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老色魔淫心大動 文 / 南湘野叟
荒寂的不毛之地!
浩瀚黃沙,一望無垠,和蒼茫的碧空連成一線。
無盡視野之內,沒有水草,不見人煙,萬籟俱息,沉寂如死,只有那火一般的日光,炙射著金黃色的騰格裡大沙漠。
叮鈴鈴!叮鈴鈴!
驟然揚起清脆的駝鈴聲,敲破了這戈壁的寂寥,一聲聲迴響於落寞的荒漠世界上。
不多時,一匹鄂爾多斯的明駝,奔躥揚起一片飛沙,霧一股地飛馳向賀蘭山麓。
駝上一個全身蒙古袍,頭罩包巾的騎者,急切地縱綹疾趕,似乎在趕赴一項迫不及待的約會。
這蒙裝騎士在大漠明駝上狂馳了一陣子,賀蘭山巔已漸凸現於遠方天邊,他更顯得興奮,不時地昂首向前翹望,像是要從那不可能的距離中望見賀蘭山頭的一切。
驀然蒙裝騎士臉龐抬望天空,原來不遠處的空中,正有數支兀鷹迴翔低旋。這種兀鷹產於蒙部阿爾泰山區,性極凶殘,最嗜死屍身上的血肉,是以,兀鷹所聚之下,必有死者。
蒙裝騎士更將明駝加鞭,向那兀鷹低回之處馳去,未及耳際已飄來一陣齒齦齜咬聲,竟是幾頭胡狼伏地大嚼一些橫七豎八,仰臥漠地的殘骸。日光輝映下,那蒙裝騎士一對清麗的大眼睛裡,透露出厭惡的目光,只見他微將衣袖一場,幾頭胡狼齊聲慘嗥,不知中了什麼暗器,登時一個個四腳朝天,仰斃一旁沙塵上。
蒙裝騎士縱馳入死屍堆中,俯首環視一匝,雖然死者已被胡狼嚼食得肢體支裂,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群屍中心一根長逾三尺的鷹羽勁矢倒插黑沙之中,尾部束著一條血紅色的三角旗子,看著週遭慘象,顯得那根紅旗帶異樣的暴戾,宛如毒蛇舌尖上血紅的舌信。
蒙裝騎士柳眉雙皺,似是無意為這些死屍耽擱,一鬆駝韁,續向賀蘭山一方馳去。
才只前行了三五里許,又是一堆亂屍,也在中心插著一根紅旗鷹羽勁矢,蒙裝騎士遙望了望,不想再近前查看了,騎著明駝從屍堆邊沿繞行半匝,正待放韁續馳。
忽然,他心中一動,勒轉駝首兜過頭來,目光投向屍堆一個微微掙扎的傷者。
他騎在駝上移近那傷者,大聲呼道:「喂!你能聽見我們聲音嗎?」
聲音清脆,竟是一口京片子,而且中氣充沛,雖在曠野生郊,仍能聚而不散,直衝入那傷者的耳鼓裡,顯見得此人內功造詣精堪。
那傷者實已在爾留之刻,卻被那蒙裝騎士渾勁之音。
他,微微強睜雙目,斷續地吐著不純熟的漢語道:「沙……漠……之……鷹……」
蒙裝騎士秀目中微露惑然,反問一遍道:「沙——漠——之——鷹?」
惜乎那傷者已瞑目垂首氣絕,無法再回覆他的問話了。
蒙裝騎士又惑然地自問一聲:「沙漠之鷹?」想了想,便又放韁繼續飛馳。
賀蘭山逐漸地在眼前擴大,但大漠廣袤仍非一時所能征服,直到夕陽滑落墜地角以下,這一人一駝才切臨賀蘭山麓。
萬丈贍崖,峻拔峭絕,巍聳嵯峨的怪形山石,狀如太古巨獸猙獰地怒目下視,令人望而生畏。
蒙裝騎士沿崖腳馳了一陣,找到一處適當的所在,立即從駝鞍上飛沖而起,就如一支脫弦之矢也似地起於半空,待衝力將盡時迅又雙臂倏向兩側分開,寬大的袍袖孫陡然藉力乘風又矗升丈許,才又足尖在那凸峭壁面上,微微一點,又復上升數丈,其姿態之巧妙,身法之輕靈,在武林中該屬罕見了。
二次沾壁,蒙裝騎士又用足尖再次微點那嶙峋怪石巖面下,雙臂復振,身形又如狂風吹絮似的猝然直線上升,如此幾個點起,他已掠臨白雲環繞的賀蘭山脊一處凹地。
大漠的天氣,瞬息萬變,尤其一晝一夜,相差極其懸殊,休看日間烈日炙曬,行旅苦焚,入夜以後,竟是另般光景。
蒙裝騎士落足之處,天風穿腋,冷雲侵足,寒風砭骨,尤其俯瞰那雲層瀰漫中,隱現出的千萬仞深懸崖絕壁,常人早已心寒股慄,豪氣全消。
但他全然不以為意,往上看了看那一片直通脊頂,寸草不聲,也沒有一撮泥土一巖壁,重又從容地向上飛昇。
偌大個人,在陡峭顛壁上活像只白蝙蝠,突破稀薄的雲氣,漸漸登臨巔端一個缺口。
過山而後,路已變得平坦寬闊,刺天高挺的松柏,在夜風中呼嘯作響,真個是松濤如海,陰冷幽冥。
在樹蔭蔽現中,隱約可見一角道觀,倒真奇了,想此賀蘭山乃蒙古阿拉善額魯特部的聖地,蒙古大帝成吉思汗曾封此地為蒙古第二聖山,怎會有這僅僅只是漢族才有人信奉的道教廟宇?
