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冷家莊有難 文 / 南湘野叟
錦幔深垂,獸鼎傳香,一股沁人心脾的氣息,由錦幔內緩緩透出。
冷瑤光掀開錦幔,以無比激動的心情,闖進了這幢花團錦簇,豪華整潔的王府深閨。
梳妝台上銀燭高燒,一個身材婀娜,長髮披肩的女郎,正手托香腮,面窗而坐。
她是樓頭怨婦,也可能是冷瑤光的未婚妻子。
他們曾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冷家莊度過一段銘心刻骨的美滿歲月。
現在,蟬曳尾聲過別枝,她琵琶別抱,飛上枝頭作鳳凰了。
當日河邊談情,月下訴願,難道她都全忘了?
冷家莊距開封不遠,如果她當真有情,如果她還沒有忘記那海枯石爛的誓約,她應該對她的遭遇,來冷家莊作一番傾訴。
如今,他闖進王府,到了她的深閨他卻十分後悔。
對一個水性楊花的,棄前情如蔽履的女人,是不值得眷戀的。
縱然這王府之中,當真隱藏著極端重要的秘密,他情願冒著生命危險去探查,也不願向一個忘情背義的人去求教。因而,他身形一轉,奪門而出。
「唉……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這悠悠的長歎。細細的敘述,使得冷瑤光立定了腳步。
不錯!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只是這包含著幾分幽怨的言語,卻令冷瑤光啼笑皆非。
是誰背棄當初的誓了?今日嘛,又是誰在愛慕虛榮,貪圖富貴?
事實擺在眼前,無須多作雄辯,一聲輕蔑的濃哼,算是他的答覆。
「唉……」
在一聲輕歎後,那銀鈴般的聲浪又響了起來。
「為了你,我甘心背叛你爹,淫娃蕩婦的惡名,由我來默默承受,難道你是鐵石心腸,竟一點也不為我著想麼?」
現在冷瑤光明白了,但卻心頭一震。
她不是孟雙虹,那今日當初之言,敢情另有所指。
不過,擅闖深閨,發人隱私,他有著歉疚,也感到是一件十分尷尬之事。
抖手一走,自然極為容易。但如此對一個深閨弱女,豈是大丈夫所當為!於是,他咳了一聲道:「對不起.夫人,是我走錯了地方了。」
那女郎猛一旋身,一雙明如秋月的秀目,射出兩縷駭人的殺機,美麗的粉頰之上,是一股凶殘暴戾之色。
她向冷瑤光默視半晌,冷冷道:「你是誰?」
冷瑤光道:「落泊書生,雙劍飄零,驚動了夫人,實在萬分歉疚……」
女郎櫻唇一撇道:「落泊書生,敢於夜闖王府,閣下膽量真令人佩服!」
冷瑤光道:「在下一時好奇,還請夫人原諒一二。」
女郎哼一聲道:「我想原諒你,但卻無能為力。」
冷瑤光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在下只好碰碰運氣了。」
女郎道:「可惜你運氣太壞了,天地何等遼闊,你卻偏偏自赴絕路!」
冷瑤光道:「有這麼嚴重?」
女郎道:「夜闖王府,已犯不赦之罪,擅入王妃內室,焉能容你生還!」
冷瑤光面色一變道:「在下無意傷人,也不願埋骨王府九泉飲恨,希望王妃不要迫人太甚。」
王妃道:「閣下必然是一個身負絕學之士了,咱們丟開公事,先過幾招玩玩,行麼?」
冷瑤光道:「在下只道武成王府藏龍臥虎,卻估不到王妃也是一個武林高人,好,請劃下道一就是。」
王妃伸手扶著梳妝台,無限嬌慵的站了起來,她似乎弱不禁風,才借有助梳妝台支持她那婀娜的嬌軀。
但這隨手一按,竟響起一陣機簧轉動之聲,冷瑤光像高樓失足一般,似乎連同這幢王妃內寢,一齊跌入地底去了。
