,閃金鎮、西部荒野、還有他自己的暴風城……

    路肯裝束得像一個士兵,實際上,他曾經確是一名士兵——儘管服役時間很短,儘管他從未參加過任何一場戰鬥。但是現在,三十歲出頭的他,看上去就像站在戰場的正中心。他原本深棕色的頭髮已經變得土灰,肩膀與腿部上的線紋也已磨損,穿著的皮靴也褪了色,裂縫隱約可見。

    製圖師的身體狀況也不比他身上的這套行頭好。雖然他努力地保持著貴族般的舉止,但皮膚的蒼白和臉上數日未理的雜亂毛髮使他更像一個在亡靈天災中逐漸腐爛的生物。只有他的眼睛,還在閃爍著類似貓眼顏色的綠光。

    他買下的所有工具,還有那裝有微薄補給的行囊,睡覺用的毛毯,都已經在他茫然的遊蕩中遺失。路肯已無法回憶起上次究竟在何處落腳,夢境與夢魘交疊,他甚至無法弄清自己是生是死,那些記憶是真是假……或者這一切其實都只是自己被吞入夢魘後的殘留。

    他走過的地方長有茂密繁盛的樹木,但現在就算是佈滿艾澤拉斯鑽石的山巒,也無法引起他的注意。路肯現在想的,只是繼續前進。

    他眨著眼,這是幾分鐘內他第一次這麼做。

    四周的景色突然變得翠綠,並帶著一點淡藍。迷霧彷彿一條毛毯,包裹著這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很多奇特的符號消失不見了,使得製圖師的周圍看起來如同一張未完成的風景畫。但是,儘管身邊發生了如此令人稱奇的變化,路肯仍然蹣跚著往前,似乎對此毫無興趣。

    他再次眨了眨眼,周圍的地面又變回了正常的景象……但是細節處卻發生了變化。路不再是他之前走過的路,是的,森林還是那片森林,但視線裡卻出現了之前從未看到的一座村落。而且,海風的氣息從他鼻尖滑過,悄聲無息地從穿過這片風景。

    路肯路過的地方豎立著一處石頭標記,上面有著他難以辨認的符號,他也根本就意識不到它們其實是種文字。不過這種文字對暗夜精靈來說卻非常容易熟悉,她們看上一眼就能知道這道路會引領她們抵達何方。

    奧伯丁——

    更為冷冽的寒風朝著布洛爾迎面吹來,他和牛頭人正在趕往哈繆爾所說的集會的路上。兩個德魯伊都埋著頭,像迎擊敵人一樣抵著風吹來的方向。哈繆爾一言不發,但這個牛頭人向著某個方向發出了咕嚕的低音,似乎在回應著這個暗夜精靈心底裡升起的不安。

    樹葉發出了沙沙的響聲。布洛爾抬起頭,好奇地看了過去。

    這個德魯伊驚呆了。他恐懼地睜大了眼睛。

    泰達希爾變了。雖然巨大的枝幹上仍然長滿了樹葉,是的,但是很多都已經乾枯,凋零,而其他的部分也變得黑暗,捲曲。整棵大樹,就算是哪些綠色的部分,也都被尖銳的荊棘包裹。

    布洛爾耳朵裡傳來了身旁哈繆爾的聲音,但那感覺卻好像千萬里一般遙遠。這些樹葉繼續捲曲著,變得更加黯淡,連果實——令人厭惡的收穫——也變了。臃腫的枝杈上生著腦袋大小般得漿果,顏色死白,散發出陣陣腐敗的惡臭。就算他們會被活活餓死,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德魯伊——暗夜精靈——敢於上前咬上它們一口。

    可怕的蛻變沒有放過任何事物,泰達希爾的樹皮上已經出現了許多裂縫。透過它們,你甚至可以看到其中流淌著黑色樹汁的脈管正在跳動。樹汁一點點地滴下,然後匯成細流,細小的害蟲在世界樹上跳動,多腳蟲在樹幹上爬進爬出,暗示著樹德內部發生著更大的腐敗。

    「不……」布洛爾吶吶地說,「不要……」

    黑暗,從泰達希爾中擴散出來,迅速地越過了兩個德魯伊的上空。無需轉身,暗夜精靈就立刻意識到這股黑暗已經突破了泰達希爾的限制,向著中央大陸延伸而去。這棵巨樹的疾病,正侵蝕著這片大地。

