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世界之眼 第十一章 通往暗礁渡口之路 文 / 羅伯特·喬丹
馬匹在北方大路上撒蹄飛奔,鬃毛和尾巴在月光下如流水般飛舞,蹄子在結實的泥土路上敲打出穩定的節奏。蘭恩跑在最前頭,黑馬配上變色斗篷使他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茉萊娜的白馬步步緊追,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閃亮的白線。其他人在她身後排成一列,像被守護者手裡的無形繩索牽引著一般。
嵐跟著索姆墨立林跑在隊伍的最後。吟遊詩人從不回頭看,他只專注於前進的方向,對於身後有什麼完全不關心。不論後面出現了半獸人,還是那騎著無聲黑馬的黯者,或者那只飛行怪物吸魂扎卡,都依賴嵐發出警報。
嵐雙手緊抓著雲的鬃毛和韁繩,每隔幾分鐘就扭頭往各個方向掃視。吸魂扎卡索姆說它比半獸人和黯者更可怕。但此刻天空中什麼也沒有,地上只有黑影,黑得足以隱藏一支軍隊的黑影。
座下強壯的灰馬盡情伸展四蹄,迅速如暗夜鬼魂,輕易就能跟上蘭恩牡馬的腳步。他甚至想加速,想超過前面的所有馬匹跑到最前頭去,嵐不得不緊緊抓住韁繩抑止它。雲每一步都在反抗著他的壓制,他以為這是一場比賽,所以不停地跟他的騎士爭奪主控權。嵐使出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控制住它,並且把自己保在馬鞍上,暗暗祈禱著不要被雲察覺自己心神不安,否則他就輸定了。
讓嵐懸心的還有貝拉和伊文娜。他俯在灰馬的脖子上,時不時擔憂地看著跑在前頭的她們。當初他說貝拉能跟上的時候,壓根沒想過要這樣狂奔的。她現在雖然還能跟得上,但是他從沒有見過她這樣竭斯底裡的跑步姿勢。蘭恩是反對讓伊文娜跟來的,萬一貝拉撐不住了,他會為她減慢嗎?還是說就這樣把她丟在後面?他知道艾塞達依和守護者因為某種原因認為他和他的夥伴很重要,但是根據茉萊娜談到命運之模時的樣子判斷,伊文娜一定不算在其中。
於是他在心中暗下決定:不管茉萊娜和蘭恩怎麼說都好,萬一貝拉落後了,我也會跟著落後,就算要獨自面對黯者和半獸人,面對吸魂扎卡也不怕!他聚集起所有的意志和願望,無聲地向貝拉吶喊:跑吧,如乘風一般跑吧!但願這能化為貝拉的力量。跑吧!他覺得皮膚刺痛,骨骼像被寒冰浸泡快要裂開。願光明幫助她,跑吧!貝拉像是明白他的心意似的,腳步生風。
一群人就這樣一直向北飛馳,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視野裡不時會閃過農屋的燈光,像幻覺一般。偶然會有警惕的狗兒朝他們吠叫,但這叫聲也很快被拋在身後,也許狗兒認為自己已經成功把他們趕走了吧。他們在清淡如水的月色下迅速前進,周圍的景物都隱沒在黑暗中,路邊的樹木有時會突然跳到眼前,又突然消失。寂靜中,只有夜鳥的孤獨叫聲不時地打亂規則的馬蹄聲。
蘭恩突然毫無預兆地慢了下來,隊伍也隨之停下。嵐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覺得大腿內側跟馬鞍摩擦的地方火辣辣地痛。眼前的夜色中閃爍著許多光點,好像有一大群螢火蟲正齊聚在一棵高高的樹上。
