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序幕 文 / 成田良悟
拜古1931年12月上旬紐約某處昏暗的房間裡,兩個男人持續沉默著。
心臟的跳動似乎都已被寂靜所掩蓋,給人一種極其微弱的感覺。
「請你明白,拜古。作為『談判』,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沒有任何前兆,高個子男人突然打破了沉默的僵局。說完這句話後,兩個人的周圍又恢復了正常的聲音、動作以及所有的色彩。好像是在確認行動的時間一樣,高個男人——麥德.阿波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拜古,你說說話啊。得不到你的回答,我是不會離開的。我要根據你的回答來決定你的受傷程度啊。」看著好像真的在困擾著的麥德,叫做拜古的男人終於開口了。他的聲帶低低顫抖著,磕磕巴巴的對麥德說道:「我、我、我知道了。就、就、就按你、說的,辦吧。」拜古的眼神中透露著空洞與彷徨,只有內心是站在麥德這邊的。
「以、以、以後,我不會,再、再在,馬魯提、提、提斯家族、的、的、的地盤裡,發、發、發配藥、藥、藥物了。」說完,麥德頓時展現出一副安心的表情,走近老朋友。
「謝謝了!拜古!這樣的話你就再不是我們的敵人了。」麥德的臉上,除了喜悅,還摻雜著幾分悲哀。少許沉默之後,他再次對眼前的男人開了口。但是,他的語氣中不再包含社交辭令的冰冷,而是浮現出一絲對老朋友的關懷。
「現在開始,我不是馬魯提斯家族的幹部,而是作為你的老朋友說幾句——拜古,可以的話,不要在市面上分發你的藥了——」「不,不、不行。那、那是,我、的、生計。」「拜古!」「我、我、我作為藥劑師,是超越了、界限,才成為煉金術師的。我的夢想,我的慾望,我的使命,所、所有的一切就要成功了。用了兩百年的時間,終於、終於、終於快要,得手了。人類,使人類,變得更加幸福的、方法。」聽到這些話,麥德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怎麼還這麼說?那種東西是不存在的。」「可以的,可以。我、我、只是、想、把人,當成世界、的主宰,只是、這樣而已。想創造,一個人、一個人、的世界、而已。創造,對於那個人來說,最高的、世界。讓這種狀態,永、永遠持續下去的話,人們,人、人們就會一邊笑著,一邊死去。」「這麼說的話,那不就是毀滅人類嗎?到死為止,人們都借助藥物沉浸在自己的妄想當中,沒有子孫後代,每天也不進食。」「當、當然,這只不過,是最初的、階段。我、我、我還要、製成一種藥,讓、人們,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在醒來、以後,繼續做夢。藥,對身體、也無害,只是會、令人、感到、幸福。」聽了拜古像小學生所寫的作文一樣的「夢想」,麥德歎息了一下。
「你已靈魂疲憊。怎麼還不明白呢?」「哈、哈、哈。你也一樣,男人、還要、相信、靈魂什麼的,不科學的、東西?」「至少,現在不是我們討論科學與不科學的時候。這已經顯而易見了吧?和惡魔交換契約,最後成為不死者的我們。」「不死者」。這個極其陳腐的詞語,就是把這兩個人緊緊捆在一起的永遠的約束。和惡魔簽定契約所得到的不死的力量,還有——「共食」的詛咒。
他們可以憑借自己的右手,互相對彼此進行「進食」。
把彼此間的知識、過去、經驗等等全部吃掉後,它們就成了自己的東西。這是如同盅毒般不祥的詛咒。
聽了麥德的一席話,拜古陷入了沉默之中。
「人們、追求、快樂,是本能,對吧。我、只不過、想要,提高、一個檔次。」「超過人類本能的快樂會受到摧殘的。請你不要忘記這一點啊。」說完這句話,麥德轉身就走出了房間。
「謝、謝、謝謝你麥德。謝謝你,沒有、吃掉我。」「……下次,你再這麼說的話,我可是會生氣哦。」麥德離開房間後,拜古就將注射器的針頭扎進了自己的手腕。
雖然是比市面上的純度要高出很多的藥,但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對於永遠活著的他來說,他的心已經遠遠超出了對藥物的耐性。
他已經,不能親身體驗自己所嚮往的快樂了。
他把自己不能實現的事交給了別人。
但是,即使是那樣做,也沒有任何意義。
岡多魯家族「真是的,這個世界怎麼變得這麼動盪!」和這個男人所說的正相反,紐約上空洋溢著和諧明朗的氣氛。
太陽當空,溫暖地照耀著被紅色圍牆包圍著的小巷。
遠離高樓聳立的曼哈頓城的一角。在一家被已經褪色的公寓包圍著的舊書店前,年輕男人又一次向店主走去。
「難道您不這麼認為嗎?這種不景氣的局面絲毫也沒有恢復,而且還要應付那些看起來總是在改變可是卻一點都沒有變的政令。看看周圍,只有景氣和治安在越變越糟。在這種情況下,您還能安心在這裡經營嗎?」「呀,托您的福,我這個小店還可以維持。」舊書店的店主一邊說著,一邊向這位和自己的兒子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低了低頭。雖然這個小動作和說話的口吻顯得很謙遜,但是他的眼睛裡卻露出一絲微妙的神色。