他方自神色一愕,王妃已咭咭大笑起來,道:「怕了麼?閣下。」
冷瑤光淡淡道:「有美麗的王妃作伴,黃泉道上並不寂寞。」
王妃一哼道:「閣下似乎十分自信!」
冷瑤光道:「咱們何不試試?」
王妃道:「別忙,先摘下你的面巾瞧瞧。」
冷瑤光道!「有這個必要麼?」
王妃道:「咱們已經是黃泉道上的伴兒了,閣下何須這般吝嗇!」
冷瑤光心知除非生擒王妃,絕難全身而退,在如此情形下,對她已無掩蔽行藏的必要,因而伸手一抹,將蒙面黑帕摘了下來。
王妃雙目大張,向他深深一瞥道:「想不到閣下竟然如此清逸絕俗,具有天下半朱霞般的風采,那風流自命的段松風,不過是一塊朽木罷了!」
冷瑤光面色一沉道:「在下不慣與人品頭論足,王妃還是及早劃下道來吧!」
這位令人莫測高深的王妃,竟一掃適才那凶狠暴戾之氣,她纖腰一擰,拋過來一記拘魂攝魄的媚笑道:「咱們聊聊不行麼?你夜闖王府,總不會當真為了好奇而來吧!」
冷瑤光微一怔神道:「在下領教過不少善於表演之人,王妃不必浪費時間了。」
王妃柳眉輕顰,道:「要怎樣才能使你相信呢?公子。」
冷瑤光冷冷道:「在下不是王候,卻喜歡發號施令,要我相信很簡單,只要一切聽我的就成。」
王妃道:「好,除了命,你要怎樣都行。」
冷瑤光目光炯炯,向她凝視半晌,道:「你叫什麼?」
王妃道:「我的名字十分不雅,你聽了可不要見笑。」
一頓道:「我姓水,名叫汪汪,你知道九嶷山主水韞玉麼?他就是我爹。」
冷瑤光啊了一聲道:「原來王妃竟是九嶷山主的千金,在下當真失敬了。」
水汪汪道:「現在你該相信我了吧?」
冷瑤光道:「對不起,在下還有幾點疑問……」
水汪汪道:「你這人真是……,噯,問吧!只要我知道,一定會告訴你的。」
冷瑤光道:「你為什麼要聽我的?」
水汪汪一怔道:「你問得真怪,我聽你的還不好麼?」
冷瑤光道:「總該有一個理由,不妨說出來聽聽。」
水汪汪粉面飛霞,升起一片紅暈,素袖掩口,橫給他一記白眼,道:「真是死心眼,連這個都不明白!」
冷瑤光哼了一一聲道:「在下不喜歡吞吞吐吐的,說吧!」
水汪汪咳了一聲道:「說你死心眼,你八成還不太願意,連喜歡……喜歡人都瞧不出……」
冷瑤光淡淡道:「此話當真?」
水汪汪道:「自然是真的了,要我怎樣……只要你吩咐一句。」
冷瑤光道:「好,脫下你的衣衫……」
水汪汪神色扭捏道:「這個……」
冷瑤光道:「不願意?」
水汪汪道:「願意,只要你喜歡,我什麼都願意。」
他說話之間,雙手可沒有閉著,剎那之間,一具活色生香,完美無疵的胴體,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的眼前。
這位武威王妃,當代俠義道上譽滿武林的九嶷山主的千金,原來是一個賤骨頭,連娼妓都不如的無恥淫婦。
冷瑤光輕蔑的冷哼一聲道:「你爹名震武林,為什麼要你賣身王府呢?」
水汪汪櫻唇一撇道:「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好麼?我身為王妃,可不是什麼低三下四的女人。」
冷瑤光道:「我剛來時,你對我說了些什麼?哼!你引誘殷松風父子聚鹿,那不是賤的出奇!」
水汪汪面色一變,那雙孕育著無限春情的妙目,陡然射出兩股懾人的凶光。
那凶光一現即隱,跟著螓首一垂,道:「一個血肉之軀的婦道人家,免不了有她的需要,一樹梨花壓海棠,你應該原諒候門怨婦淒涼的遭遇……」
冷瑤光咳了一聲道:「對不起,請恕我適才出言無狀,不過我不相信令尊沒有想到這些,他忍心犧牲女兒的章福,必然有他重大的目的,是麼?」
