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生死判官崔鵬遠 文 / 南湘野叟
那樂聲音韻怪異,聽來令人如癡如醉,似迷似幻,心旌神搖,意亂情迷,淫蕩已極。
珠兒突覺口士舌燥,週身如焚,繼而粉面飛紅,杏目生春,一股暖流,竟由小腹升起……。
靡靡之音,夾雜著男女交合時的淫聲積語,愈演愈烈,入耳不絕。
眼前花樹,緩緩淡去,漸漸幻化成一片粉紅色濛濛薄霧,隱隱凸現出一幕奇景來。
殿堂華麗,壁周彩飾,光艷鑒人,白玉為磚,金桂盤龍,栩栩如生。
四周壁彤,漸漸從薄霧中透出,愈來愈趨明顯,這是無數座歡喜佛,正在做著不同式樣的男女交合動作。
這些歡喜佛,個個雕塑得玲瓏活潑,花樣翻新,見所未見,奇形怪狀,妖態百出。
中間供著一身高數丈的惡魔,但卻塑著人的身體和驢的臉面,頭生雙角,陽具堅挺,長約數尺,正抱著一個美貌女神,做著交媾的樣子。
那惡魔腳下,踏著許多裸體美女,桃源洞口,芳草如茵,珠潤臀圓,一覽無遺。
那些裸體美女,個個粉面生春,目射欲焰,伸張雙臂,似是不勝飢渴,而在求歡。
驀地——
樂聲倏變。
那殿堂、歡喜佛、驢面惡魔、貌美女神、裸體美女,已化做縷縷輕煙,隨風而逝,了無痕跡。
濛濛煙霧中,現出一小小白色木屋,正中央擺著一張極其精緻的牙床,鋪著白色錦繡衾枕。
突然——
屋外傳來一陣極為淫蕩撩人的嬌笑聲。
接著——
人影一閃,一個渾身雪白,貌若天仙,長髮披肩,風姿綽約的絕色女子,飄然進入了屋內。
看她嬌面如霞,浮現起一抹春思,星目流盼,欲焰如熾,春心蕩漾,情難自禁。
輕輕一陣旋轉,她已羅衫盡解,酥胸畢露,玉腿橫陳,倒臥在牙床之上。
珠兒看得跳了起來,失聲驚呼道:「咦!那不是白雁晏秋鳳嗎?」
珠兒話尚未完,她的心上人云俠青已立在牙床之前,臉上青筋突直起,雙目盡赤,三把兩把,已將衣衫褪盡。
晏秋鳳欣喜若狂,「嚶」的一聲,撲入雲俠青的懷裡,雙手勾著他的脖子,熾熱未唇,兩點般印向他的臉上和身上,就這樣兩條光溜溜的蛇般身體緊緊纏繞在一起。
珠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雙手捧面,背過身去,恨聲罵道:「呸!不要臉的東西!」
淫蕩的樂聲中,突然響起陣陣珠兒從未聽過的呻吟聲,她想不看,但又忍不住,猛一回身,週身顫抖,如遭電極,面紅如火,目瞪口呆。
珠兒已完全失去了自制能力,本性業已迷失,那淫蕩的樂曲,香艷誘人的幻影,挑起她心中潛伏著對雲俠青的摯愛,化為高熾的欲焰。
她雙頰泛起紅暈,眼睛裡閃射著欲焰,嘴角浮現似笑非笑的媚態。喃喃喊著:「青哥,我……我也要……」
說著,玉手已將羅衫半解,酥胸緩緩露出。
如果不是晏秋鳳在,她早已投入雲俠青的懷裡,顛鸞倒鳳,共赴陽台了。
晏秋鳳蠱惑的笑道:「青哥,我們纏戰已久,你難道不該分珠兒妹妹一杯羹?」
雲俠青一怔,急忙問道:「她……她在哪兒?」
晏秋鳳順手一指,嗤嗤笑道:「你看……」
雲俠青順著晏秋鳳手勢看去,但見珠兒雙頰艷紅如火,春情蕩態,眼射欲焰,酥胸裸裎,肌膚如雪,鮮嫩欲滴,婷婷玉立,曲線雖無晏秋鳳那樣誇張,但卻散發著火焰般的魅力,比晏秋鳳更為誘惑。
雲俠青喜出望外,高聲喊道:「珠妹,快來……」
晏秋鳳亦同時喊道:「珠兒妹,快來,該你了!」
珠兒「嚶」的一聲,宛若渴馬奔泉,粗野淫蕩的直奔牙床,將雲俠青疾攫過來,狂喘道:「青哥,快!我也要……」
珠兒話尚未完,突覺奇寒刺骨,慾念全消,一聲驚呼,搖曳幻影,業已消逝無蹤。
珠兒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舉目四下一看,自己仍然跌坐在花樹之間,那裡來的殿堂牙床?