這且不去管它,只說那蒙裝騎士一見這角道觀,面露一絲喜意,在月光浸浴下更顯得清逸卓然,雖然他身著蒙裝,卻絕不類似蒙人。
蒙裝騎士毫不猶豫,穿過松海,直抵道觀之前。
這道觀僅只三四間殿房,不過是微具廟宇型式的方外人清修之室而已。
蒙裝騎士在觀門前略略躊躇一下,便昂然闖入觀中,看似此人十分粗心莽撞,其實他早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只要四周微有異兆,他立時可以察覺應付。一入觀中,他驀然怔住,原來這觀中並無供奉三清真君的仙身,殿中心只是一口極大的古銅色的鼎狀巨物,卻全不似香爐,四周許多小几,錯雜陳放不少細物,只有內行人才看得出這巨型鼎狀物是個鑄劍的冶爐。
使蒙裝騎士愕然怔住的,乃是爐旁一個雲榻上盤坐著的皓髮全真道人,呆如木雕石塑,紋風不動,以他的眼力早已看出此人氣絕已逾一個時辰以上,只是還看不出這全真道人究是自行坐化?抑或是遭人狙擊?
少時,蒙裝騎士鎮懾下心來,掠臨全真道人面前仔細檢視,才發覺道人口角微滲一點血跡,雖然再看不出其他傷痕,只此一端,便足以證實道人絕非自行坐化。
蒙裝騎士全身一震,忽地轉身,猛將那鑄劍冶爐巨蓋一揭,尖聲一呼:「我來遲了!」立時,「噹啷」一聲巨洪的震響,他在失神之中,將那巨蓋脫手墜於地上。
東邊殿角暗處,突然傳出一種低沉苛澀的語音道:「何來娃兒?如此毛手毛腳!」
蒙裝騎士悚然一驚,他驚的是憑自己的耳目之利,竟未發覺殿中尚有人潛匿,則此人功力足堪為自己的勁敵了。
更使他震異的是,殿門西角又一聲如梟啼般刺耳的怪笑發出道:「你來得不遲!只怕你見了我老婆婆之面後,會悔恨到此把小命送得太早哩!」
驀地,頭頂懸樑之上也一聲破鑼般吼聲,震得人耳膜欲破道:「小小年紀,命喪這域外絕巔之上也太可惜了,如果你能從實回答老夫們的問話,也許你還有生度長城的機會。」
蒙裝騎士心中雖驚不駭,並且絕不形諸顏色,只把一對深遂晶瑩的眸子,鎮定地向發出聲音的三處打量。
少頃,在同一時刻,從東西兩殿角及懸樑上赫然顯現三個怪人。
東角一人,瘦若枯木,四肢比竹竿粗不了多少,身長卻逾七尺以上,滿面皺紋,老耄之至。
西角乃是一個鷹鼻鴿眼,目光刻毒,身形傴僂,但精神極為矍鑠的老婦。
懸樑之上落下來者,活像一個大酒缸,肥短臃腫,頭頂禿盡,下頷奇長。
蒙裝騎士這一看清三怪人面目,心中又慰又驚,慰的是此三怪人原來一式地身著黑衣,所以只要在隱伏之處,將面上一遮,任你絕世高手也無法立時看出他們在暗處潛匿,所以蒙裝騎士並非功力不及此三怪人。
驚的是,蒙裝騎士雖與此三怪人尚系初次對面,但從這三人奇特的面貌及身形看來,知此三怪人都是當今武林中極難纏惹的大魔頭。
原來這三人,一個是星宿海的枯竹叟,休看他老邁龍鍾之狀,若他使出那一套獨步武林的「枯風掃葉掌」來,多少武林知名人士也要頭痛三分。
那祁連山的梟婆婆,更是毒如蛇蠍,陰險刁怪,武功自成一家。
肥短臃腫的大酒缸,看來形狀滑稽,實則一肚子壞水,專以玩弄別人為樂,處置敵人的手段極其殘酷,江湖上人稱他活閻羅雷弼。
這三個魔頭一向也都互成冰炭,不能相容,今日竟同時在這域外絕嶺的荒廟中出現,如何不令那蒙裝騎士心中暗自驚懍。
尤其是那蒙裝騎士心中忖度,雖然自己有非常際遇,獲傳不世奇功,若能將所學盡都融會貫通,當可成就武林蓋世奇才,怎奈自己究是年輕功淺,未能盡窺此奇功堂奧,而眼前出現三怪人,都乃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魔頭,自己獨對其一,自問尚具把握,但合三魔頭之力,當代武林中實鮮右幾人能夠獨力堪當。
蒙裝騎士心中不住的盤算,面色安詳如故,身形猶峙淵亭,一字也不回答。
三個大魔頭都乃絕世梟雄之人,識多見廣,姜老彌辣,安得看不出這年輕蒙裝騎士的神色,心中俱各一震,情知此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要知,憑他們三個大魔頭這副驚世駭俗的形貌,只要稍涉武林之人,便沒見過也必聽說過,而三怪武功之高,手段之毒辣,更是遠近播傳。但此蒙裝騎士竟然於驟見三怪同時出現之下,尚是泰然自若,即或不是自恃挾有絕高功力,根本未將三怪放在心上,也必是涵養功夫極深,單憑這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此人功力已是深不可測了。