    緊接著,天空爆發出一陣巨響,聽起來如同暴雨一般,將他的注意力從這腐敗的樹皮上撕走,布洛爾再次望向樹冠。

    樹葉狂暴地呼嘯著——這令他錯認為暴雨的聲音——樹枝前後搖蕩著,似乎想甩開這些危險的樹葉,讓它們自己獲得自由。

    它們成功了,千萬片可怕地樹葉開始墜落,如雨點一般,但落下的並不是水滴。

    掉落下的樹葉也改變了形狀,成為了一種外形類似暗夜精靈的生物,只不過比暗夜精靈們更小、更黑、更綠。它們的腿像野獸,北部像牛頭人,外形恐怖,那狹小的頭部除了一堆扭曲醜陋的雙角,就再沒有別的特徵。這些生物發出擾亂神經的嘶嘶聲,連成一股無盡的巨流,向著兩個德魯伊追來——

    「布洛爾·熊皮,你還好吧?」

    這個暗夜精靈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蹣跚著向後退去。但當他重新鼓起勇氣,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世界之樹又恢復了本來的模樣。樹幹靜止著,樹葉也完好地長在上面,翠綠又茂盛。

    哈繆爾斜靠過來,這個牛頭的表情充滿了關心。布洛爾遲疑地點了點頭,遠處也傳來了陣陣號角聲,他終於如釋重負,不再去思考剛剛究竟發生了些上面。

    「我們得繼續前進了。」布洛爾催促著。「集會就快開始了。」

    牛頭人眨了眨眼,跟在暗夜精靈的後面。不一會,范達爾決定的會議地點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儘管布洛爾最近參加了不少集會,但明顯這裡的德魯伊要比其他會議多出許多,並且有更多人正在向這裡走來。兩個特別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女性正面無表情地和另一名男性說著話。這個男人外表自信,並且確實散發著強大的力量。他一直緊握著雙手,似乎在為什麼事情而焦慮。儘管理由不同,大德魯伊雷弗拉爾和納拉雷克斯仍舊一臉歉意地站在一起。雷弗拉爾(2)一直致力於從聯盟與部落的上一次戰役中拯救奧特蘭克山谷的動植物,但阻礙她行動的屠戮不僅僅來自於兩軍交戰,更是有一個獸人薩滿祭司在從中作梗。戰後,她起誓讓那片山谷回復往日的生機。數年已過,她依然努力不懈。

    納拉雷克斯曾是那龐大野心的受害者,現在和一群擁有相同命運的人尋找著屬於他們自己的生活。他曾進入那荒蕪的貧瘠之地,帶著精妙的法器,嘗試著將水帶往深處,征服那裡的炙熱,創造出一片綠洲。但是有些不懷好意的事物侵佔了他的工作和他許多信任的同伴。中了圈套的人們很快就墮落了……變得扭曲,邪惡,只想著散播黑暗。納拉雷克斯自己也陷入了瘋狂,理智,瘋狂,理智,這無限的反覆之中,直到意外地被冒險者拯救。

    不幸的是,當他的神志恢復清醒時,已無法拼湊出那作惡者的絲毫線索。至於貧瘠之地,那裡雖已恢復平靜,但范達爾也下令,包括他在內的任何德魯伊都禁止踏足一步。大德魯伊說,上古之戰裡,那場大災變在最後將此地化成了一片沙漠,現在沒有任何理由在那裡浪費生命與能量了。誠如此言,即使是出於對艾澤拉斯的尊敬,也應該保留下這片貧瘠的土地。

    他們的目光又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那些剛剛到來的人……他們令布洛爾回憶起了一些羞愧的過去。當一個德魯伊對自然的協調與自身的召喚理解的越透徹,艾澤拉斯的各種生物身上所散發的金光在他眼裡也就會越明顯。大德魯伊以前這樣說過。

    但布洛爾所能看到的,卻還僅僅是銀光—雖然這銀光裡帶著絲絲天藍,對於更遠的人,這些光芒就顯得更加微乎其微了。

    他沮喪地搖了搖頭,布洛爾朝著這對人走去。可就在這時,第二輪號角聲響起了,表示著德魯伊都應該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一個有著綠色身紋的德魯伊,左前臂放下了那山羊號角,轉向了泰達希爾。