珠兒伸手一摸胯間,但覺濕漉漉一片,不禁粉面一紅,暗暗忖道:「好險!適才靈智閉塞,魔音幻影,乘虛而入,以致走火入魔,若非奇寒適時襲至,使自己慾念全消,靈台復明,險些元陰盡失,虛脫而死……」
出陣既然無望,慾念亦盡消失,隨閉目盤膝,靜坐運氣,靈台忽然空明,突覺懷中似有什麼東西蠕動,於是伸手入懷。
珠兒伸手入懷,纖纖玉指,觸到一物,奇寒順指攻心,柔軟滑膩蠕蠕而動。
珠兒一驚。忙取出一看,不禁花容失色,一聲尖叫,抖手將它擲落在地。
只見一條長的約五寸,通體雪白,晶瑩如玉的小白蛇,正瞪起血紅火睛,打量著珠兒。
小白蛇剛一離手,珠兒感到奇寒立消,恍然大悟,暗暗忖道:「莫非是這小東西救了我?」
珠兒怔怔望著小白蛇,小白蛇也目光約約的望著珠兒,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良久——
珠兒見小白蛇玲瓏剔透,晶瑩可愛,畏懼之心,一掃而空,童心頓起,輕輕說道:「小白蛇,是你救了我嗎?」
小白蛇竟似聽得懂珠兒的話,頻頻點首。
珠兒喜出望外,繼續說道:「小白蛇,我好感激你,我們做朋友好嗎?」
小白蛇狀似歡悅,連連點頭。
珠兒愛憐的輕撫著小白蛇,良久,悠悠一聲長歎,喃喃說道:「可惜我被困在這花樹之間,不能帶你出去玩個痛快,小白蛇,你晶瑩如玉,我就叫你玉龍,好不好?」
小白蛇「噓」的一聲,高興的叫了起來,蛇首高昂,頻頻點個不停,接著,蜿蜒游動,直向前去。
珠兒見玉龍漸漸遠去,不禁悵然若失,一聲長歎,徒喚奈何!