但這三魔頭豈是輕易示怯之人,祁連山梟婆婆早冷哼了一聲,續發那令人頭脹的梟啼之聲,道:「你這小輩,敢是被我老婆婆的威名驚得呆子,所以才這般啞口無言?」
活閻羅雷弼冷笑一聲,也以那破鑼之音道:「老虔婆,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武林中只有我活閻羅才能以這副名頭將人嚇呆!」
梟婆婆尚未回話,星宿海枯竹叟已搶先接口道:「我枯竹叟的『枯風掃葉掌』曾在華山之會驚服中原數十名高手,你們兩個老怪物焉能及得,這娃兒自然是震懾於老夫之名,不信你們且向他問問!」
梟婆婆與活閻羅竟真個一齊向那蒙裝騎士逼問道:「你說!你說!」
原來武林中人無分正邪,都爭的是一個「名」字,休看這三大魔頭都是陰險刁毒、城府極沉的梟雄,而且都已看出這蒙裝騎士絕非易與之輩,但一爭到「名」字,一個個便都較上勁了,真真假假,便在口舌之爭上,也決不相讓。
蒙裝騎士心頭電轉,竊喜這三大魔頭原來了並非已然合手共謀,甚至仍是互相敵視,他心知應付眼前局勢,不能徒逞備血氣之勇,只有分化三大魔頭,自己才有安然脫身的機會。
當下,蒙裝騎士把目光中的凌芒一收,不卑不亢,故意慢吞吞地道:「你們這三個老怪物,在江湖上的惡名其倒不分軒輊,但真實功夫如何,我未能親眼目睹,不能妄下斷語。」其人之聲,如鶯囀泉淙,聽來賞心悅耳,令人心曠神怡,比諸那三個老怪物的梟豺之聲實有雲泥之隔。
那知這三個老怪物,都是以半百之上的年頭出入險詐多端的江湖,豈會入這年輕後生的圍中!
祁連山梟婆婆陰陰一笑道:「看不出你這小小年紀,倒還一肚子詭計,你想挑拔我們三個老的拚個你死我活,好留你一條小命活著下山去?」
星宿海枯竹叟也冷哼一聲道:「娃兒,你休打如意算盤,你要看老夫們真實本領,也得付出足夠的代價,至少也得先將你的腿筋挑斷,免你乘機遁走,待老夫們決定勝負之刻,也就是你生命告終之時。」
活閻羅雷弼細目鼠睛一轉,狡笑道:「枯竹老怪的這句話,倒還差合我心,不過,我閻羅有個比你更高的主意,我看與其傷了他,我們三個再行較量,莫若就用他做個活靶,來一試我們三人功力的高下!」
枯竹叟與梟婆婆雖然不甘任活閻羅賣乖,但一時真想不出比他更好的主意,逐一齊示出默許之意道:「你且說說,怎生試法?」
活閻羅雷弼見枯、梟二怪也居然向自己請教,心花怒放,越發得意地一陣「桀桀」笑後道:「我主張,我們三人輪流出手,要在十招之內從這小子身上取下一個表記,一耳、一目、一指、一齒都可以,但要取得乾淨利落,十招一過,便得住手,換上一人,誰取得最快,就算他較高一籌!」
梟婆婆冷笑一聲道:「你這一種比法,倒算新鮮,可是你、我、他三人勢不能同時出手,則誰先誰後如何排定,想必你是願意最後一個出手的了?」
枯竹叟突也冷冷的插上一句道:「這樣比法也可以,只是這出手的順序,必要由猜枚而定。」
三個魔頭你一言我一語,逕自在一邊爭論,只把那蒙裝騎士當成已在掌握中的獵物。
蒙裝騎士沉默地挺立原處,穩如石塑木雕,心中微慍,且自暗暗冷笑,心忖:「若是你們三個老怪物一齊出手,我或許還有三分忌憚,如今想一一輪流賣弄,只怕你們難討公道了。」
他緘默如故,靜待那三個魔頭自去猜枚取決先後出手的順序。
果然是始作俑者承其果,活閻羅雷弼猜枚輸了,該當第一個出手。
梟婆婆「桀桀」怪笑道:「老殺才,你先上吧。但你莫因怕被較量短了,就出手將這小輩索性擊斃,那我老婆子可絕不與你干休!」
活閻羅雷弼雖知這蒙裝騎士既敢孤身一個獨越大漠,夜闖賀蘭山,必定心有所恃,但他絕不信如此年輕後生能有幾份量,他只惟恐自己不出盡全力,會被後面的梟婆婆及枯竹叟較出短來。
當下,活閻羅雷弼凝神向蒙裝騎土而立。暗中提聚真氣,只見一股黑氣,泛上臉來,片刻之間,滿臉盡成了鐵青之色,貌相益發猙獰,宛是一副活閻羅的神氣。
蒙裝騎士沉靜地注視活閻羅雷弼,看他臉上變成鐵青之色心中亦不禁暗自驚駭,忖道:「此魔頭功力能變血色,實是不可輕視。」於是暗中提足了全身真氣,護住要穴,蓄勢待敵。
活閻羅雷弼緩緩舉起右掌,向前走了兩步,手掌輕輕搖揮了幾下,向蒙裝騎士喝道:「小子!你準備接我幾記『冥獄陰煞掌』吧!」
他這番話並非出於好意,乃是自持為武林極名盛譽的梟強,不願被別人說他向一個不知來歷的後生小輩未先示警,就驟施攻擊,骨子裡實在是賣狂輕敵的意思。
蒙裝騎士依然挺立如故,毫無法色。
活閻羅雷弼雖心中犯疑,但不信自己積數十年修練的獨門掌力,制服不了這年輕人,當下將掌心晃了晃,忽地一掌推了過去。
