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群雄混戰為奪寶 文 / 南湘野叟
漸漸,四人愈離愈遠,分別步向這盆地的四極,而四人也開始分神留意其餘三人的行止。
旭日島主東瀛倭君,最先來此,自然也是第一個把步數走完的人。
俠青與鳳英旁觀者清,兩人都已看到東瀛倭君的口唇念誦動作忽然煞止,腳下步伐略停一下,臉現一陣驚喜期望之色。
但只剎那之間,這身長不滿三尺的侏儒忽然雙眸一轉,以足尖飛速地在地下劃出一點記號,立即又佯裝地再繼續踱步。
俠青與鳳英立即瞭然,這東瀛倭君是個心機深沉的梟雄人物,他怕最先止步,成為眾矢之的,故而雖已找到目的地,卻不敢即時採取動作,乃在原地留下暗記,又裝模作樣地踱下去。
少頃,第二個到達的盲目魔卜鮑隱也已驚喜停步,卻也在一瞬之間,變計偽裝踱步。
苗疆蠱仙娘豈是庸人,自己口訣誦完,卻看先到的東瀛倭君及盲目魔卜仍然踱步不休,心知有異,碧眸一轉,暗自冷笑,罵聲兩個奸刁的老鬼,原來你們是在那時裝模作樣。
她一面也假作踱步之狀,一面已在暗打主意。
茅山禿道人被東瀛倭君定出了「炭火融冰」的絕著,輸給三人,心中原是一肚子怨氣與不服,這時也在口訣誦完之剎那,心知又受三人愚弄。
他是一肚子機詐,且先在自己停步之地,留下暗記,這才一聲無量佛號,躍向東瀛倭君一方,責問道:「倭兄未免欺人太甚,你當我三人都是癡人,憑這小小詭計,就想瞞天過海!」
茅山禿道人此話別個深心,他先將蠱娘、盲卜說成同是受倭君所愚之人,拉成與自己同一陣線,欲先合三人這力,將這人矮鬼大,來自東海島上的侏儒除去,以減一個大敵。
東瀛倭君何等深沉之人,豈會為禿道人所算,他也朗朗一笑道:「禿道長無乃也是欺人之談,要說使點心機,以防萬一,你我四人誰又少過。眼下我們四人各有所獲,但方位不同,要知那水晶珠僅是一枚,絕不會四處都有,諒來這四處地方,僅只其一,是真有水晶球在,其餘三處都是故佈虛陣,但若不一一發掘過,誰知那處真有?好處是虛?」
這番話說得蠱娘、盲卜、禿道三人面面相覷,情知東瀛倭君說得有理,但又任誰也想不出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僵之局,而將那水晶球攫為已有。
東瀛倭君一語生效,先將自己可能成為眾矢之的危機輕輕轉移過去。
東瀛之人最工心計,更何況這身為一島之主的倭君,他情知蠱娘、盲卜、禿道三人已被那一番話所困惑,一時都沒了主意。
遂乘機挑撥道:「盲兄久歷中原,而且又是最先發現水晶球機密之人,你的口訣也是最先到手,想來你好處地方,必較正確,可否先行發掘,若有所獲,也省得我們三人徒勞一場心力。」
他這話不但使自己的觸目之力減少,並將之推卸那好盲目魔卜鮑隱身上。
果然,這話立即見效,苗疆蠱仙娘及茅山禿道人立時都把目光投盲目魔卜鮑隱身上,靜待他有何反應。
盲目魔卜心中暗罵遷矮鬼奸刁險惡,但他也知眼前形勢於已極為不利,一個應付不當,真要遂東瀛倭君之頭,自己將成為三人圍攻的目標,眼前四人功力悉敵,以一對三,絕無僥倖。
