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紅顏 文 / 司馬軒
原來林秋竹同沈秀琴別過冷俊向客棧行去。路上卻又碰巧迎面遇到了沈劍華夫婦。
遠遠地,沈秀琴便一臉歡悅地叫道:「哥哥!嫂嫂!」
那沈氏夫婦自是驚喜交加衝了過來,沈劍華心痛地道:「琴兒,你到哪去了?還好麼?」
沈秀琴甜甜地笑道:「哥哥,你放心!我都十七歲了,再不是那個小娃娃了!」
「再大你也是我妹妹!」沈劍華怨道,「琴兒,你也不回家看看,我以為你不要我這個哥哥呢了!」
沈秀琴拉著沈劍華的衣袖撒嬌道:「哪裡,哪裡!琴兒怎麼會不要哥哥了呢?哥哥,這半年我玩的可開心了,我一直同阿俊哥哥在一起。」
沈、畢二人怔住互望一眼,心中別是一種感覺。
沈秀琴又道:「哥哥,阿俊哥哥已答應我陪我遊遍天下了,你再別怪他啦!好嗎?」
沈劍華哈哈一笑道:「我怪他做什麼?!歡迎他還來不及呢!」
沈秀琴一聽自然是十分高興,心裡舒了一口氣。
沈氏夫婦轉向林秋竹道:「秋竹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
誰知,這一聲「秋竹」卻害慘了沈家。
「秋竹?」突然路邊的樹林一陣風吹草動,一個中年男子跳了出來。
他四十有八、目光凶狠,手上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劍問道,「是林秋竹?劍魔的女兒?」
四人很奇怪互望一眼,不由點了點頭。
那男子突然發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哈!哈!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了!這一天我終於等到了!哈哈哈……」
林秋竹見此人似瘋似傻十分可怕,覺得事情暖蹺,不由握緊了「鳳鳴劍」,也捏了一把冷汗。
突然,那男子停止了狂笑.將惡狠狠的目光投向四人,這目光使林秋竹想起了上官無敵臨死前的凶狠面容。
那男於將劍一抖,一聲怒喝「接招!」向四人迎面劈來。
四人同時抽劍,霎時便將男子籠罩在劍光當中。只是那人如瘋了一般,天不怕地不怕,在劍雨中沒命地砍向四人,數招一過,四人無不駭然。
那人的劍術當真怪異,明明這一招本該這麼打,卻突然將劍法一變從人沒有想到的地方刺來。
那劍勢若翻江倒海般壓下來,竟迫地四人連連後退。
林秋竹江湖出行這麼久還從未見過武功如此厲害的人!而且又是衝著她來,自然覺得隱隱不妙。
幾次交手不由大吃一驚,那人的內力竟那般強,一個不留神,左肩被那人重重推來一掌。
林秋竹是頓時覺得頭昏眼花,眼前灰黑。
她心裡明白,即使同那人拚命也未必可以得勝,便對沈氏夫婦叫道:「沈兄,畢姑娘!
快……快走……去、去找張大哥……」
話音未落,那人又是一劍砍下來,沈劍華一驚叫道:「那怎麼行……?」
沈秀琴卻也急了,對沈劍華大叫:「快走呀!」
沈劍華眼見那人將林、沈二人逼的連連後退,一咬牙道:「琴兒,秋竹姑娘,你們、你們千萬要挺住!」而後沈、畢二人轉身便向遠處奔去。
林秋竹怕那男子追他們,一把銀針「天花亂墜」撒去。
那人從嘴角擠出一絲冷笑,將劍在身前一晃,「當當」幾聲銀針紛紛落地,而後揮劍疾攻二人。
林沈二人雖然聯手對敵,可這畢竟同林張二人聯手差遠了。而林秋竹不但要保全自己,還要照顧沈秀琴,不由又驚又急,香汗淋漓。
又是好些回合,林秋竹的劍光只能罩住心胸要穴,根本無法去攻那男子,當下將銀針一把把扔出。一招「爭芳鬥艷」,一招「白卉含英」滿天的針雨向那人襲去。
但是那男子冷冷一笑,將劍在週身迴旋竟一一擋住!