蒙裝騎士知道這「冥獄陰煞掌」乃黑道中極負盛譽的絕技,除了掌勢雄渾勁猛之外,還挾有異常強烈的毒氣,一被擊中,縱然不被震死,亦將為掌毒所傷,他逐集真氣護住要穴之外,亦暗運起一股至柔的功力,揮手一接。
活閻羅雷弼掌勢出手,立時有一股極強極猛的潛力,急湧過去,撞向蒙裝騎士。
蒙裝騎士也不敢輕慢,腳下凝步如樁,綿掌迎勢拍出,正迎在活閻羅雷弼推過來的強猛掌主力之上。
一股綿綿的陰柔之力,和那極強寒的「冥獄陰煞掌」力接,蒙裝騎士身子微微向後一仰,活閻羅雷弼的身子卻不由自主向前一栽。
不說活閻羅雷弼如何震驚,連在一旁觀戰的星宿海枯竹叟和祁連山梟婆婆也都一駭,忖道:「武林中後起之秀,英才亦自不少,但最多不過在技巧一卜見長,未聞一個看來不會超過三十幾歲的年輕人,竟能在內力上和以掌力雄渾著稱於黑道垂三十年的活閻羅雷弼相較,不見遜色,真是匪夷所思的異聞。」
活閻羅雷弼原擬先發三記雄渾勁猛的「冥獄陰煞掌」,不以毒氣侵敵,只消左掌力上將敵人懾住,自己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出奇招,從敵身取下一件耳目之類,便足向枯、梟二老魔示威。那知一切全出乎意料,心中一怒,惡生膽邊,突然向前大進兩步,欺入蒙裝騎士身側,舉手又是一掌劈下。
蒙裝騎士於寬袍之下,暗自足踏子午樁,施展綿掌功夫,又硬接一擊。
這一次兩人掌風相接,活閻羅雷弼只覺掌勢如同擊在一團棉花之上,對方掌力迅捷地向後收縮回去。
蒙裝騎士不肯將手掌與活閻羅雷弼接實,但掌風一抵已覺如觸冰鐵之上一般,甚是寒涼,不禁心頭也自微凜,暗道:「這『冥獄陰煞掌』,不但門徑邪怪,而且其強猛之勁,亦甚強烈,單是這等雄渾的掌力,就不易接下來,若非自己練有『柔罡』之氣,真倒接承不住了。」
心念轉動之間,活閻羅雷弼又是一掌劈了下來。
這一掌是他數十年修為所聚,威勢非同小可,強猛勁道直劈過來。
蒙裝騎士袍袂一拂,又硬接了一掌。
這一擊之下,活閻羅雷弼是出盡全身功力,蒙裝騎土也將「柔罡」之氣運足數成,蒙裝騎士被活閻羅雷弼強猛絕倫的掌力震得向後退了三步,活閻羅雷弼也被那「柔罡」反彈之力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平常人看來,定道是蒙裝騎士內力不及活閻羅雷弼,因此多挫退兩步。
但以枯竹叟和梟婆婆兩個絕代魔頭的功力,都已看出活閻王雷弼有些情形不對。
原因是那蒙裝騎士退了三步之後,僅微閉雙目,略一凋息,人已復元,神色泰然。
活閻羅雷弼卻一直靜靜的呆立不動。
只見他臉上的罡氣,逐漸散去,右手之上卻是一片紅腫,連五指都已浮腫起來,比平時粗了一倍。
原來活閻羅雷弼已被蒙裝騎士的「柔罡」之氣反震受傷,「冥獄陰煞掌」力的剛毒倒侵入右臂掌腕之上,幸是他尚未存念要以「冥獄陰煞掌」毒傷敵,雖將勁運足十成,掌毒卻未聚斂幾分,否則早已吃自己的掌毒攻入心俯,無法自救。
饒是這樣,活閻羅雷弼仍得咬緊牙關,側左掌並指如劍,猛然向自己右臂肘節處猝然一斬,他那業已色轉紫黑過腕數寸的右臂,自肘以下齊齊截斷,傷口處剛剛滲出些許鮮血,即被他自己運功逼束住,不使再行外溢。
原來,這「冥獄陰煞掌」毒橫延甚快,活閻羅雷弼自己也不及解救,若不立時采敢斷然處置,則頃刻之間,傷毒便將返攻內腑,就是大羅神仙下凡,華陀重生,也無能救得他的性命,因此,雷弼只有忍痛自行斷右臂一段,才免掌毒返攻之厄。
這三個老魔頭原是將這蒙裝騎士作為三人賭技的試靶,滿以為各人都可以在不出十招之內輕易取去一耳一目,待利用過後,再戲辱一番,隨手除卻。
不料,活閻羅雷弼才只發了三招「冥獄陰煞掌」,便被人家將掌毒反攻回來,若非活閻羅雷弼當機立斷,截肘再阻毒,早已死在自己的掌毒之下。
梟婆婆與枯竹叟也自又恚又嫉,既恚慚於以自家這等一世梟雄身份。今日竟然輸了眼,又嫉恨這蒙裝騎士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功力,此人不除,焉有他們這些大魔頭揚眉吐氣之日。
兩個大魔頭齊是一般想法,且將三人較勁的想法放過一邊,要以全力對付這蒙裝騎士。
祁連山梟婆婆性子略較急躁,枯澀的喉頭發出椎心刺耳之音道:「雷老鬼忒不中用,怎只三招兩式就迫得斷腕自救起來,看來,還得我老婆婆來收拾這囂狂的小輩哩!」
說話之間,人已欺身上前,看她七旬以上年紀,全無龍鍾之態,那身法說得上捷似虎豹,靈若猿猱。
到得敵人面前二尺開外,猛然雙手一揮,衣袖倏然倒捲至臂上,露出由手肘開始至指甲的一段臂掌,只見那十支指甲,枯乾烏黑如鳥爪,長達尺許,此時全部伸直,宛如十口短劍般。
