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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神秘蒙面黑衣女 文 / 南湘野叟

    誰知神丐齊鰲使的乃是極陰柔的力量,因此使鄔老魔發動較為遲緩。就在瞬息即逝的空隙中,神丐齊鰲那件鶉衣百結的彩色丐裝,陡然往後面一掀。

    彩色紛瀾的衣袂倒揚向後方,一股陰柔之力,先發制人地封住後門。

    中州神魔鄔太清又陰笑一聲,雙臂緩緩合攏,渾身骨節連珠般響個不住。現在只要他拼耗中元之氣,噴出一口鮮血,對方全力發出的最上乘內家真力也因之而倚輕倚重,於是他便可全力連「八陰煞」功一合,便攻制敵克之效。

    神丐齊鰲被四面旋激的潛力壓得心驚膽跳,這時運全身功力抗拒住,變成僵持之局。

    中州神魔鄔太清倏然運足全力,登時把神丐齊鰲迫得防守圈子縮小許多,於是他冷笑一聲,忽然撤回力量。

    神丐齊鰲機警敏悟無比,趁這空隙,不退反攻,一掌迎胸推到。

    中州神魔鄔太清大叫一聲,全身骨節一齊暴響,雙臂抱去。

    地上沙飛石走,聲勢猛烈驚人。

    神丐齊鰲左肘稍一軟,腰肋間立刻如被大鐵錘打了一下似的。這時拚命一掙,驀覺已掙出圈子。

    目光一掃,只見中州神魔鄔太清面色煞白,向後靠著一棵樹幹喘氣,雙目圓睜,凶光四射,一時看不出他被自己-一掌打成怎樣。

    但神丐齊鰲自家卻感到胸口作悶,喉頭一甜,差點吐出鮮血,趕忙努力忍住,轉身向後退。

    千金花子邵平與錦袍秀才歐陽之忙迎上去將神丐齊鰲扶住。

    神丐齊鰲這才回頭向中州神魔鄔太清瞥去,那老魔頭像也受傷不輕,靠樹不動。

    沖丐齊鰲卻也不禁張口吐了一口鮮血,一面撫胸喘息,一面暗忖:「這老魔頭的『八陰煞』功果真驚人,幸而老魔頭被我一掌擊傷,不敢逞強再戰。再則我目下真氣不濟,腑臟已傷,絕禁不住他再來一下……」

    那邊的中州神魔鄔太清靠著樹幹站了一會,自知胸骨盡碎,內傷甚重,稍稍歇息了一會,使踉蹌地往院外獨自悄然退走。

    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劇戰。至此已告結束,看得雙方高手驚心目眩。

    紅雲魔僧一見中州神魔鄔太清負傷怒走,正合心意,遂向鐵貝勒喋喋一笑,道:「貝勒爺,鄔老檀越盛氣未減當年,已然氣走,一切相約之事,由貧僧代為承擔負責便是!」

    這番話不啻是宣佈他自己接承鄔太清等與鐵貝勒所約的一切。

    俠青與鳳英在一旁看到一切,又聽到一切,十分納悶、不知鐵貝勒與中州神魔鄔老怪雙方出動了這許多精銳高手,究竟為的何事?

    鐵貝勒坦然一笑道:「有大喇嘛出頭最好,鐵某也不過是應一些武林同道知已朋友之推重,權充代言人,大喇嘛如另有何高見,就請見示,鐵某當可酌量應承下來!」

    紅雲魔僧哈哈一笑道:「貝勒爺不愧有小盂嘗之稱,果然豪氣高人一等,貧僧今日也是為那『水晶錄』之事而來,因為聽說那身上繪有藏寶位置圖的女孩,將於今夜在此出現,故此貧僧也要到此瞻仰瞻仰,同時也想要將這藏寶位置圖取為已有。」

    這話說得十分囂張,不但未將鐵貝勒等這方人士看在眼下,便連他自己那方群梟也都被他輕輕一語撇開,看來他竟是一意孤行,欲將藏寶圖據為已有,並且不屑別人為助。

    登時,雙方群雄齊皆微微變色。

    紅雲魔僧目光何等稅利,早把眾人的表情落入眼底,他卻全然不以為意,益發狂梟地哈哈大笑逆:「貧僧還要在這時誇下一句海口,今日不問何人能接得下貧僧三十招,才有資格問鼎『水晶秘錄』,否則還是懂點見識,白一旁做個清閒壁上觀好些,免得自討苦吃!」