但這盲目魔卜鮑隱久涉江湖,何等閱歷,權許機變,自是超人一等,當下白眼一翻,嘿嘿冷笑道:「倭君之方有理,但鮑某自己發掘此處地方,未免不妥,為避嫌示公開之意,可否就請倭君前來,試行掘開!」
這話聽起來,盲目魔卜竟是形同放棄權利,任人佔先,非但東瀛君怦然心動,幾乎不能把持自己,真個有些躍躍欲試。
就是那蠱娘、禿道兩人也都旅詫然瞠目,不解這一向專門佔人便宜,絲毫不肯吃點虧有「報應」之稱的盲目魔卜,何以今日會這等出奇的慷慨。誰都知道,盲目魔卜這一舉必別具陰謀,但利慾薰心,也都現出一點貪婪之色,不禁齊對東瀛倭君那迫不及待的分外企圖,露出怒意。
東瀛倭君自然也素知盲目魔卜的陰險詭詐,適才只不過聽了魔卜的甘言蜜語,一時忘情,有些心動。
此刻,一接觸蠱娘、禿道兩人那股尖利的目光,心中暗打了一個寒噤,情知自己險些落入盲目魔卜這老孤狸的陷阱。
原來,盲目魔卜另存險惡之心,他情知雖然自己故示慷慨,任由東瀛倭君來掘自所勘定的位置,卻必不會為好蠱仙娘及禿道所容。
而且,即使蠱仙及禿道人暫時不加阻撓,自己也可且看東瀛倭君發掘的後果如何。若是水晶球不在其中,自己樂得省些力氣,再相機去窺伺其他三人所勘的位置;若真是有水晶球,則東瀛倭君先耗些力氣發掘地上,自己正可乘機下手攫奪。
盲目魔卜因是打的這等如意算盤,才肯任由東瀛倭君前來發掘自己所勘一處地方。
東瀛倭君也正是想到盲目魔卜這等存心,立時暫斂貪婪之心,雙睛遍掃蠱娘、禿道、盲卜、三人一通,忽然強笑一聲道:「若由某家來發掘此土,實有所不便。但此刻正巧有兩位不速之客追隨吾等前來,何不就由他們為吾等代勞?」
說著,藏蘊威稜光芒的雙睛掃向俠青及鳳英兩人臉上來。
雲俠青鳳英兩個堂而皇之的闖入谷中盆地之頃,那倭君、盲卜、蠱娘、禿道四人,其實都已落入眼底,只是他們四人都乃絕代梟雄之才,全都不動聲色,只是在心中暗自驚防。
經倭君這一明說,蠱娘、盲卜、禿道三人六道湛湛泛神,卻飽含疑忌險鷙的目光,也齊向俠青與鳳英兩人投來。
這俠青與鳳英藝高膽大,面色如舊,身形紋絲不移,靜靜地且年這四個老怪物慾待如何。
東瀛倭君為緩和當前不利於已的形勢,急欲轉移盅娘、盲卜、禿道三人的注意力,遂逕向俠青、鳳英開口道:「你兩人來得及時,若按武林規矩,擅窺他人之秘,該受嚴懲,但如你兩人能代我等一一發掘地下埋藏之物,則可將功抵罪。」
俠青一聽此言,早已在心中冷笑,暗道:「你這老魔頭,今日也輸了眼,只把我們二人當作是初出茅廬的無能之輩,只消用三言兩語恫嚇之詞,便能壓迫我倆供你們利用?」
鳳英卻又是一個不同的想法,一為頗知這四個老怪物都乃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魔頭,雖未親自試過,但傳聞中的功夫不但奇高而且絕怪,便是適才在那鎮上酒店中一場相比,已可見出不同凡響。
雖然,自己和俠青聯手不見得就怕了這四個魔頭,但眼看他們四人已是劍拔弩張,只稍稍拔弄,不難坐視他們一場火並的好戲,自己與俠青何苦被東瀛倭君利用作檔劍牌。