「是嗎?但是很少有客人進來啊……如果有什麼能幫忙的,您就儘管說吧。」「那可使不得!我們也沒有交保護費,再麻煩你們的話……」「就算我們不收舊書店的保護費,你們也不會關門大吉啊。如果有什麼的話,我們也會籌措一些生活費給您的呦,畢竟我們也是一直受到店主您的關照嘛!」「你可別這麼說!多虧了岡多魯家族,我們做生意才會有幹勁,所以不用掛念我們。」對這個年輕人來說,這樣的回答是他早就預料到的。被他這麼一說,想必是不會再有人敢直白地說「請給我們錢」的。
岡多魯家族。在曼哈頓這座人蛇混雜的城市裡,是小小的、小小的,割據一方的一個小小的組織。雖然他們的地盤不大,但要說它的影響力之大則是一點也不誇張的。
最早以前,他們所佔有的地盤還不到今天的一半,不過自從龍頭大哥把位子讓給了他的三個兒子之後,他們就以破竹之勢迅速崛起向外擴張。他們採用以前的做法,向居民們一邊威逼利誘,一邊保護安撫,並且盡可能的避免和其他組織間不必要的接觸。他們絲毫不接受停戰協定以及其它大組織的庇護與約束,只是堅定地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
當然,為了達成目的,他們也對同等規模的組織做出了很多令人難以想像的荒唐事。
現在,這個作為頭領之一的男人,竟然說出了「世界變得動盪」,這是多麼大的笑話啊。店主一邊在心裡如此想著,一邊微笑地看著這位三兄弟的老三——拉庫.岡多魯。
乍一看,那張笑臉非常友善,但那只不過是表面現象而已。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店主感到從心底生出一種難以言語的恐怖感。
似乎想要擺脫這種恐懼感,店主連珠炮似地馬上開口道:「哈、哈哈,啊啊,就是那麼回事。我想岡多魯家族一定是一帆風順吧!」「不不不,我們的煩心事多得很吶!」聽了店主的話,這位年輕的頭領一邊搖著頭,一邊試圖讓對方知道他們自己的一些苦惱。這種在細節上的微妙變化是否能取得居民的信任,是很關鍵的。
當然,他們不會把真正的弱點顯露出來的。對於在背後掌控老百姓的他們來說,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大多都會將自己的弱點表現為「對居民的無奈」。與之相比,真正頭疼的,是那些做著正經職業,在他們面前裝作很困擾的人。
「什麼啊,對於我們來說,也有在大家面前抬不起頭的時候啊!比方說,『藥』這件事。」「藥……那只不過是一些年輕人擅自背地裡帶來的嘛!」「但是,它還是存在。」岡多魯家族是從來不碰毒品的。這也是他們能夠得到大部分人信賴的原因之,不過其實也並非如此,只不過是他們還不具備涉足毒品的實力而已,一旦自己具備了那樣的實力,最終是否涉足毒品誰也不能保證。雖然拉庫時常這樣考慮,但是結果,沒有實力就是沒有實力。作為拉庫本人來說,還是避免做一些自己不擅長的事以免失去信賴感比較好。而且,現在又是毒品氾濫的時代,岡多魯家族不想把周圍的居民牽扯進來。不過,目前來說這也只是一種打算罷了!——貝魯兄好像根本就沒考慮過毒品的利益,克兄大哥對毒品更是恨之入骨。
此時,拉庫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二哥貝魯加和大哥克斯的面孔。
如果把三兄弟的工作明確分配的話,那麼,克斯就是「庇護」,貝魯加則是「恐嚇」。最後,拉庫為「策劃」。這三個人在周圍的人……特別是那些有著正當職業的人看來,就是這個樣子。
老大克斯,與其說他講義氣,還不如說他有著一種要保護周圍這些住民的自尊心。所以,由於這個原因,克斯是決不會越過攸關人們生死的那條線的。這也恰恰說明了,岡多魯家族涉足毒品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他們所管轄的地區確確實實開始出現了一些騷動,巧妙的在他們的管理中鑽了空子。
最近這個地區,的確開始流行起來新型的「藥」。雖然現在還沒有造成大的騷動,但是關於那種藥的傳聞卻流傳開了。緊接著的第二天,岡多魯總部就收到了實物。
事情已經挑明了,再放任不管可就說不過去了。
不管怎麼樣,必須要找出毒品的源頭,平息此事。
拉庫那雙狐狸般的眼睛瞇得更細了,內心深處的黑暗開始徐徐湧起。
「哦呀!這不是戲曲的劇本嗎?這個很少見呢!」拉庫拿起了一本舊書,店主臉色一變,但馬上又面帶微笑。
「啊啊,如果您喜歡的話,就送給您了!」「這可不行啊!」拋開腦中的毒品之事,拉庫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厚厚的錢包。就在他要從錢包中取出紙幣的那一瞬間,他的手突然停住了。
「啊!」突如其來的,拉庫的背後響起了一個奇怪的呻吟聲。
「?」當他轉過身想看個究竟的同時,一把冰冷的刀從他的脖子上劃過。
「嗚……」拉庫感覺到尖銳的熱度和金屬擦斷肉體的劇烈疼痛時,已經鮮血四濺了。他的視線被同一種赤紅所浸沒。
「啊!?」咚!看著倒在地上的拉庫,店主終於明白眼前的這一幕了。
血沫橫飛的對面,一個男人站在陽光普照的大街上。那是一個穿著破舊衣衫,身體不時顫抖,看上去不太健康的中年人,手中拿著刀,瞪著兩隻眼睛。
「殺、殺、殺人了啊啊啊啊啊啊!」被突然而至的兇殺事件震驚了的店主,癱倒在地一動不動。
