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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特急篇 永生不死的男人(6) 文 / 成田良悟

    ——真是的,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是幸運的事情。為了預防被警察或者黑手黨抓住所作的準備,沒想到在這趟列車上派上了用場。

    蕾切爾看著自己手上鋸齒樣的印痕,感謝自己現在還幸運地活著。她在二等車廂和三等車廂的連結部坐了下來,在車廂之間仰望天空。

    蕾切爾被黑衣集團抓住了,她趁著沒有看守的時候,切斷了繩子。從車窗下到了車廂下面,成功地出逃了。她也為和她綁在一起的帶眼罩的女人和她的同伴解開了繩子。她們現在應該沒事了吧?遺憾的是,即使現在蕾切爾關心別人的安危.她也沒有能力去救助他們。

    「唔……」她的腳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那是她在救一對母女的時候受的傷,子彈打中了她的大腿外側,對她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雖然她已經做了止血處理,但是劇烈的疼痛還是不斷襲來。

    既然找不到醫生,就先找個地方暫時休息一下吧。蕾切爾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連接部的門,進入三等車廂。她想找個沒有敵人的房間,躺一會兒——疼痛和焦躁不時的向她襲來,突然聽到背後有個聲音。

    「不、不許動!你這個蛆蟲!」聽到聲音轉過身軀,那是她熟悉的一張面孔。

    一張像豬一樣的胖臉,留著一撮小鬍子的男人——那是在餐廳車廂裡的時候遇到的仇敵。

    更麻煩的是,那小鬍子的手裡拿著一把槍。

    「你是什麼人……原來是個女的啊?」男人的眼裡充滿了蔑視,他用槍口對準了蕾切爾。

    蕾切爾並不知道,小鬍子手裡拿的槍就是白服集團的東西。

    那把槍是被香奈殺死的一個變態男子的。小鬍子在放清掃工具的地方發現了那男子的屍體,並拿走了他的槍。香奈並沒有把被殺死的人的槍奪走,所以這把槍就落到了小鬍子的手裡。

    「哼,你是白服人的同夥,對吧!我清楚得很,在這種情況下,敢在車廂裡大膽行走的都是惡人!」小鬍子說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正確的。他慢慢地走向蕾切爾。

    他被艾扎克和約恩從餐車趕出來之後,一直處於恐懼和絕望狀態中。就在他的理性到達極限的時候,他得到了這把槍,也可能受他本身陸格的影響,他的想法也開始扭曲。他開始想要殺死要殺他的人。剛才他藏在車廂裡面,不斷尋找他能夠殺死的人。白衣恐怖男子和褐色皮膚的巨漢,都被嚇跑了,白衣女子在他打招呼之前,也跑掉了。

    現在他終於找到了能使他心情平靜下來的獵物了。即使蕾切爾不是白服人的同夥,他也不會那麼容易放過她的。

    「我現在明白了。我的想法至今為止都沒有錯。正因為如此我才成功地走到了現在,我又怎麼會讓你們這些人結束我的人生呢!」蕾切爾悲傷地仰望天空。

    ——多麼可笑啊。好不容易有了痛打他一頓的機會,可是他的手裡卻拿著槍,並且我的腳還受了傷。

    蕾切爾知道這種狀況下決不能激怒他,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說了一些諷刺他的話。

    「你沒有做錯過嗎?那麼,那個時候發生的車禍,你也沒有錯嗎?」「……?」「lO年前發生的列車事故,難道不是你策劃的嗎?你無視技師們的意見,一旦發生事故便全部推到技師身上。那也是對的嗎?你真是那麼想的嗎?」聽到這些話,小鬍子的囂張狂傲之氣減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伴隨著理性的、明確的殺意。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是什麼人?」要是在平時,這樣的事實擺在面前,可以說是對失敗者的嘲笑。現在只有一個人在喧嘩,事實也不可能明朗化。可是,在這種狀況下,誰都無法作出冷靜的判斷,說出這樣的話是很危險的。

    「這個時候你居然揭我的短,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不過你可能是白服人的同伴。我就暫且把你當成他們的同伴吧。」機關鎗的槍口慢慢地對準了蕾切爾的眉間。

    絕望之中,不知為什麼她的臉上反而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啊啊,也許這就是對我的報應吧。對,我一直以來逃票乘車,這就是給列車的榮耀抹黑的報應吧。」「逃票乘車?哼,你這廢物罪名還挺多的。」「所以,我想在最後一刻,由列車殺死我。由在列車上工作的人來代表列車——」「?你是在祈求饒命嗎?不管怎麼說,我從事有關列車的工作,有足夠的權利——」小鬍子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扣動扳機。

