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將元人逐出 文 / 南湘野叟
幾個時辰之後,冷瑤光終於瞧出了一點眉目,這一下子可糟了,一連三天,他不分晝夜,廢寢忘食,那些圈圈點點,幾乎使他變成了一個呆子。
三天之後,他終於吁了一口長氣,回頭侍立身側的索媸道:「媸兒,我餓了,快去給我找點吃的。」
索媸唸了一聲佛號:「菩薩保佑,你終於知道餓了。」
一頓飽餐,使得冷瑤光精神煥發,他瞧瞧天色,才不過午初時分,他正想與索媸出去觀賞一下嵩山景色,血刀門的蒙驁匆匆奔來道:「冷兄弟,我正要找你。」
冷瑤光一怔道:「二師兄不是去到牡丹堡的麼?可曾見到雲姑娘她們?」
蒙驁道:「見到了,憑雲姑娘的機智,已找出兩個殷天鑒的臥底之人,可惜他們至死不悟,枉送了兩條性命?」
冷瑤光道:「只要找出奸細就好惜花帝君可曾答允與咱們合作?」
蒙驁道:「他已答允了,但要你與他較量較量。」
冷瑤光道:「那是為了什麼?」
蒙驁道:「還不是你闖的禍,他說你破壞牡丹堡的聲譽,故始終心有不釋。」
冷瑤光一歎道:「估不到惜花帝君的度量是如此狹窄,好吧!二師兄歇一會兒,我去稟告我娘一聲。」
冷夫人答允了,並囑他如果日期迫近武林大會,就叫他歪到洛陽白馬寺去集合,瘋、駝兩位大師,到時也會到白馬寺聚齊的,冷瑤光應了一聲,逐偕同蒙驁向牡丹堡馳去。
牡丹堡在郭店,距嵩山十分之近,他們放步急走,至夜色迷濛之際,已經趕到了那牡丹堡。
舊地重遊,冷瑤光依然感到有點陌生,何況牡丹堡中與他交過手的不在少數,他的行動就不得不謹慎一些。
好在血刀門下及雲裳,都是牡丹堡的貴賓,禿子跟著月亮走,他只好借借光了。
離莊門還有一箭之地,左右花相首先迎了上來,這兩位在牡丹堡頗有權勢的人物,對冷瑤光似乎已另眼相看,他們雙雙抱拳為禮,簇擁著他走進莊去。
雲裳、黃瑜,由海棠花後宛星星伴著在莊門相迎,三宮六院十二軒,以及八駿八傑旗下的弟子,由莊門擺到內廳,形成一片人牆。
這是什麼原因?迎賓嘛,太過隆重了一點,示威嘛,實在大可不必,不管怎樣,既然來了就只好隨遇而安,他含著淡淡的笑意,昂首闊步,逕向內廳闖去。
由莊門至內廳有一段不算太短的距離,左右花相與冷瑤光閒聊著,似乎怕冷落了這位貴賓似的。
廳門之前立著三人,除了崔六三、石琪,另一個身材修長,儀表不俗的紫衫中年,八成就是惜花帝君石三絕了。
崔六三赴前了兩步,雙拳一抱道:「辛苦了,冷兄弟,這位就是惜花帝君,你們兩位,多親近親近。」
冷瑤光抱拳一拱道「在下冷瑤光,見過石大俠。」
惜花帝君哈哈一笑道:「冷少俠龍姿鳳表,果然名不虛傳,請。」
主人側身讓客,冷瑤光也就不客套了,道了一聲「有僭」,便舉步跨入內廳。
廳內陳設豪華,不亞帝王之家,中間擺著兩桌酒席,八名青衣丫環,在一旁伺候著。
石三絕兄妹分任兩桌的主人,左男右女,分別肅客入座。
酒過三巡,崔六三咳了一聲道:「當族子孫披髮左衽,淪為奴隸已經數十年了,元人更變本加厲,想一網打盡民間潛力,此等險惡的居心,實在令人難以忍耐。」
蒙驁道:「九嶷山主水韞玉更是死有餘辜,他為了個人私慾.竟不惜出賣同胞,殘害同道。」