    這番話惱了鐵貝勒這方的漢中名手太極圖岳蒿,已搶先飛出,冷冷接道:「西藏絕學,岳某心儀已久,今日不自量力,正想向大喇嘛討點苦吃。」

    說過話,翻腕取下背上太極圖,這乃是岳家獨傳的外門兵刃,狀如鐵牌,形分八角,正面繪有太極一元及八卦圓記。

    紅雲魔僧輕藐地瞥了太極圓岳蒿,臉現卑鄙不眉之色,大有對方非我之敵,不屑動手迎戰之意,越發把太極圓岳蒿激得心頭火起。

    那邊,江南綠林盟主斷魂指,有心結歡紅雲魔僧,雖聽了魔僧那番狂囂之言,也不介意,這時搶了出來,喝道:「紅雲大師尚還不屑與你動手,還是某家會會你太極圖!」

    說話之間,也摘下背上一柄奇形兵刃,有二尺餘長鴨卵般粗的鋼干,頭上一個狀如手握拳,僅伸一指的奇形兵刃。

    原來濮陽高得名斷魂指,乃系因此奇形兵刃而來,並非真個指一亡功夫。

    紅雲魔指微微一頷,似有讚許濮陽高深得我心之意,自家徐徐後退兩步,讓出空位。

    太極圖岳蒿不料半途殺出濮陽高來,怒火萬丈,冷笑一聲,一招「飛鈸朝海」,猛向濮陽高打下,口喝道:「也罷,今天不是你曝屍月下,就是我岳蒿埋骨京城,總得一分高下!」

    濮陽高心知對方手中兵刃,必有絕妙招數,不敢大意,一轉身,揮動手中奇門兵刃斷魂指,和太極圖岳嵩打在一起。

    太極圖乃是外門重兵刃,一施展開,一丈內全都是呼呼勁風,岳蒿怒火之下,求勝心切,出手招數狠辣異常,毫無空隙之地。

    濮陽高斷魂指雖然精妙,卻不敢真個硬接對方兵刃,纏鬥到十分之後,岳蒿太極圖攻勢愈覺凌空迅猛,濮陽高被迫連連後退。

    濮陽高大動怒火,且知今晚如不勝得對方,自己這江南綠林道總盟主的招牌也得砸卸,更將遭紅雲魔僧輕視,無從結歡。

    心念一動,招數立變,施出斷魂指成名絕技,「十三式連環快打」,一霎時指影縱橫,反守為攻,直似狂風驟雨。

    岳嵩猛覺對方變招搶攻後,斷魂指飄忽不定,而且著著不離要害穴道,只得改採守勢,把太極圖舞個風雨不透。

    又是十招過去,兩人都是求勝心切,由快打變成了以上乘內功煞手封拼。

    濮陽高手中斷魂指,吐招出手緩慢異常,下盤飄遙不定,好像站不住一樣,全身東倒西歪。

    岳嵩手中太極圖也是慢慢騰騰的,但腳步卻沉穩凝重,移腳抬腿,直似蝸牛慢步。

    看上去兩個人好像在鬧著玩樣,其實每招每式中都潛蘊強勁內力,蓄勢待發,只要敵人稍一疏忽,立即以閃電般的手法,把全身功力集於一點,攻取對方要害。

    少頃,濮陽高忽然似乎心神一分,岳嵩太極圖趁勢一招「流星飛墜」劈頭打下,其勢猶如迅雷下擊。

    濮陽高忽地橫裡一翻,身未挺起,右手斷魂指捷如閃電,點向岳嵩右肩井環穴去。

    原來,濮陽高那心神一分之狀,乃是故意做作,旨在誘敵。

    太極圖岳嵩好不容易找到了濮陽高一個空隙,只顧全力攻敵,沒有想到顧已。濮陽高在間不容髮一瞬之間,用迅巧無匹的身法,避開敵人太極圖,猝起還攻。

    岳嵩警覺到時,已自不及避招,只得右肩一挺,反迎斷魂指,拼傷筋骨,避開穴道,斷魂指過處,一道血泉噴射。

    岳蒿只覺右肩一陣劇痛,太極圖脫手落在地面,他卻也未輕饒對方,左掌一記劈空掌風震出,只聽「蓬」的一擊,濮陽高未料對方重創之下,尚有這等功力,閃避不及,匆匆抬手一接,自是力弱不敵,也被震得悶哼一聲,耳嗚眼黑,五腑六髒似乎要湧出口腔,身子也搖搖欲倒,他趕快運氣護傷強自鎮定,徐退向後。