    可是,蕾切爾卻無視小鬍子的行為和語言,大聲地叫喊著。

    「所以,快點把我殺死吧!在肥豬殺死我之前快些殺死我!紅衣怪物——不——乘務員!」小鬍子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還是猶豫了一下沒有開槍。

    就在這一瞬間,小鬍子的兩肩發出了嘎吱嘎吱地響聲。與此同時,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疼痛直擊他的腦髓。即使不看肩膀,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是什麼人正從背後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痛苦地哀叫著,看向了自己的肩膀,那裡有一雙可怕的手嵌入了他的肩膀。

    他不由得扔掉了槍。如果發生一步錯誤,槍就有可能走火了。對於蕾切爾來說幸運的是,槍並沒有走火,而是掉到了地板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由於疼痛難忍,小鬍子一陣噁心,他的眼淚直流,嘴裡和鼻子裡流出了胃液一樣的東西。然後,他的兩肩發出了卡嚓一聲鈍響,身體搖晃了起來。兩肩的關節,在握力之下錯位了。

    「……!」小鬍子痛苦得連哀叫都沒有喊出聲,便失去了知覺,就像是斷丁保險絲的電器產品一樣,旁人連啪的一聲都沒有聽見,便完全失去了意識。

    在小鬍子臉朝地倒下去的旁邊,站著一個男人。

    乘務員的衣服被血染紅了,他靜靜地俯視著小鬍子.——就因為有這樣的傢伙存在,我們這些下層乘務員才吃了很多苦頭。

    克雷亞騙過了司機以後,又回到了後部車廂。他從窗戶偷窺餐車的情況,倖存的黑服人被乘客綁了起來。在走廊裡面也有幾個白服人被綁了起來。好像在克雷亞不知道期間,事情漸漸解決了。

    不管怎樣,一般乘客應該沒有出現死者吧?為了確認這一點,克雷亞決定回到乘務室去。在途中,他看見了拿著槍的小鬍子和先前逃票乘車的女人。

    他一開始在連接部的隱蔽處看裡面的情況,可是看著看著,他對小鬍子越來越充滿了憤怒,所以終於決定幫助那個逃票乘車的女人。就在槍要打響的時候,他終於趕上了。他一邊高興地吹著口哨,一邊考慮該如何處置這個小鬍子。

    ——不管怎樣,先把他從列車上扔下去,要是運氣好的話,沒準能活下來呢。

    克雷亞一邊想著,一邊走近小鬍子,正要拽起他來的時候,背後傳來了有些顫抖又有些嚴厲的聲音。

    「不……不要!」克雷亞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逃票乘車的女人拿著槍站在那裡。

    「快從那個男人身邊離開!你不能殺死他!」克雷亞聽到她的話,聳了聳肩膀感到不可思議。

    「他可是要殺死你呢!儘管放心,我可沒想把你怎麼樣。」或許這個女人和我有著同樣的性格嗎?她也相信自己絕對死不了嗎?那樣的話我就明白她要幫自己的敵人的矛盾做法了。克雷亞突然想到了這些,可是他看著冷汗直流的女人的表情,總覺得她的想法是錯誤的。

    「你真是個奇怪的傢伙,一會說讓別人把自己殺掉,一會又說不要殺死別人。」「我並不是指的他一個人,請你不要宰殺這個列車上的任何人了!你還要殺人的話就先把我殺掉吧,作為最後一次!」聽到穿著工作服的女人說出了這些強硬的話,克雷亞有些認真地問道:「為什麼?你有必要那麼做嗎?」克雷亞的眼裡閃著可怕的光,盯著蕾切爾的眼睛。蕾切爾雖然有些害怕他的眼睛,但還是沒有退縮地說道:「我的父親是列車技師,我和父親都很愛列車。或許愛列車的程度超過了常人吧!」——莫非她說的父親,就是剛才和肥豬所談到的技師嗎?克雷亞雖然這樣想,但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靜靜地聽著蕾切爾的話。

    「因此,因此!一定不要把列車弄髒了!不要把製造列車的人們的榮耀弄髒了!求你不要再用人的血把列車、軌道弄髒了!」當他注意到的時候,蕾切爾已經淚流滿面了。克雷亞靜靜地看著她,終於開口說道:「不要弄髒列車的榮耀,不過這句話從逃票乘車的人口中說出來還真讓我感到吃驚呢。」「啊啊,對了。所以你和我同罪。」這時,蕾切爾終於意識到眼前的怪物其實和自己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人。其實從能說話這一點來說就應該意識到了,可是蕾切爾的心裡卻沒有那樣的餘力去想。現在,眼前的男子笑了,蕾切爾終於又恢復了鎮定。