突然他一聲:「看招!」便一劍疾刺林秋竹右胸,林秋竹揮劍一擋,那人又是反手一刺,另一手順手點了她的穴道,一切在瞬間完成,快的無法形容。
林秋竹一下子是動不得也語不得。那人喝道:
「你且好好呆著!待我收拾了這個丫頭再說!」而後揮劍轉向早已驚呆了的沈秀琴。
沈秀琴雖然得張嵐的指點,劍術也是繁花似錦十分繚亂,但內在功夫,還是同那人相差甚遠,幾招未過,手中的長劍以是脫手而飛!那人哈哈一笑,將劍插回劍鞘道:
「乖乖站這兒!」
林秋竹自個兒暗暗運氣欲解穴道,雖然他內力頗高,可那男子的內力卻也是高的出奇,十分不易解開,心下甚為驚奇,不知此人來頭如何,自己同他又有何過節。
那男子著看林秋竹又看看沈秀琴,目光來回不定,二人十分奇怪。
沈秀琴不由東拉西扯起來:「這位伯伯,你是誰呀?從哪裡來?嗯……你的鬍子好可愛……」
「住嘴!」那人怒吼道。沈秀琴嚇了一大跳,不敢再說什麼。
那男子愣了好半天才突然問道:
「這位姑娘,誰是林秋竹!」沈、林二人同時一愣。
原來此人只知道林秋竹十分美貌、劍術頗精,究竟是誰他也不知道。
而沈、林二人都是美若天仙、相貌不凡,且沈秀琴所學的劍術是變化多端,看的人眼花繚亂,似乎同林秋竹相差不多,所以就搞不清楚誰是誰了。
沈秀琴見那人面露殺機、瘋怒異常,不由脫口而出:「當然是我啦!」
林秋竹大吃一驚,她早已知道那人尋她不會有什麼好事,沈秀琴是在救他呀!只苦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呆呆地望著二人。
「好、好……」那人狂笑道:
「林振揚啊林振揚!我雖然打不過你,但終還是可以報仇了!二十三年前你殺我愛子,二十三年後我就殺了你這個女兒!」
說完,猛地一運氣,將畢生的功力寄予雙掌上,向沈秀琴猛推一掌!「琴兒!」情急之下,林秋竹竟衝開穴道撲了上去!
可是,晚了。
沈秀琴立刻飛出幾十丈外,「畦!」地一聲吐出一大口血。若是換作林秋竹也許便不至於死去,可是沈秀琴,她哪裡受得了?
「琴兒!琴兒!」林秋竹大叫著撲了上去,淚水奪眶而出,一把抱住沈秀琴道:
「琴兒,你何苦呢?」那男子道是一愣,半響不動。
林秋竹心如刀絞無言以對。
沈秀琴那俊俏的臉顯得蒼白無血色,嘴角邊還流出一道殷紅的血。
她緩緩睜開眼睛、努力地想微微一笑,可是沒有成功。
林秋竹慌忙為她運起內功,以維持她的生命。
沈秀琴淺淺一笑道:「我……不行了,……沒用了……」
「琴兒!你……」林秋竹心中悲痛難言失聲痛哭。
沈秀琴道:「秋竹姐姐,……你……快要做……新娘了……怎麼可以死?」說著調皮一笑「再……再說……琴兒是個孤兒……哥嫂成親了……哪裡……哪裡還需要我!」
林秋竹見她奄奄一息,含淚道:「琴兒你不能死!你答應過我,要喝喜酒,怎麼可以死呢?」
沈秀琴微微笑道:「喜酒是……喝不了……了……」
她閉上眼睛覺得胸口很痛,自己也很累,只想睡覺,而腦悔中卻清晰地映出一個少年的模樣,卻是冷俊.直到此時,她方才明白,自己真正最掛念的人,是冷俊!原來她以為自己一直是喜歡張舒恆,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琴兒!」突然,冷俊從遠處奔了過來,撲上前將沈秀琴抱住大叫道。
沈秀琴艱難地睜開眼睛,見眼前正是她所希望見到的人!笑了,道:
「阿俊哥哥……我……我不行了……」
「不!」冷俊流淚道:
「胡說八道!你會好起來的!」
沈秀琴微微搖了搖頭道:「晚了。」
冷俊哭道:
「你不會死的!不會……我答應過你,還要帶你游長城、去西湖……」說著便哽咽了。
沈秀琴道:
「長城、西湖是去不了了……阿俊哥哥……原來我……我不明白……只覺得……同你……