玉龍見久無動靜,回首一看,珠兒仍然怔立原地,身軀一弓一彈,已飛落在珠兒面前,「噓噓」怪叫,極為不安。
珠兒奇怪的蹲下身子,輕扶著玉龍說道:「玉龍,你是讓我跟你走?」
玉龍高興的頻頻點首。
珠兒見玉龍靈異非凡,脫困求生之心,油然而生,笑著說道:「好,我跟你走,快帶路吧!」
玉龍微一點首,蜿蜒前導,珠兒不敢怠慢,緊跟在後。
左七右九,退四進六,轉折了頓飯功夫,忽然眼前一亮,但見綠草如茵,已脫出那花樹奇陣。
珠兒欣喜若狂,雙手捧起玉龍,不停的在臉上摩挲著,喃喃歡呼道:「玉龍,你真好!」
珠兒回首望去,只見花色鮮艷,景物依舊,置身陣外,絲毫看不出那排列的花樹,有何奇異之處,她幾乎不敢相信,那幾株花樹能把她困住,差點走火入魔,元陰盡失,虛脫而死。
她又哪裡知道,這花樹陣式,乃是玉面觀音冷如霜和玄天玉女花月湄,及萬妙仙姑水盈盈比武,三敗俱傷,大澈大悟,化敵為友之後,無意中發現武林異人舒嘯生所留的「水晶秘靈」,而避居此洞。
因怕遭人搔擾,用正反五行之法,布成這座花樹奇陣,奧妙無窮,置身陣中,如墜濃雲迷霧……
五行花樹陣式,雖然奧妙無窮,但最厲害的,卻是那魔曲淫聲,使人由心念產生的諸般幻象,對受困之人折磨最大,幻隨念生,隨滅隨生……
被困陣中之人,時間一久,心智逐漸削弱,諸般貪念、色慾、往事……無不乘虛而入。
再加上那魔曲淫聲,推波助瀾,使人耳目產生一種錯覺,眼前境界,亦隨著泛起心頭的意念和往事,幻化出各種不同的形象來。
尤以色之事,對被困陣中之人為害最大,即看色相,由念生情,由情生淫,到最後由淫生欲,終至慾火焚身,死狀之苦。
不堪言喻。
而玉面觀音冷如霜、玄天玉女花月湄和萬妙仙姑水盈盈三人不但武功藝業已至化境,功參造化,充天人,且個個冰清玉潔,艷絕寰宇。
但天妒紅顏,遇人不淑,終生為情所苦,玉面觀音削髮為尼,青燈木魚,長齊禮佛,看破紅塵。
萬妙仙姑水盈盈則托身玄門,勤修苦練,成為一個無牽無掛的女全真。
而玄天王女花月湄,卻醉心儒學,苦讀之餘,仗劍快意江湖,終生不談風月。
她三人不用它物布成這正反五行陣式,而單選各色花樹,更鐫石成孔,山風穿孔而過,化為魔曲淫聲,其作用也就是要對付用情不專、淫惡之徒。
武林中也有「首戒淫行」的規律,多少江湖豪客,風塵俠女、奇人怪傑,能夠看破名利,自甘淡泊,但卻無法看破情關,遠離色慾,色戒一關,萬惡踵至。
穿過一片廣闊草地,地勢又漸狹窄,來到盡頭,迎面白石壁間,現出兩扇石門。
珠兒正欲舉步前行,忽然,四周「沙沙」之聲大作,殊兒似有察覺,定睛一看……
一隻見石門前的空地上,佈滿了成千上萬巨型螞蟻,黑壓壓一片,數也數不清……
蟻群中央,盤踞著一條獨角怪蛇,頭如笆斗,碧眼似燈,鱗的獰惡恐怖,更兼一股腥惡之氣,使人欲嘔。
珠兒驚駭之下,恍然大悟,原來適才「沙沙」之聲,是這怪蛇和蟻群做怪。
珠兒進退兩難,暗暗忖道:「這不是毒中之毒夏侯蟄的『芥米毒蟻』和『獨角火蛇』嗎?」
珠兒曾親眼目睹,深知「芥米毒蟻」和「獨角火蛇」的厲害,不禁心神一凜,正欲縱身退避時……
那「芥米毒蟻」,竟行動快如閃電,轉眼間已將珠兒困在核心,大舉進逼。
而那「獨角火蛇」,變目凶焰閃射,昂首嘶吼,作勢欲撲。
珠兒望著蜷縮在手中的玉龍,一陣長歎,喃喃自語的說道:「唉!我倒不怕,只可惜連累了你!」
說時遲,那時快,「芥米毒蟻」業已近身。