嵐困惑地皺眉看著那些光點,待看清楚後,他吃驚地深吸一口氣。那不是螢火蟲,而是窗戶,是沿著山坡一直修建到山頂的許多房屋的窗戶這裡是守望山!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已經跑了這麼遠,這可說是有史以來最快的一趟旅程了。蘭恩翻身下馬,嵐和索姆墨立林也跟著照做。雲低著頭直喘粗氣,脖子和胸部滲著汗沫,身上雖然長著煙霧般的斑紋看不清,但也已經被汗濕透。看他的樣子,今天晚上大概再也沒法跑了。
咱們已經越過了許多村莊,比我預期的要快多了,索姆宣佈道,我想我們已經跟它們拉開足夠遠的距離,所以休息個把小時應該不會有問題吧?嵐舒展著四肢,又以手握拳敲著酸麻的背部:如果我們要在這裡過夜,不如到守望山上去吧?夜風送來村裡的樂聲和食物的香味,令人垂涎。守望山沒有受到半獸人的打擾,人們還在慶祝春誕。他看了看伊文娜,她靠著貝拉,顯得很疲勞。其他人也下了馬,連聲呻吟著舒展酸痛的肌肉。只有守護者和艾塞達依連一丁點疲乏的跡象都沒有。
我想唱唱歌,馬特疲倦地建議道,或者在白豬酒館那裡吃個熱騰騰的羊肉派。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所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守望山了,白豬酒館可比不上咱們的酒泉旅店。白豬酒館也還不錯啦,珀林說道,我也想吃個羊肉派,還要喝很多很多熱茶來驅寒。渡過暗礁渡口之前我們都不能停留,蘭恩嚴厲地說,幾分鐘都不行。但是這些馬,嵐爭辯道,如果照剛才那樣繼續騎下去,它們會死的。茉萊娜塞達依,您肯定從剛才他就模糊地注意到茉萊娜在馬兒之間走來走去,卻一直沒留意她在做什麼。這時她徑直走到雲的身邊,伸手放在他脖子上。嵐愣住了,因為他看到雲忽然打了個激靈,狠狠甩了甩腦袋,差點把他手裡地韁繩甩脫。然後,這匹灰馬又開始踏著小步,輕鬆得像是已經在馬棚裡休息了一個星期。茉萊娜一言不發,又向貝拉走去。
我不知道她可以這樣做。嵐紅著臉輕聲對蘭恩說。
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點,守護者答道,你親眼看著她治好你父親。她可以驅除疲勞,先為馬兒做,然後給你們做。我們?你不用嗎?不用,我現在還用不著,她也不能對自己施展,所以她是我們之中唯一會累的人。你最好祈禱她在到達塔瓦隆之前不會太累。太累?您是指對什麼事而言?嵐問道。
你對貝拉的評語沒有錯,嵐,茉萊娜站在貝拉旁邊插口道,她擁有一顆善良的心,以及跟你們雙河人一樣的頑強意志。真令人吃驚啊,她是所有馬匹中疲勞度最小的!忽然,一聲尖叫劃破黑夜,淒厲得如同男人死於尖刀之下時發出的慘叫,伴隨著翅膀撲擊的聲音,漆黑的巨大陰影在他們的頭上掠過,馬匹驚得嘶聲亂叫。
吸魂扎卡的翅膀捲起一陣狂風刮在嵐身上,感覺粘稠濕滑,像落入惡夢裡冰冷的迷霧中。他還沒來得及體會其中的恐懼,雲就爆發了,他一個騰躍彈到空中。伴隨著嵐的驚呼,他瘋狂扭動著身體像是要甩掉身上的什麼東西。嵐冷不防被手裡的韁繩拖倒在地。雲尖聲慘叫著像有惡狼正在撕咬他的血肉。