水汪汪道:「也許你說的對,但是我卻全然不解。」
冷瑤光道:「難道你就連一點出瞧不出麼?譬如你爹與王府怎樣交往?王府為什麼會涉足江湖?這座王府之中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只要將那些細微末節加以連貫,就不難忖知他們安著什麼存心。」
水汪汪妙目流轉,向冷瑤光打量半晌,道:「我知道一點,但我不敢過問,甚至不敢去想。唉!我雖然貴為王妃,生命卻如水中浮萍一般,據我所知,被處死的王妃,已有三名之多了。」
冷瑤光愕然道:「有多很王妃麼?」
水汪汪道:「連我在內,現有三十七個。唉!當年阿房宮內,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我除了進入王府的當晚,這抱樸樓中,就再也見不到王爺的足跡了。」
冷瑤光憤然道:「這狗王究竟為了什麼對女人這般糟蹋?」
水汪汪長聲一充歎道:「在他看來,女人僅是男人的玩物罷了!現在雙鵲堂中,度著娼妓生活的,就有五名王妃在內。」
冷瑤光道:「你聽說有一個名叫孟雙虹的王妃麼?」
水汪汪道:「不知道,王妃之間,是不准交往的。」
冷瑤光道:「你不是有一身武功麼?天下之大,何處不可以安身立命!」
水汪汪一歎道:「除了殷父子,本府之人,全都服食過一種獨門慢性毒藥,如果斷絕解毒的丹丸,任是何等功力之人,四十九天之內,必會毒發而死。」
她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繼道:「雙鵲堂中,無一不是威震江湖的一方霸主,暗中還隱藏著幾個從未露面的絕世魔頭,被處死的三名王妃之中,都曾自恃功力,逃出王府,結果……咳!她們全都喪身在那三名魔頭的毒手之下。」
水汪汪橫了心,將她所知的一股腦說了出來,只是她所知不多,冷瑤光仍然感到一片迷惑。
那麼,他縱然脫出水汪汪的糾纏,縱能找到他的未婚妻子孟雙虹,對探查之事,只怕絲毫沒有幫助。
至於他眼前的問題,自然有了一種新的轉變。他想挾持王妃出險,固然難以實現,對這位水汪汪,他也無法焚琴煮鶴,使出辣手摧花的霹靂手段。
於是,他咳了一聲道:「謝謝你了,水王妃,可惜在下能力有限,想幫助你,但卻有心無力。」
水汪汪目光一亮道:「你真的想幫助我麼?」
冷瑤光道:「不錯。」
水汪汪道:「好,我跟你走。」
冷瑤光一呆,道:「你不是服食過慢性毒藥麼?」
水汪汪道:「是的,我現在還有十天解藥,如果逃出王府。就只有五十九天的生命了。」
她一聲長歎,接道:「在王府,生不如死,能夠跟你在一起,那怕只是片刻歡愉,我也會滿足的,能有五十九天的歡樂時光,應該是不虛此生了。」
冷我瑤光搖搖頭道:「十分抱歉,王妃的要求,在下實在無能為力。」
水汪汪面色一沉道:「你在騙我?」
冷瑤光道:「不,只是在下對王府開罪不起,更不敢替寒舍帶來滅門之禍,而且,在下未了之事尚多,也無暇陪伴王妃。」
水汪汪沉默半晌,道:「我不便勉強於你,但你要出王府卻也不能。」
冷瑤光道:「為什麼?是要挾?」
水汪汪淒切的一聲苦笑道:「你如果一定要這麼說,我也不願反對,說實在的,這跟要挾差不多了,除非你答允要我,否則,咱們兩人就好只好並骨此間了。」
她說話之間,柳腰款擺,媚眼如絲,一具粉裝玉琢的胴體在輕輕的竄動著。
她身無寸縷,竟敢對著一個陌生和男性,作極為大膽的挑逗,這位當朝命婦,果然下賤得出奇。
不過冷瑤光十分明白,一個性飢渴達於某種程度的人,常有反常的行動出現,那就是一般人所說的「花癡」。
