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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文 / 南湘野叟

    韋裡原有的笑容倏的完全消失,心裡又驚、又訝!不知所以然來。

    岑家四凶彷彿對這驟然的變化,並不感到關心、奇怪,或露出敢情已知江英琳奇異劍招的原由的神色。神態間,伙然傲慢之極,一點兒也沒有把它放在眼底。

    玉羅剎鮑紅藏身巨松觀戰,卻是唯一看出江英琳左手劍招上奧妙的人;那是由於她父親白骨怪的陶冶,對各種武學的認識所得。她杏目一瞥之後,已知這乃是江英琳別出心裁,另行改變的所謂「反手無極劍法」。

    心說:「你這『反手無極劍法』,雖然別具風格,但在功力上,你卻仍低一籌,看來你也只能暫搶上風罷了,這義有什麼用呢?」

    江英琳這手劍法,自從領悟之後,今夜可是首次對敵,她一連攻了幾招,搶佔上風之後,似乎也知道這種變化,只能夠處於一時而已,除非在這瞬息之間,急快的把隴海瘋客打倒,不然,那一會兒過後,也就將會重蹈前轍,處於危險之境。

    於是,趁著隴海瘋客困惑狼狽之際,又是叱喝一聲,奮起平生功力,掌劍齊揮,縱橫交擊,更是疾攻起來。

    隴海瘋客聲譽不談,生死關頭,那能馬虎,心裡儘管凜然驚駭,但出招變式之間,卻不敢有絲毫疏忽,手中長劍,翻捲飛舞,身形閃竄騰挪,劍勢勁道、變疾加勁,竟然在連連被迫之後,又漸漸地挽回搶先起來。

    青竹杖江皋凝立在旁觀戰,但原先心裡已打定主意,決意不讓愛女江英琳插手其間,故此,一見形勢又將改變,立時一揮手中青竹杖,一招「青竹趕蛇」,倏然搶身朝隴海瘋客打去,同時,朗聲道:「琳兒,讓他知道利害就好了。」話聲間,只見杖影如山,滾滾罩去。

    這一下,青竹杖江早猝然攻去,雖然口中話意是要阻止隴海瘋客,好讓江英琳及時退下達到所謂見好即收的形勢,但心意其實卻與口氣迥然不同,而是想在他發聲阻擊時,江英琳能夠趁機除去對方,少去後面激戰之勞。

    果然,江英琳隨聲掌劍並攻,長劍虛刺右方,轉削左臂,右掌兇猛推出,拍擊「天靈蓋」,端的是出手如電,招式勁道宛如風雷並發,快捷無倫,兇猛無比。

    韋裡、岑家四凶五人,口裡喊「糟」之聲,雖然各不相同,動作卻是一樣,疾如電掣雲馳,齊往青竹杖江皋撲去。

    隴海瘋客猝然間,背腹受敵,正是緩不濟急,一個措手不及,剎時慘叫一聲,整條左臂,竟為江英琳倏然變式的,「反手無極劍法」中之「含沙射影」一招,活生生地切了下來。

    慘叫聲中,風聲颯然,人影連晃,韋裡和岑家四凶兵刃掌勁齊發,勁道和速度,直若怒潮激空,閃電飛舞,已然堪堪罩到。

    敢情他們已不管受傷慘叫的隴海瘋客,竟要在這一撲之間,擊斃江氏父女,並為隴海瘋客報仇。

    青竹杖江皋何等人物,他早已料到必有這著,喝道:「退!」江英琳隨聲疾退,他也如同閃電般的前進。

    剎那間,韋裡和岑家四凶五人,帶著凌厲的攻勢,如影隨形,立時又欺身搶進攻來。

    青竹杖江皋立刻判斷出這五人撲來之勢,已含著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形態;厲害到極點,不論自己父女再連連後退,都絕對不能從容避開。

    念頭一掠之際,慘叫之聲又起。敢情那隴海瘋客已自先犧牲在自己人手下了。

    青竹杖江皋但覺兵刃耀眼,勁風罩體,絲毫也沒有為適才的慘叫聲,呆滯了片刻的樣子,不由心中為之大駭,喝道:「滾!」江英琳和他兩人,利時,把整個軀體貼地向旁滾開了去。

    這一下,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兩人的動作,快得異乎尋常,臥地滾身,全在一時間內一氣呵成,同時,只見兩人在這一滾身之間,雙雙把青竹杖和長劍,翻捲成幕,宛如平地間,驀地出現了青霓和白虹一般。

    韋裡和岑家四凶五人似乎已知這一連串的攻擊之後,沒有收到效果,則再也沒有辦法藉故群毆,於是各自冷「哼」一聲,收勁停身凝立,但眼角卻不自覺的一瞥被自己擊斃的同門師兄弟隴海瘋客,暗暗的露出後悔之色,同時,更瞪眼怒視江氏父女,殺氣滿面,凶光閃閃。

    就在這時,人影倏的一閃,只見從他們經過這一番撲擊之後,已經相距離開二丈左右的巨松上,迎風飄擺,宛如白鶴橫空,冉冉落下一位白衣姑娘,正是雪山派武林八奇之一白骨怪的掌珠——玉羅剎鮑紅。

    在場的雙方各人,武功雖稱不上空前絕後,卻也都是有名之士,這刻驟見這白友姑娘飛墜之勢,立時發覺到她的輕功,已達即將堪稱為上格青冥的境界,學會了那所謂上乘絕學「凌空虛渡」的輕功。以此推論,其他的武功,那還有差池嗎?然而,這種武林頂尖的角色,倏然在此出現,是敵是友,全然未判,不由得雙方諸人,齊齊轉身面對著她楞然呆立。

    玉羅剎鮑紅的身形,看來迂徐不迫,其實卻是快速無比,白衣飄飄,轉眼間,已落在相距他們五步之地。

    她杏目飄波,嫣然一笑,道:「姑娘就是玉羅利鮑紅,怎麼樣?你們崆峒派膽怯了嗎?我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敢情她對人家送她的外號「玉羅剎」三字,也是極為賞識,故此,這才在現身表明身份之際,連號帶名一起報出。