「被看到了殺殺殺殺了目擊者殺殺殺殺殺被看到了被看到了被看到了殺殺殺在書店把拉庫殺殺殺殺殺殺殺……」完全喪失理智的中年人,口齒不清,腦子則更加含糊不清。
「呀啊啊啊啊啊啊!」超大的刀舉過店主的頭頂。那把刀上面——竟然沒有被切斷喉嚨的拉庫的血。
「嘎吱吱吱吱吱吱嘎吱嘎吱吱吱吱吱……」男人手上明晃晃的尖刀閃著一道寒光向下砍去,發出了好似奇怪樂器般的聲音。
唰的一聲,刀子在店主的眼前戛然而止。
「……」店主誠惶誠恐地睜開了眼睛,只見眼前的男人,太陽穴被一本書的一角打塌陷了。而手中握著那本有著結實封面的書的,正是剛剛那個應該已被割斷喉嚨的男人。
「沒事吧?」話音剛落,那個手持尖刀的中年人就搖搖晃晃地倒在了書店門口。
拉庫的喉嚨沒有一絲傷痕,本應濺在書本上的鮮血也都蕩然無存。
「哎、哎、哎?拉庫先生,拉庫先生,剛才,怎麼了?剛才?」拉庫毫不理會腦子一片混亂的店主,若無其事地拿著一本紅色的雜誌。接著,他一邊將雜誌的封面撕碎,一邊冷笑著對店主說道:「哎呀哎呀!真是危險吶!如果沒有這本書的及時解救,恐怕我剛才已經死了。」「哎,但是,那個,不,血……」「是這本書的封面四處飛濺,你看錯了。因為太突然了吧!」「但是……」面對著仍然緊緊追問的店主,拉庫把撕得粉碎的紅色封面拋向了空中。
「啊啊,我得把這本書賠給你呢。」還沒說完,店主的手中就被塞了一沓厚厚的鈔票。別說是賠書,這錢差不多夠書店一個月的開銷了。
「不,不!我不能收您的錢……」拉庫無視店主的推托,又掏出一沓鈔票塞在店主手裡,叮囑道:「剛才那個混蛋,砍到的是這本書。你明白了嗎?」被他這麼一說,店主沒有再反駁,只是默默的搖了搖頭。
「非常好,只有識時務者才為俊傑啊!聰明人才能生意興隆,好好幹吧!」說完,拉庫轉身背對店主,將那個太陽穴塌陷下去的中年人扛在了肩上。這種場景極不協調,簡直就像是背著甲蟲屍體的螞蟻一樣。最後,他輕輕地沖店主揮揮手,說道:「真是的,這個世界怎麼這麼動盪!對吧?」富豪1930年10月新澤西州某處剛開始,是兩個奇怪的小偷。
那一天,伊芙·傑諾阿德的心裡充滿了不安。
作為當地大富豪的小女兒出生的有如含著金鑰匙的孩子,只是個年僅15歲的少女。這就是她的一切,此外毫無任何特徵。
幾天前,一家之主的祖父離開了人世,傑諾阿德家陷入了一片混亂。和藹可親的祖父突然離去,伊芙非常傷心,但令她感到不安的卻另有它事。那就是,得到通知後從紐約趕回來的哥哥,達拉斯·傑諾阿德。
這個哥哥對伊芙倒是十分的和藹,但是伊芙對他卻沒有絲毫的好感。因為對待伊芙以外的人的時候,達拉斯完全是一副「流氓」姿態。
在剛回到家的時候,他的眼裡完全沒有因祖父的死而感到的悲傷。不知為什麼,總讓人覺得他在心裡計劃著什麼陰謀似的。
就好像,在這之後要殺掉誰一樣——在美國經濟發展的初期,這個州的工業發展迅速,他們的祖父就是在這一時期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在遠離州府紐瓦克的鄉村小鎮,到底是什麼樣的產業才家財萬貫呢?伊芙僅僅是聽說過「工廠運營」,對其他的都不感興趣。那是在森林深處的大型工廠,祖父和父親從來不讓伊芙接近,所以她一次也沒有去過那裡。所以,自己的家族到底做些什麼生意,生產什麼產品,她根本全然不知。
但是,她卻能理解為什麼別人把自己的家族稱為「富豪」。而且,她也明白,錢財可以蠱惑人心。
頻繁出現在各種社交場合的時候,她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一有為錢奔波一輩子的,有貪婪無比的,有在背後操控的,甚至還有視錢財如糞土的。有儀態萬千的,也有喪失理智的。
如此的經驗讓她明白兩件事。
其一,祖父留下的遺產數目之大,足以令人垂涎三尺。
其二,她的哥哥達拉斯一定會加入到遺產的紛爭當中。
不過,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也是無能為力的。這樣下去,她所保護的東西,總有一天是要崩潰的。
恐懼即將到來悲劇,憤怒如此軟弱的自己。心情錯綜複雜的她,被這兩種感情壓得透不過氣來。
每當對此事充滿不安的時候,她就會無意識的向神靈祈禱。
奇跡,出現吧。
——她只不過是想從不安中解脫出來。儀此而已。
她帶著一生的願望,躲在被窩裡不停向神明祈禱。
然後,奇跡突然出現了。
深夜,整棟房子被黑暗和寂靜所包圍。她的房間裡突然闖進了一對二人組。
伊芙還沒來得及叫喊——眼睛便睜得渾圓,看向那兩人。
隨著門被慢慢打開,出現的是一對渾身上下一副印地安人裝扮的男女。
男的上半身披著動物皮毛,下半身穿著粗麻褲子,女的也是與此相配的印地安裝束。他們兩個人的衣服上,還帶著許多串珠,組成了色彩斑斕的幾何圖樣。他們的臉上塗著印第安風格的油彩,頭上還帶著大大的羽毛頭飾。但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兩個,竟然是白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伊芙可能早就尖叫了。
面對著一瞬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伊芙,那對男女若無其事地說道:「噓!不要吵!我們不是壞人。」「就一會兒,就讓我們在這裡躲一會兒!」兩個人的背上,背著像聖誕老人一樣的大布袋,袋口處露出了幾張紙幣。袋子底部應該是寶石和裝飾品之類的東西,凹凸不平地鼓了出來,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是幹什麼的。