她使個身法,已欺到蒙裝騎士面前,雙爪分處,各取一路,但手法怪異迅疾,不但蒙裝騎士首當其衝的人,感覺出她雙爪均同時威脅著中盤,使旁觀的星宿海枯竹叟和負創兀自不行歇退的活閻羅雷弼,也感覺出這種無形的威脅,居然比起真正出手襲擊還要厲害些。
蒙裝騎士心知這祁連山梟婆婆以一雙「森羅梟爪」縱橫江湖,可在三尺之內,取人的性命。
他不敢托大,立時兩臂擋拂,雙袖齊揮,竟以內家上乘功夫「流雲飛袖」一攻一守,生似倏忽間出現了兩條白色的龍蛇,一條盤舞在身前,封架敵爪,一條疾竄出去,反擊敵人。
這一招攻守兼顧,全然是一代大家高手的風度,旁觀枯、雷二人更自驚心怵目,想不出當世武林中誰能教出這等青出於藍,出類拔萃的弟子來。
星宿海枯竹叟尤其心中既凜且嫉,不住地思索此人的來歷。
梟婆婆一見那蒙裝騎士捨掌易袖,換了一副新的手法,暗自一驚,驀又十指齊張,化戳為抓,一時爪影繽紛,數目化為極多。
她那十長支逾一尺的烏黑利甲,左右均以一根去抓敵人飛袖,其餘的箕張分襲敵人身上穴道,指甲尖射出陰寒之氣,嗖嗖有聲,對方只要被她這股陰寒之氣打入穴道,轉眼間便將骨髓血液一齊凝結,立時倒地而斃。
蒙裝騎士也自一凜,突然收回左袖護身,改用右袖橫掃敵人雙臂。
突然,梟婆婆鷂目一亮,露出猙獰,雙爪猝然改向,以凌厲無匹迅疾之勢向對方攔腰插去。
蒙裝騎士情知這指硬接不得,遂在千均一發之際,右足突然點地伸直,一個迴旋身法,身形倏然便以悠逸的姿態退了半尺。
同時,挺腰一甩,身形又復向左再旋開半尺,這退、旋兩種動作,幾乎均在同時之間完成。
說時遲,那時快,祁連山梟婆婆人在數尺之外,但爪上冰寒之氣已到,卻怎奈蒙裝騎士身法奇絕堪堪錯了半尺,梟婆婆「森羅梟爪」那十股陰寒之氣全都落空,直從蒙裝騎士身旁滑過。
梟婆婆施出絕技,仍未得手,心頭大震,突又厲嘯一聲,驀然飛橫上前,比電還疾,雙爪一左一右,電掣水洩般向蒙裝騎士交錯下擊,十縷陰風,垂如山嶽,鋒利如劍,驟襲敵人七竅。
蒙裝騎士不閃不避,運氣護住面門七竅,左袖微垂,封閉住下盤,右袖驟揚,重又暗運「柔罡」之勁猛推出去。
梟婆婆先前見活閻羅雷弼敗於蒙裝騎士之手,只道是兩人對掌之際,雷弼落了下風,並未看出這種「柔罡」之勁。
此刻梟婆婆自當其衝,頓覺對方袖風排來,宛似一股無形的怒海狂濤,自己十爪寒風吃那風濤一個反彈,全都倒捲回來。
幸而,她這「森羅梟爪」純是極寒之氣,並不似活閻羅雷弼的「冥獄陰煞掌」蘊有劇毒,但仍然被震回的梟爪冰寒之氣襲到身上,雖然她熟知御制之道,卻已面色慘白,心頭酷冷,迅自退下一旁,忙不迭地調元運息,運功自療。
這一來,把個星宿海枯竹叟看得心寒氣餒,他雖狂傲自大,不肯在梟婆婆與活閻羅之前示短,但他分外看得明白,一個活閻羅雷弼好端端出去,才只三招便被人家將「冥獄陰煞掌」毒追回,不得不斷腕以救性命。祁連山梟婆婆也只比雷弼多攻了一招,在第四招上也為對方所挫,雖未像活閻羅雷弼那等狼狽,也正調元運息,自救不暇。
枯竹叟自問,憑活閻羅雷弼與梟婆婆這等際遇,自己也說要在十招之內攝取敵人一耳一目,看來連自己能否安然與對方走上十招都成疑問。
但此刻,在活閻羅雷弼與祁連山梟婆婆四目睽睽,冷眼伺視之下,他只能寧願出手受挫,也不敢示怯不前,否則此生永難再在江湖道上立足。
當下,星宿海枯竹叟心中打了一個念頭,要仗自己「枯風枯葉掌」的快速,和蒙裝騎士拆上十招,雖然未能履踐適才誇下的海口,但總比梟婆婆與活閻羅雷弼要強一些。
於是,這個陰險善謀的老魔頭,突然發難,大喝一聲道:「娃兒休慌,你再試試老夫的『枯風掃葉掌』如何?」
他足一點地,快如閃電,未見他是縱是飛,已自黑袍飄飄,人如輕絮,掌挾風雷之聲,驟襲敵人,其靈捷疾猛,快速無比,與適才那副真似枯竹般的老邁龍鍾之狀,大相逕庭。
蒙裝騎士早已察覺這枯竹叟極為陰沉,時加惕防,枯竹叟這一出手,他立即腳下移宮換位,身形遊走,飄飄然閃過枯竹叟這凌厲的一擊,卻並未立即還招反攻。
枯竹叟原已有了打算,蒙裝騎士既未還招,他更自慶得計,藉勢雙掌連揮,快如電掣,眨眼工夫,又攻了三招,真個是每一掌都挾有無數變化,威風凜凜,不亞於疾風狂颯橫掃落葉。
那蒙裝騎士卻只仗身法及功夫極佳,從容在枯竹叟掌濤中游移,仍未還招,原來他久聞枯竹叟的「枯風掃葉掌」在武林中頗具聲名,存心要任枯竹叟施展一二,略略見識。
不過,四招一過,蒙裝騎士也不敢過分大意,致令枯竹叟佔了先機,自己還手不易。