    號手對著的地方,皺褶的樹皮泛起陣陣漣漪。布洛爾顫抖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那可怕的幻境。然而樹皮僅僅是裂了開來——這裂口足夠讓暗夜精靈進入……或者說,能步行向前。

    當范達爾·鹿盔以指揮者的姿態大步走出時,德魯伊們都低下頭以表尊敬。他的眼睛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向著前來的人們點頭致意。他的穿著比大部分暗夜德魯伊都要樸素,上身肩膀僅有簡單的,外形像野獸一樣的木質護肩,這在德魯伊眼中也會顯得略為簡陋。手上開指式的編制護手一直延伸到手肘,底端木質部分從這裡顯露了出來。

    范達爾赤腳走著,顯示著他與自然母親融為一體。腰部有著唯一的奢侈品——一條鑲有巨大紅寶石的扣帶,還有一隻鏤刻過的戒指掛在它上面——長長的,飄蕩著的樹皮,包裹著它。

    「森林是世界的生命之血。」范達爾高誦著。

    「森林是世界的生命之血。」布洛爾和其他德魯伊重複著。

    「泰達希爾是世界的生命之血……」

    布洛爾和其他人再次重複了他的吟唱。

    「我很高興,你們都能如此之快的回應這次召喚。」大德魯伊頓了一下,發出這樣的聲音。「我必須向你們坦誠。泰達希爾病了……」

    這個消息立刻令其餘的德魯伊感到了不安。確實,范達爾所說的事實並不會特別地使人驚訝,可是大德魯伊這樣赤裸裸地將實情說出,才令他們倍感意外。雖然每個德魯伊都參與了它的創造,可是泰達希爾的生長源於范達爾的支持,因此,他對世界樹健康的瞭解比其他德魯伊都要清楚得多。

    范達爾·鹿盔是最先建議種植第二棵世界樹的人,而瑪法裡奧卻對此極度阻撓。可是任憑瑪法裡奧如何反對,范達爾對他的忠心卻始終如一——在知曉大德魯伊可怕命運之後,范達爾走了進來。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反對,他成為了德魯伊的精神領袖。而他的首要任務——他獨自這樣宣佈著——是去拯救他們摯愛的導師。

    在他的保衛下,塞納裡奧議會的長者德魯伊們決定讓昏迷不醒的瑪法裡奧留在那尊貴月光林地的獸穴裡。在那裡,有著世界上最自然的能量,還有掌管魔法的艾露恩姐妹會圍繞著他,使他的身體保持著最健康的狀態。由於姐妹會的精心呵護,他不會受到飢餓與失水的困擾。大家都懷著同樣的一個期望,希望強大的他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回到這個世界。

    不過,范達爾並沒有單純地將希望寄托於此。議會不僅嘗試著保存他的軀體,更在設法找回他的靈魂——即使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他們甚至向翡翠夢境的女祭司求助——偉大的巨龍伊瑟拉——終究還是無功而返。夢境裡的她,被德魯伊召喚的伊瑟拉,也沒有成功地同他取得任何聯繫。

    直到最近,這些都是暗夜精靈,德魯伊,還有全體姐妹會的秘密。無論如何,日漸增多的問題致使范達爾不得不警告他的德魯伊同胞——這都是為了氏族的延續——現在的處境有多麼的可怕。因此,他以最高理由召集了眾多的德魯伊,來到這個唐突的集會。布洛爾相信在場的所有德魯伊,如同他一樣,都在猜測這次集會是否和拯救瑪法裡奧有關。

    不過,泰達希爾也是一個重要問題,至少對暗夜精靈來說它非比尋常。創造出第二棵世界之樹的本意是讓暗夜精靈們能夠重獲永生,並獲得更強的力量。可是范達爾也暗示著這棵具有魔力的樹能夠確定那夢行者的所在,好讓德魯伊們能夠開始進行救援。

    如果泰達希爾的病真的如此嚴重,那麼……布洛爾皺著眉頭,同樣的表情也浮現在了哈繆爾和其他人臉上。

    范達爾大步地在人群裡走著,他的目光掃過人群,在布洛爾身上短暫地落了一下。雖然他知道大德魯伊並不是有意如此,但這仍然喚起了布洛爾對那次失敗的可怕記憶。雖然,那回憶從未遠離過他的腦海。