並且,鳳英從那「水晶球」三字,立即想到舒嘯生那「水晶秘錄」,心道:「莫非這『水晶球』與舒嘯生那『水晶秘錄』有關,否則怎公引起這四個老魔頭不遠千里而來的興趣?」
有這些想法,鳳英妙目一轉,搶在俠青之先,發話道:「四位都乃武林中名高望重的前輩,即或有所驅使,我倆亦不容推辭,何必如東瀛倭君前輩說得這等駭人迫人?」
俠青素知鳳英性傲氣盛,向不服人,此刻初聽鳳英這等說話,頗出意外,心中一征,旋而也想到鳳英心中的主意。
苗疆蠱仙娘見鳳英也是女流,心中先有幾分袒護之意,又見她話中頗微了東瀛倭君一下,更為稱心,遂發話讚許道:「你這女娃滿會講話,而且也會察鑒風色,你放心,有我蠱仙娘在,絕不會讓東瀛那老鬼欺負了你!」
鳳英心中暗笑,你們這幾個老怪物再老練些,今天也得著我的道兒,當下又笑語道:「不過,我們兩人年紀雖輕,也有幾分強硬的性子,若我們不情願的事,就是白刃加頸,也難從命!」
盲目魔卜鮑隱早已用那雙白眼,將俠青與鳳英打量了仔細,此人閱歷極富,城府極深,情知這兩個青年必非尋常人物,就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他心知休看鳳英說話這等笑語如珠,其實話中之意是既譏諷又強硬。
這魔卜當下用話一逼,冷笑問道:「你們兩人要待怎樣,才肯為我等代勞,掘起地下藏物?」
鳳英秋波一掃這老江湖盲目魔卜鮑隱,明知此老問話不懷好意,乃是要找一借口,對自己與俠青施出殺手,並挑起一場混戰,再乘機巧使詭計,獲取漁利。
她卻胸有成竹,毫不在意的道:「我倆至少也該知道你們四位所要發掘出來的水晶球,有何用途!」
苗疆蠱仙娘聞言,搶先哈哈一笑道:「你倆也想一知這水晶球的用途麼?要知道這水晶球乃是從泰西傳來的寶物,用之得法,能從這水晶球中所映現的影子,察到你心中疑難思解的問題,你說可貴不可貴!」
鳳英倒曾聞說過有這等稀世寶物,卻不相信區區一枚水晶球會有這等神秘,當下頗懷疑的道:「天下真有這等稀世寶物?」
她這一問,幾個老怪物都會錯了她的意思,只道她已對那水晶球伸出覬覦之人,心中都是老大不快。
東瀛倭君及盲目魔卜鮑隱臉上已自齊現殺機,凶毒的目光投向鳳英俠青臉上。
茅山排教之尊禿道人已看出倭君、盲卜二人的殺機,但他卻想真個留下俠青、鳳英二人為自己發掘地上埋藏之處,當下忙發話阻攔道:「他們年輕人好事,又且不知好歹,吾輩豈能與他們一般見識,諒有我等四人在此,他們既或有覬覦之心,又何來干阻之力!」
鳳英心中冷笑,你這禿老道也未必真個好心,還不是存有自私想法,而且你也莫自以為高明,等你真見識到我們這兩個不知好歹的年輕人的真功夫時,不知要如何驚窘呢!
她口中卻裝腔到底道:「禿道長說的極是,我倆不過好奇問問而已,如今既然知道四位所欲發掘的是何物,自然心甘情願為各位效力了。」
蠱仙娘聞言,更加喜歡這女孩子順人心意,更是哈哈一笑道:「你這女娃真太知趣了!我蠱仙娘得了這水晶球之後,就收錄你隨我往苗疆,傳授你幾招絕藝。」
鳳英心中冷笑,你那點絕藝,在我面前獻醜,還不知是否夠格,豈配傳授於我?