    青竹杖江皋驟聽來人來歷,心際不由得暗自叫苦,心說:「方纔心喜除去了一人,卻又多出一人,並且武功更是精湛難纏,莫測高深。」

    江英琳江湖閱歷淺疏,雖然不知玉羅剎鮑紅的能耐,但由於適才的身法看來,已然足夠她暗暗感到詫異,和皺眉叫苦了。

    「多謝姑娘關懷,謹代師伯拜問令尊鮑老前輩金安!」韋裡說到這裡,揖手一禮,雙目往後一掃江氏父女兩人,再道:「此間姓江的,和本派之事,韋某諒還能擔待得起,若姑娘閒來無事,就不妨略為頓足觀摩!」

    說著,形態間,並沒有露出感激之色,那是任何人都能夠一目瞭然,尤其是最後的一句,更是顯著的表達了出來。

    岑家四凶似乎也同韋裡一般看法,心說:「我們又不需要你幫忙,你來作啥?」冷冷地望著玉羅剎鮑紅,只微微地點了點頭,卻沒有說出半句感謝的話。

    玉羅剎鮑紅鑒聲察色,「哼」了一聲,暗道:「好!我就看看你們到底有何家當,能夠以一對一的戰勝人家。」

    心念一動,竟決定一項念頭,她要絕對阻止崆峒派的人,以多勝少,以便挫挫這些傲慢無禮的狂徒。

    青竹杖江皋是個老江湖,見多識廣,利時在一瞥間,判斷出玉羅剎鮑紅並非他們邀來的幫手,並且在此刻似乎已對這般敵人生出反感,雖然沒有即時拂袖離去,但由神態間已足可斷定她絕不會澈底的與己方為敵,直至生命交關的境界。

    他立即道:「鮑姑娘,敝派素與貴派無爭,若姑娘此來只為印證敞派武學,就煩請稍待此間事了,再行指教吧;玉羅剎鮑紅芳心裡已有主見,聽了青竹杖江皋的話三見嫣然一笑並不答話。

    江英琳見父親模樣,知道對這玉羅剎鮑紅頗為顧忌,如依照她平日的性格,就在玉羅剎鮑紅只笑不答的情況下,她必會立時以言相譏,但這刻她好像瞭解情境的惡劣,暗道:「縱然你如何的高強,也不該擺這臭架子!」同時,冷「哼」一聲,側目旁顧,意思是:「我就看不起你。」

    「姓江的,你們無極派自然與雪山派無關,你放心吧!但我們之間恩怨,也該清斷了。」韋裡倏然開口說著,邁步上前,一抖手中吳鉤劍,示威起來。

    「好!請了。」青竹杖江皋也不相讓,聲落,青竹杖隨聲一揮,一招「走馬看花」,青光勁風,「呼呼」聲響,直朝韋裡揮打過去。

    韋裡這五年來的苦學,並沒白費,身形一晃,「移形換位」,手中吳鉤劍展開吳鉤劍特具的妙用,手卷劍卷,白虹閃動,也朝青竹杖江皋來勢削勾還擊。

    青竹杖江皋一見來勢,全然與五年前回然不同,勁道招式,別具風格,微妙之極。當下,不敢因以前是手下敗將,而心存絲毫輕敵之念,青竹杖一收閃身再攻,展開無極派歷代獨傳的「青鸞杖法」,只見杖影如山,綿綿不絕的往韋裡罩擊過去。

    韋裡見勢凌厲之極,心說:「原來五年來你也沒有白費!」利時加緊劍勢,也把看家本領施展出來,端的是又凌厲、又狠毒、又快捷、又怪異。

    這時,兩人全以生平所學互相拚鬥,招式越打越疾,勁道愈來愈猛,指顧間,便已戰了二十多招。

    江英琳杏目盯著戰場,那是骨肉之情,生平僅見,頓時凝神屏氣,連我俱忘。

    岑家四凶眼對著青竹杖江皋和韋裡之戰,他們比不上江氏父女之情,但卻是友情和師門聲譽之關係,於是也目不轉睛,緊張非凡。

    玉羅剎鮑紅在觀戰的人中,她是最輕鬆的一人了,面對激戰,視同兒戲。自然,那是由於所謂「你為你,我為我」,站在第三者的立場,所能感覺得到的。

    她看著當前的激戰,就好像做師父的,在觀察她的徒弟練武對招一般,看了一會兒,忖道:「可惜,無極派自從前五代祖師青天霹靂韶和仙逝之後,便人材稀落,門下弟子竟沒有一個人能夠把他們本派至高無上的先天『青鸞氣功』練成,不然,當今武林上就不僅只有八奇人了,看來這青竹杖江皋也是一樣,沒有練成那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不過,以他目前的功力,看來這崆峒派的韋裡已不是他的敵手了!」

    心裡想著,不覺然的歎了口氣,難道她真的替無極派惋惜,還是對韋裡將敗之勢在歎氣呢?

    這瞬息間,激戰中的兩人,經過一陣彼此攻守之後,漸漸的由各人本身的功力火候上,分出深淺強弱的現象。敵情這戰況已經到了強存弱亡,生死立判的地步了。

    驀地,聽得青竹杖江皋一聲大喝:「接著!」青竹杖掄起兇猛杖勢,一招「韋陀降杵」,隨聲疾打下來。

    韋裡似乎早知這招式威猛非凡,正是和五年前一模一樣,威力一觸即發,假使他在這招之下,閃身避開,則那後面的絕招奇式,必將綿綿捲至,簡直防不勝防,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這個念頭,一掠而過,利時再也不容他慢慢考慮,除非他施出生平修為功力,與之相薩,那是再也沒有辦法,來不及了。於是,只見他冷「哼」一聲,右手一翻,一招「急浪翻舟」,吳鉤劍拼出全身功勁,直往青竹杖勁勢迎去。

    這一瞬間,岑家四凶好像知道這一硬拚之後,便是韋裡抵擋不住,險著喪命之際,下由得齊露出緊張欲撲的樣子。

    江英琳當然欣喜萬分,卻立刻感到必須注意岑家四凶,因情勢之變,而倏然僕出攻擊,彷彿適才的情形一般,發生不能意料的危險,利時長劍易手,蓄勢以待。

    玉羅剎鮑紅卻在這時,倏地冷笑一聲,一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睛,閃射出冷清迫人的神光,順著江英琳往岑家四凶環視掃去,令人一觸,毛髮悚然。

