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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風雲 七、錯不了,一定是他 文 / 唐缺

    陳福的後事,相對於他的僕從身份而言,還算是體面的了。雖然他實際上是風家的人,但雲棟影還是特許將他安葬在了雲氏僕俾們專用的陵園,那裡面安葬著數百年來為雲家服務一生的忠僕們。

    雲棟影詢問風蔚然看到了什麼,風蔚然裝作當時被嚇傻了,什麼也沒說出來。

    陳福死得如此倉促,許多的疑團都存留在心中,難以索解。唯一的線索似乎就是那枚所謂的天驅指環了。風蔚然時常在無人的時候將它拿在手裡,猜測著它所象徵的意義。

    這枚指環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做工甚至有些粗糙,形狀古樸,上面有一個鷹頭,嘴裡叼著星辰。指環的內側,雕刻著一些細密的文字,由於年代久遠,已經有些模糊了。風蔚然花了很大功夫,才把它們看清楚。

    「北辰之神,浩瀚之主,泛乎蒼溟,以極其游。」這是什麼意思?風蔚然想,難道是什麼邪教的教義?他還想起陳福最後說出的那個字:鐵。鐵什麼?他猜不到。

    他還曾經拐彎抹角、小心翼翼的打聽天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大多數人對這個概念一無所知,另有少數人一聽他提起就驚恐不已,嘴裡爆出一連串的「不知道」。

    最後有一天,他照例在賭場輸光了自己一個月的零用錢,晃晃腦袋正打算離開,一個看上去心情甚好的人類行商攔住了他。這是個大胖子,橫在面前像堵牆,今天風蔚然的金銖基本被他贏走了。

    「真是不好意思,每次來寧南都要贏風少爺一把,」他笑瞇瞇的說,臉上的肥肉微微顫動,「我也不能總讓風少爺吃虧。今天小弟做東,請少爺喝上一杯。務必要賞光啊。」風少爺看看這個至少比自己大三十歲、軀體是自己三倍的小弟,琢磨了一下,同意了。

    喝酒的時候,行商才敢壓低了聲音對風蔚然說:「您為什麼總是喜歡打聽天驅?」「我聽人提起過這個詞,而且和鶴雪並列,所以有點興趣,」風蔚然謹慎的回答。

    「您和天驅沒什麼關係吧?」他又問。

    「當然沒有,」他回答,「不然我幹嗎要打聽?」行商鬆了口氣:「風少爺,您以後別再打聽天驅了!那可是掉腦袋的玩藝兒!」「哦?那到底是什麼?」風蔚然忙問。

    行商左看右看,似乎是生怕有什麼人偷聽:「天驅是被整個九州大陸所禁止的邪惡組織!已經好幾百年了,從戰爭結束的日子起就不允許任何人提及,所以現在的人都沒有聽說過了。我也是無意中收購古董的時候收到一枚天驅的指環,才略微知道了那麼一點。」「他們究竟幹了什麼,讓人那麼害怕?」「我聽說,那是一個無惡不作的組織,尤其喜歡四處煽動戰爭,歷史上每一次席捲大陸的戰爭,都有天驅的人在裡面起作用。我所知道也就只有那麼多了。」行商回答。

    他補充說:「別看現在九州大地還算和平,如果真的有天驅的蹤跡出現,那一定是毫不留情的絞殺。所以,你以後別再問什麼天驅的事情了,太危險!」風蔚然默然不語。行商離去後,他回到雲宅,在房內又拿出了那枚指環,端詳來端詳去,心裡想著:原來陳福是這樣的人,難怪不得要隱姓埋名那麼多年呢,陳福這個名字,大概也是假的吧——那這枚指環我留在手裡還有什麼用呢?所以後來缺錢花的時候,他想到了出賣這枚天驅指環,可惜當鋪老闆不識貨,古董鋪子老闆說他賣假貨,弄得他都有些糊塗了:難道這指環居然是假的?他並不知道,就在雲宅中,還有其他人一直在尋找著這一枚指環以及指環的主人。

    陳福下葬後的那一天夜晚,雲家之主雲棟影走回自己的臥房,把門插好。自多年前夫人去世後,他始終沒有再續絃,每一晚都是獨自一人歇息。他的臥房和其他人的遠遠隔開,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即便有什麼動靜,外人也不會聽到。

    他吹滅了燈火,放下床上的帳幕,卻並不入睡,而是伸手扳動了牆角的一處機關。一陣轟隆隆的聲響之後,牆上出現了一個大洞。雲棟影鑽了進去。

    那大洞裡面竟然是一條狹長幽深的地道。雲棟影似乎對這條地道相當熟悉,在黑暗中行走自如,很快走到了盡頭。盡頭之處,卻是一間小小的暗室。

    雲棟影推開暗室的門,走了進去,一股刺鼻的藥味迎面撲來。那裡面也是漆黑一片,沒有一丁點火光,但在暗室的盡頭,卻有一雙眼睛,在黑夜中隱隱的發出逼人的光芒。

    「今天你遲到了許多,」那雙眼睛的主人說。

    「這兩天有些意外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稍微耽擱了一些。」雲棟影回答,「不過,你的聲音是怎麼回事?聽上去很虛,中氣不足。」那人嘿嘿的笑了:「中氣不足?我調息了三個晝夜,才勉強有點氣,不然你只能看到我的死屍了。」雲棟影一愣:「誰能把你傷得那麼厲害?」「天驅,而且就是為了那件事情而來的,」那人淡淡地說,「我沒料到他居然會破月之術,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以月力反噬我。」雲棟影駕輕就熟的找到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破月之術……看來此人份量不輕啊,」他說,「對方的屍體呢?」「我自己都差點成了屍體,哪兒顧得上,」那人回答說,「他顯然知道我需要在月力最強的時候吸取月力。這也正是我要讓你做的,找一找寧南城這兩天突然暴斃的人。」雲棟影緩緩的回答:「據我所知,在我的眼皮底下就有一個現成的,而且碰巧和這件事關連非常緊。」不等對方發問,他就接著說了下去:「被派來我雲家作人質的風氏的小孩,隨身帶來了一名僕人,那僕人三天前的夜裡死去了。因為身份特殊,我去看了屍體,外表沒有傷痕,但五臟六腑都碎裂了。」「那就錯不了,一定是他,」那人說,「這麼說來,那個風氏的小孩,竟然會是……他是否不會飛?」雲棟影在黑暗中點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對方看不見:「的確,他不會飛,甚至連殘翼都無法凝出來。」對面的人陰冷的笑了起來:「得來全不費功夫。那風長青果然是徒有虛名,蠢得可以,我選擇你們雲家看來是正確的。」雲棟影哼了一聲:「不必說這個話題了。你需要什麼藥材嗎?」那人再次笑了出來:「你們世俗之人所用的藥物,對我來說沒什麼用的。我的傷勢,至少兩三年才能痊癒。」雲棟影皺皺眉:「那麼久?」「破月之術沒那麼厲害,」對方聲音眾多了幾分憤懣,「重要的在於激發了我當年的舊傷,那可不容易對付。」「我明白了。你們當年計算出來的時間是多少?十六年?」「放心,來得及的,」那人說,「現在不過才十三年」雲棟影嗯了一聲,不再說話,站起身來,走了出去。關門的一剎那,他卻又突然轉過身,沉聲說:「既然如此,我會再等三年,以便完成我當年對你的承諾。但一切結束之後,我希望從此不再和你有任何牽連。」說完,他掩上門,快步離開,耳中隱隱聽到門後傳來的冷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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