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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夜雨山莊重整頓 文 / 南湘野叟

    咸陽,古秦地,始皇初並六國,收天下兵器聚之咸陽,鑄金人十二,並徙天下豪富十二萬戶於此,使咸陽富甲天下,成為我國著名國都之一。

    現在的咸陽沒落了,雖是盈虧有數,仍然有著繁華不再的感覺。

    然而今天的咸陽突然又熱鬧起來,但見人嚷馬嘶,呼喝喧囂之聲不絕於耳。

    不過這與當年的盛況是不同的,因為這只是江湖人物的暫聚,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風流雲散,各奔東西了。

    這般江湖豪客自然是為了三空藏劍經而來的,莫非裴三耳是在咸陽潛伏?

    江湖人物消息靈通眼皮雜,他們既是聚集咸陽,必然事出有因。

    在咸陽的門派以丐幫的實力最為雄厚,他們幾乎是精銳盡出,人數之從,也為各派之冠。

    其次是令狐世家,門主令狐長善、二弟令狐長明,這兄弟倆親率四大公子、鸞鳳雙姝,及門下弟子五十餘人,力量了不可輕侮。

    零星的湖海豪客,也有不少知名之士,只是勢單力孤,無法與上列兩派相比而已。

    以咸陽一地來說,增加了這些人並不算多,只不過一粒老鼠屎,可以攪壞一鍋粥,這些人凶殘成性,動輒傷人,無意瞧他一眼,就可能惹來殺身之禍,如今來了這麼多的凶神惡煞,咸陽城豈不要亂作一團!

    咸陽城的確很亂,群毆殺凶之事時有所聞,起初丐幫與令狐世家還在互相忍讓著,避免因小不忍而導致兩敗俱傷的不幸局面。

    此等局面維持不到五天,一場軒然大波,終於爆發出來。

    秦樓楚館,枇杷門巷,是最易滋生事端的所在,咸陽城東的麗水街就有這麼一個名馳遐邇的好去處。

    麗水街的東端盡頭,有一幢金碧輝煌的屋宇名叫「東頭」,這兒整天車水馬龍,絃歌不輟,來往的全是腰纏萬貫的豪門貴胄,以及富商巨賈之流,這般人縱情酒色,一擲千金,鎮日征歌逐舞,這「東頭」焉然不熱鬧非凡。

    自然,一件事的成功,一個人的成名,必然有它成功成名的條件,東頭的主持者婀娜多姿,八面玲瓏,是它成功的第一個關鍵,其次是此地的姑娘不只是個個如花似玉,其中還有幾個風華絕代、清麗逸俊的尤物,這幾名顛倒眾生的嬌娃,名叫「怡情」、「柔春」、「弱惜」、「碰碰嬌」、「一滴翠」、「四點紅」。

    那位八面玲瓏的主持者,更是美麗動人,風情萬種,她每日周旋於達官貴人之間,使人們的感受是打心底裡舒服,所以「東頭」名動西北,「魯椰娘」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試想咸陽城裡放著這麼一位可人兒,那般湖海豪客還能不趨之若鶩!