黃瑜道:「兩位師兄說的是,好在帝君已答允仗義相助,咱們的前途還大有可為。」
惜花帝君哈哈一陣豪笑,說道:「賢兄妹如此一唱一合,這挽救武林噩運的責任,我說什麼也擺它不脫了。咱們武林中人,一言重於九鼎,我既然已允諾,自然要與殷氏父子,及水韞玉周旋到底,不過……」
崔六三道:「帝君還有什麼指示?」
惜花帝君道:「冷少俠曾兩度前來敝堡作客,咱們卻緣慳一面……」
冷瑤光道:「在下也久欲對龍虎雙英傳言之誤,向帝君有所解釋。」
惜花帝君面色一整道:「一個人活在世間,除了生命,最重要的應該是名聲了,當初冷少俠對龍虎雙英含糊其詞,可曾為牡丹堡的名聲著想?」
石琪「咳」了一聲道:「大哥哥,冷少俠並非有意,而且你答允我不再追究了的。」
惜花帝君面色一霽道:「好,好,大哥哥說了話自然算數,不追究就是了,聽說冷少俠身兼三派之長,大哥向冷少俠討教討教總該可以了吧?」
冷瑤光遜謝道:「在下只是一個武林末學,怎敢與帝君動手過招。」
惜花帝君道:「石三絕好武成癖,少俠千萬不要客氣。」
他說話之際,已立起身來,道:「咱們點到為止,少俠請。」
冷瑤光見惜花帝君比武之意甚堅,崔六三也向他含首示意,心知這場比試決難避免,只好雙拳一拱道:「帝君既如此吩咐,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他跟隨惜花帝君來到練武場上,再度抱拳一禮,「請帝君手下留情,在下獻醜了。」
惜花帝君道:「少俠請。」
他們雙方都是徒手過招,並未使用兵刃。不過,一個功力已臻絕頂久人,舉手投足之間,均可置人於死地,不用兵刃同樣可以招招殺著,式式凶險。
冷瑤光雖然見過不少驚心動魄的場面。但與惜花帝君這般高人過招他還是破題兒第一次。
他知道惜花帝君不會先出招的,逐提足全身功力,平胸一掌拍出,掌式十分緩慢,但勁力疾湧,隱泛風雷之聲,出手一招,他便使出登龍掌力。
瘋、魔二僧以畢生精力所創的掌法,堪稱武林絕學,他只是使出了一招,而這一招掌力卻已充塞於天地之間,令人有無所不在的感覺。
惜花帝君面色一變,他已運用幾種身法,但都無法避過這一記威力無邊的掌力。於是他一聲長嘯,揮掌疾吐,一股重如山嶽的暗勁,隨著掌式向冷瑤光撞了過去。
既然避無可避,惜花帝君不得不採用硬碰硬的打法,以他數十年的精湛修為,與登龍掌力別別苗頭。
「轟」的一聲巨響,如同天崩地塌一般,兩股掌力所逼出的氣勁,不僅使觀戰者立身不住,連附的的房屋也像遭到地震似的在簌簌顫抖著。
以風流、武功及土木之學號稱三絕的惜花帝君,這一掌硬拚的結果,微微佔了一點上風。原因是冷瑤光雖然使出奇絕千古的掌法,但在修為上他卻較石三絕相差頗遠,結果對方退了兩步,他卻退了三步之多。
一個後生末學,能夠一掌將惜花帝君震退兩步,這實在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因此,這位威武林的一代霸主,興起了爭名好勝之心,他身形一晃,雙掌疾拍而出。
這兩掌連施,可當得奇詫無比,掌緣所帶起的罡風,更如天河倒洩,向著冷瑤光壓頂而來。