    這個長者德魯伊笑了,如同孩子們的父親一樣。「可是你們不要被絕望佔據,我親愛的朋友們。」他說著。「我叫你們來,不僅僅是為了告訴這個厄運——」

    「還有希望?」一個德魯伊不假思索的喊起來。

    「不僅僅是希望!」范達爾正聲道。「我召集你們來到這個地方,泰達希爾的根部,來幫助治療世界之樹!」他發出鼓舞人心的微笑。「一旦泰達希爾恢復健康,我們就可以重新開始搜尋瑪法裡奧.怒風——」

    「但是,我們該如何治療泰達希爾?」有人喊道。

    「用這個。」大德魯伊張開雙手。那是一個所有人都認識的物品……布洛爾看著它,驚愕地喘著重氣。

    范達爾拿著雷姆洛斯神像

    這件物品有點名不副實,不知道是誰給它起了個神像的名字。或者,它的外形像一頭哺育期的綠龍,由雷姆洛斯親手雕琢而成——這位不朽的,具有驚人遠見的塞納留斯之子。雷姆洛斯有著成年雄鹿一樣的下半身,而前腿上變,本應連著脖子的肩部卻長著一個強壯、充滿力量的人形胸膛,那裂開的鹿蹄同他父親一樣強壯有力。雷姆洛斯一半是森林野獸,另一半則是暗夜德魯伊。但這便是他僅有的相似之處,他的手掌底端是樹葉和猛禽一般的木爪,頭髮與鬍鬚全是樹葉、灌木、和苔蘚。

    雷姆洛斯也是月光林地的守衛者。實際上,布洛爾很好奇,這位不朽的德魯伊會不會親臨現場,因為雷姆洛斯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參加任何集合了。傳言說他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找尋著瑪法裡奧……

    雖然這神像沒有多大的藝術價值,但這樣一個強大的魔法器具,肯定會具有治療德魯伊的咒語……在它不會造成更大的傷害之前。

    終於,布洛爾已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他冒失地大吼,「大德魯伊,恕我冒犯……這難道不是我們努力換來的嗎?」

    范達爾轉過身來,嚴厲地注視著布洛爾。「你的擔心可以理解,善良的布洛爾。艾娜莎的死並不是你的錯。你確實拯救了許多生命,擊敗了那些惡魔。」

    聽了范達爾的話,布洛爾並沒有退縮,雖然它們令他恢復了一點平靜。一張人類的臉孔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一張充滿著堅定之心,黑髮男人的臉。他受到的苦痛甚至比這個暗夜精靈朋友還要多。在布洛爾努力擺脫那詛咒雕塑的控制,從瘋狂熊怪的狀態中恢復之時,瓦裡安.烏瑞恩曾站在他身邊。他們在作為奴隸與角鬥士時,已經結下了不解之緣。瓦裡安表現得如同他的過去已經成為灰燼,那曾經作為人類領土國王的回憶……

    范達爾再次轉向布洛爾,他舉起這個雕像,對著世界之樹。

    「曾經,我們將它從一粒果實,培育成如今完美的龐然巨物!這令我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回報也同樣豐厚……這是一個新家,有著富足的水與食物,還有抵禦敵人的屏障……」

    德魯伊們點著頭。布洛爾注意到,范達爾並沒有提到他們失去的那永生的能力,至此,泰達希爾的成長並沒有令他們得到恢復。他覺得,大德魯伊或許對這問題非常敏感。

    大德魯伊拿著神像,對著離他最近的人群伸出了手,暗夜精靈們立刻向後退了一步。「但是由於她付出的太多,泰達希爾將自己暴露在疾病之中!現在,它再次需要我們的幫助!作為回報……它定會為我們指出通往我們偉大導師的道路!」

    范達爾的熱情感染了其他人,他們紛紛表示贊同。

    「翡翠夢境正在被夢魘迅速地吞噬著……」他的聲音變得更加莊嚴,評述著共同面臨的可怕境況。「最近也沒有任何祭司的消息,在上次那愚蠢的嘗試之後,我在此禁止任何人進入夢境……」范達爾瞪著下面的聽眾,看看有誰膽敢反對。「為了瑪法裡奧,也不能再讓他看到更多的死亡……」