    「不錯,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我,我是個乘務員。」克雷亞小聲說著,手伸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掏出了一半以上都染成了紅色的小紙片。

    「這是車票,你拿一張吧。乘客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你就說是售票員的錯,不會有人懷疑你的。啊,我是乘務員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說出去。」紙片輕飄飄地掉到地上,克雷亞向車廂裡面走去。

    「你也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如果我沒有遇到那個拿刀的女孩的話,我也許會喜歡上你呢。如果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克雷亞說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漸漸離蕾切爾越來越遠了。

    「等、等一下。」「你放心吧。看來我已經沒有必要再殺人了。我殺的人全都是白服人和黑服人的同伴。我對乘客可沒有下過手,那樣做的話就本末倒置了。」「你說謊!你剛才為什麼對小孩——」蕾切爾忽然意識到那個小孩就被綁在車廂的下面。

    她停住說話的同時,克雷亞也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啊,對了對了,我都忘了,關於那個傢伙還真有點複雜呢。啊啊,太麻煩了,你去直接問他本人吧。」「你說什麼!?那個孩子不是已經……」他無視蕾切爾的話,嘩啦一聲打開了手邊的門。這是剛才拷問切斯的房間的門,打開後看到裡面的情景是——「哇!艾扎克,你沒事吧?」那裡看到的情景是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正從窗戶露出了上半身。

    車輪的側面,冷風侵蝕著切斯的身體,切斯正在呆呆地沉思。

    自己究竟怎麼了。

    紅衣怪物所給予的痛苦都是未知的。除了痛苦還有恐懼。他用長長的手術刀將自己的眼球一點一點削掉,還切斷動脈,然後盡情地往裡面吹氣,靜脈也是同樣的做法。但那只不過是剛開了個頭。之後我受的痛苦…想不起來了。只是記得那是很恐怖的、痛苦的記憶,只是內容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並不是我不想想起來,而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也許我當時已經精神錯亂了。如此說來,一切還真的在怪物的計劃之中呢。啊啊,這是不是對我的報應啊,是對我要殺死餐車內所有人的報應,還是對我過去做的壞事的報應呢。不過,那些都無關緊要了,我現在只想靜靜地死去。

    可是想起來連這也是不可能的。啊,對了,這是不是對我活到現在的報應呢?違背世界原理,得以不死的報應呢。為了獲得幸福,得到了不死的身體,可結果又得到了什麼呢?首先是同伴的背叛,其次是孤獨,最後是恐懼。是因為得到這個的報應,還是吃掉同伴得到的報應呢——上面又是一片嘈雜聲。這次究竟又是什麼人啊,是那個紅衣怪物又回來了嗎?是不是又要折磨我啊——不要啊。

    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啊。救救我吧,誰來救救我啊。不要啊——我並沒有感到痛苦。我稍稍恢復了鎮定,感到周圍又是一片靜寂.上面的人是誰都無所謂,只要不折磨我,怎麼都行。

    我懶得睜開眼睛。如果我睜開眼睛,發現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該多好啊。對了,這肯定是一場夢。睜開眼睛的話,我肯定還在那艘帆船上面。「那個傢伙」對我的折磨都是一場夢。塞拉德吃掉同伴的事情也是一場夢——我感到水滴滴到了臉上.啊啊,果然這是在做夢。肯定是浪花飛沫濺到了我的臉上。那麼我就睜開眼睛吧,我還是個孩子,如果不早起的話,就要被別人笑話了——切斯睜開眼睛,發現一切都是現實。還沒來得及絕望,就聽見上面有人在喊。

    「啊啊!米莉亞,他睜開眼睛了!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呢!」切斯在那裡看見了古怪槍手的一張臉。他從窗戶探出了身子,幾乎就要倒立起來了,向切斯這邊看。他的手可能是被窗框掛了一下,在嘀嗒嘀嗒地流血,好像有一滴血滴到了切斯的臉上。

    這是怎麼回事啊,這個男人究竟想幹什麼啊。

    「你先等等,我馬上去救你!」救人?救誰?不會是救我吧?他在幹什麼呢,他為什麼要做這些得不償失的事情呢?他為什麼要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呢?真是不明白,一點也搞不明白。我要是他的老朋友、家人、戀人的話還可以理解,可是我們今天剛剛見面,他為什麼——怎麼回事?滴在臉上的他的血在震動。