所以,當枯竹叟第四招發出。蒙裝騎士突先縱身一拔,身軀騰空而起,反手一指彈出,一股潛力,向枯竹叟在肩直射而下。
枯竹叟何等經驗,心頭劇震,立時警覺對方施出的乃是內家極高的「彈指神通」功夫,此乃一種至高的內家氣功,全憑一口真氣,把本身內功化成罡力傷人,一經點中,立生彈震作用,受擊者功力愈深,則受傷癒重。
枯竹叟再也想不到,一個不及二十歲的年輕人,竟練有這等上乘內家真功。
面臨生死一指之下,任他枯竹叟如何心狂意傲,也不覺膽寒氣餒。
他不敢硬承蒙裝騎士這一擊,但也閃避不及,只可立時功散四肢,氣走百穴,除了留有一口真氣護住玄關、命門兩處要穴之外,全身功力自動散去。
但覺一縷微風,直拂左邊肩頭,心神隨之輕微一震,這一震,雖是輕微,但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感覺,枯竹叟只感覺到一股潛力熱流,透過全身,驟覺四肢無力,疲倦欲睡,身子搖搖擺擺,如同醉酒一般。
枯竹叟閱歷甚深,自知他自身的遭際不比活閻羅雷弼及祁連山梟婆婆好過,看來無損無傷,其實經這一指之震,便以自己這等內功基礎,也得至少靜養三個月以上,才能漸次復元。
蒙裝騎士一指點出後,人也飄落地上,冷艷的目光,環掃連在他手下受挫的三個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魔頭,心中不禁微泛得意,淡淡微笑。
但他想及自己的來意,突又面色一冷,向那三個如鬥敗雄雞,氣沮神喪的老魔頭,俏聲喝道:「你們三個從實說來!是那個點了歐冶道人的『陰穴』,令他血逆而死?是那個取去了他以地極中鋼母經,十年隱遁此山,閉門苦煉而成的『血但神劍』」其聲清脆悅耳,著實不類鬚眉聲氣,三個老魔頭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蒙裝騎士冷笑一聲,又喝道:「你們三人此刻都已負傷,即欲聯手,也非我之敵,若不從實回答,決不輕饒你們!」
活閻羅雷弼最是察言觀色之人,一見這蒙裝騎士漸增怒意,只怕他再行變臉出手施懲,忙分辯道:「我二人是不期而遇,同時到達此觀,那老道已是死了,爐鼎中的『血膽神劍』也早已無影無蹤,我活閻羅雷弼從不打慌言,你若不信……」
他話猶未完,蒙裝騎士突然反側半邊身子,向殿門外叱問道:「殿外尚有何人?」
忽聽一聲朗朗大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老夫幾年未履足江湖,竟不知出了這等類拔萃的英雄少年!」
殿中四人驚異地望去,只見一個五綹長髯垂胸,身著藏青儒服,身軀修長偉之人,出現在殿門出口之處。
蒙裝騎士疑惑地打量此人一番,緩緩問道:「你是何人?」
來人掀髯一笑道:「足下年紀雖輕,這份功力卻足能愧煞多少年長自負的老邁人物,你可知道老朽的微名海天一儒尉遲子長麼?」
蒙裝騎士心中一訝,他也素聞這海天一儒尉遲子長早年在武林的地位宛如泰山北斗,學問、道德、武功都為天下武林人士所欽服,只是於十餘年前突然斂跡銷聲,不知究系為仇所狙,埋骨荒山幽壑抑是勘破人生尋個名山大澤隱遁起來,不料今日竟突然於此賀蘭山絕巔廢廟外出現,倒真令人費解。
那三個老魔頭一聽海天一儒尉遲子長之名,其凜駭程度不減於適才受挫蒙裝騎士之時,一個個木立原地,全失那份梟獍之氣。
蒙裝騎士既知來人為海天一儒尉遲子長,雖然不明他來竟為何,口氣已轉和緩道:「不知尉遲先生如何竟光臨這絕嶺荒廟?」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哈哈一笑道:「說來也真太巧,令人難以置信,老朽自退身江湖之後,便獨自一個逍遙遨遊,浪跡天涯,四五年前適登此地游賞,與歐冶道人結識,知他在此閉門苦練血膽神劍,事隔多年,老朽忽然想起這萍水相之交的友人,特於閒遊大漠之後,略略繞道來看一看他那柄神劍可曾煉好,老朽一抵觀外,就發覺足下正和這三位棘手人物過招,老朽一來不敢驚擾,二則也想見識足下的功夫,所以一直未曾先打招呼,確是老朽失禮之處!」
蒙裝騎士見海天一儒尉遲子長果然吐屆風雅,又謙恭和易,心中早釋疑念,遂道:「在下正向這三大魔頭查詢殺害歐冶道人的兇手,及血膽神劍的下落,恕不重向尉遲先生見禮了!」
原來,這尉遲先生是武林中對海天一儒尉遲子長的崇稱。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藹然笑道:「足下且請繼續,老朽仍作壁上觀。」