    敢情她此刻芳心裡倏然起了某種念頭,只要在青竹杖江皋和韋裡之戰,沒有結束之前,誰敢輕易妄動,她則要以絕毒殺手,擊斃那違犯她心意的人,至於那令人悚然的眼波,正是證明她已經得了先天「白骨陰氣」的象徵。

    果然,她杏目環顧之後,岑家四凶消洩了緊張欲撲之勢,江英琳也不由得放鬆了已蓄的勁勢。他們是怕嗎?不得而知;其實,那只不過是一時間的感應而已。

    「噹」的巨響,青竹杖和吳鉤劍硬碰結實,裊裊余昔,顯然地表示了這次的交擊,已到了生命交關的境界。

    玉羅剎鮑紅似乎感到違背良心,作了一件不應該做的事,暗自一咬銀牙,閉起雙目,不敢再看這一聲巨響後的慘變。

    但見,這一聲巨響之際,韋裡手中吳鉤劍被震墜地,面色鐵青,雙足一蹬,借勢就要往後暴退。

    須知,生命相拼,招得勢,豈能相容,青竹杖江皋利時青竹杖翻揮,一招「雷震五嶽」,快如電光石火般的追擊過去。

    正是生死有命,絲毫不能勉強,青竹杖這一招追擊過去,真的是間不容髮,試想韋裡還能應變,當下措手不及,一聲慘叫,一條靈魂,直朝陰間報到。

    這指顧間的慘變,頓把岑家四凶驚醒,可是卻已救之不及,於是,岑大叫道:「姓江的且慢,我們岑家四兄弟領教幾招!」聲落,岑家四凶齊齊撲出,四般兵刃同時一揮,就朝青竹杖江皋進攻。

    「刷刷」風響,人影晃處,只見江英琳和玉羅剎鮑紅兩人,也齊往青竹杖江皋面前撲到。當然,這是慘叫聲在喚醒了岑家的四凶的當兒,也叫醒了這二位心存不同念頭的姑娘。

    三幫人的動作,全是一齊發出,如閃電,似流星,端的快速無倫,一瞥即至。

    這一來,玉羅剎鮑紅武功造詣高出一籌,搶身最疾,只見她在即臨青竹杖江皋身前時,倏地一返身,輕飄飄地推出玉掌,利時把岑家四凶和江英琳五人,宛如平地倏然築起一道無形壁堵般的擋住。這是先天「白骨陰氣」沒有透出殺人陰氣時的現象,僅能夠堪堪把人逼住而已。

    青竹杖江皋在那身後,輕道:「多謝姑娘,江某這廂有禮了。」那聲音一聽即知是衷心的,沒有絲毫虛偽的成分存在。

    玉羅剎鮑紅輕輕地「嗯」了一聲,這聲音在青竹杖江皋聽來,但覺意味全然不同於適才未戰前的那一聲。

    岑家四凶和江英琳五人,這刻好像已知必然無法搶身進前,齊齊不約而同的全撤勁停下身來。

    「你們全讓開,姑娘這就領教幾手無極派的杖法!」玉羅剎鮑紅見各人停下,口裡說著,緩緩地轉身過來,和青竹杖江皋相對而立。

    岑家四凶和江英琳萬人,內心裡雖然不甘願,但雙足卻不由自主的緩緩往旁移去。敢情這玉羅剎鮑紅髮出的聲吾,在她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後三見然別具了莫名的威力,非使他們這般作不行。

    青竹杖江皋揖手一禮,道:「江某螢燭末光,豈敢獻醜,不過,姑娘若真的要以貴派武學和敞派印證的話,則江某必定真誠奉陪,並請姑娘多多指教!」

    這句話,含意極深,話意中含著客氣,客氣中卻微微地露出泰然並不害怕的神氣。

    玉羅剎鮑紅似乎不頤多說話一般,又是「嗯」了一聲,但眉宇間露出的神色,已足夠證明她已下了決定較量的決心,同時,緩步後退三步,這正是武林間比武較量的善意禮節。

    青竹杖江皋點了點頭,道:「那麼姑娘就在掌法上指教幾招吧!」說著,緩步後退三步還禮,手中青竹杖往地面上一插,雙掌交錯當胸,「上下交征」,正是「無極掌法」中,以守欲攻的第一起式。

    玉羅剎鮑紅點頭道:「請了。」

    話是請人,卻是自己先動手了,敢情這就是雪山派應那不攻則已,欲攻則先的話,所創出的特異尋常的掌法,只見她右掌一揮,一招「仙女散花」,直攻過去。

    青竹杖江皋好像早知必有這一著的樣子,當下晃身避掌,施的只是「無極掌法」中的守式而已。

    玉羅剎鮑紅曾經聽父親白骨怪說過,自己雪山派只才是兩百年來新興的派門,在武林間是以能夠稱雄霸道,那是全仗著先天「白骨陰氣」的功夫,和絕毒暗器「白骨回散沙」兩種奇學,但真正若在掌法和兵刃上的功夫說來,若非練成先天「白骨陰氣」之後,參透施出,則將無法與其他各大派相比擬。

    於是,她驟聽青竹杖江皋欲比掌法時,便暗自叫苦,故此不客氣的當先進招,而應那不攻則已,欲攻則先的諺言。

    這時,她見青竹杖江皋在自己攻擊之後,竟然只閃身而不還擊,且施出的招式,逕是不攻只守而已,於是,不胡然地感觸到她內心中,對雪山派掌法上所存的自卑感,生出一種與人不同的想法。她誤會布只守不攻的理由,是基於她曾經多次的阻止崆峒派即將群攻的場面,這才由心底發出對她的客套,而施出這種招式。

    這一來,她認為青竹杖江皋瞧她不起,由小而大,更看不起雪山派,利時一咬銀牙,叱道:「好!」展開身形,以那捷速無比的輕功「移形換位」的身法,補助掌招上的弱處,瘋狂的亂攻起來。

    當然,此刻她已恨透了青竹杖江皋,甚至就是此刻正在旁觀戰的岑家四凶和江英琳等人,只要心存了如同她想像的意念時,她也會對他們下手,直到把對方打敗或打死為止。

    就是如此,還有一件值得慶幸,那是在誤會觸起她的自卑感而瘋狂搶攻的當兒,她沒有施出先天「白骨陰氣」的氣勁功夫,或那令人聞名喪膽的絕毒暗器「白骨回散沙」,不然,只怕就有一百個青竹杖江皋也敵不住了。

    但是,無極派在四百年以前,武學方面是以先天「青鸞氣功」配於「無極掌法」的施出,稱雄江湖;如今,青竹杖江皋雖然沒有練成那先天「青鸞氣功」,但掌法上的造詣,卻已達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這時,他自然沒有想到玉羅剎鮑紅,竟然會生出這種超越常理的反應,就是在她瘋狂疾攻的現在,他還是茫然不覺。他見她攻的越疾,意念間,便驅使他守得越緊,這正是人之常情,又有什麼辦法呢?何況對手的人,正在極力搶攻,如果他萬一疏忽錯手,豈不是要遭受到生命的危險嗎?