    這一場雖然雙方都帶輕傷,卻顯然是斷魂指濮陽高佔了上風,紅雲魔僧好不得意,哈哈狂笑,陰鷙目光一掃鐵府群雄,道:「還有那個不服,要上前來試試!」

    錦袍秀才歐陽之勃然變色,正欲要與紅雲魔僧一拼。

    忽然,破空傳來一聲大笑道:「今日鐵府的是盛會,看來竟是集天下武林英雄於一堂了!」

    眾人一聽此人聲音,便知是個武功非凡之人,一齊愕然循聲看去。

    只見,從林蔭上飄然而下,一個身高九尺,一身同族裝束,頭披白紗風巾之人。

    此人面色黧黑,鼻如鷹鉤,一雙碧目炯炯深邃,發鬈,麵包如雪,滿腮卻是一片虯髯。一望可知其人身懷絕世功力,卻又有一番懾人威儀,迫近王者之氣。

    鳳英遙遙望見,喜極欲呼,原來此人正是那回部之王,回疆第一高手穆勒和卓木。

    場中眾人,鐵貝勒先拱乒為禮道:「和卓木竟紆尊降臨,鐵某有失迎迓,只緣急事纏身,容後致歉!」

    穆勒和卓木欣然笑道:「賢貝勒無須客氣,本王也和紅雲大喇嘛一樣,以武林人身份來此,彼此按江湖規矩相見便是。」

    紅雲魔僧豈有不識這當代奇人之理,迅也合十為禮,道;「和卓木既按武林規矩前來,諒必對我等有所見教,敢請明白指示!」

    紅雲魔僧這一問,引得在場眾人,一齊注意傾聽,原來紅雲魔僧、鐵貝勒雙方雖都與這回疆第一高手穆勒和卓木會過面,但因穆苗和卓木素來不喜應酬接納,與雙方都無交情。

    此刻竟然出現,雙方都莫測他將對那方相助,與那方為敵。

    穆勒和卓木卻聲調平靜地道:「本王也是聞今日鐵府有個盛會,特來瞻仰各位身手,同時也要看那『水晶秘錄』的埋藏位置圖在何人之手,又將為何人所得。」

    他這番話簡直莫測高深,依然聽不出來他是偏向那一方,聽來倒好像是他要自樹一幟,也有意問鼎那「水晶秘錄」

    埋藏位置圖。

    鐵貝勒與紅雲魔僧都知這回疆高手十分了得,不敢惹惱了他,只怕他與任何一方都為敵,那一方便穩佔輸面,合該遭殃。

    於是,雙方都三緘其口,噤然無聲。

    穆勒和卓木渾如不覺,卻向四周陰暗處招呼道:「各位隱身一旁,觀望久矣,既然居亭主人有小孟嘗之稱,諒必慷慨好客,不拒來者,各位何不索性堂而皇之地,現身看個痛快!」

    原來,鐵府園中四周,早都潛隱下許多聞風前來的觀望者,卻因怕捲入雙方漩渦,一時不敢出面。

    給穆勒和卓木這一點明,這才紛紛暗處躍閃出來,登時黑壓壓一片,怕不有三、五十人。

    鐵貝勒與紅雲魔僧並非不知已有甚多不速之客潛入園中,只是因為雙方一直在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中,無暇再顧得去撩發這許多意外的來客。