就聽玉龍「噓」的一聲,銀虹疾閃,玉龍已從珠兒手縫中間竄落地面,不但不避,反而迎上前去。
事情竟奇跡般的發生了,只見玉龍所過之處,「芥米毒蟻」如被火焚,紛紛仆倒在地,一動不動,剎那間,死了個精光。
與此同時,「獨角火蛇」目射凶光,連噓怪聲,業已凌空撲至,驀地見到玉龍,巨大身軀一陣抖擻,快如電閃,回身就逃。
就是玉龍細小身子一弓一彈,白光疾閃,早已電射追去,半空中小尾巴一掃,「啪」的一聲脆響,正好打在「獨角火蛇」
的鮮紅獨角之上。
血光進現,獨角已被擊碎,血肉橫飛,所到之處,皆飄起一陣青煙,花草樹木,枝斷葉殘,枯萎焦黑,如被烈火所焚。
珠兒驚得目瞪口呆,渾身輕顫,怔立無語。
巨大兇惡的「獨角火蛇」,竟然承受不住玉龍這輕輕一擊,「轟」然一聲大震,摔落在丈餘開外。
白光閃處,玉龍已飄落在「獨角火蛇」身前,它先前的凶焰,早已喪失殆盡,露出驚慌神色,盤匍在地,搖尾乞憐的望著玉龍。
珠兒見狀,喜極狂呼道:「玉龍,你真行!」
其實珠兒只是對玉龍的靈異神威,感到萬分驚奇而已,她又哪裡知道,這小小白蛇,就是和金猗、翠羽,被稱為長白三寶之一,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奇珍異寶。
「獨角火蛇」一見珠兒走近,本能的目射凶光,昂首吐信,挺身作撲擊之狀。
玉龍見狀,紅信疾吐,「噓」的叫了一聲。
「獨角火蛇」一驚,渾身顫抖,凶焰盡失,盤匍在地,一動也不敢動。
玉龍目不轉睛的瞪著「獨角火蛇」,良久,見它仍然盤匐如故,似是感到滿意,朝它點了點頭。
「獨角火蛇」如蒙大赦,疾若電閃,飛竄而去。
珠兒看得如疾似醉,拍手笑道:「玉龍,有你在,我珠兒以後什麼都不怕……」
玉龍受到珠兒嘉獎,竟也高興的搖頭晃腦起來。
珠兒愛極玉龍,將它捧入手中,笑道:「玉龍,我們進去看看好嗎。」
玉龍身子微微扭動了一下,似乎有著些許畏慌,不過珠兒沒有察覺出來罷了。
珠兒走近石門,默運真力一推,石門應手而開……
就在石門將開未開之際,突然傳出一聲嬌叱道:「站住!」
珠兒聞聲一怔,突覺勁風撲面而至,眼前一花,「啪」的一聲脆響,珠兒已挨了一下耳光。
這時,兩扇石門業已打開。
珠兒外柔內剛,被打得心頭火起,皓腕疾翻,玉手已按在寶劍劍柄上。
就在珠兒欲推劍出匣之際,室內又傳出一陣冷冷嬌叱聲道:「想動劍?哼!幸虧你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兒家,如果是個大男人,恐怕你的眼睛早就瞎了!」
一陣沉寂。
室內又傳出那嬌滴滴的聲音,不過,已經不再冷冰冰的似乎緩和不少,就聽她嬌聲說道:「你不是想進來嗎?哼!還愣在那兒幹嘛?」
珠兒不敢貿然入內,舉棋不定。
室內傳出一陣嬌笑聲,接著說道:「女娃娃,你怕了?」
珠兒黛眉一豎,冷冷一笑,一語不發,昂首闊步,直向石門裡面走去。
石門裡面是一數丈方圓大小的石穴,中央、左、右,各放著一塊碧綠玉石,形如蓮台,中央盤膝坐著一個冰清玉潔、貌若天仙、長髮披肩的少女。
右面盤膝坐著一個童山濯濯、眉目如書、秀麗脫俗的緇灰妙齡女尼。
左邊盤膝著一個淡雅適度、黛眉風目、氣度高華的年紀女道士。
滿室奇香,沁人肺腑,三人座前,各有一白玉花盆,盆內正盛開著千年雪蓮,奇香就是由那雪蓮中散發出來的。
