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 第22章 相見在亡靈山谷 文 / 今何在
這個時候,康德與百亞正在黑暗的地下宿營。
「真是幸運,我們走了半個月,居然都沒有遇見亡靈族。」百亞說,「也許是這地下太大了,它們沒有注意到這條路。」「亡靈族有什麼可怕?」卡夫娜說,「也許它們見到我們的頭兒會感到親切。」「你閉上你其中幾張嘴不行麼?不要再胡扯了!我一點也不想見到你的那些朋友們!」「我還不想見到你呢!你明天早上一醒,就再也不會看見我了!」「卡夫娜,這話你說了三百遍了,你就不能想出一些有新意的威脅麼?」莫臥兒說。
「臭頭,我咬你啊!」對於騎士和他的裝備行李們吵架,百亞這些天已經見得太多了,小女孩打個了呵欠,倦在地上睡去了。
康德阻止了多嘴的蛇妖和頭顱,輕輕把那面銀月光華旗——它們唯一可蓋的東西披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火光搖曳,也許亡靈今晚也並不會來,但未來注定充滿恐懼與凶險,能有時間做一個甜美的夢是多麼的可貴。
「雲迪……」康德看著那女孩,卻怔怔的念出了另一個名字,「我來到黑暗之中,做的是錯還是對?」…………「不!」雲迪在惡夢中驚醒了過來,一身冷汗,口裡還喃喃念著,「康德,不要放棄……不要……」多可怕的惡夢,康德掛在懸崖邊掙扎,自己死死拉住他的手。
「雲迪,我堅持不住了……我太累了……你能原諒我做出的決定麼……」那張臉揚起來看著她,在痛苦的折磨下,當意志終於崩潰,那年輕英俊的面孔正迅速乾枯下去,只有眼睛中還閃著光亮。
他的聲音越來越遙遠:「忘記聖騎士吧,黑暗正召喚著我,放開我,讓我去那沒有痛苦之鄉……」「不,康德,不要放棄……康德……」眼淚滴入深淵,手緊緊所握著的,卻漸漸變成虛無,康德雙眼的閃光,正離她越來越遙遠,他慢慢的向黑暗中沉去,那深淵中,流火象巨大的神怪正狂笑著。
「康德——!」她驚醒了過來,鐵鏈正鎖著她的身體,在深淵中的不是康德,而是她自己。沒有窗,也沒有光亮,她已成為惡魂永遠的奴隸。
慘叫聲從遙遠的地層中傳來,那是血肉之靈正在受著惡魂的折磨,他們將被奪去意志,只留下極度痛苦後的仇恨與怨氣,變成惡魔的奴僕。
很快,這折磨就將降臨到她的頭上。她不能拯救康德,誰又來拯救她呢。
…………「你們聽見什麼聲音了嗎?」黑暗的地下,莫臥兒問。
像是洞壁上石塊的剝落聲,又像是白骨與地面的相擊聲。
「是它們!它們來了……」百亞驚恐的喊。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的身邊,頭頂,白骨與殭屍們抓附著洞壁爬了過來。
「白骨們自己不會這樣有組織的行動,一定有人在操縱著它們。」莫臥兒說,開始冥念起一個咒語。不一會兒,黑暗之中,有什麼隱隱約約的出現了。
百亞更加害怕的緊靠著康德,康德想,如果這少女知道自己依靠著的也不過是一個亡靈,她會如何呢?那黑暗中的霧狀魂靈發出了含糊的聲音,它沒有嘴,聲音是利用魔法直接送到人的腦海中的。
「似乎是有著黑暗氣息的同族,帶著一個有血肉的少女,我喜歡她的身體,可以製成很好的怨妖。」「頭兒,不要惹惱它,」莫臥兒也用感應魔法在康德的頭腦中說,「它比我們可都強得多,你看它可以操縱這麼多亡靈。你最好還是不要說話,讓我來回答它。」於是莫臥兒回應說:「是啊,這女孩是我最好的獵物,我們正要趕回到我的地宮中去。」「把這個女孩留下,做為你們經過我地頭的禮物。我已經好幾天沒有捕到生靈了。」「別這樣,我還想和你做個朋友呢。」「亡靈沒有朋友。你真讓我懷疑!」「頭兒,也許我們該先順著他。」莫臥兒悄悄問康德說,「亡靈法師們收集活人,也許它會有雲迪的下落。」「好吧,」它對那惡魂法師說,「不過我也要跟到你的地宮去,我想親眼學習你的製作過程。」「很好。跟我來。」惡魂法師的話總是少之又少的。
……地下亡靈山谷中這是一個地下的魔獄,無數怨靈正在這裡慘呼,惡魔的影子在石牆上閃過,血從石縫裡滲出來,有血肉的人在這裡被製造成惡魔。
亡靈法師茲古在它的靈魂實驗室裡獰笑著,它在它的每一個受刑者耳邊說著一句話:「痛苦,即是力量。」這彷彿是一句咒語,能讓人在巨大的痛苦中不失去生命,只變成充滿仇恨與嗜血的惡魔。