    不過魯椰娘絕不接客,雖然她那絕世丰標尤在東頭六大嬌娃之上,卻沒有人能達到一親芳澤的願望。

    這天時方過午,東頭已經來了客人,他們是令狐玉虎及令狐玉豹,是令狐世家的二、三兩位公子。

    令狐財丁兩盛,雖是武林世家,這般公子哥兒卻也見過不少世面,哥倆年歲雖輕,在風月場所卻也神色自若。

    東頭的管事是一個長衫短髭,五旬出頭的老者,此人頗獲魯椰娘的尊敬,呼「墨老」而不名。

    墨老見識高,眼皮雜,一見兩位令狐公子,就知道不是常人。

    他親自將客人迎進一間精美的「聽雨軒」,由僕人奉茶後,老鴇子張大腳也來向客人請安。

    「請問兩位公子貴姓?」

    「咱們兄弟姓令狐。」

    「原來是令狐公子,久仰,兩位是初來敝地了,要不要找姑娘聊聊?」

    「當然要,咱們兄弟是慕名而來。」

    「哦,是那一位姑娘?」

    「魯椰娘。」

    「對不起,公子,魯椰娘是這兒的老闆,不是一般的姑娘,其實咱們這兒的美麗姑娘多得很,南國佳麗,北地胭脂,環肥燕瘦,任君選擇,尤以東頭六嬌更為其中的翹楚,她們的姿色絕不在敝老闆之下。」

    「好吧!叫來瞧瞧。」

    老鴇子張大腳立即吩咐丫鬟去請,片刻之後東間六嬌來了四位,張大腳介紹道:「公子,她們是怡情、柔春、弱惜、一滴翠,你們快見過兩位令狐公子。」

    這四位姑娘每一個都是面目姣好,體態輕盈,一滴翠更是艷冠群芳,當是得塵寰罕見的美人兒。

    她們四人向令狐兄弟福了一福,便緩緩退了出去,老鴇子張大腳道:「中意嗎?兩位公子。」

    令狐玉豹道:「好極了,江湖傳言果然不假。」

    張大腳道:「那……公子中意的是那一位?」

    令狐玉豹道:「我要一滴翠,二哥你呢?」

    令狐玉虎也是中意一滴翠,既被玉豹搶了先著,只好退而求其次了,他遲疑了一下,道:「怡情吧,這位姑娘似乎不錯。」

    張大腳笑笑道:「何止不錯,東頭六嬌天下馳名,錯過了這一村就找不到另一店了,兩位公子請吧!」

    令狐兄弟由兩名丫鬟帶走,客人也愈來愈多,而且幾乎全是武林人物。

    東頭的姑娘不少,能夠應客的總有二三十個,但這二三十個姑娘,卻有粥少僧多之感。

    按常情來說,這本來沒有什麼,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到晚了只好多花一點時間。

    只不過這般江湖豪客就不同了,他們沒有那份耐性,更沒有容人的雅量,這般飛揚浮躁的人聚集一堂,還能不發生事故?