中間平放著一張墨玉案台,台中央放著一個尺二見方,厚約五寸的純白玉匣。
珠兒估計這一俗、一尼、一道,必是傳言中的玄天玉女花月湄、玉面觀音冷如霜,和萬妙仙姑水盈盈的法體,面對這三大武學宗師,不禁心生敬慕之意。
珠兒正欲俯身跪拜時,突然暗暗忖道;「咦!適才出手打我的人那兒去了?怪事兒!難道她會隱身之術?」
珠兒正思忖間,那嬌滴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只聽她說道:「女娃娃,別發怔了,武學三大宗師厚賜,還不快快跪拜叩謝!」
珠兒為這石室內的氣氛所震懾,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必恭必敬的叩拜起來。
她抬頭望去,只見那一俗、一尼、一道合掌靜坐,狀似參禪入定,必中大惑不解,暗暗忖道:「江湖傳言,這三人歸真已有數百年之久,何以法體如生,毫無殘損,莫非這三位前輩奇人,都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不成?」
正在珠兒思付出神之際,那嬌滴滴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輕輕說道:「女娃娃,你在想什麼?難道你不想上前看看那武林重寶?」
珠兒循聲看去,只見石壁頂上凹處,棲息著一隻翠羽鸚鵡,正目不轉睛的瞪著她。
珠兒不敢相信的說道:「剛才是你在說話?」
翠羽鸚鵡點頭說道:「不錯!」
珠兒繼續說道:「那……打我的也是你了?」
翠羽鸚鵡說道:「是的。」
珠兒黛眉一軒,沉聲說道:「你……為什麼打我?」
翠羽鸚鵡「嗤」的一聲笑了起來,接著說道:「打你,是教你學規矩,你未經叩門求見,即擅闖我家主人洞府,小丫頭,難道你不該打?」
珠兒被她訓得啞口無言,小嘴一撇,低聲說道:「哼!老氣橫秋,張口女娃娃,閉口小丫頭,你有多大啊?」
翠羽鸚鵡笑道:「我有多大?哈……我家主人玄夭玉女花月湄生前,還稱我一聲翠羽姐哪!小丫頭,別說是你了。」
珠兒簡直不敢信,這翠羽已經活了幾百年,見它翠羽朱嘴,鮮艷奪目,玲瓏刁蠻,善解人意,早把一肚子悶氣,忘得乾乾淨淨,笑著說道:「那……我該怎麼稱咱你呢?」
翠羽鸚鵡眼睛一翻,想了想說道:「小丫頭,你就叫我一聲翠姨吧!」
珠兒歡衽一禮,正容說道:「珠兒見過翠姨!」
翠羽鸚鵡高興的飛落在珠兒肩頭上,輕輕說道:「珠兒,你快去看看那案上玉匣中放的是什麼。」
珠兒心中疑竇重重,緩緩向那玉案走去。
只見案上玉匣蓋上,寫著「水晶秘錄,武學重寶,修心養性,勿墜魔劫。」十六十大字。
珠兒一怔,接著高興得跳了起來,暗暗忖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沒想到『水晶秘錄』會在此地……」
她忙將案上玉匣打開,只見匣中平平整整放著一本白絹製成的冊子,另有靈丹三粒,靈丹下面,放著一紙素箋,上面寫著:「來此有緣,特贈靈丹。」
珠兒已一日未進飲食,早已飢餓難耐,隨手取出一粒靈丹,吞入腹中。
只覺一股清香,直落丹田,瞬間已化作一股暖流,穿行四肢百骸,不但飢渴全消,而且精神亦隨著大振,倦意全消。
「水晶秘錄」共分上、中、下三章,上、中二章為舒嘯生著。