小偷。雖然腦海中蹦出了這個答案,但是伊芙並沒有尖叫或者慌張不安。不明白為什麼,恐怕是因為——那兩個人正在一臉天真地看著她吧。
「啊!該不會是傑諾阿德家的人吧!」「含著金鑰匙的大小姐!」聽到兩個人的小聲對話,伊芙不安的心情一下子甦醒了。
這兩個人該不會是要把我當人質吧?但是,這種不安卻立即破碎了。那兩個印第安人接下來的語言,超乎了她的想像——與其這麼說,還不如說他們所說的跟伊芙所想的完全相反。
「就是的!這下可以安心了!」「太好了!」完全不明白。伊芙的頭腦中一片混亂,兩人隨便地說著話。
「你們的不幸,我們全部帶走了!」「這樣不用家族內部爭鬥就解決了!」「家和萬事興是最重要的!」「一定會幸福的!」就好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樣,他們為初次見面的少女的幸福而感到高興。終於,伊英明白了那兩個人的話。
如果遺產沒了的話.就沒有爭紛了。如果金錢沒了的話,人心就不會扭曲了。這兩個人所作的事,不就是自己希望實現的事嗎?真是超級無法理解的謬論。如果這種話讓伊芙以外的人聽到,這兩個人肯定早就已經被打倒在地了。但是,對於伊莢來說,反而要感謝他們。向神明祈禱之後,自己「一生的願望」馬上就實現了。
啊啊,這兩個人一定是上天派來的使者。
一直以來,傑諾阿德家就不太信奉神靈,所以,伊芙對神和天使的印象非常模糊。
伊芙不再介意兩個人的印地安裝束,突然跪在二人面前。
「喂、喂,米莉亞。為什麼要跪我們?」「不知道啊,不過如果有人跪拜,就該給人家什麼吧!」「嗯……本來是想在蛇祭的儀式上做的,但那要花十幾天,而且要五十多條蛇。然而我又不是巫師,要是真的這麼做了,一定會惹怒大自然的精靈們的。」「那麼,跳蝴蝶飄飄舞!就是合比族的孩子們教給咱們的那個!」「好,就這麼定了!」兩個人輕輕地點了點頭,開始跳起了合比族的娛樂舞蹈。沒有音樂也沒有歌聲,只有兩個人的舞蹈,雖然顯得有些滑稽,但是伊芙還是很認真的看著。
「小姐!伊芙小姐!」兩個人的舞蹈被門外傳來的敲門聲中斷了。
「好像有小偷進來了!您那裡沒事吧!」——不好,趕緊躲起來——正要提醒二人躲避的時候,兩個人已經不見蹤影了。只是,大大而開的窗戶被風吹得直搖晃。
——啊啊,一定是飛回天上去了。
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少女朝窗外望去,除了樹以外,根本看不到印地安人的任何蹤影。
第二天,帶著疲倦神情的達拉斯來到了妹妹伊芙的房間。雖然一臉焦躁,但是看到妹妹之後,馬上就浮現出了一絲微笑。哥哥的這種純真的笑容,伊芙已經幾年未見了。
「好久不見了,我來教你打桌球吧,伊芙?」伊芙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了,滿面笑容地點了點頭。
在那之後,正如那兩個小偷所說的,幸福每一天都降臨在他們身上。
但是,一年之後——幸福,就輕易地被打碎了。
1931年12月同所打破她的幸福生活的,是突如其來的孤獨。
父親雷蒙德和他的大兒子傑弗利。他們繼承了祖父的事業,成為家族的中心,但是自從他們出於工作的原因去了曼哈頓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不,準確地說,人是回來了,但看到那兩具變形的身體後,伊芙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眼前的就是自己的親人。
那是在墜落到紐瓦克灣的汽車內發現的兩具屍體。警察並沒有說是他殺還是事故,只是說事件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接著還有另外一個消息,另外一個哥哥達拉斯去向不明。
母親早在祖父前就離開人世了,這樣一來,整個傑諾阿德家就只剩伊芙自己一個人了。傭人們也都逐漸辭工離開了,整個莊園如同廢墟般寂靜。
家族經營的「生意」也都交給了工廠的核心人員來打理。他們只是在形式上支付給伊芙保障費,實際上家族所剩下的財產就只剩下這座莊園和土地了。沒有人來繼承這偌大的家業,如今就只剩下一個老管家和一個黑傭了。
「哎呀!小姐,您真的要走嗎?」發胖的黑人女傭看著主意已定的伊芙,擔心地問道。
她——薩瑪莎至今為止,做為住家傭人幾乎走遍了全國,說的都是各地方言,所以很難溝通。
「嗯,我已經決定了。」從小就在薩瑪莎的照料下長大的伊芙,對她沒有一點歧視之舉。
「小姐,我這個不中用的本傑明,雖然老了,但是還可以給您帶路。」「本傑明先生,真的可以嗎?」「小姐,您不用跟我客氣。照顧小姐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業務,我這把老骨頭,唯一的希望就是看見您能健康的成長。」畢恭畢敬地說著這番話的,正是從上一代開始就在傑諾阿德家服務的德國老管家。從來都很溫善,舉止得體的老管家,今天卻顯得格外的硬朗和堅韌。