    俠青、鳳英與石九令三人也隨著陸續現身的人,飄身落於錦袍歐陽之及千金花子邵平之身後。

    鐵貝勒等一眼望見俠青與鳳英現身,心中一寬,暗喜來了得力幫手。

    俠青、鳳英再一環掃陸續出現的許多不速之客,竟都是些在江湖上出類拔萃的狠辣高手,連那萬幽老魔及毒中之毒夏侯蟄也都混跡其中。

    鳳英柳眉微皺,低聲向俠青道:「你那師兄的羽翼也都來了,諒來你那師兄少頃也要現身!」

    俠青心中也有同一想法,默然頷首,表示同意鳳英之說。

    這時,穆勒和卓木竟反客為主,成了眾人之間的中心人物,朗聲笑道:「舒嘯生前輩死而有知,亦當足堪告尉,他一部『水晶秘錄』竟引得天下武林矚目,單從今日這等盛況,便可知一斑。」

    鐵貝勒忙向穆勒和卓木一拱手道:「鐵某雖然不敏,卻並非存心觀觀這名傳武林數百年的奇書,以快一已之私。鐵某有兩個想法。這『水晶秘錄』位置圖輾轉相傳,恐或對這奇書也有一個安排,設若如此,我們當尊重前輩之遺志,遵照辦理。否則,鐵某至少不許這『水晶秘錄』落入不德、不義、為惡、為非人物之手。因此,鐵某號召知已出面為這事主持一個公道。」

    穆勒和卓木含笑道:「貝勒懷仁者之心,所說主意,正合本王心意,本王宣佈支持這一辦法!」

    兩人這一唱一和,顯然非常投契,紅雲魔僧大感不安,但他又不敢遽然與穆勒卓翻臉,一時怒現顏色,卻無可奈何。

    時已月過梢頭,漸趨中天之位,距眾人所說身藏「水晶秘錄」女孩現身之刻不遠,眾人齊然提高警覺,頓時鴉雀無聲,屏息靜待。

    連穆勒和卓木也一付肅然之態,退向一旁,默默地向四下裡留意。

    月下輕風,拂面而過,花香木清,吹入鼻息,眾人忽生脫俗之感,但一轉念現實環境,卻又覺出難然此刻園中無半點聲息,其實一個個都是虎視眈眈,時機一來,立時觸發劇戰。

    這片刻寧靜,不過是大戰前的必然徵兆,像征著一場驚天動地劇變的來臨。

    群雄各懷不同想法,卻是同一緊張、好奇的心情,等候那奇緣女孩的來臨。

    也不知那個冒失鬼忽然抬起頭來,望了空中皓潔的明月已入中天之位,失聲脫口喊出一聲:「到了!」

    依這人原意乃是指明月已到中天,那奇緣女孩所約定的時間到了。

    但這話入於在場所有群雄之耳,只聽成是那奇緣女孩已經到了。

    照說這般人大都有眼睛六路、耳聽八方的能力,圈中各個角度都在耳目凝視之下。

    卻仍有許多人本能地四下環掃一周,搜索一番那奇緣女孩從何方來的?

    登時場中微起騷動,宛如平靜無波的水面上,投下一塊石子,只有穆勒和卓木、紅雲魔僧,鐵貝勒、俠青等幾個定力較強的人冷眼旁觀,不為所動。

    就在這一片騷動,眾人分神他顧之際,忽然從園中一條青石鋪砌而成的石徑上,婷婷地步出一個俏秀嬌柔的黑影來。

    這許多武林毫客都不禁屏息凝神,目不暇瞬地瞪視著這個黑影。

    那黑影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鹿,停停行行,似乎對前面這一個熱鬧的場面,頗存懾怯,但又不得不鼓著勇氣前進。

    那一股不過十來丈的石徑,那黑影乍停乍行足足費了半盞茶的工夫,才算走完了這段艱辛之路,全身畢現在那百十雙虎視眈眈的眼睛之前。

    眾人這才看出來者是個身高不滿五尺的瘦弱女孩,全身烏黑羅紗的寬袍,頭上蒙了一層黑紗頭巾,齊頭蓋臉,只有她可望到別人,別人卻無法透過這一層黑紗看到她的面目。

    雖然這女孩全身未有一寸肌肉露於衣外,都隱蔽在那一身黑袍紗巾之內,但在場群雄都是何等眼力,早已看出這女孩心中的荏怯。

    而且,從這女孩的身影、步法看來,分明是個從未習過武功的人。

    群雄不禁一陣詫異,許多人忖道:「像『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那等重要的東西,怎會給印在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身上?」