嵐一手牢牢抓著韁繩,另一隻手撐著地面勉強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跟著雲走,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站立不被再次拖倒。他大口喘著粗氣,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就這樣把他放走。他不顧一切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籠頭,雲人立起來,把他帶到空中。嵐被吊在半空,無助地祈禱著這匹灰馬快點冷靜下來。
突然雲向後翻倒在地,把嵐重重甩在地上,差點把他的牙齒都震碎了。雲的鼻翼一扇一扇,眼珠轉著,四肢僵硬,癱在地上顫抖。嵐也在顫抖,一隻手仍抓在馬籠頭上。剛才那一下肯定把這笨馬摔得夠嗆,他一邊想,一邊做深呼吸,連做了三四下才略微鎮定下來,扭頭看看他的同伴們怎麼樣了。
眼前一片混亂,那幾匹馬全都受了驚,瘋狂地搖著頭,不時人立起來,只想逃走。他的夥伴們一個個緊攫著韁繩,想方設法安撫自己的馬匹,可惜根本沒什麼效果,只是被拖得團團轉。只有兩匹馬鎮定如常:茉萊娜筆直地坐在馬鞍上,座下白馬優雅地踱到一邊避開這團混亂,好像這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蘭恩站在地上,抬頭掃視天空,一手握著劍,一手抓著韁繩,他的健壯黑馬平靜的站在他身邊。
守望山上的歡快樂聲已經停了,他們明顯也聽到了那聲可怖的尖叫。嵐預料他們會靜靜地聽一會兒,也許會查看一下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出這樣的怪叫,然後就會繼續狂歡。這個小意外很快就會被歌聲、舞蹈、美食和歡樂淹沒。也許當他們聽說了艾蒙村的事件後,有人會想起這件事來,稍微疑惑一下。果然,有人開始拉小提琴,過一會兒一隻笛子也加入了,他們已經恢復了慶祝活動。
上馬!蘭恩簡單地命令道,還劍入鞘,躍上馬背,那只吸魂扎卡肯定已經把我們的行蹤報告給了迷懼靈,不然它不會這樣現身的。從更高的空中又傳來一聲刺耳尖叫,雖然離得遠,但一樣慘厲。守望山上的音樂再次嘎然而止。它現在在追蹤我們了,並且在把我們的位置報告給類人,那傢伙肯定離我們不遠。其他受驚的馬雖然已經不再疲勞,但是還沒鎮定下來,跳著腳不肯讓人上馬。索姆墨立林咒罵著,第一個爬上馬背,其他人也很快跟上,只剩下嵐。
快啊,嵐!伊文娜喊道。吸魂扎卡又發出了一聲尖叫,貝拉應聲衝出了好幾步才被韁繩勒住。快點!嵐打了個激靈,才醒悟到自己站在地上呆瞪著天空,徒然的想找出那可憎怪叫的來源。更有甚之,他在完全不自覺之中已經把塔的劍抽出來握在手裡,一副想跟那隻怪物戰鬥的樣子。
他的臉唰地紅了,慶幸有夜色掩蓋自己的尷尬。他一手抓著韁繩,另一手笨拙地把劍弄回鞘內,匆忙地瞥了一下其他人。茉萊娜、蘭恩和伊文娜都在看他,不過在昏暗的月色裡他不確定他們能看得多清楚。其餘幾人則忙著控制自己的馬,沒空理他。他一手扶著前鞍,一躍就跨上了馬背,這次這個動作倒是很敏捷。如果他的夥伴們看到他剛才拿著劍的樣子,待會兒肯定要笑他,但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
他一上馬,飛奔就再次開始。他們沿著上山的路跑上這座圓屋頂似的山丘,村裡的狗不停地朝他們吠叫,大概也有村民看見他們跑過。嵐想,這些狗會不會其實是因為聞到了半獸人的氣味才叫的?猜想中,狗吠聲和村子的燈光很快就消失在他們身後。