不管她是不是花癡,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淫娃蕩婦,縱然她美如天仙,冷瑤光也倒盡胃口。
因而,他身形一轉,一股凌厲的殺機,取代了她那蕩漾的春情。
她足尖一彈,來勢如風,纖纖五指猛抓冷瑤光的肩頭。
冷瑤光沒有回頭,但由水汪汪的身法手勢推斷,他知道這位王妃的功力,已然獲得九嶷山主的真傳。
他不敢大意,也沒有半分畏怯,腳踏靈胎九影身法,一閃之間,便將那奇怪的一抓避了開去。
一擊無功,水汪汪目中的殺機更濃,一聲嬌叱,她像一條會飛的八腳魚凌空飛了起來。
懸空下擊,腳臂並用,那是何等驚人的威勢!但她連攻出五招,還是無法碰到冷瑤光的衣角。
她真力已盡,不得不落回地面,粉頰之上是一片駭異之色。
最使她難堪的是冷瑤光那冷傲的神態,她使出了渾身解數,竟無法迫令冷瑤光轉過身形。
按說,在急怒之下,她應該不顧死活,亡命一拼的,但嚶嚀一聲,她竟像如喪考妣般的哀豪起來。
「你欺負人,我不要活了,鳴……」
哭是女人的法寶之一,可惜冷瑤光對此道全無經驗。
他神色一陣錯愕,便身不由己的轉了過來。
不論她如何的下賤,怎樣的無恥,她總是一個王妃,還是俠名滿天下的九嶷山主的愛女,除了這些,更重要的,她還是一個女人。
最糟的是她全身裸露,一副婀娜嬌軀,不作半分保留,冷瑤光天不怕,地不怕,卻不敢將目光落向她的胴體之上。
如果他敢再瞧她一眼,他必然會大吃一驚,未來的情形,也就不致落得幾乎難以收拾的地步,這也許是他劫數未滿,命中注定了有此一劫。
原來水汪汪是利用哭聲來將冷瑤光誘惑得轉過身來,實際上她雙目之中,沒有半絲淚痕,櫻唇之旁,還堆集著一片詭譎的笑意。
她的雙手向前挺伸著,並以內力逼出指甲之內隱藏的絕毒之物。
那是一片肉眼難辨的輕煙。它已在不知不覺中滲入冷瑤光的體內,待他發覺有異,已後悔不及了。
人是血肉之軀,誰也不能忍受火的煎熬,何況這團火是發生在他的胸腹之間。
而且這團火來勢,也猛烈得十分驚人,以冷瑤光那身超人的內功,竟無力對它稍作抑制。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他不明白火的來源,卻忍不住向水汪汪瞧去。
這一瞧。瞧出問題來了,他喉際「格」的一響,幾乎就要向那迷人的胴體撲去。
他以人所不能的毅力,制住了由慾火所引起的衝動,一雙目光卻再也收不回來。
他有過與異性的接觸,他不止一次摘過禁果,但像水汪汪這麼袒裼裸裎,昂然相對,是前所未有之事。
這是新的刺激,更引起了他體內的慾火的澎湃,終於,一聲虎吼,他縱身撲了過去。
於是。急風驟雨,橫掃香閨,他們展開了一場激烈異常的纏鬥……
待風停雨止時,他們已然筋疲力盡,連風雨所造成的凌亂痕跡都懶得去管,便相擁著進入夢鄉。
不知經過若干時辰,冷瑤光醒來了,他只是微微一怔,便想起了適才一幕醜惡的往事。
慾火消失了,怒火卻升起來了,他猛的伸手一揮,水汪汪像一個稻草人似的,凌空飛了出去。
所幸這位九嶷山主的愛女,功力確實不凡,就在將要撞上牆壁之際,她猛吸一口真氣,輕飄飄落下地來,不過,她那櫻唇之旁已滲出一縷血絲。
冷瑤光迅速穿起衣衫,回顧水汪汪怒叱一聲道:「賤人,你作的好事!」
水汪汪撫著她被擊痛之處,淚灑香腮,無限委屈的悠悠說道:「你欺負了我,還要對我如此嚴厲!」
冷瑤光冷叱一聲道:「我欺負你?哼!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的下流女人,也值得大爺欺負麼?」