你在一起……好快樂……現在……我才真正……明白……明白……我……是喜歡你的……大概……這便是……情……吧!」
冷俊也不由道:「琴兒,我待你也是-樣,我從來未喜歡過任何一個女孩子,直到遇見你。我才被你改變了。」
冷俊真希望這不是事實,多希望這是一場夢啊!「你、你這一死,叫我可怎麼辦呀?」
沈秀琴聽他如此之言心中一片幸福,突然記起冷俊曾經對她說過:「是生是死我與你同在。」
不由一怔道:「阿俊哥哥……求……求……你答應……答應……我一件事。」
冷俊點頭道:「一定,一百件也依!」
沈秀琴道:「我死了……之後……你……你要好好……活著……千萬別……太……牽掛……我……別為……我傷心……」
冷俊心如刀絞只想隨她一死了之,但見沈秀琴用期待的目光望著他,不由點了點頭道:
「琴兒,你放心吧,阿俊哥哥會永遠等著你,等你回來的……」
沈秀琴似突然想到什麼,艱難的從衣袋中掏出一把匕首和一個玉珮,正是張舒恆和冷俊送給她的,道:
「阿俊哥哥,這、這……是舒恆哥哥給我的匕首……現在我要還給他,而……你送我的玉珮,就、就……一直陪伴我身邊……隨、隨……我入葬……」
冷俊強忍著淚,使勁點著頭,沈秀琴甜甜一笑道:
「今生今世……真幸運……能遇……到你,……倘若……人……有來生的……話……我們、我們還做朋友……那時……你再帶……我帶我遊遍天下……阿俊……哥、哥……我、我……真不想、想離開……開……你,……真希望……能、能……同……同……你、你……
你……永遠……在……在……一……一起……」
漸漸地沈秀琴的聲音低了下去,終於消失了,她的嘴邊掛著笑容,帶著幸福和惋惜,走了……
※※※
冷俊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難以相信這是事實,覺著自己心口有一把鋒利無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著、剮著,血也在一滴滴地流著。
突然,他那憤怒的情緒像地底下騷動的熔岩亂頂亂撞,要找到火山口噴薄而出,心頭同火一樣燃燒,血都沸騰了!他的臉上陰森可怕,用「寒光劍」指著殺掉沈秀琴的男子。
怒吼道:「你殺了琴兒!我要親手殺了你,」他的聲音讓大地震撼,振的樹葉片片飛落,一劍向那人揮去!
那人卻是呆了一般,突然大叫道:「兒啊!」淚水竟奪眶而出,跪在了地上。
冷俊心中憤怒,毫不留情一劍揮下,可那男子竟是不躲不閃,冷俊舉劍的手正要落下,卻是停在了空中,喝道:
「你胡說什麼?!誰是你兒!」那人淚流滿面地叫道,「俊兒,俊兒,你是冷俊,-定是……」
冷俊雖然恨不得一劍將他殺掉,但還是隱隱覺得不該如此輕率,叫道:
「冷俊這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嗎?我爹二十年前便死了!」
那男子哭喊道:「俊兒,我是你爹,是冷思頡……那封遺書,是我用血寫的,你一定還記得,若是你不信,我可一字不落的背下來!」
而後未等冷俊開口,那人便將遺書從頭到尾背了下來。
冷俊記憶力好,加之那是爹爹的遺書,早巳銘記於心,聽他思毫不差的流利背出,見到爹爹的喜悅,早已被沈秀琴之死沖得煙消雲散,手中的劍「噹」地一聲掉在了地上,此仇怎報?
冷思頡落淚道:「俊兒,爹以為你死了……看到你手中的『寒光劍』以及依稀可辨當年的模樣才認出來!兒啊兒二十三年來,爹無時不想為你報仇,誰知,竟然失手錯殺了你心愛的姑娘,爹對不起你啊!……心愛的姑娘!心愛的姑娘!……」天長與地久,此恨極千古!
冷俊覺得天昏地暗、一片茫然,神智大亂一般,發瘋般地掩面飛奔,消失在叢林中,張舒恆本想攔他,竟被他一把推開,那裡還攔得住?