看著堅決的老管家,薩瑪莎一邊笑著一邊拍著自己的胸脯。
「小姐,請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在您身邊照顧您。」伊芙在兩位老家奴的陪伴下,踏上了去往從未見過的大都市,曼哈頓的路途。
為了去尋找那位不知去向的哥哥,達拉斯·傑諾阿德。
吸毒者啊啊,舒服,太舒服了,爽!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語言可以用來形容這種感覺。
也許有吧,但是不想考慮,也沒那個必要。
我在這裡擁有一切。在我的大腦皮層深處擁有我想要的一切。
在我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融在一起。啊啊,天與地,森林與街道,白天與黑夜,統統融入一體。我已經真正來到了仙境。我的手指,手腕,腳,腰,頭,胸,骨頭,心臟,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融人到了一點,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現在的我,簡直就是這個世界的唯一。
接著,我的眼球也開始融化了。啊啊,我可以看到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
我可以感受到融在一起的世界。這是一種非常非常安靜的快感。
我不知不覺地,已經和世界完全地結合在一起了。
「…伊、羅伊……」世界發生了龜裂。
是誰?是誰在試圖破壞我的世界。住手,住手,是不是眼球出問題了?視界又回到了原始狀態。啊啊,身體,身體已經開始離開了這個世界。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羅伊……羅伊…」我的整個身體在空中被再次組合起來,就那麼開始向混亂的世界滑落。伴隨著風的呼嘯,整個世界開始分崩離析。天空與地面,人與街道,白天與黑夜,它們都獨立的存在著。我的夢想和現實在此分離,只有現實朝著地面慢慢落下。
「羅伊!」接下來,我的身體摔到了地面,粉身碎骨。
眺望著無機質的天窗,一個男人——羅伊的身體突然抖動起來。然後,就像彈簧一樣,猛地從床上彈起,怒視著周圍。在他的視線裡,隱約可以看見幾個男女坐在他周圍,全都一樣神情茫然地看著他。
「羅伊,你要振作起來啊!」視線中間,有一名女子輕輕地呼喚道。
——這個女子好像是……啊啊,是我的女朋友伊蒂斯嘛。
然後,他馬上明白了,就是她把自己叫回「這個世界」的。羅伊並沒有看她,而是背過身去,非常焦躁地吐著舌頭。
「什麼嘛,那種態度!我還以為這次你活不成了呢——」伊蒂斯的斥責聲,在羅伊的大腦中響起。穿過整個大腦,一直到達背脊,引起了一陣陣的顫動。
「不是約定好了嗎?把毒癮戒掉!你怎麼又來這裡了!」就好像是以前旅行時脖子受到的傷似的,濕漉漉的疼痛感頓時襲來。羅伊的意識終於完全甦醒,也「明白」了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中來。
嘔——同時,他一下子吐出了在胃的深處翻滾的東西。
水泥地板上,灑滿了無色的嘔吐物。但是,伊蒂斯只是稍微皺了一下眉頭,並沒有叫周圍的任何人。這不是藥物本身的副作用,而是突然回到現實的恐懼和焦躁,瞬時間侵蝕了消化系統。
這房間裡的地板只是簡單的水泥是有原因的。像這樣的嘔吐,還有大小便失禁.都是家常便飯。為了盡可能容易的清理,所以才沒有任何裝飾。也就是說。這裡是為了特殊的目的——為了磕某種「藥」,而準備的專用娛樂室。
在自己身旁嘔吐完以後,羅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所謂的約定,不要跟我說那些現實的話。」「別開玩笑了!你不是說要重新做人嘛……這會兒怎麼了?」為了能回答這個問題,羅伊伸手拿了一包粉末狀的藥。「別擔心。最近這周圍出現了幾種新藥,和大麻、可卡因都不同,是最新型的,所以還沒有被法律禁止,根本就稱不上犯罪。這下沒問題了吧?」「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再這麼下去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你、你知道你現在是一副多麼愚蠢的嘴臉嗎?就像是在地面上死去的章魚和烏賊一樣!你至少也要睜開眼睛看看周圍的人吧!」不想再被繼續說教下去,羅伊略抬高了聲音說道:「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會污辱我的朋友。你不是也在酒吧裡做陪酒嗎?那可是違反法律的。」聽到這句話,伊蒂斯一瞬間怔住了,悔恨地陷入了沉默中。
「怎麼了,要在你的僱主岡多魯的同伴懷裡哭泣嗎?不行吧恐怕?岡多魯是不允許沾碰毒品的。而且,還是從與他們對立的魯諾拉塔家族中得到的東西!我從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你對這種東西一直保持沉默。我可能會被岡多魯的人殺了,不過你也——」說到這裡,羅伊突然停了下來。他看到,伊蒂斯流出了大顆大顆的淚水。