    最先生事的是舒昭,他是丐幫幫主沙璞的得意弟子,此人年輕氣盛,性好漁色,到咸陽才不過一個多時辰,他就找到東頭來了。

    此時每一個姑娘都有客人,他到得晚,還指名要碰碰嬌來伺候,管事墨老說盡好話,他還是不肯罷休。

    最後他竟然帶著兩名親信,一逕闖向後院,墨老攔他不住,只好由他自去。

    只是如此一來,可就闖出大亂子來了,因為他聽不慣那些歡笑之聲,一腳竟將一扇房門踹開。

    這是極端無禮的粗暴行為,任何人都難以嚥下這口窩囊氣,何況他還趕了一個巧字,房裡的客人正是令狐玉豹。

    令狐世家氣焰薰天,他們的眼睛一向是生在額頭上的,如果說世間還有人敢向他們找碴,這人必然是壽星公吊頸,活得不耐煩了。

    今天是一個意外,丐幫的少幫主竟然找起碴了,不過舒昭絕未想到裡面的客人會是令狐三公子。

    丐幫並不畏懼令狐世家,卻也不願輕易結這麼一個強敵,以往他們雖然或多或少有過幾次衝突,但在咸陽城中他們誰都不願再生事故。

    因此舒昭呆了一呆,立即雙拳一抱道:「對不起,三公子,在下不知道是你……」

    令狐玉豹哈哈一陣狂笑道:「你如果知道是我,是不是就會放火燒掉這幢房子呢?哼,你也太狂了,姓舒的,今天犯到本公子的手裡就饒你不得!」

    舒昭面色一沉道:「在下委屈求全並不是怕你,你要是不知好歹……」

    舒昭原是一個頗富心機之人,他分明是要趁機給令狐玉豹一次難堪,偏偏要說他在委屈求全,這樣一旦傳進他師父的耳中,他就不必擔負妄生事端的罪名了。

    他料想令狐玉豹不會就此作罷,表面上裝著若無其事,暗中卻已提聚功力。

    他沒有猜錯,在一聲叱喝之後,一條人影已經飛身撲了過來。

    「咳咳,三公子,在下是無心的,已經向你道過歉,何必這麼認真?」

    他在閃避攻擊,同時不斷的分辯,一雙精芒如電的眼珠卻暗含凌厲的殺機,只要被他找到破綻,必然會立施殺手。

    狂妄無知的令狐玉豹哪裡會想到眼前的危機,他認為令狐世家威懾宇內,今天非叫舒昭丟人現眼不可。

    一晃二十餘招,令狐玉豹出盡了風頭,舒昭似乎接應不暇,處境顯得十分狼狽。

    最後令狐玉豹命名出了本門掌法上的絕招「雙斧伐山」,雙掌倏分倏合,交叉連環劈去。

    這種掌法不只是玄奧巧快,力道之強也如巨斧開山一般。

    舒昭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掌上的威力如此強大,口中驚呼一聲,翻身仆地便倒。

    令狐世家威名顯赫,令狐玉豹以獨門掌法擊倒舒昭不能算作意外,意外的是在舒昭仆倒的同時,這位三公子竟然發出一聲慘呼,也跟著舒昭摔倒下去。

    有不少看熱鬧的,但絕大多數都在目瞪口呆,弄不明白令狐玉豹何以在獲得勝利之後還會仆倒。

    不管什麼原因,這一仗令狐世家是栽了,因為舒昭只是身負重傷,令狐三公子卻再也爬不起來了。

    跟令狐玉豹同來的還有他的二哥,可惜令狐玉虎喝醉了,而且他是在另一個院落之中,待他酒醒趕來,已是曲終人散,無法挽回這折股之痛了。

    這是一個導火線,一線點燃就形成一種難以收拾的局面,令狐世家要為兒子報仇,丐幫卻說他們一再相讓,此時已忍無可忍,因而這兩個名滿天下的門派,連續發生了兩次大規模的搏殺,結果丐幫損失較大,令狐世家也沒有佔到多大的便宜。

    如今他們在準備第三回合的交鋒,而且咸陽城裡的黑白兩道,幾乎一起牽連進去。

    這當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沉重的氣壓籠罩著咸陽城,使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今日的天色不太好,陰沉沉的,令人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咸陽城西五里玉龍崗上的氣氛跟氣候一樣的沉悶,而且兵戈耀眼,殺機四布,一場大規模的搏殺,正在崗上醞釀著。

    他們自然是丐幫跟令狐世家了,江湖恩怨,冤冤相報,只要掉進這個泥淖,就很難拔得出腳來。

    此時在場中搏鬥的是風雲丐宗無咎,及令狐世家的總管葛城,這兩個都是當代武林的頂尖高手,也是成名多年老一輩的人物,他們出手都不太快,但一招擊出必然暗含無窮的變化與無限的玄極,任何一方只要稍有疏失,就可能落得個無法挽回的終身遺憾。

    不過這兩人的搏殺只是開場戰,再下去可能演變成大規模的混戰,這玉龍崗上只怕要變作腥風血雨的屠場了。

    正在此時,一股撕心裂肺的嘯聲忽然由左近的叢林中傳出,它像無數的鋼刀,刺進玉龍崗上每一個人的心房,似乎在一片片、一絲絲,將人們的肌肉、神經,一點點的撕剮下來。

    汗水由人們的毛孔中大量的湧出,痛苦的呻吟在玉龍崗上此起彼落。

    風雲丐與葛城的搏殺早已停止,他們正以全力抗拒嘯聲,自然無力再戰。

    在場眾人之中,以丐幫幫主沙璞、金刀丐傅炳龍、令狐長善、令狐長明等四人功力最高,他們雖是全力運功,但也僅堪自保,那長嘯者修為之深,豈不是駭人聽聞!