原來,那冷思頡同林振揚決鬥時,心地善良的林振揚不忍殺他,見他有悔過之心,便將他放了。
可是這冷思頡家的兒子冷俊同他卻失散了,並謠傳被林振揚所害,這使冷思頡心裡十分憎恨,上一代的恩怨,何嘗要延續到下一代?從此他便深居簡陋、苦練武功,為報此仇。
因為勝不了林振揚,便欲殺他女兒林秋竹,誰知……
不知何時沈氏夫婦已站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一切,四人都是滿面淚痕。
林秋竹道:「沈兄、沈嫂我的命是琴兒救的,我們欠你們太多太多,我真的對不起琴兒……」
沈劍華淒然一笑道:「我們大家都是好朋友,若是換作我,我也會去救的。琴兒是我妹妹,十幾年來同我吃了好多苦,命中注定便是個苦命的孩子……哎!琴兒,你跟哥哥在一起受苦了,可
哥哥就要讓你幸福生活的時侯,你卻又離開了我……」
淚水順著沈劍華的臉頰流下,流進嘴裡,苦苦的……四人默默無語,無聲的流淚,多好的姑娘!上天真是不公平啊!
經張、林二人一致要求,將沈秀琴的屍體,埋葬在梨花島上一株美麗的梨樹下……
※※※
一個多月後,微風和煦,綠柳含煙,正是初春,也是張舒恆、林秋竹二人成親的大喜日子。
整個梨花島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張舒恆同林振揚滿面笑容地在門前迎候,各界武林朋友都來賀喜了。
蕭逸俊滿面含笑,朗聲道:
「碧海雲生龍對舞,凡心日出鳳歡飛。恭喜!恭喜!劍魔老兒,有舒恆這個女婿還是不錯吧!」
林振揚微微笑道:「罷了!罷了!各人有各人的緣分!」
司馬無憂卻道:「哎,劍魔,誰不說這門親事不美滿呢?滄海日明珠獻彩,藍天日暖玉生香,劍魔,該恭喜呀!恭喜呀!」
靈吟風也對林振揚作了個揖,道:
「林前輩,人間錦繡繞金屬,天上旌歌送玉麟,晚生有禮了!」
而後又對張舒恆笑道:「舒恆,恭喜!」
方若飛則道:「玉鏡人間佳合壁,銀河天上渡雙星。恆兒是傻小子有福氣,有緣嘛!」
眾人一起哈哈大笑。
張嵐笑道:
「蕭兄,看你賢弟成親把你樂得合不攏嘴!瞧瞧,你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還沒有妻室,到是讓你賢弟搶先了一步,你的喜酒哦什麼時候才能喝呢?」
蕭逸俊含笑不語,突然似想到了什麼,道:
「清風拂柳兩面搖,遙遙天際路迢迢,但求情深緣也深,紅塵一笑共徘徊。」
眾人同是一愣,都有些莫名其妙,靈吟風聽他這些話也怔主了,難道……莫非……
眾人卻並不在意蕭逸俊的話,張嵐環顧四周未見沈秀琴與冷俊,不由悄悄問張舒恆道:
「琴丫頭和冷俊那小子呢?」
張舒恆神色黯然道:「琴兒死了……」
「死了?」張嵐大吃一驚,見張舒恆面上痛苦才不由不相信。知此時不該談論此事,便不再追問。
婚禮上,八大高手、三大劍王、沈氏夫婦、卓一凡夫婦、靈吟風、方婷大家都來了,整個大廳一片歡悅的氣氛。
拜天地時,新娘林秋竹身著紅衣,被方婷相攙姍姍而來,而方婷含笑的臉上顯出一種不易被人察覺的隱隱憂愁。
拜堂之後,張舒恆欲為眾人敬酒。他先舉起一杯道:
「今日乃是我同秋竹大喜的日子,而秋竹的命是沈秀琴姑娘救的,這第一杯酒便敬她於地下。」說罷將酒倒在了地下。
張舒恆分明看見,沈氏夫婦眼中含著淚花……
林秋竹獨自蓋著頭巾坐在房中,心中無限幸福快樂,突然她想到了那一日二人同王靜嫻一同算命的事,記起算命人走時吟唱的話:
莫問癡,雨打花落問花可有憂,
莫問恨,刀光劍影問劍幾曾愁,
莫問情,怕一夜白了少年頭,
莫問劍俠情緣是否不堪回首不堪留。
我笑風,踏步江山江山在我手,
我笑雲,浪跡天涯天涯在小樓,
我笑君,是一生不死地等候,
我笑英雄彎弓射鵰有淚欲流淚滿首。
莫問癡,癡心不曾休,
莫問恨,恨時愛憂憂,
我笑風,風起水會流,
我笑雲,雲做我心舟。
莫問生死相許為情為緣來相守。
在林秋竹看來,如今是豁然開朗,這些話看似「笑問情緣」,其實這三段何常不分別體現了王靜嫻、張舒恆與自己的感覺?