這一次他們跑在了一起,擠成一堆,馬匹之間不時發生推撞。蘭恩命令他們分開跑,但誰也不願意聽他的,只想緊緊湊在一起。頭上的高空中又傳來一聲尖叫。守護者沒辦法,只好任由他們。
嵐跟在茉萊娜和蘭恩後面,雲總是想把自己擠到守護者的黑馬和艾塞達依的白馬之間,他經受吸魂扎卡怪叫的刺激之後,已經完全脫離嵐的控制。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法超過他的兩個對手。伊文娜和吟遊詩人跑在嵐的兩側,馬特和珀林擠在後面。
吸魂扎卡挑釁般地在黑夜中一聲接一聲地尖叫者。
頑強的貝拉脖子前伸,鬃毛和尾巴隨著她的跑動在風中飛舞,步步緊跟眾人。艾塞達依除了洗去她的疲勞外,一定還為她特別施加了些什麼。
嵐側頭看了看伊文娜,月光下居然看到她面帶興奮的微笑,辮子在腦後飛舞著,眼中閃著光芒。嵐很肯定那決不僅僅是月亮的反光,他吃驚地張大了口,結果一隻蚊子衝到他口裡嗆得他直咳嗽。
蘭恩大概問了個什麼問題,因為茉萊娜忽然大聲喊話,話語穿過風聲和蹄聲傳來:我辦不到!尤其是在飛奔的馬背上。況且,即使我能看見他們在哪,要殺它們也很難。我們只有逃走,並且祈禱。他們衝過了一小片薄霧,它低低地覆蓋著地面,高度不到馬的膝蓋。雲兩步就跨過了它,嵐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今晚這麼冷,怎麼會有霧?過不了一會,又經過一片,比剛才那片大些。它在不斷增長,就像是從地裡滲出來似的。空中的吸魂扎卡憤怒地怪叫著。霧不一會兒就他們包圍起來,但是又很快消失,然後又再次出現,再次消失。冰涼的霧氣把嵐的臉和手都粘濕了。然後,他們衝過了一堵灰色的霧牆,完全被濃霧包圍起來,連蹄聲都因此減弱成遲鈍的濁音,頭頂上的怪叫像被一堵牆隔在了外面。嵐只能看到伊文娜和索姆墨立林的身影在他兩邊跳動。
蘭恩的速度絲毫未減:我們只有一個地方可去,他喊道,聲音聽起來空洞而發散。
迷懼靈狡猾多疑,茉萊娜回應道,我會利用它的這個特點來對付它。說完他們就不再說話,大家靜靜地向前跑。
現在的霧濃得像石板一般,遮擋了天空和地面,把他們裹在其中像是漂浮在夜雲上的影子。他們連自己馬匹的腳都看不見了。
嵐在馬鞍上挪動著身體,在這冰冷的霧中直打哆嗦。知道茉萊娜可以引導唯一之力,甚至親眼看到她施展是一回事;而親身體會,把自己弄得渾身濕又是另一回事。他發現到自己還一直屏住呼吸,於是連罵自己白癡,怎麼可能不呼吸地一直跑到暗礁渡口呢?她曾經在塔的身上使用了唯一之力,他看起來很好。明知如此,他還是無法很自在地呼吸。他企圖說服自己,這陣霧雖然很稠密,不過除了冷些以外,跟其他夜晚的大霧沒什麼區別。可想歸想,他卻沒法逼自己這樣相信。
蘭恩現在鼓勵他們跑成一團,盡量留在互相看得見身影的距離以內。可是他並沒有放慢座下牡馬的腳步,他和茉萊娜肩並肩地領著大伙在霧中毫不遲疑地穿行,好像他們能清楚看見路似的。其他人唯有相信並且緊跟著,祈禱著。
那把一直追逐他們的怪聲漸漸減弱,最後消失了,但是這沒讓他們安心多少。因為他們現在什麼也看不見,不論是空中的月亮還是腳下的路。霧中不時傳來既空洞又遙遠的狗吠,說明他們經過了村子,但除此以外,唯一的聲音就是馬匹沉悶的蹄聲。眼前是一成不變的灰色,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變化,只有大腿和背部的酸痛越來越嚴重。