    於是,雙方同以後天修為的功力,互相拼戰之下,饒她玉羅剎鮑紅如何的搶攻,在青竹杖江皋的極力守勢下,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得逞。

    高手對招,快攻穩守,指顧間,玉羅剎鮑紅已攻了一百多招。

    這一百多招間,她使盡了雪山派獨特掌法中,所有進攻的招式,在這種無法取勝的當兒,她不由得沮喪自怨起來,心裡不斷念道:「怎麼雪山派不會創出一套天下無雙的掌法,就是怎地難練也好,只要是有——有——」

    她心裡不斷的念著,意念間,不覺然的感慨起來,似乎雪山派已經真有了這種掌法,並且她已經練成了,覺得這刻她只那麼輕描淡寫的發出招式,便打青竹杖江皋迫得只守而不敢還擊的錯覺。

    眨眼之間,她那自怨自憐的情緒,到達了最高潮,失去了判斷力,頭吾腦脹,竟把沒有的事實,假想成真有那麼一回事一般,藉以減輕心中的哀傷,於是,她對青竹杖江皋的攻勢,不知不覺的緩和下來。

    這一些變化,青竹杖江皋自然沒有足夠的理由可料想得到,他立時覺得奇怪,為何她轉弱攻勢呢?

    岑家四凶、江英琳五人,雖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但她們卻也一概不知,比之青竹杖江皋更是茫然。

    驀地,玉羅剎鮑紅倏覺青竹杖江皋的掌勁,增強的反朝自己壓來,昏亂的頭腦,利時搖動了她心中的慰藉!念頭一掠:「啊!我這是什麼?」只因掌法上的隱疚,妒火漸漸升燃起來,終於變成恨怒!

    剎那間,她冷「哼」了一聲,四周頓時好像佈滿了殺氣一般,星月倏然變得沒有先前那般的明亮,更增添了一層陰森的氣氛;她在這刻間,已運起先天「白骨陰氣」的氣勁功夫,貫透雙臂,一招「雪山倒塌」,雙掌交並疾推而出。

    青竹杖江皋原來在她勁勢轉弱時,心中覺得奇怪,不覺然地將守式上的掌勁,倏然加勁的拍出一招,以試試情況;誰知,卻因此遭受到她的氣恨,而施出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來。

    當下,他但覺心神一檁,一股無形無相的陰森潛力,直襲過來,雖然已自連起後天修為的真力,猶自抵擋不住,霎時眼花神昏,再也禁不住地跌坐於地。

    玉羅剎鮑紅意氣揚揚地笑了起來,喃喃地道:「掌法,這有什麼要緊,他能抵得住雪山派的先天『白骨陰氣』——」

    可笑的,她竟起了這種想法,而未曾想到如有一個人,他也練成了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時,在功夫悉敵的情形下,這掌法的招式,低了人家一籌,則將只有敗落的機會了。

    青竹杖江皋倏的似乎忍受不住那先天「白骨陰氣」的透體陰氣的侵蝕,瞼色慘白的「哼」了一聲。

    江英琳在青竹杖江皋跌坐時,她已見到了,芳心裡可說緊張慌忙之極,但只因為玉羅剎鮑紅反常態的長笑和喃喃數語,所吸引去了心神,如今,驟聽他的悶哼忍痛聲,剎時宛如晴天霹靂一般,只見她身形一晃,疾搶到青竹杖江皋身旁,望著他的臉孔,「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岑家四凶這刻也立時甦醒過來,心說:「這是好機會,報仇吧!」各人心裡說著,齊齊不約而同的縱身往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父女兩人攻擊過去,端的快如閃電,兇猛已極。

    這一下,變生肘腋,禍起俄頃,出乎意料之外,江英琳父女情深,心裡淒楚到了極點,對周圍的一切,不用說,已經拋諸九霄天外,於是,對岑家四凶這刻的暗襲三見然的絲毫不覺。

    青竹杖江皋這刻正以自身後天修為的真力,抵禦先天「白骨陰氣」的侵蝕;這意外的攻勢,他雖發覺了,卻是不能開口,同時,也因心知愛女也是沒有辦法抵禦,並且意念間,更掠過臨逝前的甜蜜感慨,他想到父女兩人,即將死在一起,永不分捨,這似乎別具風味,並且太好了。

    勁風颯颯,人影連晃,眼看岑家四凶對江氏父女兩人的突襲,已將堪堪逼至!

    就在這時,玉羅剎鮑紅似乎倏為江英琳悲痛的哭聲所感動,腦海間一清醒,並且掠過一種天良的念頭。剎時,嬌叱一聲:「你們做什麼!」白衣飄忽,身形疾搶,玉掌揮飛,先天「白骨陰氣」布成一道無形的氣堵,堪堪在岑家四凶即將撲至時,把他們統統逼住。

    至於她會倏然的這麼做,敢情就是她獨特的性格所然,不然,絕不會在一念之間,便相差的這麼遠;須知,她適才還想把他殺之而後已呀!