他這威力驚人的一招式,依然無收到克敵制勝的希望,冷瑤光足踏靈胎九影身法,藍衫飄飄,從容不迫的閃避開去。
一聲清嘯,第二招登龍掌再度使出,依樣畫葫蘆,他們又硬拚了一掌。
他們的打法似萬變不離其宗,冷瑤光必須以靈胎九影身法閃避惜花帝君的攻勢,惜花帝君也必然要硬碰硬才能接下冷瑤光的登龍掌力。
五十招過去了,惜花帝君略佔上風,但他知道縱然再打一百招,還是對冷瑤光無可奈何,而這一代宗師的額頭已然暴出了豆大的汗珠。
然而羞刀難入鞘,他無法就此罷手,掌力在逐漸的加重,他要以一身所學作孤注一擲。
他的面色在變,由鐵青變為漆黑。
他的雙掌也黑氣隱隱,全身三萬六千根毛孔,都射出一股駭人的殺機。
這是惜花帝君壓箱底的看家本領,也是他一生之中第四次使這一威懼群倫的「黑」掌力。
他第三次使用黑掌,毀掉了三個馳譽武林的絕頂高手,為牡丹堡奠定了令人聞名喪膽的不朽霸業。
現在他第四次運起了他從不輕用的獨門絕藝,而對手卻只是一個年紀輕輕的武林末學。
在他來說這是情非得已,但觀戰者卻認為他大為不該。
第一個發出尖叫的是黃瑜,夫婦一體,她不能見死不救。
其次是石琪,這位媚態撩人的姑娘,對冷瑤光似乎情有獨鍾,而且她是說愛就愛,在言行上毫無保留,已往是如此,現在更表現得淋漓盡致。
另外一個自然是雲裳了,她沒有發出半聲輕哼,而一雙秀目卻射出了無邊殺機,如果冷瑤光當真受傷在惜花帝君的黑掌下,牡丹堡也就結下了一個生死強敵。
她們不分先後的搶了出去,黃瑜寶刀連閃,以疾風暴雨之勢,向惜花帝君一連劈出三刀,每一刀都是血刀門的不傳之秘,每一刀她都盡了全力。
石琪並未攻擊乃兄,她是奔向冷瑤光,在她縱身而起之際,纖掌一揚,發出兩粒彈丸,那是極為強烈的烈火炸彈,它在空中爆炸,用以阻擋帝君的黑掌力。
身法最快的還是雲裳,她搶向冷瑤光,想將他帶出黑掌的掌力範圍,同時揚掌疾揮,向惜花帝君擊出一股迦葉神罡絕世功力。
她們雖然是三名女人,但一身功力,都足與當代一流高手一爭長短。
現在三人一起發動,任是何等功力之人,也無法悍然相抗。
那一團狂飆似的黑霧,快得如同電光石火一般,以難以捉摸的速度,直奔冷瑤光的前胸了。
黃瑜、石琪、雲裳,全都如中巨雷,她們身形一震,呆呆的發起怔來。
在如此情形之下,冷瑤光必然難以倖免。這是不必等待瞧看結果,就可以確切肯定的。
因此,黃瑜橫下心腸,寶刀再舉,煞氣橫生,她不想活了,要與惜花帝君同歸於盡。
陡地……
「瑜妹妹,你怎麼啦!切磋武功是一件平常之事,你緊張些什麼?」
黃瑜猛一旋身,雙目之中還含著兩泡淚水,粉頰之上卻已綻出了笑容。
呼叫她的正是冷瑤光,惜花帝君的絕世掌力,竟未能使他受到半點傷害。
這是奇跡,除了冷瑤光沒有人能予以解答。
最震駭的要算惜花帝君了,當他擊出掌力之後,他本來是感到十分後悔的,因為傷了冷瑤光將是一個難了之局。
第一個他那位任性的胞妹,就不會與他善罷干休。
但當那團黑霧在冷瑤光的身側繞體而過之時,他幾乎目瞪口呆,認為這是絕無可能的之事,甚至他幾乎不想承認這一親目所睹的事實。
「大哥,俗話說,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你總該服了吧?」