她妙眸一轉,遂按照自己想好的主意,說下去道:「眼前卻有一個困難,就是四位各有一處地方需待發掘,我倆卻先從那一位佔之處發掘起呢?」
這話說得四個老怪物,又是面面相覷,一時作聲不得。
因是鳳英這一問,正又觸著了這四個老怪物當前最難解決的困處!
四個老怪物都存著同一想法,自然都希望先把別人所勘定的地方先挖掘,自己則保持秘而不宣,待眾人離去後,再獨自一人潛返回來掘起。
經鳳英這一指明喝破,四個老怪物果然心中都起了老大的一個疙瘩。
鳳英一見四個老怪已漸入套,更不放鬆,忙道:「這先後掘起的順序,倒得四位自相斟酌決定了。」
吃鳳英這一逼,蠱娘、倭君、盲卜、禿道四個老怪心中又回至適才那等劍拔弩張的緊張程度,又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但這四個老怪也都足夠險沉,誰也不肯貿然開腔,都知道這時最難發言,一個措辭不當,立刻又成眾矢之的,予另三人以聯手的借口。
要知道盅娘、倭君、盲卜、禿道四人雖然由心到口,誰也不服另外任何一人,但心中也著實知道如與另外任何一人為敵,都無絕對勝的把握。
而如果四個中有兩人聯手,則立可佔五成以上的贏面。
因而四個老怪心中都在思量,在另三人中有那一個人可暫時引結為幫手,合力將其餘二人除去後,再設法消滅此人。
無奈,四個老怪遍觀對方,都是一個奸似一個的老辣梟雄,沒有一個肯吃半點虧,更無一個是容易受人誘算上當的。
四人相視半響,竟沒一個肯先開腔作聲的。
鳳英與俠青看了心中好笑,心道:「這才是旗鼓相當,一個奸似一個。」
鳳英料知他們必然弄不出一個結果,但欲得漁翁之利,也得先為自己安置一切。她心道:「你這四個老怪各自勘定好一處地方,卻不肯容別人知道,少頃來一場火並,同歸於盡。則這些已勘定好的位置,如何查出,豈不白白將一件稀世之珍荒棄地下。」
當下,這黠慧的鳳姑娘又自秋波一轉,笑語道:「不過,我倆可為各位先做一個公證,即由我倆先將每一位所已勘定的地處,都代為覆驗以遍,以免以後發生無謂的爭執。」
這一點倒中四個老怪的心意,他們也正忖思,如何先將四處位置查看明白。鳳英這一提出,四個老怪倒都齊齊地微微頷首,以表同意。
俠青在旁看到鳳英將這四個老怪玩弄於掌股之上,弄得頗為服帖,心中大大好笑。
鳳英陡向俠青丟了一個眼色道:「青哥,我們兩人一同走上一遭,並把這四個地方的位置記住。」
她話一說完,首先便掠臨東瀛倭君面前,說道:「倭島主,請你先把你已勘的位置,指給我倆一看。」
東瀛倭君雖然不滿俠青與鳳英第一個就找上自己,慍慍地瞪了二人一眼,但他也心知,不如此也無法引得其餘三人將已勘定的位置示出。
而且,那已勘出的位置經自己適才新留下暗記,此刻也無法胡亂指定一處,矇混過去。
要知,此刻那蠱娘、盲卜、禿道雖都未近身上前,但六道目光炯炯地投視過來,倭君若使此許詭計,給他們看破,便立刻可引為借口,三人聯手,將這東瀛倭君除去。
東瀛委君如何不知道這等危迫在眉睫的危機。當下權衡輕重,不敢造次,只可老大不甘,卻無可奈何地將自己留下暗記之處,指與俠青及鳳英兩人同看。