    岑家四凶再次為先天「白骨陰氣」所阻,收勁停身,八隻眼睛齊齊氣沖沖地瞪著玉羅利鮑槓,那神態若非他們自忖不是敵手,則將一定反目相向,一拼生死。

    青竹杖江皋眼看著適才的情形,知道又是玉羅剎鮑紅救了自己父女兩人,於是,對她既傷了自己,復又救了自己,這一連串的矛盾問題,想不出所以然的望著她。

    江英琳此刻也覺得有異,她的心,正如青竹杖江皋一般,不禁又訝異,又感激的望著玉羅剎鮑紅。

    玉羅剎鮑紅意志似乎更堅定,自卑感消失,道:「今宵你們受傷了,我們暫且不為難你們,明曉見吧!」

    她即代岑家四凶做主說了話,故此隨著轉頭對岑家四凶道:「好漢不乘人之危,我們明曉再來!」

    說完,杏目朝江氏父女兩人眨了一眨,這是好意的暗示,要兩人在明晚前離開這裡,再另想辦法療傷青竹杖江皋自然看到了,,他深深地藏在心裡,露出感激但卻無可奈何的眼波,向玉羅剎鮑紅望去。

    玉羅剎鮑紅杏目一瞥,似乎得了一絲安慰,不管青竹杖江皋有什麼隱衷,說道:「走吧!」緩緩地當先走了二步,再回頭看望岑家四凶的情形。

    岑家四凶心知今夜再也無法得逞,好在玉羅剎鮑紅說過明晚再來,心裡雖然千萬個不願意,卻已在玉羅利鮑紅回頭的當兒,朝青竹杖江皋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意思是:「今晚且留下命兒,讓你們多活一天吧!」

    隨著,只見岑大一晃身,搶在玉羅剎鮑紅面前,道:「鮑姑娘,我們兄弟走了。」說完,一揮手,四位兄弟陸續離開「永泰鏢局」後院而去。

    玉羅剎鮑紅不想讓岑家四凶另有其他的念頭,是以,也在岑家四凶起身的當兒,猶自比岑家四凶搶先一著,相隨著離開了。

    青竹杖江皋經過這一陣之後,已暫時以後天修為的真力,逼住了先天「白骨陰氣」侵體的陰氣,雙目望著離去各人的背影,和死在院中的韋裡和隴海瘋客的屍體,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暗道:「人類為什麼對恩怨的事,記得這麼深重呢?又玉羅剎鮑紅對我的暗示離開之事,怎麼辦呢?」半晌,他使做了決定,心說:「我是當今無極派的唯一傳人,縱是死了,也絕不能做出貽笑於人的事!」

    他決定不離開之後,使吩咐江英琳先把死去的韋裡和隴海瘋客的屍體埋葬,然後,就到後面的石室,靜靜地等待第二夜的來臨——。

    隨著,第二夜的經過情形,白斌已經親眼看到了,並且親身參加。

    這時,青竹杖江皋在石室中,將這一段事情,扼要的敘述出來。尤其對玉羅剎鮑紅變幻無常,使他猜想不透的性格,更加描述得詳細之極。

    白斌聽完了這一切經過,不由得對乾坤秀土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的情愛,暗暗感到憂慮起來,不覺輕輕地吁了口氣,那是對他們兩人的性格所發的敏感。

    詩間,在青竹杖江皋敘述五年前及昨夜的經過中,悄悄地溜過,明月漸杳,星兒疏落,隨著,射入暖和的朝陽光輝,不覺得一宵已過。

    突然,又是龍吟虎嘯般的長嘶,劃破了沉寂的清早。

    江英琳道:「白公子,莫不是你們的『寶兒』又傳警了。」她沒有把乾坤秀士杜永光分開,故此,以「你們」稱呼。

    青竹杖江皋不知什麼叫「寶兒」,只因適才已經傳來了一聲,並又聽了愛女的話,故此沒有開口說話,雙目朝白斌一瞥而已。

    白斌「嗯」了一聲,點頭道:「我去看看!」身形站起,就要朝石室外面奔去。

    驀地,一條人影,已然匆匆忙忙的急撞進來,只見來人氣喘喘地,並且似乎受了傷。進來之後,雙目先朝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一望,最後落到白斌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目不轉睛的打量起來。

    青竹杖江皋道:「魏標南?你們怎地兩天便回來了?」敢情這人就是青竹杖江皋手下鏢師,故此,他一見面便認出,並且連稱呼也喚了出來。

    白斌見這姓魏的鏢師,沒有回話,只顧訝異的望著自己,不由得也舉目打量這位鏢師。只見他身穿青色粗布勁裝,面目眉宇間,自然流露出傑傲強悍之色,雙目微微露出光芒,象徵著他在武功上很有點根底。

    江英琳見來人未答,催道:「魏師父,你沒聽到家父的話嗎?」

    這一下,被稱魏標南的鏢師,似乎已聽到了,他不再凝視白斌,轉頭再往江氏父女兩人一瞥,開口說了,但卻不是回答青竹杖江皋的話,而是對白斌說。

    「這位相公,敢問外面的那匹紅馬是相公所有的嗎?」他說到這裡,歇了一歇,再道:「實在太厲害了……」說著,朝自己腰間一瞥,露出疼痛的神色。敢情他之所以會說厲害,就是因為腰間為赤雲追風駒所傷了。

    白斌心中一動,大概已知一二,道:「魏師父,你可是為它所傷了?」

    青竹杖江皋和江英琳兩人,一聽兩人的對話,各不由得心說:「原來,那叫『寶兒』能夠通靈傳警的就是他的坐騎,但它能傷害手下得力鏢師,到底怎麼厲害法呢?」

    魏標南面對白斌,楞然地點了點頭,卻立即轉頭對青竹杖江皋埋怨道:「江鏢頭,你有事情,也該對我們說呀!雖說我們學不足用,但也多少能給鏢頭一個接應,如今,幸好局內沒有意外,不然,我們還能在江湖上走動嗎?那實在貽人見笑了。」

    原來,青竹杖江皋探知韋裡約人前來報仇之時,他立時遣開鏢局裡的各人,但只因當他遣開各人之際,並沒有說及事由,故此,各人在離開之後,略加思索,便覺事有蹊蹺,這守趕緊回來。

    那知,他們於今日清晨趕回店前,卻見門前多了一匹神駿紅馬,而且,這紅馬竟在他們要進門之際,發動了曠世罕見的奇舉;倏地朝他們攻來,剎那間,便把除魏標南外的五名鏢師:劉天惠、張炳三、萬飛、金柏和朱由等五人,全部擊倒於地,更發出長嘶傳警。

    這一來,魏標南可覺得將有意外的事發生了,當下忍住腰傷,趕緊往裡面奔來。穿到後院三見然不見一人,他也和白斌昨夜進來時一樣,連叫了數聲,直到離石室不遠的地方,這才見到四具屍體,於是爭不及待的闖進石室。

    他見到江氏父女兩人無恙,這才一放心,但隨又見到白斌這位陌生人,由於外面餘悸猶存,這才先對白斌發話,等到見白斌沒有惡意,並且似乎是自己人時,這才開口埋怨起青竹杖江皋來。