    有些想像過敏的人,不禁疑心道:「莫非這是一個騙局?」

    但也有人自設理由道:「不錯,把『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繪在一個毫無武功的女孩子身上,即是出人意料,豈不正是行下法之人所預期的?反更益發相信確實不誤。」

    這黑衣女孩現身之後,一端詳四周圍那許多人的面目。

    有少數熟悉的,卻大多數是陌生的。有些看來是仁慈、善良、富正義的,也有些是一望即覺猙獰可怖、邪惡、奸狡的。

    她小心靈上一陣惴惴不安,但所負使命之重大,更略增添了她的勇氣,她橫了橫心,嬌小的身子挪了挪,昂然地向人群中央步去。

    這一回,內心中的勇氣溢於外在,在群雄眼中陡然發現了莊嚴、高貴、聖潔,忽然這小女孩,在剎那間盡顯得無比的偉大。

    環視四周的多少奇人豪客,那一個不是自許膽氣凌霄、豪邁干雲,卻忽然對這小女孩起了無比的敬仰,而自愧弗如。

    這小女孩慢步徐行,在人們中央穩住腳,蒙著黑紗巾的頭部迴環四周,想是打量著四周的人物,終於面對著鐵貝勒這方站住,似乎在她的小心靈裡,覺得這方對她是最安全的。

    鳳英自始以來,就默默地打量著這女孩的身形,似覺像要一個很熟悉的人,但卻不敢相住真個是她,心中猶豫難決,正待向俠青遞過處望去,兩人可以交互所感,斟酌商榷。

    這時紅雲魔僧已然開口以他最可能的溫柔的聲音問道:「小女檀越,你可是藏有舒嘯生『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的主人麼?」

    小女孩循聲回過頭來,望了望紅雲喇嘛。這魔僧此時雖然滿面笑容,盡情裝出一付慈藹之相,卻仍難掩蓋那一臉驚人險惡之氣。

    小女孩似乎對他頗生戒心,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不自覺地退向穆勒和卓木那方,對紅雲魔僧的問話,卻是一字未答。

    紅雲魔僧在眾目之下,竟被這女孩冷落一場,心中恚怒難堪,大失涵養,不覺加粗聲氣道:「貧僧好好問話於你,你為何不回答貧僧的話,難道……」

    穆勒和卓木原本就對這弱不禁風的嬌柔女孩有了憐憫之念,這回疆高手如何能不為所感。

    當下,穆勒和卓木面色微微一沉,看他龍行虎步,威儀萬分地微微操步,便已擋在那女孩與紅魔僧之間,聲含責問道:「大喇嘛,你不能對一個毫無功夫的柔弱女孩,用這等口氣問話!」

    紅雲魔僧雖忌回疆第一高手回部之王三分,但並非真個怕了,而且目前種種跡象顯示,不論如何,穆勒和卓木必然不會與自己站在同一方面,早晚也難免一場爭執。

    當下,遂不再存有忍耐之心,也面色一沉,臉現猙怒,厲聲道:「穆勒,貧僧原是因我藏回兩部雖然無太深交往,卻也一同和睦相處,故對你百般忍耐,但你不能逼人太甚,難道你以為貧僧怕了你不成?」

    穆勒和卓木雖有心挫紅雲魔僧氣焰,並示威於其它黑道梟雄,但在他心中預計的另一個大敵,迄未出現,心忖:「此刻與紅雲魔僧翻臉尚非其時。」

    當下,穆勒和卓木淡淡一笑道:「大喇嘛皈依三實,六大皆空,豈可妄嗔念,只要你不逼迫衣驚唬了這位小姑娘,本王便不會過問你一切行動!」

    紅雲魔僧情知這回疆第一高手,武功蓋世,自己能不招惹,還是盡情避免為宜,此刻見穆勒和卓木口氣之間,並無過分令自己難堪之處,便也借階下台,口宣一聲佛號,道:「和卓木既然如是說,貧僧只有暫且顧全大局,稍停詢問了。」