水汪汪櫻唇一撇道:「我再下流也是你的了,你何必再說這些!」
冷瑤光怒叱一聲道:「你是我的了?好的很,賤人,你給我跪下,大爺要一寸一寸的割掉你的賤肉。」
他說起話來聲色俱厲,只要瞧瞧他臉上那股激怒之色,人人都會相信他當真要一寸一寸的割掉水汪汪的賤肉。
在他那威稜四射的氣勢下,水汪汪當真跪了下去,她一面流著淚水,一面撫著自己的身軀道:「公子!這些都是你親手撫摸過的,你忍心割掉它麼?我只是一個可憐的弱女子,你是一個堂堂的大丈夫,你怎能下得了手呢?留著我吧!公子!我會服侍你的,雖然我只有兩個月不到的生命,我總是你的人了。」
她的話,使冷瑤光感到恥辱,也有點氣餒。
她是一個淫賤的女人,何嘗不是一個可憐的女子?冷瑤光當真能下殺手麼?他的遲疑,為水汪汪的生命帶來轉機。於是,那哀哀細訴之聲又響了起來。
「公子!你不是要找孟雙虹麼?我會帶著你去找,還有,王妃之中有一個最受王爺寵愛的。本府極具權威的雙龍令是由她保管,咱們去設法弄到一塊,出王府就沒有問題了。」
冷瑤光哼了一聲道:「你當真要跟著我?王府這般享受你捨得麼?還有那殷松風……」
水汪汪道:「公子!你是男人,有些事你不會明白的,殷松風父子陰險狠辣,他們從沒有將我當人看待,在王府生不如死,你想我會留戀麼?」
冷瑤光道:「對一身賤肉的女人,我同樣不會對她好的,何況我不會因為你而招惹是非。」
水汪汪道:「我明白你是怎樣一個人,而且,咱們憑雙龍令出府,絕不會招惹什麼麻煩。公子!你是俠義道中之人,應該富有同情心,不管我是怎樣的壞,你總是佔有了我。」
她說的不錯,不論錯誤在誰,冷瑤光總不能抹殺佔有她的事實。
如果憑雙龍令可以免禍,他的懷中不正藏有一枚麼?而且,水汪汪說那得寵王妃在執掌著雙龍令牌,她是不是孟雙虹?冷瑤光須查個水落石出。
他思忖良久,終於哼了一聲道:「穿起你的衣服,別讓我看得噁心。」
水汪汪應聲躍起,以十分輕快的動作,迅速結束妥當,她戴著一頂武士帽,將秀髮攏了起來.一身翠綠的俏裝之外,裹著一件男性的風氅,粉頰一蒙著一片黑紗,外表看來已完全掩去女性的特徵。
她取出一柄古色斑瀾長劍,及金銀等貴重之物,以黑絹裹著向肩上一背,並遞給冷瑤光一片紗巾,道:「蒙上吧!公子,掩去本來面目以防萬一。」
冷瑤光蒙上了紗巾。水汪汪已開動機關,將她的香閨緩緩升了起來。
在王府之中,除了專司巡查之人,沒有人敢多管別人的閒事,這是水汪汪的香閨升沉,沒有引起注意的理由。不過冷瑤光卻認為她身為王妃,不可能連一個使用之人也沒有,因而咳了一聲道:「王府之中應該婢僕如雲,你為什麼連一個使喚之人也沒有?」
水汪汪道:「有,而且有六名之多。」
冷瑤光道:「人呢?」
水汪汪道:「為了等候殷松風,我將她們遣開了,沒有召喚,她們是不敢來的。」
冷瑤光道:「原來如此。」
水汪汪微微一笑道:「走吧!公子!請跟我來。」
走出抱撲樓,他們的目標是去找那位得寵的王妃,水汪汪知道她居住的所在。但找到的希望卻十分渺茫。
因為王府之中戒奮極嚴,雖然一般高手在全力追查適才犯府之人,巡查更鼓之聲依然往來不絕。
那位得寵的王妃是住在王府的心臟地帶「含翠樓」,當日黃瑜曾經獲得那位王妃的寵召,在含翠樓稍作勾留。
現在,那含翠樓頭燈火輝煌,四周巡行的武士,頂盔胄甲,如臨大敵,冷瑤光瞧到此種情形,不由生出咫尺天涯之感。
緊緊跟在他身旁的水汪汪忽地輕呼一聲道:「來了!」
冷瑤光一怔道:「什麼來了?」
水汪汪道:「王爺來了,你瞧。」
其實不用水汪汪說,冷瑤光已經瞧到了一行十餘人正向含翠樓頭匆匆而來。