    這是怎麼回事?這和風、列車的震動完全不同。一滴一滴的血就像是有意識的生物一樣動了起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說這個人是「不死者」,這怎麼可能呢?偏偏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最不是時候的時候!我的否定是沒有用的,血液都回到了眼前男子的手上。他手上的傷口眼看著痊癒了!我確定了自己的推斷。這個男人不是來幫我的.他是一個「不死者」。

    他是來吃掉我的——艾扎克繼續向窗外探出身子,終於完全到了窗戶外面。米莉亞使勁拽著他的腿,可是她的腕力有些不夠。艾扎克的手抓住車壁上的裝飾,減輕米莉亞的負擔。然後,他終於成功地抓住了車輪之間的鋼骨部分。

    艾扎克注意著腳下不能踩到切斯,也不能把自己捲進車輪裡,所以小心地鑽到了列車的下面。

    「這是怎麼回事,你的手腕都被綁上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給你解開繩子——」——笨蛋,你在解開我之前吃掉我不是更好嗎?你給我解開繩子你就要完蛋了。只要我的右乎伸到你的——切斯突然意識到他的右手已經被紅衣怪物擦成了肉泥,已經不在身上了。意識到這一點,切斯絕望了。

    「好了!繩子解開了!」艾扎克用腿和左手固定住自己的身體,用軀體支撐著切斯的身體,不讓他掉下去。然後,就在他要用右手緊緊抓住切斯身體的時候——啪——切斯伸出左手推開了艾扎克的右手。

    切斯滑出了艾扎克的身體,向列車的下面落了下去。

    ——活該!這樣你就吃不了我了——切斯說完笑了笑,可是接下來又讓他大吃一驚。

    接下來的情景在切斯全神貫注的眼睛裡就像是在放慢鏡頭的影片一樣。

    艾扎克意識到切斯掉下去了,他沒有時間多想。如果他能夠冷靜地想一想的話,他也許會對接下來的行動猶豫一下吧。

    但在這種狀況下,艾扎克連自己的生命都沒有顧及。

    接下來,艾扎克什麼也沒想,為了救切斯,自己也跳了下去。

    ——可惡!你竟然那麼想得到我的知識嗎——艾扎克的右手向正在落下去的切斯伸了過來。

    ——已經不行了。這樣的話會被這個男人吃掉的,連自己的恥辱記憶也會被別人知道!不可以。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啊。不要啊,求求你,放過我吧——切斯發出了孩子般求救的叫喊聲,然後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艾扎克的右手並沒有放到他的頭上。

    切斯接著感到了撞到地面上的衝擊,可是要比地面柔軟多了,他戰戰兢兢地睜開了眼睛。

    「啊啊!艾扎克!」他聽到車窗那裡米莉亞的喊聲,感到自己面前好像有一堵牆。

    切斯意識到那是艾扎克的衣服,這時他才知道他現在正在艾扎克的懷裡。

    艾扎克的左手抓住列車,身體被列車拖拽著。

    「嘎嘎嘎嘎嘎嘎嘎——」艾扎克的腳上傳來了奇妙的聲音,他就這樣拚命承受著腳上傳來的震動。他靴子跟上的釘子發出卡卡的響聲在地面上跳躍著。釘子根上都是些突起部分,在石子上運動不暢,這使艾扎克的身體受到了更強烈的震動。

    本來釘子鞋是為了控制馬的速度的,可是在如今怒濤般的氣勢下,和地面摩擦的速度並沒有得到舒緩。

    不過幸運的是,艾扎克的四肢本身都沒有接觸到地面。如果使用兩手的話,他是可以回到列車上的,可是艾扎克的手始終沒有鬆開切斯。

    漸漸地,他的左手達到了極限,手指開始滑落。

    「艾扎克!」米莉亞抓住了他的手。她什麼也沒有想,就從窗口跳了下來,比艾扎克還要敏捷地下到了車輪的地方。

    可是米莉亞腕力不夠,抓了沒一會兒她自己也掉了下去。

    即使這樣,米莉亞也沒有扔下兩人不管,他為了保護切斯,和艾扎克抱在了一起。艾扎克在那一瞬間右手放開了切斯,神速地將背上的繩子拋了出去。

    可是他畢竟是個槍手,不可能和牛仔一樣專業,繩子在空中飛舞著,沒有掛上任何東西。

    三個人的身體都接觸到了地面,都受到了很大的衝擊,在地面上彈跳著。可是米莉亞還是不鬆開艾扎克。艾扎克也不鬆開米莉亞和繩子。切斯就在他們兩人的中間,他的身體只是受到了很小的衝擊,輕輕搖晃著。