不過,這老侏儒心中自也有一番打算,他心中已自想好,少頃只要將這兩個年輕人控制住,不但自己這已勘定的位置不會洩露,還可將好蠱娘、盲卜、禿道所勘定之地方,也一一知曉。
那蠱娘、盲卜、禿道三人自然也有了同樣的打算。於是,鳳英與俠青毫無滯阻地便把四個老怪分別測好的位置查看個遍。
鳳英遂與俠青又重回原來入口之地,揚聲道:「我倆已代各位將四處位置查勘過了,此後只待各位決定先後順序,便可為各位代勞發掘。」
四個老怪這時齊都屏息無聲,因是這先後發掘的順序最關重要,最先發掘的必是最為吃虧之人,因若水晶球不在那處倒還算了,若是水晶球真個從那處出土,自己怎能不力加持護。
可是,這一來,這水晶球出土之處的主人,必即成為另三人聯手攻擊的對象。
所以,四個老怪相打量,都怕自己成了首當其中的不幸者。
盲目魔卜尚還記得東瀛倭君曾攻過自己一句,此刻忙即含恨還擊,開口道:「倭兄,就先從你那處地方開始發掘吧!」
東瀛倭君再陰沉些,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復見蠱娘、禿道兩人貪婪的目光也真個向自己這邊射來,心道不好,急怒之下,顧不得措詞,立時沉聲回答道:「老盲,你說話怎可恁地出而反而,你已先答允讓人先發掘你那處地方,怎能說話不算數,又動念到某家這邊來?」
盲目魔卜焉肯令俠青、鳳英兩人先發掘自己所勘定之地方,立好冷笑一聲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剛才我讓你先來發掘我這塊地方,是你自己畏縮不前,此刻有人代為出力犯險,你就肯了,天下那有這等便宜之事!」
他是實與倭君決裂,一聲拚鬥,也不肯先將自己所勘之地任人發掘。
兩人這一來,勢成騎虎,心中雖不願真個以力相拼,卻又殊難收場。
苗疆蠱仙娘與茅山禿道人則在一旁冷眼相看,毫無勸阻之意,大有幸災樂禍,任倭君、盲卜等衝突起來,好收漁翁之利。
鳳英見倭君、盲卜這兩個老奸巨滑的怪物,不太肯真個拚命,倒怕他們斗不起來,忙從旁加火加油道:「盲老自食其言,倭君出而反而,兩位各有不是之處……」
她話猶未完,盲目魔卜鮑隱已然警覺,喝一聲道:「丫頭!原來你也存心不善,要令我等魚蚌相爭,你卻和那小子坐收漁利?」
鳳英那裡真會懾他,當下毫無怯意,昂然冷笑連聲道:
「你若不敢鬥那東瀛倭君也就算了,何苦向我發橫,難道我就一定怕了你不成?」
事雖如此,但經鳳英這一喝破,盲目魔卜鮑隱已是勢在弦上,不得不發。
鳳英這兩句話,氣得他白眼暴吐凶光,臉上紅白參半,厲吼一聲道:「丫頭,你休逞口舌之利,待我和老倭拚個高下之後,再來收拾你!」
武林講究的是寧教命亡,不可名折,鳳英既已指明盲目魔卜有畏怯東瀛倭君之意,他若再不出手,便是承認鳳英之話是實。
盲目魔卜鮑隱再老辣奸刁些,也只得豁了出去,遂舉起手中兩塊一尺左右長短的鐵板,接強一下,遙指東瀛倭君道:「你我兩人較量一場,看是究竟誰怕誰來!」
東瀛倭君冷冷笑道:「咱這久聞你一付鐵板,一面銅鑼橫行大江南北,今日確該領教領教!」