蒙裝騎士遂又向三個魔頭叱道:「既然你們也是來遲了一步,那麼你們到達此殿時,可有何發現?」
祁連山梟婆婆此刻方始自行運功將傷勢療好七八成,膽氣又壯了些,陰陰地啟口應道:「我們還未及細查,你就闖了進來,我這才叫晦氣星照命,血膽神劍看都沒有看著一眼,倒吃了你的暗虧,不過,我看這酸儒的話,也未必完全靠得住,說不定殺人的兇手就正是他,血膽神劍的下落,你何不就向他問!」
這陰險詭詐的老魔頭,意欲將目標轉移向海天一儒尉遲子長身上。
蒙裝騎士猶未開腔,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先聳聲一陣長笑道:「人道祁連山梟婆婆陰險多詐,我本還不甚深信,今日親自目睹,才知果然名不虛傳。這位老弟,你看我這罪名右真算得是無妄之災吧!」
蒙裝騎士素知海天一儒尉遲子長的德望,自然不能置信他會是殺害歐冶道人搶去血膽神劍的兇手,遂向梟婆婆叱道:「老魔頭,你休得胡說!」
祁連山梟婆婆嘿嘿冷笑,緩緩向殿外走去,一邊吶吶地道:「我梟婆婆向來料事如神,你不聽我老婆婆的話,自有苦頭吃,我老婆婆恕不奉陪了。」
那活閻羅雷弼及星宿海枯竹叟忙也趁這空隙,各自向殿外退出。
蒙裝騎士料想這三個魔頭必是已來遲了,未曾得手,也自不是殺害歐冶道人的兇手,便不加阻攔,任他三人離去。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又是哈哈一笑,朝向蒙裝騎士說道:「這三個魔頭原怕不能生出這殿門,所以才將殺人奪劍的罪名加於老朽頭上,要激你與我相鬥,他們才好伺機逃遁,卻想不到姑娘你卻如此寬宏大量,那祁連山梟婆婆子若有幾分羞惡之心,寧不愧殺。」
蒙裝騎士被海天一儒尉遲子長一語道破自己的女兒身份,吃了一驚,又不禁暗佩尉遲子長果然不愧一代高人,目光確然銳利,忙躬身施禮道:「適才在幾個魔頭之前,不便洩漏晚輩本來面目,對前輩頗有失義之處,尚祈宥諒!」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微微一笑,拱手還禮道:「姑娘太過多禮了,老朽倒有一個問題,就是適才見姑娘對敵三魔頭時,先後施出的『綿掌』、『流雲飛袖』、『彈指神能』功夫,任何一項在武林中都成一家之長,但尤其是那『無極柔罡』卻是武林中百年來罕見的絕學,敢問姑娘師承何人?可與作古已近百年的無極丈人有何淵源?」
蒙裝姑娘見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將自己各種絕學一一指出,並且連那在當代幾是無人識得的「無極柔罡」功夫,都被他指出來歷,把一切疑慮之心全消,略帶幾分敬意地據實答道:「晚輩鳳英,是得先師江湘散人的教誨……」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忽然打斷蒙裝姑娘鳳英的話,以十分懷疑的語氣問道:「令師江湘散人生前,老朽倒是還會過幾次面,若說他能將『綿掌』、『流雲飛袖』、『彈指神通』三般功夫傳給姑娘,老朽倒勉強能信,但那『無極柔罡』卻絕非令師江湘散人的本門功夫,是何緣故?」
鳳英心想以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在武林中的德望,似乎無須隱語,遂坦實答道:「先師江湘散人於數年前偶然獲得無極丈人的真訣抄本,先師以之傳與晚輩,所以晚輩才練成『無極柔罡』之氣。」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恍然頓悟道:「原來如此!」
這老、少二人一經交談,不免親切了許多,鳳英姑娘總以師執之禮對待尉遲子長,但此老似乎不甚注重輩份,對鳳英並不以長者自命。
兩人分頭在這道觀前後左右搜索一陣,無甚發現,逐又重入殿心一相計議他復又問道:「那你此來賀蘭山巔,想取血膽神劍,又是得誰指引?」
鳳英姑娘毫未遲疑地道:「歐冶道人身負不世奇冤,他煉此血膽神劍之目的,即在報仇雪恨,先師江湘散人與歐治道人原是同一平常武師門下,後來又各從名師深造,發展各異。
數年前,先師自己因要完成一件非常任務,需用這血膽神劍,乃與歐冶道人磋商,因歐冶道人武功平常,雖有寶刃,仍難殲仇雪恨,先師許以代歐冶道人用此血膽神劍誅其仇人後,即得此劍為酬,再利用此劍去丁自己的事。不料,歐冶道人尚未煉成,先師遂爾溘逝,遺命晚輩務須於今日來此向歐冶道人討取血膽神劍,並且要弟子用此劍去代歐冶道人復仇,並完成先師念念不忘的任務。不料晚輩因昨日在大漠中被風暴阻了一刻,以致來遲了一步,歐冶道人被點『陰穴』血逆而死,血膽神劍也失了蹤。」