    穆勒和卓木微微一笑,不再答話。

    那黑袍蒙面的神秘女孩,又把身子轉了一轉,環顧四周,似在找尋某一個人。

    鐵貝勒這時方始安祥泰然邁。上幾步,向那黑袍蒙面女孩一拱手道:「姑娘可是經南海苦陀大師指引,前來敝宅面向天下武林解釋『水晶秘錄』之事的嗎?」

    黑袍蒙面小女點了點頭,似乎承認鐵貝勒的話,卻未吐隻字片語。

    鐵貝勒面現喜色,又一拱手道:「在下便是鐵克鹹特,遵奉苦陀大師指示,邀請已在京師的武林朋友來此,聽取姑娘的解釋,請容在下再代姑娘行向在場朋友們說明一下,今日之約的主要意義及如何促成。」

    黑袍蒙面少女又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鐵貝勒的話,卻仍是未吐隻字。鐵貝勒朗聲道:「鐵某邀請各位來此園中,聽取這位姑娘對『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的聲明,乃是有段緣故,請鐵某略作說明。」

    群雄自然也想知道究竟,一時齊都靜靜等待,無人提出反駁。

    鐵貝勒這才徐徐道:「自舒嘯生『水晶秘錄』埋藏圖有了線索以業,各地武林朋友會聚京師,對這前輩高人的奇書都存一得之心,但因未有確切的著手之路,以致捕風捉影,附會傳聞之說迭起,此得各派各幫及各地高手齟齬屢作,枝節橫生。數日以來,京師城竟成了武林同道的屠場,多少高手因莫須有的誤會而互相殘殺,失蹤喪命者日有數起,實令人深感不安……」

    他這番話說得十分激昂沉痛,悲憤之色溢於顏表,倒是毫邁之極。

    四周的武林客,許多正是個染血腥的屠夫,或是虎門餘生的倖存者,聞聽此話,或則暗愧怍,或則勾起一腔仇火。

    一個面孔上憑添多少奇異表情,萬狀不一,顯然鐵貝勒這番話起了極大作用。

    鐵貝勒環顧四周群雄一眼,各人表情大多落入眼底,心知自己這番話真是沒有白說,心中微感寬慰,這才又續道:「南海苦陀大師是世上僅存知曉那『水晶秘錄』的埋藏位置圖在何人身上的人,除了他,連那身有埋藏位置圖的姑娘本人,也不知此事。但苦陀大師乃佛門中人,早已戒除貪念……」

    說到這裡,鐵貝勒有意無意地把目光向紅雲魔僧臉上投去。

    紅雲魔僧如何不覺鐵貝勒這目光對自己包含譏諷之意。

    大為怫然,但他急欲聽取下文,暫時隱忍並未發作,只哼了聲。

    鐵貝勒微微一笑,又道:「因此,苦陀大師自己從未存有得此『水晶秘錄』之念,但苦陀大師仍為此事,北京京師,查看究竟,數日來因見為這前人一本奇書替武林帶來一場浩劫,苦陀大師本悲天憫人慈心,特地找到那位臂上繪有『水晶秘錄』的埋藏位置圖的姑娘,勸說她出面與天下武林同道相會,為這事尋求一個徹底解決的方法,免再引致多少無辜之人,為它喪命亡身!」

    紅雲僧又感不耐,冷冷插問道:「那麼,苦陀和尚必然有了安排解決的方法,你何不快快說出來!」

    鐵貝勒也冷冷掃他一眼,道:「大喇嘛,你何必操之太急,這事早晚會有一個解決,你為何不等我說完?」

    紅雲魔僧被鐵貝勒一再撩發譏諷得大失常態,七竅生煙,幾欲卻時發作,幸得在他身旁的天龍喇嘛忙加輕聲勸阻道:「紅雲大師,暫息雷霆之怒,且聽他說完。再行下手不遲。」

    紅雲魔僧原也作此想法,經天龍喇嘛這一勸阻,便又按捺住胸中怒火。

    但他們把一封猙獰的雙眼,暴射怒芒,直瞪鐵貝勒臉上。

    鐵貝勒猶如不見,泰然自若,全然不以為意,仍自從容地續道:「苦陀大師並因曾與鐵有一夕之談,瞭解鐵某對『水晶秘錄』的兩點主張,即是如果前人留下遣命,當以遣命為重,否則多少也要阻止這『水晶秘錄』落入不德、不義、為惡,為非人物之手。因此,苦陀大師才信任鐵某,指示鐵某宣佈今晚之去,並令鐵某要做一個公正的見證人。」