    青竹杖江皋這刻一聽魏標南的話,「嗯」了一聲,滿瞼露出歉疚的神色,不知應由何說起。

    江英琳也為魏標南的真誠之心,感動得潸然落下淚來。

    白斌知道這些事,雖然在青竹杖江皋敘述時,他沒有說出沒有告訴他們的原由,但卻能夠一想便知,不覺得默默地點頭,心裡感慨萬千,又是佩服,又是欣悅,他竟認識了這麼一位義薄雲天的朋友。

    魏標南頓了一頓,又急急地說道:「喔!對了,外面的坐騎,既是這位相公所有,那我們且趕緊救人要緊,適才進來之時,還有五位夥伴被相公的坐騎踢倒了。」

    江英琳搶道:「是和你一起離開的劉師父他們五人嗎?」

    青竹杖江皋也暗驚道:「這是什麼馬?竟有這等莫測高深的造詣!」父女兩人齊不禁驚訝地朝白斌直瞪眼。

    白斌忙道:「寶兒不知是自己人,所以撒野了,白斌這廂先對江英雄和魏鏢師賠禮。」

    說著,揖手一禮,說道:「我們就去吧!」身形一飄,躍出石室,當先便朝鏢局門前奔去。

    青竹杖江皋經過這一陣談話,身體已然完全復原,聲道:「我們也去。」身形一起,跟在白斌身後追。

    江英琳和魏標南兩人,見青竹杖江皋已隨後趕去,剎時各喝聲:「走!」魚貫奔出石室,逕朝前面白斌和青竹杖江皋背後身形追去。

    眨眼工夫,白斌、青竹杖江皋、江英琳和魏標南四人,已然相繼來到鏢局門前。

    這一下,還好是在清晨時分,不然可就驚動世俗了,只見鏢局門前橫豎倒著五人,沒有絲毫外傷的傷痕,看來敢情這赤雲追風駒也會點穴的功夫,並且認穴的能力,也是精湛之極,不然,斷不會一舉便成這般形勢!

    這五人,正是青竹杖江皋手下鏢師,劉天惠、張炳三、萬飛、金柏和朱由。

    赤雲追風駒見到白斌,輕輕地低嘶了一聲,靠近白斌身旁,口裡咬著一卷白紙,交到白斌手中,親蜜地以頸緊擦山斌的俊臉。

    白斌接過白紙,輕撫著它的頸間,讚道:「好!你幾時也練會了點穴功夫?」

    赤雲追風駒又輕「嘶」一聲,那聲音一聽即知歡喜已極,假使它會說話,看來它定會告訴白斌是怎麼學會點穴的。

    正是良駒配俠士,至於赤雲追風駒會武功一節,它另有一段因果,就是得天獨厚,上天特意為它創造罷了。

    這一瞬間,青竹杖江皋已把五人穴道解開,救醒過來,魚貫的走近白斌和赤雲追風駒的身邊來。

    白斌連忙推開赤雲追風駒,回身揖手為禮,道:「寶兒無知,冒犯各位師父,白斌這裡道歉賠禮。」

    五位鏢師一聽眼前這位白衣少年,便是青竹杖江皋自洞庭扁山碧霞莊回來後,一直讚口不絕的白斌,全不由一怔,隨著露出幸會之至的神色,不住的齊朝白斌細細端詳,認清這位當代唯一得傳崑崙派衣缽的廬山真面目。

    白斌見五位鏢師直望看自己,俊臉一紅,露出難為情的樣子。

    青竹杖江皋忙著為各入介紹,並道:「我們裡邊坐吧!」

    隨著,又轉頭對江英琳道:「琳兒,你去準備早點。」說完,當先領路,走進大廳。

    白斌撞手輕拍赤雲追風駒道:「寶兒,你不要亂跑,等會兒我再來看你。」跟著青竹杖江皋和鏢師走進大廳。

    這時,天色大明,陽光燦爛,青竹杖江皋熄滅殘燈,請白斌坐下,隨著,再將這次的先後經過,對六位鏢師簡單的說了一遍。

    不久,江英琳把早點做好端上,各不客氣的吃起來。

    江英琳對白斌已然由敬佩而生愛;剛見面時,只因不知敵友,而在交手間造成軟玉香抱的場面。試想姑娘家的玉體,豈能輕易供人擁抱,故此當她知道他是白斌之後,由於男女間所生情愫的微妙作用之下,她對他的一舉一動,不覺十分關切起來。

    適才,他和赤雲追風駒親熱時,她似乎見到它交給他一卷白紙,這刻杏目輕瞥,只見在他左手白紙依然在握,不由得嬌聲道:「白公子,你手上的白紙是作什麼的?好像是信一樣呀!」

    白斌「喔」的一聲,好像這才想起似的,趕緊展開手中白紙卷,又「噫」了一聲,喃喃念道:「白弟,我已見到了鮑姑娘,我們談起天山之約,她竟也要同去,只因另有要事待辦,堅偕愚兄為伴,所以不得不與你暫時分別,謹此留書見告,天山再見!」原來,這封信正是乾坤秀士杜永光留給白斌的。

    鏢師劉天惠道:「白相公,可是留給你的信嗎?」

    白斌點了點頭,道:「是杜公子的留書。」

    青竹杖江皋道:「這麼說,乾坤秀士杜少俠可是已偕鮑姑娘另奔前程了。」

    這一來,六位鏢師們頓時齊露出訝異的神色,他們不解何以乾坤秀士杜永光會偕玉羅剎鮑紅同行,只因在青竹杖江皋敘述經過時,他只簡單地說了,故此,沒有說及乾坤秀土杜永光的事。

    當下,青竹杖江皋鑒聲察色,便將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間的事,再行補充的說了出來。

    白斌倏的心念一掠:心說:「這樣也好,省得寶兒一天到晚忙著追。」

    心裡說著,利時記起赤雲追風駒自昨天午後,就沒有吃過糧食,說道:「敢問江英雄這兒可有馬料?」

    青竹杖江皋一聽,暫時停下他正對鏢師們說及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的事,忙道:「有,有。」