    也許他不為已甚吧!當人們瀕臨崩潰的邊緣之際,嘯聲突然中止,使人們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

    沙璞躍起身形,向左側叢林抱拳一拱道:「朋友好功力,既然高軒蒞此,何不現身一見?」

    沙璞語音甫落,一名身材修長,輕袍暖帶的老者緩步走出,他身旁是一位紅衣紅裙,面蒙紫紗的麗人,兩人並肩齊步,相偕走進場中。

    沙璞雙目大張,向來人愕然注視道:「你是夜雨莊主?」

    來人冷冷道:「不錯,老夫正是公孫冠。」

    沙璞道:「莊主素行高潔,超然物外,塵俗之中很難見到莊主的俠跡,今天大駕光臨咸陽,這是咱們同道的一份榮幸。」

    公孫冠而無表情地哼了一聲道:「別捧我,在下也是一個俗人。」

    他身旁的紅衣女郎接口道:「你沒有說錯,咱們莊主原是不願涉足塵俗的,怎奈江湖之上群魔亂舞,大好河山被你們任意糟蹋,莊主雖是菩薩心腸,也不得不下凡來降妖捉怪。」

    沙璞面色一變道:「你是什麼人,說起話來竟然這般無禮!」

    紅衣女郎撇撇嘴道:「我對你說話已經相當客氣了,主子對奴才難道還要打恭哈腰不成?」

    紅衣女郎太過份了,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幫主的身份一向受到江湖同道的尊敬,她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中說是主子對奴才,這不只是沙璞勃然震怒,所有在場的丐幫門下,沒有一個不氣忿填膺,攘臂欲戰的。

    公孫冠雖然是北聖一脈的傳人,但雙拳難敵四手,如若當真以死相拼,他們不見得就能全身而退。

    公孫冠不會想不到這些,紅衣女郎自己也十分明白,她卻陰森森的哼了一聲道:「別發火,幫主,你何不先運功試試?」

    聽紅衣女郎的口吻,沙璞可能中了暗算,及運功一試,他那張似巽火的面孔,忽然變成鐵青之色。

    「你敢暗中下毒……」

    「這個嘛!本夫人沒有這份能耐,也不敢掠人之美,其實誰下的毒都一樣,反正你們今後必須聽從咱們的指揮。」

    「休想……」

    紅衣女郎自稱夫人,她自然是夜雨山莊莊主公孫冠的夫人了,公孫冠是北聖一脈的傳人,雖然他很少行走江湖,武林各派對夜雨山莊仍然不敢稍有褻瀆,何況適才那一陣嘯聲,已然藝壓群雄,人人畏懼,再加上在場者全部中毒,丐幫及令狐世兩幫雖是人多勢眾,卻已失去戰鬥之力,此時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除了聽憑宰割,還能有什麼法子?

    不過,沙璞畢竟是一幫之主,他可以慷慨赴死,決不能屈辱投降,因而才說出「休想」二字。

    紅衣女郎忽然悠悠一歎道:「你這是英雄主義在作祟了,想想看,為了你一點虛名,一點自尊,竟使丐幫精英毀於一旦,所謂天下第一大幫,就此萬劫不復了,你縱使身死九泉,有何面目見丐幫祖先於地下!」

    沙璞聞言一呆,豆大的汗珠立刻由面頰之上沁了出來。良久,他才面色一整道:「好,咱們聽你的,但士可殺不可辱,希望你不要過分。」

    紅衣女郎微微一笑道:「本莊志在天下,正要貴幫的合作,怎敢對幫主有什麼不敬。令狐長善,你怎麼說?」

    天下第一大幫都俯首稱臣,令狐長善還有什麼好說的?剩下一些小門小派,自然是讓人牽著鼻子走了。

    大局方定,叢林中忽然趨出幢幢人影,為首的是夜雨山莊的總管眭皖,身後是神火、青紗、聖力、鐵牌等四隊列隊而出,這般人精神飽滿,神采飛揚,每一個都是能征慣戰之士,瞧得在場群雄目瞪口呆,心頭暗中驚懼不巳。