到此時她也才明白那「莫問生死相許為情為緣來相守」一句話的份量。
外面,客人們慢慢散了,張舒恆進了洞房,掩上門,呆呆地望著蓋頭巾的林秋竹,心中波瀾起伏。
他走上前去,輕輕去掉林秋竹頭上的蓋巾,露出一張如花似玉般美麗的臉龐,見她柳眉櫻唇,膚白勝雪,臉頰微微泛起紅暈,明若秋水般的眼睛脈脈含情地望著地下,當真是若仙女下凡-般美麗,竟自個兒癡了。
林秋竹不由杏臉飛霞輕輕喚道:「舒恆哥哥……」
張舒恆回過神立刻紅了臉,癡癡地道:「秋竹,你真漂亮,就像仙女一樣!」
林秋竹垂下眼簾,面上發熱,心噗噗亂跳。
張舒恆又歎道:「秋竹,等到今天是多麼不容易啊!」
二人思朝翻滾,從店中的相逢到攻魔教的幾番同生同死,從劍魔反對這門婚事,到王靜嫻的出現,從感情轉折到龍鳳合璧,歷盡了多少艱辛,才有今日這洞房花燭之夜。
林秋竹心底十分滿足,她想到王靜嫻、方婷,比起她們自己幸福多了,不知道日後,二人又是何樣?
那王靜嫻道是從那日消失後,便再無音訊,而方婷卻是帶著淡淡的哀怨隨著方氏夫婦回太湖島上生活。幾年後,終於嫁給於峰,退隱江湖了卻餘生。
林秋竹輕輕笑道:「張大哥,你還記得我女扮男裝同你在一起的日子麼!」
「記得,怎麼會忘呢?」張舒恆點頭道:「我那時也忒蠢,竟不知你是個女子,你幹嘛騙我數日呢?」
林秋竹莞爾笑道:
「我知道,我長得不難看,又是劍魔的女兒,誰對我都好。那麼打扮,是想看看,有誰是真心真意對我好,誰料,就碰上了你這個冤家!」
張舒恆不由傻傻地笑了,怪不好意思。突然他似記起什麼道:
「你還沒教我變錢呢!」
林秋竹一怔想起初識之言,笑道:「傻大哥,你是當真不知,還是來取笑我?那時,我是在騙你哪!我身上本來就有很多錢!」
張舒恆一愣似在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啊……」
他頓了頓問:「秋竹,你當真不會後悔嫁給我嗎?」
林杖竹怨道:「當然,你怕我婚後一後悔走了?」
張舒低下頭輕聲道:「你我相差太遠,我怕,我怕……」
林秋竹笑道:「天地都拜過了,還說這些幹什麼!張大哥,秋竹雖是愚蠢女子,但定下的婚約,怎能不守?倘若將來我對你三心二意,你一劍殺了我便是。」
「不行!不行!」張舒恆大叫,「我不會殺你的!」而後又低頭道:
「秋竹,其實我真怕你不再理我走了,這樣我會很難受很難受的,若是你死了,我,我也不活了……」
林秋竹摀住他的嘴理怨道:「大喜的日子,說什麼死呀活呀的,多不吉利!」而後又輕輕一笑。
張舒恆打了打自己的嘴巴道:
「我這個人不會說話就是笨!」林秋竹不由嫣然一笑,心中無比甜密。
※※※
三個月後,張舒恆、林秋竹夫婦二人攜手行於梨花島上。
林秋竹望著滿島盛開的梨花紛紛飄落,不由想到幾個月前,那一段驚心動魄的情景。
「秋竹,你怎麼啦?」張舒恆望著美貌如花的妻子,見她神色甚為淒苦問道。
林秋竹搖搖頭輕輕地道:「我想去看看琴兒。」
張舒恆心中不由一怔,隨即點了點,二人便徑直朝島中的那座孤墳走去。
如今墳頭的那株梨樹也開了花,片片飛落,顯得孤墳前一片淒涼。
遠遠地.張、林二人望見一個人影站在那梨樹下。
二人怔住互望一眼,不知是何許人。
近了才看見,原來是一個身著灰衣道袍的道人,癡癡地望著沈秀琴的墳頭,口中喃喃地說著什麼。
待他回過頭時,二人不由大吃一驚,道人不過二十出頭,眉清目秀,滿面的失落與淒苦,不是幾個月前神色自負的冷俊是誰?