    江英琳搶道:「爹,我去拿來。」說著,杏目往白斌脈脈一飄,正是輕瞥勝千言,只見她轉身便向裡邊走去。

    白斌忙道:「不敢有勞姑娘,白斌自己拿好了。」說完,身軀站起,不知是否見到適才那一瞥含情脈脈的眼波;逕跟著往裡邊趕去。

    青竹杖江皋望著兩人背影,暗暗心喜,忖道:「原來琳兒果然是對白少俠已有了愛意,這敢情好,好——」

    可笑的,他也不想想白斌是否也如江英琳一般,對她已生情愛,竟這般的想了。只見他抿嘴欣喜的一笑,這才繼續將未說完的話,對鏢師們說了出來。

    江英琳緩步走在前面,笑道:「你要拿,你說你知道放在那裡嗎?」

    白斌俊臉一紅,心說:「可不是嗎?」

    心裡說著,乃是緩步跟在她的後面,只因他不敢麻煩她,而欲在她帶到地方後,自己動手拿馬料,並沒有其他用意。

    片刻,白斌和江英琳兩人,各提著一桶馬料走了出來。只因他在到達存放的地方後,並阻止不住江英琳的好意之故,只見這馬料是最上等的一種,由米飯和雜糧加水配成。

    江英琳愛人及馬,搶先走到赤雲追風駒身前,放下馬料桶,嬌聲道:「寶兒,你好強呀!琳兒喜歡你,肚子餓了趕快吃吧!」到底還是位姑娘家,不脫幼稚天真之氣,竟然在一匹馬前面,自稱起琳兒來。

    白斌走在後面,跟她卻僅僅相距二三步,於是她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抿嘴輕笑一聲,加緊步伐走了過來。

    赤雲追風駒敢情見到來人親自來餵它,故此,輕「嘶」了一聲,算是感謝江英琳的誠意,竟然沒吃她帶來的馬料,馬首仰起望著後來的白斌,辜負了她的一片誠意。

    江英琳見赤雲追風駒不吃,且又聽到白斌的輕笑,雖然那笑聲輕細之極,但一入她耳裡卻宛如平地響雷一般,「轟」的一聲,頓時紅潮滿嬌臉,低垂著粉頸,連頭也不敢抬。

    耳邊傳來「嘰喳」,「嘰喳」的聲音,她知道赤雲追風駒是在吃馬料了,但不是吃自己帶來的!

    半晌,才聽白斌道:「寶兒,這會兒該吃江姑娘的了。」

    隨著,她只聽得「嘰喳」之聲,近在耳際,大約赤雲追風駒此刻已在吃自己帶來的馬料了,不禁粉頸微台,眼角朝木桶偷偷一瞥,暗道:「啊!果然在吃了。」

    當下,杏目輕溜,眼波到處,那是眼皮上的享受,但也連到芳心裡,英俊瀟灑,宛如玉樹臨風,這種美少年那能多見,不由得更上一層樓,情愛更深。

    倏地,「嘰喳」之聲戛然而停了,赤雲追風駒低「嘶」了一聲,大約這就感謝江英琳的表示。

    白斌隨著赤雲追風駒的輕嘶,道:「謝謝江姑娘幫忙!」

    說著,自然而然的回頭一瞥江英琳,眼光到處,觸到了基於男女間情愫的眼波,他曾經看過,並且熟悉之極,這刻竟然再次由她的一雙杏目中疾射出來,脈脈含情地傳了給他。

    剎那間,青雲谷華紫雲的倩影,立時兜上心頭。三年之約,很長久嗎?不!那是短暫的,如果不去想它的話,那將宛如飄水浮萍,一瞬即至。臨別前的眼淚,是愛情到了沸點時,所生的蒸氣,永遠不會使他忘記。於是他在心中暗暗念道:「我愛她,就不能辜負她。」

    他這刻心念一掠,頓時把江英琳對他的一切,就是對他付出的愛情,完全迫壓下去,那將是以後的事,他認為不必想它,就讓時間把它遺忘吧!

    隨著,他竟轉而想起別的問題,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一見鍾情,這有什麼不對,自己與華紫雲又何嘗不是一樣呢?自然,這裡所指的一見鍾情,是指雙方一樣,而不是如汪英琳只有一方,這般的單純。

    但是,他們此刻在那裡呢?他與乾坤秀士杜永光這些日來的相聚,已經到達了親兄弟般的情誼,故此,他不覺得對乾坤秀士杜永光關心起來。

    「寶兒,杜兄留書要你轉交我後,他和那位姑娘往那裡去了?」他說到這裡,不等赤雲追風駒回應,又道:「當時你怎麼不喚我呢?我也好送他們一程呀!」說完,茫然的望著它,等它回話。

    江英琳這時已斂起情幽幽的眼波,她不知在這指顧間,白斌的腦海中,已經想了那麼多,竟以第三者的立場,聽著他的問話,並望著赤雲追風駒,看它怎生回答。

    只見赤雲追風駒點了點頭,輕「嘶」一聲,意思是說:「我有喚你呀,不過你自己卻沒有來罷了。」至於它的叫喚,便是在岑二和岑三兩人,舉兵刃朝白斌和江英琳時那一剎,它宛如龍虎嘯般的長叫喚了。

    隨著,它把頭朝西邊一掉,敢情是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已經往西邊入川去了。

    白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說:「他們這一見面,必定談了很多,就如將來我見了華紫雲時,一定也有很多的話,要對她說一般。」

    這時,他不由得竟如天地間最愚蠢的人,蹲立在馬旁,用目光不住的數著馬毛一般,傻楞楞地不知做些什麼!江英琳見他這樣,卻也不願打破沉寂,靜靜地伴著蹲立正他身側三尺之地,杏目瞪著他的楞相。

    驀地,他猜想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玉羅剎鮑紅兩人,可能會到什麼地方,在那相見之後,見白斌來後,去了那裡呢?

    原來,乾坤秀士和玉羅剎鮑紅兩人,見到白斌的身形之後,經過乾坤秀士杜永光的提議,便雙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兩人展開「凌空虛渡」的上乘輕功,宛如星瀉電掣般的朝武陵城外落去,眨眼工夫,便雙雙落在沅江河畔。

    站定身形,相對一笑,放眼望去。只見江面碧波粼粼,漁火點點,除了倏然躍出水面魚兒的聲昔外,倒也顯得十分清靜幽然。

    半晌,乾坤秀士杜永光這才開口道:「鮑姑娘,我們相見,我真歡喜……」

    敢情他此刻真的歡喜到了極點,故此,不知怎麼說才好,竟說得不成一句話,並且又說不下去。

    玉羅剎鮑紅「嗯」了—聲,敢情她也真個歡喜之極,這才同他一般,沒有下面的話題。

    時間是寶貴的,豈能讓它平白的消失,他雖是初墜情場的雛兒,卻也懂得它的可貴。他聽了她無言的「嗯」聲,心知她此刻的心情,正如自己一樣,不由得再道:「鮑姑娘——」當他叫了她的稱呼後,卻又不知說些什麼?