但是嵐很肯定他們一定已經在這霧中跑了幾個小時了,他抓著韁繩的手已經麻木得定了形,不知道還能不能放開,腳痛得很懷疑自己以後還能不能正常走路了。他只向後看過一次,身後只有一團跳動的影子,根本分辨不清有幾個人,甚至不知道那是敵是友。冰冷的霧氣早已把他的斗篷、外套和襯衣都粘濕,寒氣已經滲入骨髓。只有刮在他臉上的氣流和座下灰馬伸展的動作告訴他自己仍在往前跑。肯定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了。
減速,蘭恩忽然喊,收韁繩。嵐吃驚地發現雲沒有立刻慢下來,他衝到了蘭恩和茉萊娜中間,還超出了半步才很不情願地停下來,不甘心地瞪著他的對手。
屋子從四面八方漸漸浮現,它們看起來高得出奇。嵐從沒有到過這個地方,但是關於它的描述聽過不少。這些屋子之所以這麼高是因為它們都建在高高的紅色石基上面,以避免在春天,迷霧山脈的冰雪融化造成河水氾濫時被淹到他們已經到了暗礁渡口。
蘭恩騎著黑馬緩步走過嵐身邊:別太著急啊,牧羊人。大伙向村子裡面走去,嵐窘迫地退到自己該在的位置,沒作解釋,只慶幸濃霧遮住了他的臉紅。
冷霧中一隻狗突然朝著他們憤怒地叫了幾聲,又轉身逃跑了。不時可以看到有些房子已經亮起了燈,但是除了那隻狗以外,只有他們的馬蹄聲打擾了凌晨的清淨。
嵐接觸過的暗礁渡口人很少,他努力回想著關於他們的一些認識。他們很少會到南方那些被他們成為底下的村莊裡去,而且總是鼻子朝天像是聞到什麼臭味似的。他見過的幾個暗礁渡口人都有著奇怪的名字,比如,山頂,還有石船。他們出名狡猾欺詐。人們說,如果你跟暗礁渡口的人握了手,那麼事後你得數數自己的手指有沒有少。
蘭恩和茉萊娜在一座高大的黑屋子前停下,這座屋子的外表跟其他屋子沒什麼不同。守護者跳下馬,登上台階,走到比他們頭頂還高的屋門的,揮拳砰砰砰地大力敲門,霧氣隨著他的動作在他身邊捲動。
我還以為他想保持低調吶。馬特低聲道。
蘭恩連續捶打著屋門,旁邊的屋子亮起了燈,有人生氣地發出咒罵,但是他不予理會。
門突然被一把拉開,一個穿著長睡衣的男人出現在門裡,手裡提著一盞油燈照著他又尖又窄的臉。他憤怒地張開口正要罵,但被門外的濃霧嚇了一跳。他瞪大雙眼四處張望:怎麼回事?他說道,這是什麼東西?冰冷的霧氣從門口往屋裡飄,他趕緊後退一步。
高塔先生,蘭恩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忙。我們要在你的渡口過河。他肯定沒有見過真正的高塔。馬特竊笑道,嵐趕緊噓地制止他。那個尖臉傢伙正舉起手中的油燈懷疑地看著他們。
過了一會兒,高塔先生擺出一副故意為難的嘴臉說道:渡口白天才開放。不是夜晚,決不。而且,在這樣的濃霧中也不開放。等太陽出來,霧散了再來吧。他轉身就要關門,但蘭恩抓住了他的手腕。渡口老闆生氣地張大口,卻看到守護者一個一個地把許多金幣放在他手裡。金幣在燈光下亮閃閃的,發出叮噹脆響,高塔舔舔嘴唇,緩緩把頭湊到手前,無法相信自己眼睛。
還有更多,蘭恩說,等我們安全到達對岸後才付。但必須現在就走。現在?老闆咬著下唇,挪著腳,猶豫地看著被濃霧覆蓋的夜晚。但是他終於果斷地點了點頭,好吧,現在就現在。放手,我得去把我的手下叫醒。光我一個人可沒法把你們送過去,是吧?我在渡口等你,蘭恩淡淡地說,但是只等一會兒。說完,他放了手。
高塔先生立刻把滿手金幣捂在胸前,點頭答應著,匆匆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