石琪容光煥發,以興奮愉快的口吻,來責奮她的兄長,不過她是善意的,語氣之中顯得十分親切。
惜花帝君慨然一歎道:「小妹慧眼識英雄,大哥早該服了。」
舉世無雙的黑掌力,沾到冷瑤光的一絲衣角,而且憑他惜帝君的蓋代英名竟瞧不出對方使用的是什麼武功,他不僅服了,還有一股落寞的感覺。
冷瑤光倒有點過意不去,亟趨前數步,向惜花帝君抱掌一揖道:「帝君功力通玄,堪稱當代罕見,如果不是家師逼著在下限期習會小乘玄玄心法,在下早已敗在帝君的神功之下了。」
惜花帝君道:「好說,令師是那位高人?」
冷瑤光道:「家師是少林長老,上嘉下祥。」
惜花帝君愕然道:「是瘋大師?」
冷瑤光道:「是的。」
惜花帝君道:「瘋大師佛法高深,是百年來武林中的第一人,冷少俠既是一代聖僧的傳人,無怪能有如此驚人的成就。」
冷瑤光長長一歎,說道:「神州蒙塵,局勢日非,在下縱然習得一點武功,也難以挽回既倒的狂瀾!」
惜花帝君豪放的一陣大笑道:「不要灰心,少俠,牡丹堡這點力量雖然微不足道倒願意襄助少俠與魔崽子們周旋周旋。」
冷瑤光見惜花帝君能夠放棄爭名之心,為挽救武林浩劫盡上一份力,不由大喜道:「那麼在下代表武林千萬同道,先謝謝帝君的德意。」
惜花帝君握著冷瑤光的手腕一陣搖撼道:「不要客氣,兄弟,你願意認我這個大哥?」
冷瑤光一揖到地道:「小弟拜見大哥。」
直率、豪放、守信義、重言諾,這就是江湖兒女的本色。
自然,惜花帝君的雍容氣度,也是促成他們握手言歡,義結金蘭的重要因素。
牡丹堡洋溢著歡樂的笑聲,人們陶醉於暫短的現實。
歡樂是可愛的,然而歡樂卻時常變為悲哀,帶給人們難以磨滅的無邊遺恨。
以這一群歡樂者來說吧,他們之間,就有幾張異於常人的面頰。
海棠花後宛星星,寵擅專房,深受惜花帝君的喜愛,按說她是應該附和惜花帝君的意旨打從心眼裡歡樂才對。
不錯,她也在笑,而且舉杯祝賀,談笑風生。
但,她的面色卻陰晴不定,還偶爾之間,露出一股凌厲的眼神。
其次是雲裳了,她的歡樂絕無虛情假意,只是顯得心事重重,有點心意無法專注似的。
歡樂的時間最易消逝,在夜色深沉之中,牡丹堡終於靜了下來。
約莫三更時分,全堡之人都已進入了夢鄉,只有更鼓在「當、當、當」的響著。
也許適才的歡樂,未能洗滌雲裳的內心陰影,人們全都歇息了,她還在後園中獨自的徘徊。
倏地,一條人影捷如鷹隼,由內廳向後園匆匆奔來,看她那惶急之狀,像是遭到了什麼危難之事一般。
雲裳彈身橫躍,攔住來人的去路,及舉目一瞥,她竟是海棠花後宛星星。
令人訝異的,是她全身勁裝,手提長劍,劍鋒之上,還沽有觸目驚心的血漬。
雲裳心頭一震道:「宛星星,你殺了誰?」
宛星星退後一步,長劍一橫道:「我殺了誰關你什麼事?」
雲裳冷哼一聲道:「有我在此,就不能容許你撒野!」
宛星星撇撇嘴道:「可是我已經撒過野了,你又能怎樣?」
雲裳面色一沉道:「你最好是說實話,否則你就別想離開!」
宛星星冷冷道:「你敢麼?」
雲裳道:「我為什麼不敢?」
宛星星道:「因為你跟我一樣,咱們都是元人,叫開了咱們誰都別想討得好去。」
雲裳道:「你忘了,我爹是漢人?宛星星,你最好識相一點!」