    就當大家都覺得一切要結束的時候,突然繩子的前端掛住了什麼東西。不,錯了。而是被拽住了。

    是列車下面的什麼人抓住了繩子。

    那是瞬間發生的事情。

    在車廂下面轉悠的蕾切爾發現了一隻手抓著列車金屬零件的艾扎克他們。正當她要抓住艾扎克的手的時候,卻晚了一步,艾扎克他們掉到了列車的下面。但是,就在那一瞬間,從艾扎克身上飛出了什麼東西,蕾切爾什麼也沒想,伸手就抓住了它。

    那是艾扎克拋出的繩子的圈的部分,繩子另一端繫在了艾扎克的腰帶上。

    緊接著,一股很大的力量加到了蕾切爾的手腕上。原來是繩子一端的艾扎克他們接觸到了地面,正在石子上被拖拽著。

    「唔!」加上一個小孩,三人的體重都加在了蕾切爾的手腕上。她用力想拉他們一把,可是這根本就做不到。與其這麼拖拽著,倒不如放開他們對他們的損傷少一些吧。蕾切爾雖然這樣想,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鬆開繩子的話,繩子絞到車輪裡的話,三個人都會被軋成肉餅,更糟的是可能使列車脫軌。不管怎樣,一定不能鬆手,可是——腳上的疼痛刺激她的神經,受到反作用,繩子從她的手中被拋了出去。「啊啊啊啊————!」蕾切爾不由得大喊了起來。就在這時,紅衣人正從她的上面經過。克雷亞在列車的側面,攀著裝飾穿行。和在餐車的時候一樣,但要比那個時候速度還要快。蕾切爾喊完之後不久,伸手去抓飄在空中的繩子。可是,她的手卻夠不到繩子。就在蕾切爾要放棄的時候,克雷亞重重地踢開了車壁,他的身體完全脫離了列車,因此成功地抓住了繩子。

    當蕾切爾剛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眼前克雷亞的身體正在大幅度地旋轉。她以為他的腳正伸向列車的反方向的時候,克雷亞的身體卻在向軌道旁邊的支柱靠近。

    眼看就要撞到支柱的時候,克雷亞的腳在支柱側面著地了。停頓了一秒,由於重力,克雷亞的身體開始傾斜.隨後,克雷亞踢了支柱一腳,再次跳到了空中。

    紅衣人的動作在微明的天空映照下,姿態非常優美。

    然後,克雷亞緊緊地抱住了列車的側面,比他一開始在的地方要靠後一些。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時的。實際上,對他來說,應該是什麼也沒發生吧。對他來說,他只不過是在做相信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對他來說,根本沒有落下的可能性,他也絲毫沒有感到死亡的恐懼。

    如果只是救切斯的話,他是不會專門做這些事情的。可是考慮到奇怪的槍手,他們可是受尊敬的乘客呢。克雷亞只不過是為了乘客的安全,才飛到了空中。

    克雷亞拽著繩子向旁邊的門——貨物車廂的搬人口跑去。門不知為什麼大開著,門口站著一個褐色皮膚的大個子男人。

    德尼感到很無聊。

    過了河之後,該尋找的貨物全部從側面的門口扔下去了,只剩下一個裝有手榴彈的小箱子,就在剛才也被妮絲帶走了。她和尼克說是去找傑古吉,現在這裡只剩下德尼一個人了。

    德尼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便打開窗戶向外望去。

    「喂,那邊的大個子!快幫一下忙!」突然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向聲音的方向看去,那是列車的外面。有一個紅衣人貼在了列車的側面。就在門的旁邊。

    「唔,啊。你就是『鐵路追蹤者』嗎?」克雷亞沒想到大個子男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只是突然感到有些意外,可是馬上又恢復了鎮定,開始行動了。

    就在克雷亞考慮一個人把他們拽上來要花費很多時間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大個子男人。如果不利用一下的話有些可惜,所以他開始招呼大個子男人。

    「你抓住這根繩子,使勁往上拽,拜託了!」德尼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些猶豫。可是,突然聽到了列車後方,繩子的另一端有哀叫聲傳來。他向前看過去,發現有人正在被繩子拖著。