    敢情夜雨山莊是有備而來,他們縱然沒有中毒,只怕也難逃這一個劫運。

    沙璞長長一歎道:「莊主志在天下,自然要咱們替你效力,但咱們身中劇毒,只是一些病夫,如何能為莊主奔走!」

    莊主夫人道:「說的是,卜前輩,勞你的駕。」

    一名身著白衣的禿頂老者應聲由樹後走出,他身後跟著四名短衣大漢,每人手中提著一個水桶,桶裡盛著滿滿的黃色藥水,還有一柄長把木勺。

    白衣禿頂老者命從人將木桶放置場中,然後大聲宣佈道:「桶裡是解藥,但不可多飲,每人以半勺為限。」

    丐幫五老之一的虎丐周杞道:「閣下姓卜,莫非是毒王卜海濤?」

    白衣老者道:「不錯,老夫正是卜海濤。」

    虎丐周杞道:「聽說前輩精研毒物,只是為了濟世救人,可是……」

    毒王卜海濤哼了一聲道:「人是會改變的,是嗎?快服解藥吧!多說廢話對你並沒有好處。」

    毒王卜海濤名滿江湖,其使毒之能,天下無出其名,他居然也投入夜雨山莊,看來當今任一門派,都難以逃出公孫冠的掌握了。

    在場群雄雖然都是一時之選,但人在矮簷下,誰敢不低頭,只好默默地飲用解藥。

    當然,其中也有不甘臣服之人,寄望於劇毒解除之後放手一拼,縱使斗夜雨山莊不過,山河如此之大,那兒不可以安身立命?

    這是一部分人的想法,這些人的想法卻瞞不過莊主夫人,當他們取用解藥之際,她立即貫注內力,發出朗朗嬌音道:「各位,有一件事你們只怕還不太明白,我說了雖然會使你們大失所望,但我又不能不說……」

    闖蕩江湖的人物,警覺之心極高,那些意欲發難之人,在聽到莊主夫人的言語之後,立即按兵不動,想聽聽她的下文。

    莊主夫人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你們所中之毒是三步跳,及七尺倒,除了毒王的獨門解藥,天下沒有人能解救你們。」

    三步跳,七尺倒,是天下之至毒,一種就足以亡身,他們同時身受兩種奇毒,任是何等人物,也不能不悚然動容。

    莊主夫人接著又道:「你們所服食的解藥,只能維持百日,如若不繼續服食,百日一到,神仙也救你們不活,所以……」

    她不再說下去了,因為大家全都明白她的意思。

    但人上一百,各種各色,雖然大家心裡有數,還是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物,在場群雄之中,令狐長明就是其中的一個。

    「請問莊主夫人……」

    「什麼事?」

    「莊主夫人是要以毒藥控制咱們的行動了?」

    「我沒有這麼說,閣下如果想走,儘管請便。」

    「莊主夫人這樣就太過份了,你明知不給解藥,咱們百日之後必死,為什麼還要咱們自趨絕地?再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然要咱們替夜雨山莊效力,為什麼不解去咱們所中的劇毒?」

    「閣下誤會了,敝莊並未懷疑各位,而且很想一次解除你們所中的奇毒,只可惜中毒的太多,尋找解毒藥物又十分不易,能夠在百日之內抑壓各位體內的劇毒,就要花去敝莊不少金錢和人力,所以一時之間實在無法作徹底的根除。」

