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風雲 一、天驅指環是拿來幹什麼的 文 / 唐缺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風蔚然都在思考著一個問題:天驅指環是拿來幹什麼的呢?他時常摩挲把玩著這枚鐵青色的指環,回憶著指環的前一位主人告訴他的沒頭沒尾的話:「好好保留它吧,那是一種尊嚴,一種傳承千年的榮耀。」這話聽來很不錯,仔細想想全他媽是廢話,跟沒說一樣。他經過不懈的推敲後,唯一得出的結論是:所謂「傳承千年」,大概是指這玩意兒是個古董。所以在缺錢花的時候,他一度想把這枚指環送到當鋪裡去當掉。
事實上,在一個無所事事的午後,當荷包裡的錢連一次最低的壓注都不夠的時候,風蔚然真的走出了闊氣的雲家大院,跨進了當鋪的大門——只不過最終沒有當掉罷了。
「看上去倒是樣式古舊,看來有些年頭,」鑒定師仔仔細細的看著,「不過磨損得太厲害,保養不好,而且也不是出自名家的手藝。你要當的話,就算二十五個金銖好了。」風蔚然算計了一下,二十五個金銖,也不夠他花多長時間,遂作罷。
後來他還去過寧南城最大的古董鋪子,那個滿臉皺紋的古董商把指環拿在手裡,只看了一眼,就連指環帶風蔚然一起扔出了門。
「沒見過你這麼大膽的騙子!」他怒不可遏,「天驅指環也敢仿製!」「你才看了一眼,怎麼就說是假的?」風蔚然哼哼唧唧的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塵土。
「廢話!真的天驅指環怎麼會被自己的主人拿去賣錢?」對方砰的一聲關上大門,「快滾!」不久之後,風蔚然和石秋瞳第一次見面了。作為人族的貴賓,石秋瞳帶著極度的耐心參觀了羽族貴族所謂的豪華府邸,熟練的背誦著那些足以讓人得內傷的外交辭令,虛偽的讚美著讓人越吃越覺得飢腸轆轆的果蔬構成的盛宴,甚至小心翼翼的和羽族的年輕小伙子們跳了舞。她必須小心翼翼,這是因為這一天她穿錯了鞋,那雙可以踢死虎蛟的靴子加上她的重量,興許會把羽人的腳踩斷的。
在一片喧鬧行將結束時,她找了個借口溜出去透風,站在羽人繁茂的花園裡發呆。她實在沒想到,羽人一板一眼的講起規矩儀式竟然比人類還要可怕十倍。想到接下來的幾天內,她將被邀請參加幾個重要的祭祀和典禮,石秋瞳的頭皮一陣陣發麻,並且開始迅速的回憶有什麼藥物能讓自己既不受損又能看上去病體沉重。
風蔚然就在這時候出現,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做賊心虛的人類女子回過頭來,看到了這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年輕羽人,銀色的長髮隨意的束著,幽深的黑瞳中有懶洋洋的笑意。
「小姐,你好,」這個羽人說話的聲音挺好聽,長相也很清秀,可惜說出來的話怎麼也和他的音容不搭調,「能借我幾個金銖翻本麼,我贏……」「我贏了加倍還你,是麼?」石秋瞳打斷了他的話。
羽人一呆:「呃?你怎麼知道?」石秋瞳歎口氣:「看來不管人類還是羽人,賭徒的台詞都是永恆不變的。」羽人嘿嘿一笑:「我聽人說過,在九州大地上,只有兩種人能真正拋棄掉種族之間的隔閡,完全平等的坐到一起。一種是商人,另一種是賭徒。」「不對,」石秋瞳把頭搖得好似撥浪鼓,「我們人類賭徒和你不一樣。」羽人一呆:「怎麼?」「他們一般不會隨便找陌生人借錢。」「這個麼……我也不想的,畢竟很傷自尊,對不對?」羽人說話的口吻一點也不像傷自尊的樣子,「可是,這個宅子裡的人早就被我借遍了。」風蔚然這一年十五歲,作為風氏的人質,在雲家呆了已經快八年了。他每月得到的月例零用錢其實半點也不少,只不過是花費毫無節制而已,那是因為他實在無事可做。他除了賭錢外一無所長,除了那枚真假莫辨的指環外一無所有,在雲氏家族冷淡的禮貌中無害也無益的生存著。
有時候,無所事事又無錢可花的時候,他會坐在院子裡,看著頭頂狹小的天空發呆。那裡有蔚藍色的天幕和形狀奇異的雲朵,還有自由的風、自由的鳥以及自己自由的同類們。每當看到那些在高原的雲天之上舒展的羽翼時,他就會禁不住想:在我的一生中,如果能有一天,哪怕只是一天可以飛起來,那對這該死的生活也就沒什麼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