    「哦,不得了啦!」德尼看到這些,馬上抓住了遞過來的繩子。他的身體受到了強烈的衝擊,被向外拉去。正當德尼抓著門的邊緣忍受著這一衝擊的時候,他看清了拽著繩子另一端的人。

    一個是一身槍手裝束,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千真萬確,他們正是艾扎克和米莉亞。

    「唔,不好了,我現在來救你們!」說著,德尼什麼也不想了,一心使勁地往上拉繩子。結果卻「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艾扎克他們的身體飄到了空中,飛過了車頂,落到了車廂的反面。

    這個時候,拉緊的繩子沒想到卻給正在車上作戰的傑古吉帶來了取勝的機會。

    「哦哦,已經越過河了。我們已經躲過強盜了吧!」「是啊,我們把速度放慢吧!要不列車損耗太厲害了!」說著,駕駛室裡的司機便把列車的速度慢慢減慢了。

    這時,肉片開始向列車追來。

    那是構成切斯身體的部分,右手腕和兩條腿的紅色肉片。

    艾扎克他們終於爬到了貨物車廂的上面,然後啪嗒一下倒在車頂。

    「太好了,我們得救了!」「得救了!」他們想就這麼躺著睡一覺,可是卻不能這麼做。因為在他們身邊有一個沒有手腳的痛苦的少年。

    「喂,你沒事吧,切斯!」「堅強一些!」兩人搖晃著受了重傷的少年的身體。由於失血過多,腦子又受到這樣的搖晃,切斯再次感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遠了。兩人試著給他做人工呼吸,心臟按摩,可是都無濟於事。

    就在這時,從後部車廂傳來了爆破聲。

    「什麼人?是敵人嗎?」「快看!那裡有人!」列車最後一節車廂的車頂上,有兩個人發生了衝突,突然,一個人從車頂上消失了。隨後,傳來了和剛才不同的爆炸聲,列車的後方燃起了大火。

    要是在以前的話,兩人肯定會去起哄的,可是現在他們卻顧不了那些了,他們擔心切斯的安危,而且注意到一堆紅色的肉片朝車頂飛了過來。

    「哇啊啊!有一些紅色的東西飛過來了!」「啊!肯定是『鐵路追蹤者』!紅色怪物肯定是他!」正在他們大嚷的時候,肉片爬上了車廂的車頂,飛過了連結部,朝艾扎克他們的下面飛過來。紅色的像果凍一樣的物體,簡直就和蟲子群似的,繼續行軍。

    「喂,米莉亞!這些東西朝切斯飛過來了!」他們打算帶上切斯逃跑,可是卻受到了少年身體的誘導。

    「不好了!這些東西肯定是要來吃掉切斯的!」「混蛋!我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艾扎克撲到了切斯身上,想要保護切斯不被紅色肉片吃掉。米莉亞也趴到了上面,兩個人一起保護切斯。

    肉片根本沒有受到任何障礙,鑽進了兩人身體的空隙。紅色肉片覆蓋著三人的姿態,在朝日昇起來的時刻,有一種奇妙的協調感。

    短暫的靜寂之後,又傳來了強烈的爆炸聲,使他們回過神來。可笑的事,切斯自己做的炸藥的爆炸聲將他也喚醒了。

    「……哎呀?紅色的東西不見了!」「不見了呢……切斯呢?」兩人戰戰兢兢地看向身體下面,那裡是切斯完好的身體。

    右腕和兩腿都在,切斯的整個身體都很完整。

    切斯好不容易才恢復了意識。期間他感到的是在什麼地方永遠消失的東西。

    他知道艾扎克和米莉亞都不知道不死是怎麼回事。好像在偶然的情況下,他們成了不死者。從列車上掉了下去,兩人身上卻一點傷也沒有,或許米莉亞也是「不死者」。現在他們沒有防備,將右手伸到他們的頭上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切斯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兩人看到切斯沒事,高興得都快哭出來了。切斯猶豫著是否吃掉兩個人。

    切斯並不想現在做個善人。只是,窺視到他們的心靈,共有他們的記憶,將他們的心靈和自己的相比較,切斯就真的不能原諒自己。如果永遠抱著這樣的想法活在世上,那將是很痛苦的事情。

    這是比受紅衣怪物的折磨更痛苦的事情。

    艾扎克看見切斯沒事,高興得哭了出來。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可是,為什麼切斯的傷好了呢?」「那很簡單,米莉亞。」「為什麼?」艾扎克又回到了以前的聲調,很確信地回答道。