    莊主夫人口若懸河,說的話也入情入理,結果是令狐長明浪費了不少口舌,還是新瓶裝舊酒,對現況並沒有絲毫改善。

    惟一不同之處是丐幫與令狐兩大門派,同時變作夜雨山莊的部屬,當年雄霸一方,如今俯仰由人而已。

    赤水是華縣以西的一個鎮集,距離華縣不足二十里,從這兒經過的旅客只是打尖,所以商業並不怎樣繁榮。

    這天傍晚時分,一隊人馬來到赤水,他們只是想穿鎮而過,意欲趕到華縣投宿,但他們剛到鎮口,就被一群人攔住去路。

    「站住!各位,此路不通。」

    攔路的是鐵丐鐵山、虎丐周杞,及丐幫精英三十六紅衣血丐。這群人是丐幫的精華,名頭之響,江湖上無人不知。

    除了這群丐幫弟子,還有兩特殊的人物,他們一個穿褚衣,一個著黑袍,神色冷肅的立在丐幫弟子的前面,適才說話的就是那位黑袍大漢。

    被阻於鎮口的正是郭氏家庭,他們離開西安延秋村,方欲返回鐵鷹堡,不意才到赤水鎮口,便遭到丐幫攔截。

    丐幫五老及三十六血丐,目標顯明,那麼這位黑袍大漢必然也是丐幫的高人了。

    郭鐵鷹止住家人,向黑袍大漢雙拳一抱道:「郭某與貴幫素無嫌隙,尊駕率眾阻路,究竟為了什麼?」

    黑袍大漢道:「你與丐幫有無嫌隙不干我的事,只要你是姓郭,那就不會錯了。」

    郭鐵鷹道:「尊駕不是丐幫弟子?」

    黑袍大漢道:「我是不是丐幫弟子,你就不必管了,出招吧!姓郭的,咱們除死方休!」

    郭鐵鷹愕然道:「朋友,要過招咱們奉陪,但咱們素昧平生,無怨無仇,你這是為了什麼,總得把話說個明白。」

    黑袍大漢道:「你當真要知道?」

    郭鐵鷹道:「是的。在下洗耳恭聽。」

    黑袍大漢道:「咱們奉莊主之命來殺你們,只要是姓郭的,斬盡殺絕,寸草不留。」

    郭鐵鷹勃然震怒道:「貴莊主與敝堡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了,請問貴莊主是那位高人?」