    他把手放到胸前,畫出一個圓圈,然後在裡面添加了兩條豎立的曲線條紋。它們表示塞納留斯的鹿角,而整個符號則代表著塞納留斯之環。

    德魯伊們手握著手,為即將開始的儀式做著準備。布洛爾拋開了他的各種擔心,還有那平凡的想法,令自己出神,成為治療形態。除了布洛爾,哈繆爾也做著同樣的事。

    范達爾轉過身,面向泰達希爾,他雙掌貼著這巨大的樹幹,手指在粗糙的樹皮上滑過。

    在世界樹內部,有什麼東西在混沌中攪動,它就像德魯伊身體的一部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它。就算在治療形態下,布洛爾也能感受到,某種巨大的存在正在進入集會……泰達希爾的精華接觸了每個治療著它的人,在他們心中冉冉升起。

    世界樹不僅僅是暗夜精靈們的家,它也關係著整個艾澤拉斯的健康。疾病影響的不僅僅是附近的環境,還有島對岸的大陸,連空氣和海水都無法倖免。而更重要的是,一個生病的泰達希爾無法再調理自然與墮落間的平衡。

    大地震動著,然而沒有人感到絲毫的恐懼,就算巨大的觸手破土而出。

    但是伸出的並不是什麼觸手。取而代之的,是泰達希爾埋入地底深處的樹根。每條根須都對著一個德魯伊,如同一條條巨蛇隨時準備發動攻擊。沒有任何一個德魯伊選擇逃走,他們知道泰達希爾不是來傷害他們,而是在尋求他們的幫助。

    一條巨大的根須已經和范達爾纏繞在了一起。然後,在根莖主幹上,無數須莖也萌發出來。這些根莖,像葡萄籐一樣,一條條地繞上了大德魯伊的身體,直到他身體的一半都被它們覆蓋。

    不過這只是一個特例——因為大德魯伊那強大的力量,毫無疑問——這就是德魯伊親近艾澤拉斯上各種植物的方式。但有些則是從外表上看不出的,那些籐蔓遍佈了德魯伊的全身,幾乎和他們合二為一。

    范達爾將雷姆洛斯神像向前舉著。它散發著綠色的光暈,不僅僅代表著綠龍的光芒,更是那巨獸本身。就算雷姆洛斯自己也不知道,在這神像裡究竟封印著哪條他曾創造的綠龍——這是伊瑟拉的秘密。可是無論選擇的是哪條巨龍,都必定無比強大,這無可置疑。

    當這雕像的魔法觸碰到布洛爾和泰達希爾的根部時,他身體顫抖不已。但是他對大德魯伊的信任戰勝了他對這石器的可怕記憶。於是,魔法滲進了這個德魯伊的意識與靈魂。

    他融入了泰達希爾。

    泰達希爾接納了他。

    布洛爾再也無法隱瞞那注入內心的喜悅。他感到整個艾澤拉斯都已向他打開,世界樹的根部蔓延得至深至遠。他的視野衝出了小島,衝出了四周的海洋……

    然而,在他的意識伸到更遠之前,有什麼將他拽了回來,他感到一陣虛弱。不過,范達爾的意識充滿了他的腦海,保證了他——還有其他人——的安全,正如大德魯伊計劃中的一樣。

    德魯伊們的力量正源源不斷的流入泰達希爾,補養著它,給予它力量。在如此多的意志與渴望之下,布洛爾能肯定,侵蝕著這偉大的樹的根源——無論它是什麼——都必將化為灰燼,也誠如大德魯伊所言,它也必定會幫助他們救出瑪法裡奧——

    就在想起他的導師後不久,布洛爾意識受到了一陣刺激。一股黑暗在他腦海裡蔓延,正如他之前看到泰達希爾的可怕腐敗景象時一樣。布洛爾試圖擺脫這似曾相識的不適感,然而它卻在不斷地擴大——

    布洛爾·熊皮……

    對他名字的呼喚粉碎了這個德魯伊最後的冷靜。他是否知道這個聲音?難道是——

    泰達希爾和他聯繫被扯斷了。布洛爾發出一聲喘息,單膝跪倒在地。模糊之中,他感覺到周圍有其他人,包括哈繆爾。那麼之前的呼聲是哈繆爾發出的嗎?不,那個聲音有些虛幻:而且現在,在他腦海裡,它毫無蹤跡地消失了。