    「聽好了。『鐵路追蹤者』只吃壞孩子,肯定是他吃完之後意識到『切斯是好孩子』,然後就把他吐出來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這樣的話還是合乎邏輯的。」「不是的。」面對高興的兩個人,切斯卻唱了反調。但是,他並不是反對關於他再生的理由。

    「我並不是好孩子……我撒謊了。」「撒謊?」「我說過我是要去紐約見家人,其實我是要去和朋友見面。」沉默了一會兒後,切斯繼續說道:「我沒有家人。迄今為止——」他本來想說從今往後也是,可是艾扎克打斷了他.「是這個樣子啊!」「切斯果然是個好孩子!」「哎……?」切斯感到有些迷惑,艾扎克和米莉亞繼續說道:「你為了不讓別人擔心才說了那樣的謊話……其實最痛苦的卻是你自己。」「切斯你是個堅強的好孩子!」沒有給切斯反駁的機會,艾扎克拍著胸脯自信地說道:「好的!一切就包在我艾扎克的身上了!」「太好了,切斯。包在艾扎克的身上你就可以放心了!」米莉亞用力地點了點頭,溫柔地撫摸著切斯的臉頰。

    「所以,你也笑笑吧!」克雷亞在車頂上靜靜地站著。背後迎著朝曰,注視著眼前的男女兩個人。

    臉上有刺青的男子的手上拿的應該是切斯所說的新型炸藥吧。好像是那個大個子男人將車上的秘密貨物扔到了河裡。克雷亞不知道怎麼才能抓住他,正在猶豫間,他突然想起了切斯曾經說過的話。

    「——和魯諾拉塔做炸藥交易——」那麼也就是說,那些貨物箱裡裝的是魯諾拉塔家族的武器。如果這些武器沒有了,戰況肯定是對岡多魯有利了。

    克雷亞正是這樣想的,因此才放走了德尼他們。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讓這麼危險的東西裝在列車上。——他也有這樣的考慮。

    然而現在,強盜集團的頭子就在面前,臉上有刺青的男子懷著強烈的決心朝這邊跑過來。

    克雷亞已經知道了他想幹什麼。

    這個男人是想打退怪物吧。想要打退「鐵路追蹤者」這樣的怪物。——為了拯救列車,考慮到以前的狀況和對話,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站在克雷亞面前的男子正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他看著克雷亞的眼睛,一點也沒有膽怯。——啊啊,那是一雙很溫柔的眼睛,是一雙好人的眼睛。雖然臉上的刺青讓他看起來像惡魔一樣,可是他卻有一雙比魔鬼、比列車上面的任何人都溫柔的眼睛。

    克雷亞突然覺得那雙眼睛美得讓人受不了。如果說,現在克雷亞的眼睛遮掩了所有的光芒,眼珠就像是鏡子一樣,那麼,那個男子的眼睛,則像是將靜靜的大海映進了眼球中似的。

    正好這個時候,在克雷亞的背後,朝日開始升了起來。太陽光反射著青年的眼睛,就好像要把克雷亞的眼睛吸走了似的。

    ——真不甘心。他的眼睛竟然比我的還要強有力,那是一雙故事裡面描寫的英雄的眼睛,打倒怪物的英雄的眼睛。如果被這樣的強光吸走的話,我的眼睛會破裂消失的。

    克雷亞呆呆地想著這些事情,決定被這個青年打倒。我是「鐵路追蹤者」,正像傳說中的一樣,我必須在朝日中消失。這就算是編造故事,把別人牽扯進來的義務吧。

    兩人的身體糾結在一起,一起滾到了地上。

    然後,兩人掉到了列車的側面。

    在掉落的時候,刺青青年把一個手榴彈的弦拉開了。這時,克雷亞面對青年終於開口了。

    「你做好犧牲的準備了嗎?這可讓人感到不順心呢。」「——哎?」克雷亞抱著吃驚的青年,在列車的旁邊停住了。把腿纏在車輪之間,這一晚上他都不知道做過多少回了,已經厭倦了。下次,要想出別的方法來。

    克雷亞這樣考慮著,然後對青年說道:「還不快把它扔掉,不然上面的女人也會死的。」刺青青年嚇了一跳,慌忙把手榴彈扔到了軌道上。陶器受到強烈衝擊,在石子上翻滾——爆炸,然後是衝擊。