    黑袍大漢道:「夜雨莊主公孫冠,閣下必然有過耳聞。」

    郭鐵鷹呆了一呆,忽然仰天一陣狂笑道:「北聖一脈的人?這倒是咱們的榮幸,尊駕呢?強將手下無弱兵,自然也是一位高人了。」

    黑袍大漢道:「好說。在下卜占山,這位是木昆右。」

    郭鐵鷹道:「果然是兩位高人,咱們是單打還是群毆,請閣下命題。」

    卜占山回顧鐵丐道:「鐵長老,勞你的駕……」

    在鐵丐應聲奔出之際,郭子丹越眾而出道:「爹,讓孩兒會會鐵長老。」

    郭鐵鷹道:「鐵丐名滿江湖,你可得當心一些。」

    郭子丹道:「孩兒知道。」語音才落,身形急轉,衝著鐵丐雙拳一抱道:「晚輩郭子丹候教,前輩請賜招。」

    鐵丐冷冷道:「不必客氣,少俠請。」

    郭子丹道了一聲「有僭」,左臂倏伸,一掌拍了出去。

    鐵丐平生不用兵刃,但一對鐵拳天下無雙,打遍南北十三省,替他掙得一個鐵丐的美譽。

    面對此等高人,郭子丹自然不敢掉以輕心,一掌拍出,稍沾即走,不待招式用老,迅即變招換式,攻防之間全都十分謹慎。

    鐵丐連攻十餘招,招招有如巨斧開山,卻佔不到半點便宜,老花子打出了真火,鐵臂飛舞,拳出嘶風,這等威勢,真個驚人已極。

    在一旁觀戰的木昆右道:「卜兄,郭於丹還未使出全力,鐵老兒就已經氣喘如牛了,要不要讓小弟接他下來?」

    卜占山搖搖頭道:「姓郭的大有能者,一對一咱們佔不了便宜。」

    木昆右道:「那咱們就一擁而上,給他一個倚多為勝。」

    卜占山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語音一落,舉手急揮,同時當先向郭氏家族撲去。

    郭氏家族瞧到此等情形,絲毫都不慌亂,郭鐵鷹、郭鐵鵬兄弟倆接著卜占山及木昆右,郭子丹仍然拚鬥鐵丐,陰風神魔攔住虎丐周杞廝殺,剩下堡主夫人陳琪、郭子孚、郭子鉉、姚玉姑,及子珍、子恆、子琴等迎著三十六血丐狠拼起來。