「我變成什麼樣根本無所謂,但是——我不想沉默地看著羅伊死去!但是現在,我已經到極限了!如果你還執迷不悟地繼續下去的話,還不如死了!」伊蒂斯說完,轉身便跑了出去。
光——伴隨著一聲巨大的關門聲,羅伊的表情開始迅速崩潰。
「哎?我、我剛才,剛才說了些什麼?她怎麼會哭著跑出去?不對,我,對了,我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我應該向他道歉的。不對,我,哎,怎麼了這是?」反思著自己的所作所為,羅伊的心中開始湧上悲傷和痛苦。
「等等,等等啊!是我錯了!我錯了!她為什麼要哭啊?不對!該哭的是我啊?憤怒哭泣的是我才對啊.好怪啊,喂!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為什麼不在了,什麼啊,等等,回來啊!我錯了,是我錯了……」羅伊喃喃自語著,開始靜靜地哭泣。
「等等……等等啊。不道歉不行啊……」看到他這個樣子,房間角落裡的一男一女交頭接耳地小聲說道:「這個混蛋,那女的早就該跟他分手了!」「啊?嘿,這種程度的爭吵只是表面現象喲,那兩個傢伙。」這兩個人看著暫時脫離毒品,恢復了理智的羅伊。
「但是啊,那個女的說的也不全對。」「什麼?」「就算逃過了岡多魯家族,羅伊那個傢伙也會死的。想想看,即使被抓了跪在岡多魯家族的面前,又有幾個可以繼續活下去的。」「死,是在所難免的,對吧?但是,說那藥對人體無害……」「部是魯諾拉塔千的好事!如果是真的,就等於死神直接降臨到身體裡,根本逃脫不了……那傢伙,之前第一次吸海洛因就亂抓你的頭,這可不是普通人的反應。那傢伙對藥物太過敏感。你根本不知道吧,吸食海洛因的人剛開始是不會亂跑的,只是想吐而已。連續吸食幾次以後才會習慣,第一次是不會出現那種現象的。不過,這傢伙僅此一次就如此之大的反應,真是奇怪!」羅伊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袋子,從中取出了幾袋粉末狀的藥物。
「入院以後,伊蒂斯拼奇地勸說他。唉,剛開始的時候已經擺脫了毒品,可是又把手伸向了魯諾拉塔家的那些混蛋散發的藥。說廾.麼『這種藥對人體沒有任何傷害』,他就是被這種傻瓜一樣的謊言給騙了。根本不會有這麼好的事的!」羅伊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藥袋。
「唉,我是明知道這東西不能碰,卻又不能自拔的傻瓜。基本上染上毒癮的都是傻瓜。但那也無所謂,哈哈,無所謂的……就是。呵呵,哈哈哈!」啊啊,必須得向伊蒂斯道歉。
首先是要離開這裡,見到她再說。
這次,這次一定要徹底的戒掉。這樣的話,她一定會原諒我的。不管怎麼樣,這是最後一袋所謂的新型興奮劑了。雖然藥勁過了的時候很難受,但是如果沒有實物的話,我可忍受不了。
所以,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了。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好不容易的最後一次毒品,一定要飛起來。
好像以前與伊蒂斯做約定的時候,也想了同樣的事,不過那個時候我的意志肯定非常薄弱。不過現在好了,我已經成長了。這次一定是最後一次了。
啊啊,來了來了來丁糟了真爽啊好厲害,腦袋的右側一張一合的。啊——好像破裂了,看見彩虹了。哦!天吶!這是、這是我嗎?現在是我的身體在動嗎?現在運行中的大腦是我的嗎?厲害,現在的我簡直無所不能。現在的我已經超越了自我。腦子居然進化了。我的意識已經飛向了未來。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竟會如此神奇,我真是太厲害了!可以的可以的!現在的我無所不能。
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睜開眼睛。
好像不知不覺中回到自己的家了,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景象。
頭好疼。冷。好冷。來了。不好,藥勁兒要過了。
內心深處一種激烈的不安和焦躁油然而生,甚至湧上了一種嘔吐感。
突然,整個世界變得恐怖起來。這種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就好像只要現在一打開門,岡多魯的人就會衝進來殺掉自己似的。
狙擊槍正在瞄準我的眉心。
床底下似乎也有他們的人隱藏著。
說不定在這之前,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就已經死了。這麼說來,剛才屋子裡就什麼聲音也沒有。怎麼了?沒準是在我醒來之前,火星人已經攻入地球,殺光了所有人。
此時此刻,也許岡多魯家的那些臭小子們,正在和一些章魚怪物在外面跳舞。還是說,他們正在商量如何除掉我。