兩人說話之間,殿外起了一陣山風,將鳳英姑娘頭上的寬大包巾拂落,秀髮長披,面部全呈,實是美極。一張俏臉,宜嗔宜喜,淡淡的透出一層紅暈,兩道彎月似的秀眉,陪襯著一雙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櫻唇菱角,瑤鼻通梁,尤其在那隱約可觀的蝤蠐之間,更顯得如雪膚玉貌,艷絕人間,幾令人疑是廣寒仙女,誰相信塵世上會有這樣的如花嬌容。
看得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心中怦然心動,心頭電轉,忽然堆下一臉笑容道:「鳳姑娘,你莫心急,老朽將助你一臂之力,覓取此劍!」
忽然,他向後一指又道:「姑娘請看,那樑上懸掛的是何物?」
鳳英姑娘十分信賴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在武林中的聲譽地位,自然不疑有他,立時轉身向尉遲子長所指方向望去,猝然被尉遲子長點中她身後麻穴,登時半身麻木,軟癱欲倒。
這一招,全出鳳英姑娘意外,任她功力再高,感覺再敏,也無法防得,終為那處心積慮的海天一儒尉遲子長所乘。
只聽那尉遲子長哈哈長笑道:「丫頭,你這是和我有緣,我此來目的,原只為要取得血膽神劍,卻不意又憑空得了你這絕色嬌娃,你只要好好順從於我,憑我兩人的功力合手縱橫江湖,敢說天下無敵,而且,你莫以為我年紀較大,要知我專習採補之術多年,那枕席之上的功夫,保管能教你欲仙欲死,享受人生極趣!」
那鳳英姑娘乃是清白女兒身,雲英未嫁的處於,生平那聽過這等淫污之詞,更何況此話竟出於這素以德望受武林推崇的海天一儒尉遲子長之口。
她心頭一寒,暗道:「休矣!今日落在這假冒道德的衣冠禽獸的魔掌,看來絕難倖免,與其活著受辱,不如早些死去的好。」
正想運齒斷舌,胸際忽又閃起一個新的念頭:「我如死在這絕巔廢廟之中,屍骨難久存,將來親人都不知我下落何處,再說,這老惡魔已起歹念,斷舌也未必就能保全……」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何等眼力,早看出鳳英姑娘臉色變化不定,他也想到這一點,心道:「莫非她想要自絕……果然如此,那我的一切打算豈不全都落空!」
當下,他冷冷說道:「你趁早別打死的主意,別說你死不了,就是真的逆我之意而死,我也不讓你落得清白之身!」
這幾句話,直似一把利劍,穿透了鳳英姑娘一寸芳心,嚇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尋死之念頓時消失,定定神,重新一想眼前處境,暗道:「這惡魔說得不錯,眼下情境,的確不易求死,縱然要死,亦必得想出一具粉身碎骨的死法,才能保得死後的清白。」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卻仍滔滔不絕地說下去道:「我對你也全無惡意,也不僅在玩弄之意,只眼前快活一陣,便把你丟棄,因我十分器重你的功夫,若能和我聯手合為一體,雙宿雙飛,彼此都有好處,尤其你若肯將那無極丈人的真訣手本供我研摩,我將能探求出許多更精妙的手法來!」
鳳英姑娘暗地幾欲咬碎銀牙,切齒痛恨,忖道:「這惡魔原來不僅貪我之色,還妄想要從我之手得去無極丈人的真訣手本,看來殺害歐冶道人,搶去血膽神劍的兇手,必就是他無疑!」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見鳳英姑娘全不置答一詞,不以為意地淫笑一聲道:「此刻,一切事來得突兀,也許你不甚順應,無法立時接受,且待我與你就在這廢廟中,先成就好事,你未經人道,不知其中樂趣,但我生平閱歷女人多不勝數,任她三貞九烈的女子,一經我的擺佈,都死心塌地服順於我,你如不信,少時一試便知。」
鳳英姑娘聽得心膽俱裂,不知如何是好。
尉遲老魔頭果然說到即做,立時動手解開鳳英姑娘身外蒙古長袍,現出裡面一身窄窄的密扣對襟月白羅衫,才見出她全身修長合度,纖纖柳腰,束一條鵝黃繡花汗巾,輕盈婀娜,姿態欲仙。
老魔色心大動,又復動手去解鳳英姑娘那胸前一排密扣,要一逞淫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