宛星星面色一就,道:「你當真要背叛咱們皇上?」
雲裳道:「少廢話,你倒說是不是?」
宛星星道:「告訴你也沒有什麼要緊的,我殺了石三絕。」
雲裳怒叱一聲道:「憑你……」
宛星星淡淡的道:「信不信由你,我沒有一定要你相信的必要。」
雲裳道:「好,你跟我進去瞧瞧。」
宛星星怒叱道:「姓雲的!你是當真要吃裡扒外了,哼咱們大元帝國能夠統一宋室萬里河山,還會在乎江湖中的一些跳樑小丑不成?你如果為了那姓冷的就甘心反叛,那是太不知死活了!」
雲裳道:「你應該知道我雲裳的個性,多說廢話對你並沒有半點利益。」
宛星星銀牙一咬,身形倏地飛了起來,她並不是想逃,因為她知道雲裳既然不讓她逃,她就不會有逃脫的可能,現以她是狗急跳牆,想用她的獨門暗器為她打開一條生路。
她縱起一丈餘高,宛如仙子乘風,姿態曼妙已極,跟著她纖掌一揚,撤出一片藍紅兼雜的細沙,方圓三丈範圍,都在這中人立死的毒沙的籠罩之下,這一手真個歹毒至極。
雲裳冷叱一聲道:「你找死!」翠袖一拂,罡風怒卷,宛星星連同那片毒沙像狂風中的落葉,一起向三就丈外摔了出去。
這位海棠花後,原是一位風姿綽約,艷麗明媚地可人兒。待她則由空中跌下之時,她卻變成了一個令人瞧了一眼後不敢再看的醜八怪。
她的臉色是紅藍相兼的,比舞台上的大花臉要難看,而且凹凸不平,雙目全盲,通粉臂玉腿也變得同樣難看。
自食自果,是居心叵測者的下場,但她並沒有死,錐心蝕骨的痛苦,使她忍不住發出哀嚎。
「姓雲的,你殺了我吧!記著,反抗大元帝國,就是滅門之罪,冷家莊,牡丹堡,及你娘的絕情谷,咱們都不會放過的。」
她的哀嚎驚動了牡丹的,在夢鄉中的人們全都醒過來了,當雲裳瞧到冷瑤光與黃瑜聯袂奔來,她暗暗吁了一口長氣,目光一抬,向隨後奔來的石琪道:「宛星星說他殺了令兄,你快進去瞧瞧!」
石琪嬌軀一顫道:「此話當真?」
宛星星突然停止哀嚎,嘿嘿一陣狂笑道:「有什麼真不真的,我叫他順服殷王爺,他不聽,我自然要殺死他了。告訴你,只要意圖反抗大元帝國之人都得死,你們這般叛徒……」
她沒有機會說完她想說的話,毒沙的劇毒已攝去了她的生命,她死了,卻留給牡丹堡的人們無比的悲痛與震駭。
所謂興盡悲來,盈虛有數,只不過片刻之間,牡丹堡已由強度的歡樂跌入痛苦的深淵去了。
石琪以悲痛的心情辦完了惜花帝君的喪事,她代替乃兄做了牡丹堡的主人,石三絕一生風流,牡丹堡中陰盛陽衷,她這位新堡主必須有一個合理的安排。
石琪忙於整頓內部,對武林大會她隻字不提。
但時間是無情的,八月十五日眨眼就到。
在一個華燈初上的夜晚,冷瑤光、黃瑜、雲裳及崔蒙師兄弟在一處相互研究。因為限期迫近,對去留應該作一決定。
冷瑤光環顧眾人一眼,道:「牡丹堡新遭大變,我看石姑娘很難參與武林大會了。」
黃瑜道:「那怎麼行!咱們勢單力孤,靠的就是牡丹堡這一股人力,何況惜花帝君是被元人所害,同仇敵愾,牡丹堡也必須參加。」
冷瑤光道:「我知道,但石姑娘她……」
崔六三微微一笑道:「這就要看冷兄弟了,只要你去與石姑娘談一下,我想不會有大問題。」
雲裳冷冷的道:「我可不是如此想法……」