    她這刻似乎也知道它的寶貴,提起鼓勵的語氣,嬌聲道:「杜公子,你有話儘管說呀!這周圍也夠寂靜了。」說完,大約覺得太過親熱了一點,竟不由得低垂粉頸,情怯怯,羞澀澀地忸怩不止。

    「我們這次的重逢,是否也將如同前次一般的分離?」他剎時勇氣百倍的說了出來。但在心中卻暗道:「我怎麼說出這種喪氣的話呢?難道這是一對重逢的男女,應該說出的話嗎?」

    她在欣悅之下,好像沒有想到這些問題,臉上一怔,心說:「不分離又將如何?難道一個姑娘家,能夠一輩子跟著人嗎?」

    心裡雖然這麼想著,其實內心中的情感,卻是矛盾之極,她對愛情寧可犧牲一切,就如她答應到龍虎幫湘鄉分舵無花坪相助,最後卻失約沒有去,便是最好的例子。她又「嗯」了一聲,似是似不是,但神色間卻懊喪之極,正如一隻小動物被困在蜘蛛網中,掙扎不開一般,深深地墜入在綿綿情絲中,真的是剪不斷,理還亂,是愛是憎,是拒是迎,縈繞著她。

    他看著她的神態,那一聲不知怎麼解釋,是呢?抑是不是!不由得喃喃道:「難道除了分離,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其實,就能夠多相聚一些時候,也是好的——」

    她好像也同意他的說法和想法,點了點頭,這是她對他最末一句的見解,覺得這相聚到分離的時刻,正是天地間最甜蜜的一利;正因如此,她就對即將離別的哀傷,更見其深,深得宛如無底深淵般的不見其底。

    倏地,她抬頭一瞥著他,這一下,相對而望,眼光相觸,立時糾結在一起。

    他也正在如她一般,直率地表露出內心裡對分離的悲哀,轉眼間,雙雙覺得在無言的悲傷中,彼此的心更接近了,情愛也更深了一層。

    她倏地悠悠地道:「你此後去那裡呢?」

    他喃喃應道:「我曾輿天山派陰陽童宗居平約下二年中秋之約,正因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和白公子邊游邊走,消磨這一段悠長的歲月,你呢?」

    其實,白斌對這一段時間的遊歷,豈如乾坤秀七杜永光說的一般,他必須以這段時間,充實對江湖上的閱歷。但是,如以乾坤秀土杜永光說來,則是確實如此,沒有絲毫可疑的地方。

    她瞼上倏的掠過喜色,道:「那我也隨你上天山一行,不過,你得先和我到峨嵋山一趟才行,好嗎?」

    敢情她雪山派和天山派之間,並沒有什麼淵源,故此才敢答應同上天山之行。但是,只因這中間另有要事,必須到峨嵋山一趟,是以在兩人全不願分離之下,便邀他同赴峨嵋山一行。

    他一聽之後,似乎覺得在熱情如火之下,不必再猶豫了三見道:「好!待我留信給白公子後,我們就走!」

    說完,倏的想起一個問題,忖道:「此去峨嵋山,是步行,抑是騎馬代步呢?如欲騎馬,則需和白斌商量借赤雲追風駒之事。」只因在他和白斌共同制服赤雲追風駒後,他由於將答謝白斌衡山救命之恩,在心裡已經決定把這匹罕世良駒,全歸白斌所有,故此,這刻才有這等想法。

    心念一掠,於是再道:「紅妹,我們此去,是步行,抑是騎馬?」

    敢情在這刻間,他已認為他們間的距離,已經到達兩相交集的地步,故此稱呼上也親熱起來。

    剎那間,她但覺這一聲「紅妹」,甜到心裡,更入骨內,倏的,她想起一件事來。

    記得在不久以前,就是這次下山的時候,她有一位又醜又高的師兄,那師兄深深地愛著她,他曾經也這樣的喚過她——「紅妹」,可是,如以那次的呼喚和這次相比,則一個是又甜蜜又可愛,另一個卻是又難受又可恨,真是堪稱天淵之別了。

    當時,她狠狠地罵了師兄一頓:「你憑什麼這樣喚我!」這句話,端的堪稱為天地間,最使人難堪的話了。

    於是,她覺得他的師兄絕對非生氣不可,那知,他卻宛如寰宇間最冷性的動物一般,絲毫也不氣怒,反而哈哈笑了。但是,這一笑,她卻看出那是陰狠絕頂的笑,笑時的神態和聲音告訴她,就如他說話一般:「好!以後就別讓我遇到有這麼一個這樣呼喚你的人,我必定把那人碎屍萬段。」

    這時,她不知怎會想到這些過去的事,不由得感到好笑,暗道:「他憑什麼?我何必想這些往事呢?」

    她緩緩地撞頭看天,竟然已過三更,心說:「這時光過得真快呀!」不由得歎了口氣,低聲道:「我們步行好了。」

    敢情她心裡生了錯覺,覺得這麼站著不動,時光已是過得那麼快,如果再騎馬的話,豈不是更快了。

    他不知她曾經想了那麼多的事,更不知她何以在欲笑的時候,又歎息起來,但畢竟她的答覆,已經足夠他歡喜了。於是,禁不住的說道:「好,我這就寫信叫寶兒轉交給白公子,我們就可走了。」

    她一聽他連提到留信的問題,便知紙和筆的困難,忙道:「到我住的客棧去,你寫信,我也順便整理行李。」說看,嬌軀一轉,當先往城內奔去。

    他見她已動身,也就隨著展開輕功追去。

    不久,他們進到客棧,她整理好行李,他寫完留給白斌的信,雙雙離開客棧,來到「永泰鏢局」,將信留交由赤雲追風駒轉給白斌,赤雲追風駒的長嘶聲中,相偕入川往峨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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