為首之人,是一個方面大耳,年逾五旬的黃袍大漢,看他那顧盼自豪的狂傲之色,此人八成就是武威王殷天鑒。
黃袍人身後緊跟著一個面色焦黃,形如病夫的高大之人,冷瑤光瞧到此人,神色為之一驚。
當日他在石弓山求醫被騙,動手擒拿他的正是這名像病夫的大漢。
那時他身受毒傷,武功已失,自然沒有反抗之力,但他仍能感到那病夫功力之深,在當今武林中堪稱罕聞罕見,縱然武功未失,也難以逃過他的毒手。
不過他那次被擒,是送到牡丹堡中,這名病夫何以投身王府,就令人有點難以測忖。
只是有一點是不會錯的,那就是牡丹堡,甚至九嶷山,這兩個名震天下的門派,與王威王府均有勾結。
他思忖之間,含翠樓中已走出幾名手提紗燈的丫環,擁著一名宮裝麗人迎了出來。
那名宮裝麗人,自然是那寵冠群芳的王妃了,她迎向黃衣人深深一禮,道:「賤妾雙虹恭候王爺福安。」
冷瑤光猜得不錯,那黃衣人果然就是權傾朝野的武威王殷天鑒,他的未婚妻子孟雙虹當真已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眼看自己的未婚妻子,向別人投懷送抱,除非他是天生的賤種,這口氣說什麼也忍不下來。
一股煞氣繞體而生,剎之間,冷瑤光已變做一個凶神惡煞。
他曾經殺過人,也當真發過怒火,但像今天這般震怒,卻是前所未有之事。
他掏出雙龍令擲給水汪汪,道:「我要找狗王算賬,你走吧!」同時,長身一躍,凌空逕向殷天鑒撲去。
在警衛森嚴的王府心臟地帶,殷天鑒作夢也料不到會鑽來一個凶神惡煞,別看他將人命當做兒戲,臨到他自己也嚇得變了臉色。
好在跟隨他的狗腿子,無一不是身具絕學之士,冷瑤光離殷天鑒還有約莫八尺之遠,已有兩人叱喝著迎了上來。
他們是殷天鑒的隨身侍衛,縱身撲出之際,長刀已雙雙揮出。
這兩人姓馬,是一雙同胞兄弟,馬氏馬法獨步武林,除了血刀門,他們可真算得刀法中的翹楚,因此,他們獲得殷天鑒的賞識,青雲得路,獲到王府侍衛正副首領的頭銜。
冷瑤光的出現,是他們為主子賣命的時候,因而出手一刀,便已盡了全力。
馬氏刀法果然有其獨到之處,只見晶芒耀眼,湧來一片滴水難入的刀幕,任是何等功力之人,也無法在他們招式中找到半點空隙。
使對手無法找到空隙,他們已立於不敗之地,可惜他們碰到了冷瑤光,登龍掌凌空一吐,馬氏刀法變成了篾札紙糊的一般。
兩柄精鋼鑄造的長刀,成了一灘破銅爛鐵,那些破銅爛鐵卻一齊嵌進馬氏兄弟的身上,他們滾出丈外,全身上下都在冒著血水。
冷瑤光先聲奪人,一記登龍掌威懾全場,他沒有再瞧馬氏兄弟一眼,一雙帶著凌厲煞光的星目,只是冷冷的瞧著殷天鑒。
他的雙腳像兩記鐵錘,每一步踏出,地面上就微微響起一陣震動。
十幾名侍衛散了開來,他們圍成一個圓周,嚴密保護他們的主子。
不過,殷天鑒十分明白,單憑他的這般侍衛。再多一點也是白費,唯一可以仗恃的就只有那個面色焦黃的病夫了,因而他咳了一聲道:「郭大俠,此人膽敢到王府來行兇,請你將他生擒下來。」
他語氣雖然平淡,卻有一股令人不得不聽從的威義,一代梟雄,果然不同凡俗。
面色焦黃的大漢應了聲,舉步一跨,便已擋住冷瑤光的去路,他冷冷的瞧著冷瑤光的面紗,似乎在辨別這個膽大妄為的刺客,是那條道上的人物。
冷瑤光腳下一停,一記登龍掌再度拍了出去,他不願意浪費半句口舌,出手便是一記絕招。
面色焦黃的大漢哼了一聲,右肩微塌,抖掌上翻,一股中人欲嘔的腥風,隨著他的掌力射出。
轟的一聲巨響,面色黃的大漢身形一晃,連續退三步。
他的臉色不再焦黃了,像一個久病未逾之人,慘自得令人不敢親睹。