    紅雲魔僧忽然義脫口,喝道:「鐵克鹹特,你是否與苦陀和尚私下相勾結,要玩弄武林同道於掌股之上?」

    鐵貝勒冷冷一笑,並不作答。

    穆勒和卓木卻悄然插言道:「大喇嘛,你不必一再尋求借口,多生事端,且先聽聽鐵貝勒說出苦陀大師對『水晶秘錄』的處置之道,設若真有偏私不公之處,便是本王也不會放過,否則,誰也不可橫加干阻。」

    這話說得不偏不倚,紅雲魔僧一時無話可說,又微微怒哼一聲住了口。

    鐵貝勒已將四周情勢視明白,心知穆勒和卓木必也主持公道,心中更為寬放,此時更無顧慮,乃坦然宣佈道:「眼前這位站娘,就是按照苦陀大師所約方式現身的,一切可聽她自己說明!」

    在場群雄雖然早已知道這蒙紗黑袍少女,必即是與「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有關之人,但此刻經鐵貝勒一提,仍不由的把目光齊投此女身上。

    但見這蒙紗黑袍少女仍然靜靜凝立,一言不發,宛如黑玉雕成。

    鐵貝勒上前,一躬身,道:「姑娘想必就是經苦陀大師指示來此的,一切事有鐵某及主持公道的武林朋友支持,姑娘可暢所欲言,不必有所顧慮。」

    蒙紗黑袍少女微微移動了一下身形,蒙在黑紗之下的頭似乎環顧了四週一遭,旋又緩緩地穩定下來。

    四周群雄都知她即將開口發話,誰不急待聽取,登時又進入極度靜的氣氛,連個喘息呼吸之聲,敢不可聞,便是針尖觸地也能察覺。

    蒙紗黑袍少女忽然吐出輕柔清悅的聲音,雖然微含羞怯,仍有鶯啼回轉般美妙,但聞她道:「苦陀大師命我到這裡向各位說明『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的事。」

    這一句話引得四周群雄更為注意,一個個屏息挺神,要聽她如何說法。

    蒙紗黑袍少女頓了頓,又道:「我自己本來不知臂上印有這幅位置圖,平素只當它是一枚較大的黑痣而已,前日給苦陀大師又珠精洗過,才顯出來!」

    群雄更為旌動,一個個益發臉現迫切渴欲一見的神色。

    蒙紗黑袍少女看了看這四周群雄臉色,忽然起了驚懾,突地住口不語。

    紅雲魔僧那還忍耐得下,陡喝一聲道:「你為何不說下去?」

    這一聲宛如一個晴天霹靂,把蒙紗黑袍少女更唬得開不了口,鐵貝勒勃然大怒,立時飄身躍前,遙指紅雲魔僧叱道:「大喇嘛,你一再驚唬這位姑娘。教她如何說得下去!」

    穆勒和卓木也微泛怒意,邁上一步,冷冷地問紅雲魔僧道:「你且住口!」

    他這威儀萬分的神態,竟使已跨出數步的紅雲魔僧一懾,為之辟易數步。

    穆功和卓木這才又極其溫柔和緩地向那蒙紗黑袍少女道:「姑娘,你莫再恐懾,有本王與鐵貝勒在此,無人能加害於你,你可放心地說下去。」

    蒙紗黑袍少女臉向穆勒和卓木看了看,似乎對他十分信任,又恢復勇氣,續道:「我手臂上的黑痣,經苦陀大師以珠精洗過,果然顯現那幅『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來,但圖旁另注有一行小字。」

    群雄不禁一齊瞪下雙目,更為渴望地想要知道那行小字是說此什麼?