    無法再集中精力,這好像一個夢,他的理智已經崩塌,只剩下潛意識……

    哈繆爾將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布洛爾抬起頭,許多德魯伊們圍著他,其中多數是他的朋友。

    「我很好,」他告訴他們,有氣無力地。「抱歉我中斷了儀式——」

    「這和你沒有關係,」納拉雷克斯站在布洛爾一旁解釋道,語氣十分困惑。「哈繆爾發覺你彎著身體,於是離你最近的人都過來了,但並不是你使得我們半途而廢……」

    納拉雷克斯和哈繆爾攙扶他站了起來。布洛爾尷尬得面紅耳赤。「如果不是我的錯,那麼是什麼?」

    但就在那張嘴的一瞬間,他從周圍的大地上感覺到了,這裡有的,不再只是德魯伊。眼前,有什麼東西正迅速的靠近。

    布洛爾朝著范達爾看去,他背對著泰達希爾,注視著德魯伊們的左方。現在他明白了,是這些外來者的接近,停止了大德魯伊吟唱的咒語。

    一隊新來者正毫不遲疑地向著集會行進,後面保護著他們的首領。雖然他們也是暗夜精靈,但是誰也不會將他們錯認成德魯伊。

    她們全是女性,而且很明顯是教會的信徒,身邊的劍鞘,背後的箭筒中都空空如也。布洛爾猜想她們是出於對德魯伊召喚的尊敬才卸下武裝。但僅從那靈活優雅的身型中就可以判斷,她們不只精通各式武器,更是空手近戰的高手。

    雖然她們只有十一個人,但其所在的教會肯定比這大得多。宛如銀色月光般的長袍包裹著她們,一直垂延伸到腳踝:狹長、優美的銀質淚珠從緊身衣上胡亂地垂下,每一隻都鑲嵌著藍色的法珠。腰部附近,相連的弓形腰帶緊扣著羽冠。長袍非常地寬敞,隨著氣流的運動而飄浮,足夠的空間與機動性使她們能夠自由地舞動各種戰鬥藝術。即使沒有一刀一槍,這支十一人的隊伍仍是一支精良的部隊。

    她們的首領迅速地——幾乎是不耐煩地——掃視著德魯伊。她伸出自己的雙手……灰暗的天空突然散盡陰翳,艾澤拉斯的兩輪巨大的明月灑下光芒,照耀著這片土地。

    「我們並不只是帶著麻煩來的,是吧?」泰蘭德·語風禮貌地問道。「不過,這裡可不是經常召開會議的地方……」

    「艾露恩姐妹會的成員啊,這裡隨時都歡迎著你們,」范達爾回答道。「不過就算德魯伊的集會對於月光女神的高階祭司,暗夜精靈的首領來說沒有什麼特別意義……」

    「這都不重要,即便是這不同尋常的地點,」她回應著,強硬的態度令范達爾皺起了眉頭,德魯伊們也騷動起來,「如果不是艾露恩女神親自向我喻示了那可怕的真相。」

    德魯伊們開始議論紛紛。范達爾招著手,以示安靜。緊皺著眉頭,他問道。「什麼『可怕的真相』,我的高階祭司?」

    泰蘭德有點哽咽,這個消息對於她似乎有點特殊。「瑪法裡奧快死了……」

    「荒謬!我們保護著他的獸穴,而你親點的女祭司們也日夜照顧著他的軀體。沒有任何理由會出現這樣可怕的局面——」

    「儘管如此,它還是發生了。」她回道。「他的處境已經變了,瑪法裡奧正在死去,我們必須盡快採取行動。」

    范達爾還沒來得及反應,布洛爾發現自己已經喊了出來。「那麼我們該如何做才好,高階祭司?」

    泰蘭德的聲音硬如鋼鐵。「首先,我們要去月光林地。」

    備註:

    (1)原書中為「路肯·狐血」,為意譯,根據WOW中人名大多直譯的習慣,並參考譯人隱修會的譯名後,修改為「路肯·弗克斯布魯德」。本文之後所出現的「路肯·弗克斯布魯德」全部為更改後的譯名。

    (2)原書中為「伊雷弗拉爾」,而該處為校對遺漏,正確名字應為「雷弗拉爾」,故予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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