冷瑤光肅容道:「石琪初任堡主,對部屬尚無絕對統御之能,她縱然願意,部屬不見得就會遵從而且惜花帝君新喪,牡丹堡人心換散,這批人能不能替咱們賣命,實在大有問題。」
冷瑤光一呆道:「那怎麼辦?」
雲裳道:「為今之計,只有讓我爹出山了,有他老人家和瘋師伯,魔師叔,咱們再盡取絕情宮的精銳,縱然蕩平武林大會,我想不會有什麼困難的。」
冷瑤光道:「好是好的,只是會期迫在眉睫,時間只怕來不及了。」
雲裳道:「絕情谷在中條山,就是唐代司空圖隱居的王官谷,咱們由孟津渡河兼旬可達,我想會期前必可趕回邙山。」
蒙驁道:「我有一點拙見,不知雲姑娘願不願意採納。」
雲裳道:「不妨事的,你說吧!」
蒙驁道:「八月十五的武林大會,咱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對人力的運用自然多多益善。」
語音一頓,接道:「在下認為,請雲老前輩出山,自是絕對重要,但牡丹堡的龐大人力咱們也不可放棄。不如由師妹陪同雲姑娘前往絕情宮,你看如何?」
雲裳沉吟半晌道:「好的,不過我有幾句話要與瑤兄弟單獨談談。」
冷瑤光道:「那麼瑜妹妹馬上準備行囊馬匹,待我與雲姊姊談一談後,你們就可以連夜起程了。」
崔六三師兄妹三人退出房出去了,剩下的只有冷瑤光、雲裳二人,要說什麼該說了,這位一向豪放的雲姑娘,偏偏面紅耳赤,無端端的害起羞來。
冷瑤光對雲裳的性格,實在有點莫測高深。她日常對人總是冷若冰霜,有的時候也會媚態撩人表現出兩種極端相反的個性,但像現在這麼羞答答的,卻前所未見。
他微微一愣道:「雲姊!你有什麼指示?」
雲裳猛一抬頭,道:「兄弟,古人說: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對麼?」
冷瑤光不知道雲裳何以會有此一問,仍正容答道:「古人確有此一說法,雲姊問這個作什麼?」
雲裳道:「咱們相交已有不少時日了,你知道我的心麼?」
冷瑤光一呆道:「這個……咳,雲姊姊柔腸俠骨,深明大義,是武林中……」
雲裳「哼」了一聲道:「誰要你說這些了?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有將我放在心上!」
現在冷瑤光總算明白雲裳的心意了,但卻驚愕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說話,豈不證實了雲裳之言,因此,她一聲怒哼,道:「想想看,冷瑤光!雲裳那一點對不起你?那一樣配不上你?你跟索媸、黃瑜的事我不管,想撇下我再跟姓石的丫頭鬼混,哼,只要我還有三寸氣在,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估不到這位一向自視極高的雲姑娘,竟會說也如此不倫不類的話來但卻說明了雲裳對冷瑤光愛慕已久,所謂冰凍三尺,並非一日之寒。
那麼,冷瑤光如果留在牡丹堡,如果石琪當真向他提出婚嫁的要求,他又該怎麼辦呢?
拒絕石琪?牡丹堡可能變為仇人。
答允石琪?眼前的這位絕情魔女,他實在開罪不起!
顯然,留在牡丹堡,是一個絕對錯誤的決定!