他雙目大張,嘴角上掛著兩縷血絲,面頰之上,是一片無法掩飾的駭異之色。
錢塘病夫郭壘以掌力馳名武林,他不僅掌心淬有劇毒,掌力這強,當代無人能出其右。
數十年來,郭會過不少成名之人,就他的記憶,一掌分生死。他從來沒有使用過第二招。
江湖朋友對他的掌力有一個尊稱,稱它為閻王帖子,一般人對他畏懾之深,由此可起而知。
可是,一山還有一山高,他橫行江湖數十年,今天首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他不甘心就這麼毀掉他的赫赫威名,猛的一提氣,再度揮掌擊出。
這一掌是他全力而發。他雖然受了一點內傷,掌力仍然凌厲無比。
冷瑤光沒有存著與王府狗腿子拚命之心,他要找的是奪他未婚妻的殷天鑒,他一掌迫退了閻王貼子郭,仍向殷天鑒撲了過去。
待他發覺腦後風生,心頭才猛的一震,急足踏靈胎九影身法,險堪堪避過郭那全力一擊,並回身一指,點向郭的掌心。
指力破空,疾逾勁矢,郭一聲哀豪,痛得蹲了下去,這一記朔金指正點在他的掌心之上。
閻王帖子毀了,名震武林的郭,自江湖上除了名,但冷瑤光也吸進了不少毒氣,一陣噁心,幾乎要嘔吐出來。
殷天鑒武功不俗,冷瑤光中毒的情形難以逃過他的觀察,毀了一個郭,他絲毫無動於衷,濃眉一挑,高興得仰天狂笑起來。
殷天鑒嘿嘿一笑道:「朋友,摘下你的面巾,讓本王瞧瞧。嗯?」
郭掌上的毒力,殷天鑒十分明白,只要吸進一點毒氣,任是何等之人,也無法走出百步,他明知冷瑤光已經落入掌握之中,才好整暇的叫對方摘下面巾瞧瞧。
功敗垂成,冷瑤光自然十分痛心,他雖然內力驚人,仍無法遏阻毒力的蔓延。
如果他能夠殺死殷天鑒,他會捨命一拼的,但他知道那狗王還有十多名侍衛,縱然不惜一死,成功仍然無望。
於是,他哼了一聲道:「姓殷的,你不要得意,大爺只還有三寸氣在,必會摘下你與那賤人的狗頭。」
段天鑒勃然大怒道:「拿下這個奸細,本王要將他亂刀分屍。」
十餘名侍衛,已有半數撲了上去,殷天鑒不看鬥場,身形一擰,反向孟雙虹瞧了過來道:「那奸細說了些什麼?你還記得麼?」
孟雙虹淡淡道:「記得。」
殷天鑒道:「你必能認識他了?」
孟雙虹道:「王爺如此說法,必有所依據。」
殷天鑒道:「他所說的賤人不是你麼?」
孟雙虹面色一變,道:「王爺認為賤妾是賤人了?」
殷天鑒道:「本王並無此意,不過此地別無他人。」
孟雙虹輕輕一歎道:「王府三十七妃,以及數百宮女,都將難以逃避認識此人之嫌,王爺獨指賤妾,似乎太過武斷了。」
殷天鑒哈哈一笑道:「王妃說的是,只等擒到此人,必可水落石出。」
可惜事與願違,看撲上去的侍衛落得兩死三傷,對一個身中劇毒之人,他們一點也奈何不得。
殷天鑒大感意外,也兜起他滿腔的殺機,他向侍立身旁的侍衛怒叱一聲,道:「給我擒下此人,違令者斬!」
怒吼之聲響徹王府,難以數計的人潮向鬥場湧來。
冷瑤光暗暗歎息一聲,他知道再鬥下去將是怎樣的一個結局。於是,身形一晃,見隙就鑽,王府人數雖眾,卻無人有阻他之能。
他逃出了重圍,卻迷失了方位,王府大廈千間,震耳的鑼聲響成一片,他像進入了迷魂陣,找不也何方才是安全所在。
正當彷徨之際,耳中忽然響起一股細聲,道:「公子!請跟我來。」
在如此情形下,他實在別無選擇,不管那細聲安的是什麼心腸,只好依然照她的指示,向東北匆匆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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