第一章講述習武初武門徑,及各種內外功修習之法。
另有儒家培育浩然正氣心法,以及玄門吐納之術和佛門禪定大法。
記載之廣,遍及天下各門、各幫、各派的武功優劣利弊,速成、緩進,不下數十種。
第二章記的是拳、掌、兵刃、暗器、點穴、擒拿等各種手法,無一不是曠古絕今的稀世武學,且一招一式,均注有破解之法。
珠兒只翻閱數頁,已是心馳神往,讚歎不已……
第三章所載,和第一、二兩章,卻大不相同,整篇只是講述一種內功口訣,而且字字博大深奧,句句含蓄玄機,從頭至尾,再無其他武功。
記載到最後數頁,字跡漸漸潦草,顯然是那執筆之人,已快耗盡心智。
她大略的將「水晶秘錄」看了一遍,對一、二兩章內所載各種武功身法,雖然也有很多不盡瞭解之處,但珠兒卻能意會到這都是曠古絕今的武學。
獨對最後一章上所記載的一種內功口訣,全然不解,只覺得儘是一些稀奇古怪,既非人身穴道,亦非行血運氣之法,初看時覺得太過深奧,索然乏味,再看時,更令人糊里糊塗,不知所以。
她又哪裡知道,這最後一章,正是玄天王女花月湄、玉面觀音冷如霜,和萬妙仙姑水盈盈,以上乘內家真力,互拼受傷,化敵為友之後,合錄的「水晶秘錄」……
這日,她三人對坐山腹密洞,各述本身修為之法後,各運心智,去推敲對方所習內功要領,靜坐晝夜,終於大澈大悟,參透妙諦,發覺儒家浩然之氣、玄門干天罡氣,和佛門禪定大法,如此相輔相成,齊頭並進,則可至一種山神入化之境。
儒家浩然正氣,是以正心修身,順乎自然,無慌無畏,堂堂正正,克敵於無形。玄門干天罡氣,是以養生為主,練氣化神,神遊太虛,保嬰固元,返老還童,克敵於舉手投足間。
佛門禪定大法,則以修命為主,以靜養意,以意行功,意通玄關,功走任、督二脈,運轉自如,隨心所欲,克敵於呼吸之間。
玄天玉女花月湄內功已達登峰造極之境,一聽玉面觀音冷如霜,和萬妙仙姑水盈盈,說出本身內功修練要訣之後,經三日三夜沉忖推敲之後,恍然大悟,一聲歡呼,快如閃電,睜開雙目。
哪知玉面觀音冷如霜,和萬妙仙姑水盈盈,也同時睜開雙目,彼此會心微微一笑。
原來她們三人,均在同一時間內,悟出了療治傷勢之法。
玄天玉女花月湄含笑說道:「如果我們在進入這山腹石洞之後,不鑿石成孔,設計魔曲淫聲,佈置正反五行花樹陣式,先互述內功修練之法,也許我們還可以治療好本身的傷勢……」
玉面觀音冷如霜道:「你二人儒家浩然正氣,玄門干天罡氣和我佛門禪定大法,分則養生保身,合則體命雙修……」
萬妙仙姑水盈盈接口說道:「我三人不在入洞之初,互談修練之法,可見天意使然,現在我們既然悉此大道,不如將它加錄一章,留傳有緣之人。」
三人獲得「水晶秘錄」之初,只想到一、二兩章,但經悟出儒家浩然正氣、玄門干天罡氣和佛門禪定大法,可以體命合修之後,又補錄一章於後,也是「水晶秘錄」精華所在。
就在最後一章完成之日,三人心智、精力亦耗損殆盡,以致內傷惡化,無法控制。
這時,三人已無法再支撐下去,雖然悟出儒家浩然正氣、玄門干天罡氣,和佛門禪定大法合修,非但天下無敵,且可自療內傷。
但是,時間來不及了,一則是三人合錄「水晶秘錄」耗損心神過巨,二則是時間拖延太久,數十年苦修的一口真元之氣,業已逐漸消散,縱知自療傷勢之法,但已無自救之能。
三人在心理上早有準備,玄天玉女花月湄將「水晶秘錄」
放好,各留一粒靈丹,鼎足盤膝而坐,三位武學宗師,緩緩闔目而逝。