蠱娘、禿道兩人好不得意,心中大是歡喜,要等這兩個勁敵互拚力盡之後,再設法挫退另一敵人,就可穩穩指揮俠青與鳳英二人掘取水晶球了,盲目魔卜鮑隱既已決心與敵人一拼,那還肯輸口饒人,高聲笑道:「倭兄的『鯊王皮索』也傳名已久,我鮑隱也得見識見識!」
說活之間,一揚手,「噹」的一聲鑼響,人已伏身一挺,向前衝去。
看他雙目似盲,身法卻是奇快,他與東瀛倭君之間近十丈之距,幾是一蹴而及。
東瀛倭君一抖手腕,那享名甚久的「鯊王皮索」,「呼」的一聲,直向盲目魔卜鮑隱落地雙腿纏去,口中厲喝一聲:「來得好!」
盲目魔卜鮑隱原式不變,雙足微一用力,迅又全身凌空而起,讓開一索。
東瀛倭君冷笑一聲,右腕暗運真功,向上一揚,「鯊王皮索」隨著魔卜凌空而起的身子,疾追上,靈動如蛇,快速絕倫。
但聞盲目魔卜鮑隱冷哼一聲,道:「『鯊王皮索』之名,果不虛傳!」
左臂一甩,凌空飛起的身子,忽然轉向一側,斜斜向旁邊飛去。
東瀛倭君也大聲喝道:「好一付『倦鷹斜飛』的身法。」
手腕加力一帶,手中「鯊王皮索」突然暴長數尺,橫掃過去。
原來他這「鯊王皮索」,全長九尺,對敵之時長短隨意變化,忽長忽短,叫人難測虛實。
那盲目魔卜鮑隱輕功雖佳。但不會一時大意逞能,硬將身形拔起空中,勢成挨打之局。
當下目睹東瀛倭君的「鯊王皮索」運用隨心,變化莫測,心知難再在空中應付,立時一沉真氣,迅快無比,招招著實,「鯊王皮索」掠頂而過,距離頭皮不過三寸之差,煞是險極。
東瀛倭君看他連閃三掌迫打,不禁暗處顫駭,大聲喝中,沉健腕,橫掃「鯊王皮索」,突然由上而下,倒捲擊來。
盲目魔卜鮑隱看倭君索法愈出愈奇,也是心間暗自驚駭。心知再這般打下去,必然要吃大虧,當下舉起手銅鑼一揮,「噹」的一聲大震,封開了東瀛倭君下擊的「鯊王皮索」。
盲目魔卜鮑封開一索之後,立時以極快動作,一抖右腕。
鐵板「叮咚」一聲,竟脫手飛出,直向東瀛倭君飛擊過去。
東瀛倭橫跨兩步,讓開鐵板,右臂順勢一抖,一柄薄如紙、柔似帶的倭人柔刀如電光石火,精芒一閃,橫削過去。
盲目魔卜突然一收右臂,鐵板突然又飛了回來,左手一振,銅鑼盤旋而出,挾著一片尖風擊去。
原來他這鐵板、銅鑼後面,都具有極堅固的細索連著,套在於腕之上,鐵板、鋼鑼隨時脫手飛出擊敵,以備兵刃過短之弊。
東瀛倭君履足中土之前,已將中原武林出色人物的底細都詳加記熟,一看盲目魔卜手中兵刃奇怪,吃虧太大,心知其中如無奇招,兵刃上必有變化,暗中早已留神戒備。
是以,當盲目魔卜鮑隱鐵板脫手飛出時,他毫無驚奇之感,但卻沒有想到盲目魔卜手中的那面銅鑼竟然也可以脫手擊敵。
而且來勢勁急,疾轉如輪,較飛回的鐵板快還極多,一時間閃讓不及,遂舉手中「倭人柔刀」封去。
只聽「噹」的一聲,「倭人柔刀」正擊在銅鑼之上,銅鑼旋轉之勢一緩,忽然順刀滑下,疾向東瀛倭君的前胸撞去。
原來,那盲目魔卜鑭鑼擊出的手法,全是旋轉之力,和一般擊來兵刀、暗器力道大不相同,一遇阻力,立時折轉擊去,不致被人一擊而落。
東瀛倭君幸是身具絕頂神功,才能應付這意外的變化,匆忙之間,一提真氣,身子陡然向後收縮半尺,以避敵鋒。