「冷,冷兄弟,你……」張舒恆吃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秋竹則全明白了,心中十分歉意,道:「冷公子,我們欠你真得太多了,琴兒她……」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們不必再提了。」冷俊淡淡地道。
林秋竹心中明白,冷俊怎會將沈秀琴忘記?恐怕他的一生中,沈秀琴的影子是要永遠伴隨他了。
「冷兄弟,你,你為什麼……出家了?」張舒恆問,大概他還未明白冷、沈之間的故事。
冷俊淒然一笑道:「琴兒已離開塵世,我還在這兒幹什麼?只不過為了我們之間的誓言罷了。」
張舒恆一愣,明白他是為了沈秀琴。
而林秋竹不由在腦海中,浮出現沈秀琴臨死前,那一幕淒慘的景象,無言以對。
張舒恆又道:
「冷兄弟,現在八大高手重新選人,你不是想武功過人、出人頭地麼?你武功與我差不多,可以與於峰少俠爭一爭,若是不介意便去吧。」
冷俊淡淡一笑,如今在他看來,一切得失成敗,終不過是過眼煙雲,一切功名利祿不過是薄紙箭穿。曾經自負、野心、刻苦去爭天下第一,到頭來武功是練得異常之高,可這麼高的武功連琴兒也救不了,也無法去報仇,又有何用?
道是因為自己的野心,離開了琴兒,去爭天下第一,才讓沈秀琴喪命於自己父親的手下!
「如今我已了卻塵緣出家為道,不再為名利爭奪,八大高手之名還是讓給於少俠吧!」
冷俊緩緩道來。
因此日後於峰知此事本欲自動退出,道是靈吟風自己退出隨師父浪進天涯,並於十年之後繼承了師父司馬無憂之名。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冷俊又接著道:
「什麼天下第一,什麼八大高手,這一切名利終將隨風而逝,我要那些並沒什麼用,只不過是得了個名頭罷了。我原癡心爭名什麼也不顧,待人冷若冰霜、無情無義,直到遇見了琴兒。可是就因為自己的野心,害得她也離我而去,我要天下第一,連琴兒也救不了,反害她離開塵世,又有何用!」
冷俊雙眼平視前方,充滿了悔恨、失落,他接著又道:
「其實人生在世未必要爭奪天下第一,嚮往春光,春色顧然好,嚮往出名,亦是無可指責的人生追求,但一味地執著於出名,到頭來你將傷心一世。平平淡淡一生平安,將是最快樂的事情。」
張、林二人互望一眼,他終於明白過來!可這明白,負出了多少代價?痛苦?二人想到自己能夠挽著手走在梨花群中是幸福的,不由相視一笑,無比欣慰。
「持而盈之,不知其已。揣而銳之,不可常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下道。」冷俊長歎口氣,淡淡地道:
「從此以後,你們不必再來找我,省得大家見面反而徒增憂傷。」
說完便轉過身去,腦海中的思緒像霧、像屢屢輕煙似的連接而又不連接倏忽地從腦海閃過。
他望著片片梨花飄落,彷彿看到沈秀琴在遠遠地方,微笑地望著他漸漸遠去,心中無限淒楚,漫漫的長路我們曾經一起走過,多少歲月中,有歡笑,有哭泣,有和睦,有爭吵,有這永駐心間的記憶。
可現在,琴兒,你在那兒?茫茫人海為什麼我們偏偏相逢?芸芸眾生為什麼你我能夠相知?倘若為緣,那為什麼所有的心事,從此隨風而逝?隨水而流?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攔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笑問蒼天,又何人,看破世間塵緣?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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