三人座前盛開的千年雪蓮,本是種天地間靈秀之氣孕育而生,非但能增強內力,生死人而肉白骨,且能長保屍體不腐。
這種天材地寶,生無時地,極為難得。
她三人在長白山巔比武時,無心發現了它,她們本是博古通今之人,一望,即認出是千載難逢的奇珍。
三人商議,將它移植到山腹石洞來,她們坐化數百年,而屍體能夠毫無殘損,就是得這千年雪蓮之力。
珠兒將「水晶秘錄」從頭到尾,仔細閱讀一遍,除了最後一章合修練氣之術不甚瞭解外,第一、二兩章所記載的內功、拳、劍,無一不是奇絕精奧之學,直把她看得心馳神往,喜極而泣。
因這山腹石洞,乃是三位武學宗師奉安法體之處,珠兒不敢久留下去,和翠羽商量之後,決定暫回前面石洞。
一經決定,珠兒向三位武學宗師遺體拜了三拜,輕輕步出石室,翻身封閉石門。
這時,她已熟知那正反五行花樹陣式妙用,又有翠羽和玉龍相護,出陣自是輕而易舉之事。
珠兒摒除雜念,開始研究「水晶秘錄」上的武學。
珠兒曾隨錦袍秀才歐陽之苦讀多年,博學廣記,無所不通,加以天資過人,身兼數家之長,已窺武學堂奧,而「水晶秘錄」字字珠玉,簡潔明瞭,又多是實用法門,稍一用心,即可融會貫通。
翠羽、玉龍、金猗曾追隨三位武學宗師多年,已盡得三人真傳,有它們在一旁相助喂招,進境神速,可說是一日千里。
中元普渡的夜裡。
西城一個坍塌的廢園內。
東北角的一間陋室中,突然射出了燭光。
陋室中空空洞洞,一無所有。
中央地上,卻放著一個油光鮮亮的簇新簽簡,偌大個籤筒內,卻只有五支竹籤。
一個鬚髮如銀,眉似秋霜的健鑠老者,盤膝垂目,坐在籤筒右側。
樵樓更鼓聲響,已是定更時分。
這老者白眉一軒,回首看了窗口一眼,雙目張闔之間,冷電閃射,銳利逼人。
良久,這老者喃喃自語道:「二更天了,也該來了。」
接著,這老者輕輕一聲長歎,手撫籤筒,緩緩搖頭繼續說道:「唉!不知今夜,該誰抽到死簽,也許是我……」
衣袂飄風之聲,由遠而近,燭影一晃,一個骨瘦如柴,形同槁木的中年漢子,業已快如閃電,穿窗而入,一聲不響,坐在這老者對面。
這老者望著來人,緩緩說道:「沈兄來了?」
那中年漢子輕輕一點頭道:「嗯!」
這老者繼續說道:「可有什麼消息?」
那中年漢子搖頭說道:「沒有!」
這老者一怔,接著說道:「他們呢?」
那中年漢子不耐煩的說道:「不知道!」
那中年漢子似乎是惜字如金,從進入這陋室到現在,三句話,一共只說了六個字。
這皓髮銀髯的老者一聲長歎,默然無語。
驀地——
窗外,傳來一聲朗嘯,聲若龍吟,穿雲直上,回音四起,歷久不息。
這老者兩道白眉一軒,喃喃自語道:「唉!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這老者話尚未完,人影閃處,一個面紅如火,身軀高丈的駝背老人,已飄然進入室內,朗聲笑道:「生死判崔鵬遠,為我十大名捕之首,豪氣千雲,膽識過人,老哥哥,今夜……你怎麼也長吁短歎起來了?」
原來這皓髮銀髯老者,就是京師第一名捕中死判崔鵬遠,他狠狠瞪了駝背老人一眼,沉聲叱道:「醉太極李九公,今夜抽中死簽的也許就是你!」
醉太極李九公尚未答話,一個身材瘦小、弱不禁風,看似全身一無重量的小老頭兒,落葉飄風無聲無息的墜落在三人之間,尖聲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只爭來早與來遲,老哥哥,那支死簽就算我踏雪無痕沈剛的好了。」