因此,他咳了一聲道:「雲姊,千萬不要誤會,要不,我同你一起到絕情宮去就是。」
不提情,不說愛,只答允與雲裳同赴絕情宮,這是冷瑤光的拖延辦法。
對雲裳,他是存有傾慕之心的,所謂傾慕,只是認為她婀娜多姿,武功高絕而已。
何況,未來的武林大會,是正義與邪惡,平民與官府的鬥爭,對方是當朝王爺、武林盟主,他們可以動員傾國之兵,也能夠徵集整個武林的人力,而他們不過是一介武夫,江湖草莽,前途的凶險,自然不言而喻。
八月十五,也許是他生命的終點,翠雲峰頭,八成就是他埋骨的所在。
可是,這位有著一半元人血統的姑娘,卻一點也不願放鬆,她「哼」了一聲道:「跟我去可是你說的!他們來了,你向他們交代吧!」
果然,黃瑜師兄妹來了,還帶著拾奪好了的包裹。
不待黃瑜開口,冷瑤光搓搓手道:「適才雲姊姊跟我研究,才知道要請雲老前輩出山,必須我親身前往不可……」
黃瑜道:「為什麼?」
冷瑤光道:「因為雲老前輩曾經說過,他今生今世絕不再入江湖……」
黃瑜道:「他老人家既如此說法,你去還不是白費?」
冷瑤光道:「不,雲老前輩能夠重享天倫之樂,那是由於我發現了他老人家的修真之處,而所促成的——」
黃瑜道:「你就想要挾他老人家了?」
冷瑤光道:「我怎敢如此無禮,是他老人家許的心願,自願答允我任何一項要求。」
黃瑜道:「既然如此,確實非你不成,那你就跟雲姊姊走一趟吧,石姑娘之事,由我與兩位師兄去辦好了!」
雲裳道:「事不宜遲,兄弟,咱們走吧!」
他們立即起程,沿關洛大道直赴中條。
這一路之上,冷瑤光享盡了人間的幸福,受夠了難以出口的活罪。
雲裳變了,她不再冷傲,變得熱情如火,她像一個賢淑的妻子,對冷瑤光呵護奮至,百般體貼。
可是,冷瑤光成了一具傀儡,除了聽她的,他不能自作半點主張。
除了軟骨頭,這是任何男人所無法容忍的,但他為了大局著想,又不得不忍耐下去。
終於,絕情谷到了,冷瑤光暗暗吁出一口氣。
群山拱抱,清溪屈流,茂密的檜柏之中,參雜著絢麗的柿林,為絕情谷繪畫了一幅美麗的圖案。
但谷口龜嚴處處,險峻天成,論形勢與景物,較天殘谷還要勝過幾分。
在一個堂皇瑰麗的廳堂之內,冷瑤光見到了魔僧嘉廬,他身著輕裘,滿面紅光,再也找不出當年古洞潛修的清苦景象。
魔僧身旁,是一個身著宮裝,年約五旬的婦人,年華雖已老去,她那輪廓之上,仍能看出當年確是一個令人心動的絕代美人。
冷瑤光隨著雲裳參拜了她的父母,她並介紹他與乃母相識,自然,將愛女引上門的男友,做父母的,當然別有會心,因而冷瑤光就成了絕情谷的貴客。
魔僧嘉廬對冷瑤光確是十分感激,當他聽到冷瑤光的要求之後,便毫不考慮的一口應允,可是在一個時辰之後,魔僧的承諾,又有了意外的變化。
當魔僧向絕情宮主提出冷瑤光的要求之時,她微微一笑道:「公度!你就這麼貿然答允了,可曾想到咱們的困難?」
雲公度是魔僧的俗名,他神色一怔道:「咱們有什麼困難?」
絕情宮主道:「武林大會是殷天鑒主持的,殷天鑒是我的胞兄,你說咱們就沒有半點困難麼?」
雲公度一哼道:「為武林正義,咱們只好大義滅親了。」
絕情宮主道:「大義滅親我不反對,但咱們總得為自己打算打算。」
雲公度道:「怎樣為自己打算?」
絕情宮主道:「各人自掃門前雪,是咱們先賢古訓,要管閒事可以,總得與咱們切身有關——」
雲公度道:「咱們也是武林中人,邙山武林大會,自然與咱們有關了。」
絕情宮主道:「這只能說稍有牽連,不能說切身有關。」
雲公度道:「我不懂,你不妨說明白一點。」
