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2002 第六節 文 / 馮小剛
12月23日,窗外雪花漫天,落了一層,又落一層,整個京城被白雪覆蓋,從我家的陽台向下俯瞰,風把樓頂的積雪吹得四散,路上的行人和車流在紛紛揚揚的飄雪中,猶如攝影機升格後拍下的高速鏡頭,緩慢地移動著,令我的心情變得有些憂傷。
在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無數生命裡,母親的離去是真正從苦難中得到了解脫。
我不知道自己的路還有多長,也不知道未來將要帶我奔向何方?
我想起了已經過世的母親,想起的卻是她年輕時的模樣。她的一生是這樣度過的:20歲就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孤身一人來到北京;婚後又失去了一個年僅兩歲的女兒;35歲時離婚;45歲時身患癌症;57歲患腦血栓,從此長達16年癱瘓在床上。
她躺在床上,回憶自己的一生,不禁淚流滿面,到後來,她每次見到我都哭,但已經是沒有聲音,也沒有眼淚的無聲乾哭了。醫生說她患了老年癡呆,但我知道,那是因為她的內心深含著冤屈,直到她去世的那天早上,人都非常的清醒。
母親曾對我說:兒子,你會順順利利的,所有的苦難都讓媽媽一個人替你嘗盡了。你有出息,我的罪就沒有白受。
母親去世時,我在輓聯上寫下這樣一句話:
媽媽辛苦了,您老休息吧。
因為新年將至,我的手機裡飛滿了短信,讓人悲哀的是,除了小精靈周迅給我發來兩個字:「快活」。剩下的通通都是轉發自短信業務公司散發的套話,雖然溢滿了祝語賀詞,但我卻看不到一句發自朋友內心的知心話語。
世界在改變,而且就在一瞬間。
母親曾對我說:兒子,你會順順利利的,所有的苦難都讓媽媽一個人替你嘗盡了。
曾幾何時,過年了,人們通過寫信彼此問候;再往後,人們因為交友範圍擴大,改成了賀年卡;再往後,通訊發達了,賀年卡也懶得寄了,改成了打電話拜年;再往後,電話也懶得打了,改成了轉發短信,甚至都不用自己的話。我不發短信,也對這些千篇一律的玩藝不感興趣,我如果要向朋友拜年,就親自打電話告訴對方。
這是情分,不是走過場。
我曾試圖把接收短信的功能刪除,但得到的答覆是,只要開通了就不能取消,關了機都能接收到,惟一可以避免的方法就是,把手機扔了。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情,它已經有了自己的生命,而且正在張開冰冷的大嘴撲向芸芸眾生,每個手機持有者竟還美得屁顛屁顛地,心甘情願地,被它所操縱。
這裡我想給那些唯利是圖的短信業務公司拜一個年,我不發短信,絕對是發自真心的願望:
祝你們來年不順利,願你們的生意不興隆。
寫到這裡,我有點累了。原本還想說的很多事,很多話,正如潮水般從我的心裡一層層退去,接著漲滿的是拍電影的夢想。
天黑了,雪還在下個不停。願眾生平安,天下公平。
《老吳太太》這篇散文什麼時候讀起來都讓我感動不已,並因此產生創作衝動。
但改編起來才發現,有些文字只適合靜靜閱讀,一旦改成電影,驢唇不對馬嘴。特將此文收入,與大家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