    紅雲魔僧故態復萌,又喝叱一聲,道:「那行小字是說些什麼?」

    魔僧雖然喝問一聲,卻未再有上前之意,穆勒和卓木與鐵貝勒遂也只向他怒掃一眼,也都未再發話喝止。

    蒙紗黑袍少女似乎也因有穆勒和卓木與鐵貝勒在旁相護,膽氣較壯,這番並未因紅雲魔僧的大聲喝問而唬住,反倒接口答話道:「那一行小字是傳圖在我臂上的胡一歸前輩留下的遺示,指出這『水晶秘錄』應傳的繼承人。」

    這話一出,再也難止群雄的驚訝,原來胡一歸正是上一個身藏「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的武林異人,但他一生都在躲避追蹤他欲得此圖之人,從未有機會能往長白山去掘取。後來,胡一歸自知早晚難免為追蹤者得手,才將這幅地圖轉印這蒙紗黑袍少女臂上。果然,他自己在此不久之後,即落於追蹤者之手,卻因「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已轉印他人身上,他又堅不吐實此人下落,終於慘死在那群追蹤者的刑拷之下。

    苦陀大師乃是在胡一歸生前唯一受托之人,為的是這蒙紗黑袍少女自己不知此事,胡一歸又恐這一代奇書永遠沉淪冰雪之下,太過可惜,才將真相告知苦陀大師,囑他在適當時機,將這「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公諸於世。

    如今,群雄一聽胡一歸在「水晶秘錄」埋藏位置圖旁加注一行小字,指定繼承之人,齊都心中一冷,因他們自知與胡一歸素無淵源,那被指定的繼承人絕不可能便是自己。

    紅雲魔僧尤其不甘,歷喝一聲道:「佛爺費了多年心思,要得這『水晶秘錄』,豈可便因胡一歸一行加注留字,便讓與別人了!」

    蒙紗黑袍少女被魔僧這一霹靂一聲,驚得花枝亂顫,後退數步。

    鐵貝勒和卓木早已身形微移,阻住紅雲魔僧來路,口中喝道:「大喇嘛,你若任性胡為,本王就要先向你討教幾手功夫了。」

    紅雲魔僧凶睛噴火,臉現猙獰,暗自蓄勢連勁,緩緩向前移步。

    雙方已是劍拔弩張,眼看這回疆藏邊兩大高手即將一戰。

    忽地,破空一聲狂笑,那笑聲宛如有形之物,在空中迴旋激盪。

    由遠而近,徐徐馳來,四周群雄及穆勒和卓木、紅雲魔僧不禁都愕然望去。

    俠青、鳳英一聽這笑聲,已知來者是誰。

    果然,極快地從空中飄下一人,錯非一流高手,真連人家如何來的,也發覺不出來。

    只見來人一身似道非道,似儒非儒的袍服,面色如玉,眉長入鬢,目若朗星,鼻若懸膽,風芳翩然,極像是個文弱的書生。

    此人正是俠青的叛門師兄,自稱萬靈公子的獨孤生。

    在場之眾,大多不識獨孤生,但從他的笑聲及身法,深知他的功力業已登峰造極,不敢輕視。

    穆勒和卓木先戒備地問道:「閣下何人?」

    獨孤生傲然朗聲道:「吾乃萬靈公子是也!」

    群雄相顧愕然,都從未聞說萬靈公子之名,只有他預先潛伏在群雄中的黨羽,如毒中之毒夏侯蟄及萬幽老魔等心中暗喜。

    鐵貝勒也插問道:「閣下此時才到,不知有何見教?」

    萬靈公子獨孤生傲然道:「本公子雖是剛剛抵步,但你們所談之事,本公子已以『天視地歸』之術,一一聽聞,如今乃是前來宣佈我的主意。」

    群雄一聽,情知這萬靈公子也是為「水晶秘錄」而來,都料憑空多這一個不速而來的高人,這埋藏位置圖的處置將更為刺手。

    紅雲魔僧一見又多個欲分一杯羹的不速之客,大為火起,一腔怒火都向萬靈公子頭上發瀉,怒叱一聲道:「孺子不知好歹,也敢前來多事!」

    這魔僧有眼不識泰山,竟將萬靈公子稱作孺子,俠青與鳳英呆在一旁,暗自偷笑,心知紅雲魔僧這番即將出醜了。

    萬靈公子面含微笑,朝紅雲魔僧道:「我這孺子若果要來多事,大喇嘛將何以阻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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