我一定會被岡多魯家的人槍殺燒死淹死然後沉到海底,然後被在海底生活的章魚火星人折磨砍殺侵犯吞食暴曬——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不不不不不不要要要要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不不不不要要要要要——冷靜!我!這一定是幻覺是妄想。我明白了。可是即使知道這是幻覺,可還是恐怖至極。說不定這不是幻想也不是妄想,是真的,在那扇門的裡面真的有人……不要!不要想!不要再想下去!我輸了!死了!媽的!要是還有藥,要是還有剛才的那種藥!再一次,再給我一次那種藥,就不會有現在的幻覺了!藥,給我藥!誰,快,誰去魯諾拉塔家那裡幫我去買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然、不然我會死的。快,快,誰來幫幫我啊!伊蒂斯,伊蒂斯,依蒂蒂蒂蒂蒂蒂蒂蒂蒂斯……7個小時過後,羅伊終於在家中的浴缸裡恢復了神志。他赤裸著身體,站在滿是自己的嘔吐物的地板上。這種結果早就在意料之中,所以他特意租了一問帶浴室的公寓。在沒有完全喪失理智的時候先來到浴室,真是明智之舉啊!他感謝著自己。
因為是第一次吸食,所以藥勁過了的時候會渾身舒服,不過,因為平時也經常使用其他的藥物,所以竟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不管怎麼說,他現在的行為簡直就是最初的反彈。從醫學的角度講,也許殘留了後遺症什麼的,就是這種新藥。具體的羅伊也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最初那一瞬間的興奮,還有藥勁兒過後的那種恐怖。
要向伊蒂斯道歉。她的一心一意,使他從恐怖中跳了出來。結果在最後一刻還是意志薄弱的服了藥,然後再從恐怖當中解脫出來。羅伊,就是這樣一個具有奇妙精神力的善變的人。
羅伊清洗著自己的身體和浴室,心裡感到了一種小小的成就感。這次,這次一定要對伊蒂斯履行諾言。之前好像也有過這種感覺,不過估計是自己記錯了吧。
羅伊洗了個澡,換上短褲和T恤,一邊哼著歌一邊向臥室走去——可是身體還是隱隱作痛。肚子餓了?還是藥物的副作用?接著,他突然停下腳步。
——那個大包是什麼?桌子的下面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包。大大的皮質手提包裡,似乎裝滿了什麼東西,鼓鼓囊囊的。
好像在哪裡見過呢,不過實在是想不起來了。真是不想動腦子回憶啊。
已經灰飛的恐懼甦醒了。心臟替代了大腦,咚咚地開始加速.戰戰兢兢地走近,小心地把包包打開——在一切都想起來的同時,羅伊震驚得幾乎停止了心跳。裡面,裝滿了一包一包用白紙包起來的粉末狀藥物。那是魯諾拉塔家販賣的,剛才讓自己死去活來的,最新毒品。寄宿在他身體裡的死神,舉起了大刀慢慢地向他揮去。
魯諾拉塔家族新澤西州府紐瓦克郊外的莊園「然後呢?」站在一張誇張的桌子旁邊,一個男子開口說道。
他的年齡好像五十歲左右,皺紋深深淺淺的,但是嚴厲的臉上掛著一副顯得很理智的眼鏡。
從表情和聲色中感覺不到任何感情色彩,不過倒是周圍穿著西服的一群人,臉色僵硬起來。
「新藥被人給搶了,而且還讓他們給跑了,是嗎?」對於這個半老的男人緩緩說出的事實,屋子裡所有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接下來,簡直就像是13層台階上的死囚犯在等待宣判一樣,等待著自己的老闆——巴魯特羅.魯諾拉塔發話。
一個很長的呼吸聲過後,巴魯特羅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說道:「然後呢?」面對巴魯特羅的提問,那個大個子男人冒著冷汗哆哆嗦嗦地回答著。
「集、集合所有的兄弟,一定要把那個傢伙——」「不,我想問的是——」打斷了對方的話,巴魯特羅靜靜地說道。
「像類似這樣的小事,每天都來跟我匯報,對我和你們——對組織有任何好處嗎?」雖然是平穩冷靜的口吻,但是言語間帶著一種刺骨寒氣,猛擊聽者們的心臟。
「庫斯塔博。關於曼哈頓的一切,我不是說過『交給你』了嗎?所以,你向我匯報的,應該是最後的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吧。難道還能有別的?現在你向我匯報的應該算壞消息了,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這是你的無能?」叫做庫斯塔博的男人,一副好像是馬上要被老鷹吃掉的青蛙一樣的表情,那強壯巨大的身體被嚇得晃動了一下。
「決不是那樣的。」「那麼,就是說你是能幹的嘍?」聽到這句話,庫斯塔博完全沉默了。
「今天我要去看我的孫子。這種無聊的話題,我可不想讓它玷污了今天這個好日子。」巴魯特羅只說了這一句話,沒有責備也沒有建議,便轉身離開了。
剩下的人們,相互間觀察著彼此的臉色。接下來,大家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種,不安和緊張交錯的表情。
「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你們這幫混蛋。」和剛才老闆在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庫斯塔博瘋狂地向他的手下喊著。