    克雷亞抱著刺青青年,忍受著強烈的衝擊。

    爆炸平息以後,他抱著刺青青年朝側面爬去,由列車旁邊的門進入了乘務室。

    穿過染滿血的乘務室,克雷亞讓刺青青年站在了走廊裡。然後,他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道:「在作戰之前,就想著犧牲自己,那是多麼愚蠢啊。你至少應該打打試試,真的覺得失敗了才開始做,對吧?」克雷亞一邊發著罕騷,一邊看青年所受的傷。他的腳受了傷,能站起來應該沒事。做了不付責任的判斷後,他又補充了一句。

    「在二等車廂的3號室,有一個打扮得像個魔術師似的灰衣男子,他是個外科醫生,你讓他給你看一下吧。」「可、可是……」「你不用擔心。那個白衣變態和那個黑衣姐姐都不在了,沒有人能打倒你了,你放心地睡吧。」說著,克雷亞玩弄著右手掌裡的東西。那是新型炸藥的手榴彈,刺青青年投擲的東西中,沒有拉弦的一個手榴彈,讓克雷亞迅速接住了。

    「好了,你去吧。別忘了上面的女子。」刺青男子有些困惑地扭了扭頭,然後低頭行了個禮,便回到了列車連結部。他打算從那裡爬到車頂。

    克雷亞在青年背後又說了一句話,然後目送著他。

    「不要讓女人等著你。她要是去了什麼地方,你到處找找也沒那麼麻煩。」這句話,有一半是對自己說的。

    克雷亞目送走了刺青青年之後,他扭動著手榴彈的栓塞,取出了導火索。

    「剛才爆炸的就是這些炸藥吧。」他將裡面的炸藥均勻地撒在沒有臉的屍體上。沒必要炸得粉碎,只要能夠欺騙別人認為這具屍體是克雷亞就可以了。屍體沒有臉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之後只能期待鑒別粗心一些就好了。

    克雷亞.斯坦菲爾德今天死了。這樣的話以後做工作也就容易了。克雷亞做著這樣的打算,掏出了中年乘務員的手槍。

    「啊啊,這可不是污染列車。這是我在向列車道別。」他自言自語地說著,然後向地上的火藥開了一槍。

    「切斯!」艾扎克他們回到餐車之後。貝利亞姆母女正在等著他們。

    「啊啊,你沒事呢!艾扎克他們和你在一起呢!」』「太好了!切斯沒事真是太好了!」看著抱著他的天真無邪的少女,切斯的心情很複雜。孩子為什麼能夠這麼容易地原諒一個人呢?當然也有不輕易原諒人的孩子,但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很大的。

    ——啊啊,也許艾扎克和米莉亞也和小孩一樣呢。

    切斯看著梅麗的笑臉,鬆了一口氣。

    沒有殺死餐車裡的人真是太好了,沒有背叛這個孩子真是太好了。

    為什麼好呢?這時,切斯怎麼也想不明白。

    切斯的表情還沒有恢復過來,他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有人的車頂上。站在那裡的不是人,而是追上列車的「鐵路追蹤者」。

    在炸掉了兩個穿乘務員衣服的屍體之後,他又回到了車頂上。

    在香奈坐過的地方,留有一些字跡.這些字是用刀子直接刻到車頂上的。

    [我在曼哈頓等你。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等你的.請你來找我吧。我也會找你的。]看著這些字,紅衣怪物歎了口氣。

    「說是曼哈頓……那麼匯合的範圍也太廣了。時間也得說呀。……而且,我還沒有告訴她我的名字,我也沒有問她的名字……記得白服人叫她『香奈』……那是她的本名嗎?可惡,真要是找起來還挺麻煩的。」克雷亞看著冒著煙的乘務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且,我還有點不太明白。——她是要依賴我呢還是要和我結婚,還是要殺掉我呢?」他又目不轉睛地看了看那些字,活動了一下肩膀,自言自語道:——即便如此……這些話比我想像的要鄭重其事多了。她也許還是個賢淑的姑娘呢,還是她對我一見鍾情呢?真搞不懂呢。要是真的話,這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情書吧?就把這車頂當作紀念吧。

    他對只見過一面的女子充滿了期待,便從連結部跳下去了。

    「我會去找你的。等岡多魯兄弟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這不是他在自言自語,而是對遠去的香奈說的話。

    「我一定會去的。」然後,怪物消失了蹤影。

    「鐵路追蹤者」已經不存在了。

    大家都相信怪物的存在,正如傳說中所說,在早晨的太陽的照耀下,怪物消失了。

    誰也沒有目送他走,好像是溶化在升起的太陽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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