絕情宮主道:「咱們裳丫頭不小了,你不為她打算打算?如果冷少俠做了裳丫頭的丈夫,咱們再管閒事,不就與切身有關了麼?」
雲公度哈哈一陣大笑道:「這再好不過了,你何不早說?冷少俠,你同意麼?」
冷瑤光道:「裳姊姊瑤池仙品,晚輩只怕高攀不上。」
雲公度道:「你是答允了?」
冷瑤光道:「不過晚輩已有兩房妻室了……」
雲公度一怔道:「這就難辦了,王玲,你說怎樣?」
絕情宮主道:「我問過裳兒,她說嫁給無情之人作妻,不如嫁給有情人作妾,看情形,她對少俠相愛已深。」
雲公度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既如此決定,就由她去吧!」
絕情宮主道:「冷少俠!你呢?還有什麼問題麼?」
冷瑤光道:「這樣太委屈裳姊姊了,晚輩實在難以心安。」
雲公度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她自願如此,你就不必推辭了。」
冷瑤光道:「晚輩遵命,但婚期請在武林大會之後舉行。」
絕情宮主道:「為什麼?現在不行麼?」
冷瑤光道:「一則武林大會生死難卜,再則時間匆促,晚輩無法稟告家母。」
雲公度道:「這樣也好,裳兒,你出來,打鐵趁熱,咱們先定個名分。」
雲裳螓首低垂,由屏風之後姍姍走出,往日的縱橫湖海的英朗氣概不復再見,換上了一副動人心弦的兒女嬌羞。
絕情宮主道:「裳兒……」
雲裳「嗯」了一聲道:「爹娘有什麼吩咐?」
絕情宮主道:「你與瑤光的婚事,咱們已經說定了,待武林大會之後,便跟你們舉行,你爹要你們先定個名分,才呼你出來見過瑤光。」
雲裳螓首微抬,向冷瑤光投下羞赧的一瞥,隨即襝衽一禮,輕輕喚了一聲「相公」,便嬌軀一旋,像風一般的逃了進去。
名震江湖的絕情魔女應該是一個心狠手辣,難以親近的人物,現在她變了,變得如此的嬌媚,如此的可人。
接著,冷瑤光以大禮參拜了岳父母,並以限期將屆,請求立即起程。
絕情宮有一名總管,九名巡山,及六十餘名男女弟子,身手均極不凡,她們傾巢而出,間道趕往邙山。
在八月十四日的夜晚,他們趕到了翠雲峰下的清宮,這個邙山名勝之區,此時已是群雄雲集。
華山長風道長,泰山一瓢老人,這兩派人數不多,但全是各派的重要人物。冷夫人、索媸、耿橘、冷楓,及曉鳳,遏雲二婢也已到達。天殘派的長老索紹、荔夫人及冷家莊的子弟前往天殘谷的高手冷彥士、冷彥傑、冷彥開荀巨卿、溫訓等五人,也趕來助陣。
最令人興奮的是使魔道聞名的喪膽的瘋、魔、駝三僧的聚齊,世態多變,歲月不居,這三位絕世高人,也有著不勝滄桑之感。
遺憾的是牡丹堡尚未趕到,黃瑜師兄妹也音訊查然,冷瑤光不由擔憂起來。
因為他們的對手,是一群強大的敵人,天山派百葉幫鐵衫幫南海派九嶷門下,以及一些名震江湖武林的魔頭,已在翠雲峰上集中,相形之下,冷瑤光這一股俠義道力量,實在太過單薄了。
現在開發已成定論,不管是禍是福,只好付之天命了。
冷瑤光拋開一切煩惱,為冷夫人介紹雲公度夫婦,並將會見孟雙虹,以及牡丹堡興絕情谷之事,對乃母一一說明。
冷夫人沒有反對他與雲裳的婚事,只是對冷彥開被收買一事大為困惑,她命遏雲呼來冷彥開,要對他問個明白。
房中只有冷瑤光、索媸、雲裳及兩名丫環在伺候著,家門不幸,冷夫人不願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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