窗外,突然暴喝道:「沈剛,爾休要饒舌,膽敢搶我獨臂神猿申公烈的死簽!」
人隨聲至,太原名捕獨臂神猿申公烈,已大馬金刀的挨著那形同槁木的中年漢子坐了下來。
那形同槁木,弱不禁風的中年漢子,看起來並不起眼,其實,他卻大有來頭,此人就是金陵第一名捕——鐵膽追魂鄧天雄。
一直未發一言的鐵膽追魂鄧天雄,冷冷掃了眾人一眼,沉聲說道:「照規矩來!」
眾人默然。
陋室一陣沉寂。
良久,京師第一名捕——生死判崔鵬遠點頭說道:「好吧!」
語聲甫落,雲貴名捕醉太極李九公右腕一翻,快如閃電,從簽簡內抽出一支竹殲,在眼前輕輕一晃,順手揣入懷中。
關東名捕踏雪無痕沈剛右手一觸及籤筒,醉太極李九公已將他的手按住,朗聲笑道:「死簽已被找李九公抽出,諸位就不必再抽了!」
眾人尚未答話,就聽鐵膽追魂鄧天雄冷冷一笑,沉聲說道:「放手,照規矩來!」
醉太極李九公無可奈何的將手放開,踏雪無痕沈剛抖手抽出一支竹籤,就是燭光一看,果然不是死簽。
眾人微微一怔,相互看了一眼。
醉太極李九公哈哈笑道:「怎麼樣?難道我李九公還騙你們不成!」
獨臂神猿申公烈和生死判崔鵬遠,同時看了醉太極李九公一眼,右臂疾伸,快如閃電,已各自從籤筒內抽出一支竹籤。
二人低頭一看,微微一怔,失聲驚呼道:「李九公,死簽真的被你抽中了?」
醉太極李九公點頭笑道:「不錯!我們十大名捕已經走了五個,今夜我若喪命,黃泉路上也不寂莫,時已不早,我們痛飲幾杯,就算諸位替在下餞別吧!」
說著,醉太極李九公已將隨身帶來的酒菜擺好,順手拿起籤筒,準備將它移開。
眾人神色黯然,望著這位鐵錚錚的血性漢子,唏噓不已。
鐵膽追魂鄧天雄目射精光,冷冷說道:「把籤筒放好!」
醉太極李九公神色倏變,沉聲說道:「你……」
鐵膽追魂取天雄一聲冷哼,繼續說道:「放好!」
眾人不解的望著鐵膽追魂鄧天雄。
室內一陣沉寂。醉太極李九公輕輕一歎,緩緩放下籤筒。
鐵膽追魂鄧天雄眼睛裡閃過一抹異樣神采,目不轉睛的盯著醉太極李九公,良久,始激動的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籤筒裡的這一支,才是死簽!」
眾人望著籤筒裡僅有的一支竹殲,齊聲說道:「你怎麼知道?」
鐵膽追魂鄧天雄搖頭不答,伸手斟滿一杯酒,高舉過頂,向醉太極李九公說道:「李兄愛護大德,在下心領,不過,鄧天雄亦非孬種!」
說完,仰首幹盡杯中之酒,翻腕將最後一支竹籤自籤筒中抽出,看都沒看,抖手擲在眾人面前。
眾人低頭一看,果然不錯,那支竹殲上以硃筆寫著「死簽」二字。
五位名捕舉杯狂飲,雖然笑聲不絕於耳,但是那笑聲中,卻隱藏著壯士赴死時的淒悲壯。
他們不知道拿什麼話,來安慰這位即將赴死的金陵第一名捕——鐵膽追魂鄧天雄……
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以最好的方式,來扶養照顧死者的遺孤……
他們不敢想,一想徒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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