「這就等於把藥白送給那個強盜!我們在被人恥笑!這樣的話,我們在曼哈頓的工作就只能成為『壞消息』!我不管你們採取什『麼手段,也要給我把那個傢伙找出來!」對這幫手下來說,這樣的態度的確有些失態。
裝滿毒品的大袋子,被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傢伙搶了去。這並不是因為他們不小心,而是事情太突然,就連開車的搬運工也根本來不及反應。
好像是,一輛大卡車從側面猛撞過來。在強力的撞擊下,裝毒品的大袋子從車上滾落到地上,從卡車上下來一個年輕人,搶走了市值六十萬美金的新型毒品。
犯人本該也受到了嚴重的撞擊,可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拿了包就逃跑了。這幫傢伙也不敢去報案說有東西被搶了,只能按單純的交通肇事逃逸來處理。
經過調查,最終得知肇事卡車是一輛被盜車,肇事人好像是吃了興奮劑或是什麼毒品後做的案。但是,案發地區是岡多魯家的地盤,從來沒聽說他們涉足毒品啊!就算從這方面著手調查,結果也會是一無所獲的,所以搜查從一開始就沒有進行。
在別人看來,這是個大笑話。在那個地區暗地裡散發毒品的不是別人,正是魯諾拉塔家族。自己在運藥的途中,被不知名的服藥者搶了去。對賣家到下面下面再下面的成員來說,這都是空前絕後的大笑話。
「總之,先把藥給我找回來。然後,把那個傢伙給我宰了——」「那可,真是,難辦。」背後傳來了毛骨悚然的哼哼聲。庫斯塔博慌忙地回過頭看去,不知什麼時候,拜古坐在了房間的一角。有那麼多椅子他不坐,偏偏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原來是拜古啊,嚇我一跳!……不過,你所說的難辦是怎麼回事啊?」「我想、聽聽、那傢伙的、感想。搶了、我的、藥、幹出、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我得、和他、談談,看情況、把他、作為、新藥的、實驗品。所、以、一定、要、抓、活的。」「你說什麼——」庫斯塔博不假思索便怒吼道。再沒有比這更聲嘶力竭的了。關於拜古,他知之甚少,在庫斯塔博加入組織之前,他就存在了,好像是最早的成員,具體的年齡也搞不清楚。乍一看大概是三十歲左右,可是從庫斯塔博加入組織到現在,已經八年了,卻絲毫沒有看出他有什麼變化。
恐怕是受服什麼藥的影響吧,身體的各處都很古怪。與其說周圍的人都羨慕他如此年輕不老,還不如說大家對待他就像對待疙瘩似的,所以現在有很多人都在背後議論此事。
「——你別提出那些不可能的要求了。不是已經給了你一間華麗的工廠嗎?那就不要再干涉我們的事了!」「哼、哼。給、我的?只不過、是、從、別人、手裡、搶、過來、的、生產、可卡因、的、工廠、罷了。只是、表面的、現象。我、記得、好像、是、傑諾阿德、說的、吧。之前、的、經營者,的、事。」斷斷續續的言語中,表露出明顯的諷刺感。
「搶過來讓別人聽了感覺不好。應該說在一個沒了經營者的企業裡,我們只是做了一些被人家稱為是恐怖事件的事情。無論是從表面,還是內在,都是這麼回事。」「沒了、經營者?連、連車、帶人、都、墜、入、紐瓦克、灣,了、吧?暴力,太、暴力、了。比、巴魯特羅、的、手段、還、要、殘忍、得多。」「……如果你還算是組織成員的話,就說話小心點兒!」面對著面無表情卻抑制著自己的憤怒的庫斯塔博,拜古浮現出一絲露骨的輕蔑笑容。好像是厭煩了似的,拜古滿意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轉身走出了房間。離去的時候,留下了一句類似約定的話。
「仔細、聽、好了。之前、也、說過的。不、不、不要對、『馬魯提斯家族』、出手。這是、我、和你、庫斯塔博、合作、的、條件。」說完之後,拜古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門外。
「哼!除了藥以外的事情什麼都不懂的傢伙,居然還如此囂張……媽的!」庫斯塔博憤憤地說著,開始把視線轉回到他的手下。
「聽好了!像岡多魯家一樣的亂七八糟的小組織統統給我消滅掉,同時以毒品生意為主。這就是我們在曼哈頓的任務。雖然追加了一個多餘的工作,但該做的事並沒有什麼變化。剷除擋路者。弱小的人,即使沒有擾亂我們,也要剷除。沒有警告和交涉的必要,只有對那些和我們有相同實力的才這樣做。聽清楚了,我們只是單純的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的實力,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快,要快,要徹底的——」庫斯塔博簡直就像自己就是老闆一樣發號施令,就好像最初的那一幕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
「現在已經是我們的時代了。那些笨蛋強盜,還有玩著『捉迷藏』的雜碎黑手黨們,都不存在了。剷除,不留痕跡地剷除掉,讓他們從過去現在將來完完全全地消失。那就是——我們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