旋轉的銅鑼挾著凌空的尖風,驚貼東瀛倭君的前胸而過,險差一隙。
「鯊王皮索」、「倭人柔刀」、鐵板、銅鑼,兩人各露出了兩手絕招,彼此半斤八兩,不分勝負,但也都有險在一發的驚危。
東瀛倭君驚魂略定,心中油然生怒,突然大喝五聲,舉刀揮索,直衝過去。
盲目魔卜鮑隱也鬥出了火性,不退反進,縱身一躍,疾迎上去。
鐵板、銅鑼、柔刀、皮索,展開了一場搶先機的罕見快攻。
四宗奇形怪狀的兵刃,盡情施展開來,倒頗令人眼花撩亂。
但見索影縱橫,刀光如雪,銅鑼飛旋,鐵板「叮咚」,瞧得入目迷五色。
這兩人兵刃特殊,武功招術,也和一般兵刃不同,打得奇招百出,花樣橫生。
東瀛倭君的「鯊王皮索」,可長可短,近戰遠搏都能運用自如,索如戲水靈蛇,繞空飛舞,忽上忽下,當真有叫人難測之能。
再加上那「倭人柔力」忽剛忽柔,忽以尖鋒削劈,忽以柔性纏敵兵刃,也是難以捉摸,武功稍差真個難於應付。
但盲目魔卜的鐵板、銅鑼,也施得神出鬼沒,銅鑼護身,鐵板攻敵,不管東瀛倭君索中刀的招數如何凌厲,均無法搶得一點優勢,不大功夫這兩個老怪已拚搏了數十招。
不過,俠青與鳳英都看得出這兩個老怪都只是賣弄招法上的精奇而已,並不肯真個以內力相拼。
俠青與鳳英看得暗地冷笑,蠱仙娘與禿道人也漸露出不耐之色。
鳳英又冷笑譏諷道:「我們少見高於相搏,原來是這等比法?我看你們兩位也別比啦!這等比法。便比上三天三夜也比不出什麼高下來!」
茅山禿道人也突然冷冷發話道:「倭兄,盲兄,且請住手,聽貧道一言。」
這四個老怪原都是奸刁之尤,誰也不旨貿然發活,此刻禿道人竟然打破沉緘,有話要說,自是非常之事,那兩個正在游鬥滑打的東瀛倭君和盲目魔卜都是心中一震,他兩人雖然並不和氣,立時借階下台,各自收了手中奇形兵刃,向原立足之處撤向數丈。
苗疆蠱仙娘也駭異這素以險辣見稱的茅山排教之尊禿道人,如何竟甘冒大不韙,不惜招人疑忌,搶先要向眾人發話。
鳳英與俠青,自然也急欲知道這陰沉的老禿道,會說出什麼話來。
於是,在場五人十道目光,從不同方位交投到這禿頂赤足的怪道人臉。
禿道人環掃四周群雄一眼,冷笑道:「我們敞開窗子說亮話,在場各位那個不想將這水晶球攫為已有,便是這剛剛隨後趕來的兩個年輕人,恐怕也不例外。」
禿道人說這話時,有意地把陰險地目光朝俠青、鳳英二人臉上一掃。
鳳英心中暗地一驚,忖道:「這禿老道未有好心,他莫非看出我與俠青大有來頭,想轉移四個老怪之力,先來對付我們兩。」
但鳳英自信縱使四個老怪各力對付自己與俠青兩人,也未必就是必敗之局,因而聽禿道的話,臉色泰然如故,毫不介意。
禿道卻未有這等眼力,能看出俠青與鳳英功力精湛,他適才只是話中一帶,心中其實並未將俠青、鳳英重視。
禿道頓了一頓,看眾人都已凝神向他注視,這才又徐徐說道:「但這水晶球只一枚,我等雖然分佔四處地方,卻只有一處能發掘到水晶球,所以,即使發掘先後順序已排定,待水晶球出土後,仍不免要有一番爭執。」
蠱娘雖是女流,性情卻甚躁急,聽禿道說了半天,仍還是大兜圈子,都是些眾人知而未言的話,有些不耐,冷然插口道:「禿老道,你說了半天,都是廢話,你可拿得出什麼主意來?」