    只有郭子羽沒有投入戰局,因為他不放心堡主老兄弟,想在必要時替他們打個接應。

    方玫主婢惟郭子羽馬首是瞻,他不出手,這雙主婢自然不會加入戰鬥。

    此時喊殺之聲震撼四野,刀光劍影殺著一團,但最凶狠的應該算是三十六血丐,這些人是千中選一的年輕高手,再加以嚴格訓練,才能加入血丐之林。

    他們平時就已養成心狠筆辣,動輒傷人的習性,一旦投身戰鬥,個個奮不顧身,郭氏子弟幾曾見過如此凶殘的搏殺,一上來就幾乎吃了大虧。

    雙方接戰不過十招,郭子珍、郭子恆兩姊妹就負了傷,雖然傷勢並不嚴重,但在氣勢上已然落了下風。

    他們原是以寡敵眾,如今氣勢被懾,神情難免陷於慌亂,往後更是不堪設想了。

    好在方玫早已留心這邊的情形,一見大事不妙,立即對郭子羽道:「大哥,三十六血丐凶殘無比,伯母她們心存慈悲,只怕應付不了那般凶人!」

    郭子羽道:「你說的不錯,只是我這裡分身不開,請你們主婢去接應一下吧!」

    方玫道了一聲好,彈身一躍,去勢若電,身形還在空際,一片刀芒已向三十六血丐的身後劈去。

    這些丐幫弟子全是久走江湖,見多識廣的人物,不必回頭瞧到,他們已經知道來人這凌空一刀,具有極端驚人的威勢,他們任何一人,都難以單獨接它下來。

    於是,在一聲叱喝之後,五條人影同時翻身出招,反應之快,配合之妙,不愧是名列三十六血丐中的人物。

    但聽一聲嗆然巨響,同時血雨四濺,三條人影在哀嚎中仆倒下去。

    這是方玫凌空一刀,名滿江湖的三十六血丐,在這一刀痛擊之下,竟然喪失三條大好生命。

    在江湖道上,三十六血丐具有極為響亮的名頭,縱然是名滿湖海的一方霸主,也不敢說一招之中就能放倒他們任何一個。

    方玫只是一人年紀輕輕的姑娘,這個年輕姑娘卻能一刀三命,像催朽拉枯一般,對三十六血丐作無情的毀滅。

    跟著方玫出手的小燕也有所獲,軟鞭連環揮出,幻起一片烏雲,當面的三名敵人一死兩重傷,使名滿江湖的丐幫精英顫抖在她鞭影之下。

    三十六血丐崩潰了,郭氏子弟乘機反攻,在兩面夾擊之下,他們幾乎已失去還手之力。

    堡主夫人陳琪心腸慈悲,不願意趕盡殺絕,總算讓他們留下十五個,不過這險死還生的十五血丐,已是創傷被體,失去再戰之力了。

    血丐全軍覆沒的嚴重打擊,使鐵虎二丐魂膽皆顫,他們原本就勝不了郭子丹及陰風神魔,此時自然要雙雙敗下陣來。

    縱觀全局,夜雨山莊對郭氏的邀擊,已經陷於全面瓦解,除了卜占山及木昆右,可以說全盤皆沒。

    卜占山名列三孤,木昆右是五行者中的人物,在夜雨山莊他們是重要分子,功力之深,也不是一般江湖高手所能望其項背的。

    因此,郭氏二老遇到前所未見的勁敵,他們全力以赴,仍然處處落在下風。

    當丐幫全面失敗後,卜、木二人的眼神射出凌厲的殺機,夜雨山莊是不能失敗的,縱使有所挫折,他們也要由郭氏二老的身上收它回來。

    「破雲刀法」傳自北聖,是武林中最霸道最玄奧的刀法,由於它太過凶殘,所以又稱作「死亡之刀」。

    夜雨門下從不輕用此種刀法,只要用它,就算一招,敵人一定非死即傷。

    如今卜、木二人要用這「死亡之刀」了,因為他們必須反敗為勝,那就不得不施展夜雨山莊的絕學。

    郭氏二老修為極高,在當今武林之中應該是不易多見的頂尖高手。不過這只是對一般而言,如果遇到的對手是南北二聖或靈空神尼一脈的傳人,那就要另作別論了。

    郭氏二老知道這些,郭子羽更加明白,這是他專心觀戰,一步都不肯離開的原因。

    及卜、木二人懷抱長刀,凝功待發之示,他們週身所放射出來的凶霸之氣,像旋風一般的向外擴張,使四周木葉蕭,充塞著一股肅殺的氣息。

    這是一個極端可怕的危機,郭氏二老正面臨著死的威脅。

    只要卜、木二人一刀揮出……

    只要他們的長刀迎空一劃……

    這將是怎樣的一個後果?

    北聖絕學豈同凡響,死亡之刀自非徒具虛名。

    然而,就在他們揮刀擊出的一瞬間,忽然劍芒彌空,風吼雷鳴,天地為之失色,好像世界已到末日一般。

    在卜、木二人來說,世界的確已到末日,因為他們不只是沒有揮出死亡之刀,而且血灑荒郊,身首異處,三魂杳杳,已到鬼門關報到去了。

    是誰具有哪些驚人的功力,一劍劈掉兩顆六陽魁首,而且還是夜雨門下的高人。

    這自然是郭子羽了,除了他,誰能具有此等超凡拔俗的功力?

    不錯,的確是他。

    他並非嗜殺之人,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旁觀的陰風神魔歐陽膽第一個叫起好來,道:「小兄弟真高,老哥哥當真服了你了。」

    他由衷的欽佩,事實倒也不假,除了身負數家之長的郭子羽,沒有人能夠一劍劈掉夜雨門下的兩位高人。

    這項輝煌的勝利,並未為郭氏二老帶來喜悅,因為找碴的是夜雨山莊及丐幫,這兩個門派在,在當今武林,全都具有極端可怕的潛力。

    而且這是一場糊塗仗,殺得屍橫遍野,還不知道為了什麼。

    堡主夫人陳琪倒是想得開,她見郭鐵鷹面色不好,因而勸慰道:「不要管這些,堡主,是禍躲不過,躲脫不是禍,今後咱們當心一點就是。」

    陰風神魔道:「他們栽了一個跟觔斗,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往後咱們抓活的,不怕他們不說。」

    適才他們獲得全面勝利之際,敵方曾經留下不少活口,只是郭子羽那天地失色的一招痛擊,將所有的人吸引過去,他們忘情於那神奇的一劍,那裡還會想到找一個活口問問?

    郭鐵鷹向半場瞥了一眼,道:「子丹,將這些屍體埋了吧!」

    郭子丹道:「是,爹。」

    他們將鬥場作了一番清理,繼續趕往華縣投宿,次日束裝東行,逕向關洛大道奔去。

    (瀟湘書院圖檔,leizhenfan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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