禿道在這四人中,心中最存顧忌的,還是這苗疆蠱仙娘,當下雖聽到蠱仙娘追問的口氣頗為不遜,卻也不敢反唇相譏,只仍繼續道:「以貧道之見,我們還是訂一個賭鬥的辦法,獲勝之人便是水晶球的主人,好在我們都是有身份有名聲的人,一言之諾,絕無反悔。」
原來禿道已看出當前情形,勢非經一場拚搏不可,而眼前需用水晶球之處,又極為迫切,不能延擱此地過久,而錯失另一個大好機會。
他又見倭君盲卜雖然並未盡全力相搏,但兩人相拆也近百招,對內力總的耗損,自己趁此機會,提出賭鬥,最好能與蠱仙娘分別各對敵倭君、盲卜之一,則大有壓倒對方兩人之望,然後自己再設法對付蠱娘,成功機會自是增多。
這話一出,鳳英心中先是一寬,卻又暗笑這四個老怪枉為一流高人,竟不能察辯別人功力的高下,但樂得任四個老怪將自己與俠青忽略,任其一場劇鬥之後,自己再輕易出手制服這四個老怪。
那蠱娘、倭君、旨卜也都與禿道一般想法,心知掘取水晶球之事,不能再多拖延,只可準備接受禿道所提睹斗主張。
盲目魔卜鮑隱也情知適才那等打法,自己太以吃虧,遂向禿道問道:「老禿,你若能訂出什麼公平合理的賭鬥之法,不妨先說出來聽聽。」
禿道人再望了望苗疆蠱仙娘和東瀛倭君、見他兩人都無不滿表示,諒來自己所主張,已為眾人所接受,盡中好不得意稱心。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引得眾人對他越發注意,他卻咳嗽一聲,清清喉嚨。
苗疆蠱仙娘已是不耐,罵一聲道:「禿老道,你賣什麼關子,誰愛聽你的臭主意,不說也罷,仙娘就先和你鬥鬥!」
盲目魔卜和東瀛倭君正中下懷,求之不得,盲卜先道:「盅仙娘威震天南,道法無邊,正想見識見識,禿兄不謙辭,也一展所學,讓我們共賞二位絕頂功夫,開開眼界!」
倭君忙也附和道:「我與肓兄行獻醜過了,該領教蠱娘、禿兄的了。」
禿道未料自己這一矜持,竟惹出這等自己所最怕的局面,心中暗叫一聲苦,忙道:「且慢!」
蠱仙娘美目暴吐神芒,碧光直射,似能洞人心肝,禿道望之也不禁一個寒戰,他原在這三人中,最懼盅娘一人,想不到偏巧自己就碰上了這等女魔星。
蠱娘注視禿道,喝問:「禿老道,你還要嚼什麼舌根,莫非怕了本仙娘,不敢和我動手過招,那你就乖乖認輸,讓我再找瞎子與矮鬼去比!」
她目光中並未十分把倭君、盲卜、禿道三人重視,適才一直緘默忍讓,乃是怕一言不妥,惹得三人聯手與自己為敵。
如今,一見眼前形勢,四人各存私心,絕無台手之可能,心中一寬,單獨以一對一,她倒還不將倭君、盲卜、禿道三人放在眼下。
三人中,盲卜與倭君已有一場拚搏。內力不免有所耗損,蠱娘對他兩人更為低估,眼前只要將這個保持精力的禿道先行挫敗,再取剩餘二人,蠱娘自問是頗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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