「請你們欣賞吧,我即將製作一個得意的作品。」它對康德和莫臥兒說,「這是我的藏品之一。」兩個殭屍怪走進一間魔火封鎖的獄室,用鐵鏈拖出了一個人類的女子,將她扯向走廊的盡頭,那慘叫聲發出的地方看著那個女子被拖進來,它更加得意的閃爍著青光。這是一個人類的法師,她的聖潔法術有很高的水準,年輕的身體中有著充沛的聖華力,這樣,她在受形時就會更痛苦,最後完成的成品也就越好。
為了認真的完成它痛苦的藝術,茲古凝聚起它的身體,從一團青霧變成了一個飄浮的人形,來到了女法師的身邊。
「你為何不運用魔法反抗呢?我就站在你的面前,用你的魔法攻擊我吧。」茲古說,「他希望激發出這個靈基的最大聖華力,以便用黑暗與光明的碰撞使痛苦達到頂峰。
雲迪抬起頭來,她形容瘦削,虛弱而憔悴,唯有眼神還閃著光芒。生命之火仍在她身體中燃著。
「承蒙你的照顧,我天天在惡夢中生存……昨天,我做了生命中最恐怖的一個夢,夢見我生命的支柱折斷了,他終於墜入黑暗之中,世界失去希望,再無生機與意義……這也是你想摧毀我意志的惡毒把戲吧……可你不該,不該在夢裡傷害他,不該用這樣一個夢來激怒我!」女法師身上的聖潔力量忽然高漲了,那只有亡靈才能看見的生命力的聖光將茲古也逼退開去,她的手猛的抬起,發出一道強大的閃電,擊中了亡靈,茲古慘叫著冒出青煙,面容因痛苦扭曲成惡魔與怪獸,而旁邊的兩個殭屍怪,僅僅因為閃電經過它們的身邊,就變成了燃燒的木炭。
雲迪奮力的扯著鎖鏈,她知道在這魔獄之中無法逃脫,所以毫不退卻,向亡靈法師發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魔法,亡靈在斗室中左躲右閃,好幾次被擊中發出慘叫。
但慘叫聲漸漸變成獰笑,茲古看著因為魔力耗盡而喘息著的女法師。「很好,現在你的聖華力正是最高峰的時候,我等待的時機來到了。」雲迪忽然看見那鐵鏈自動向前飛去,將她拖上了刑台,烈火在她的身下燃燒起來,頭頂之上,煉獄之門正在打開,無數惡魔狂喊著撲出來,扯咬著她的身體……忽然茲古眼前一黑,莫臥兒向它發動了魔法攻擊,卡夫娜也撲向了刑台,想將雲迪拖下來。
但是這一切都徒勞了,茲古比它們強大的多,卡夫娜很快被擁起的骨牆困在了中間,尖利的骨刺扎破了她的身體,而莫臥兒被茲古的靈魂法術擊打的都不知自己姓什麼了。
茲古逼向康德:「怎麼樣,外來者,我知道你想奪取我的收藏,這在惡魂法師之間太常見了。可惜你居然自不量力來挑戰我。現在,連你都將變成我的奴僕。」康德歎了一口氣:「你錯了。」他只說了這三個字,這亡靈山谷突然變成了一片火海。
大火中,一個人影靜靜走來,他所到的地方,火焰馴服的退開。他輕輕把雲迪放在他的腳下,身邊是卡夫娜和百亞。
「這個人是誰?」百亞問。
「她是未來要殺死我的人?」「我不明白……而且,我沒想到你有這麼強的力量。」「這力量不屬於我,我,也再不屬於我了。」這個人心中明白,被當他運用一次這力量,魔王的意志就侵入他體內一分,他能感到自己正在改變,心像一塊正在凝結的鐵,也許,終將變成冰冷,再沒有感情。
原來人即使明知宿命,卻也別無選擇。
……水流,流過那濕漉漉生出黑霉的石牆,半掩入土中的雕像舉著早已堆滿土的燭台,沉入地下城堡中,有人的足跡踏了進來,他走過那穹頂被尖石穿破的石廊,淌過有巨大水生植物爬上吊燈的積水塘,城堡裡蕩漾著潮悶的生命氣息,總有奇怪的聲音在牆後低吼。這是一座地下的城市,在魔族棄之而去後,邪惡的生機卻一日也沒有停止滋長,溢滿整個地底空間。
「你還在猶豫什麼?變成魔王吧。」卡夫娜說,「多麼讓人激動,你會成為改變世界的人,多少人會一聽到你的名字就恐懼。」一路走,她就九張嘴輪換著說了一路。
「可那不是我,也不會再有任何的快樂。全世界都是你的敵人。」「得了吧,抱著你那些所謂要堅持的東西,你連活也活不下去。你救出了你的美人兒,可是你能帶著她走出地下麼?」莫臥兒冷笑著說。
康德看了看昏迷的雲迪。自她被從刑台上救下來後她就一直在昏睡與夢魘中掙扎,沒有神志清醒的時候,惡魂的法術也毀去了她的面容,使她變得干皺枯萎,像將風乾的果實。
百亞卻從別處走了過來,舉著一個找來的破銅杯:「給她喝點水吧。也許會好些。」「你不恨她是一個人族麼?」「仇恨?在這樣一個地方?在我們幾個之間?不。」百亞笑了,「不要再有仇恨了,我看到的太多了……呃,我再去看看能找到些什麼?現在多了一個人,乾糧要不夠了。」百亞並不知道關於魔王的秘密。不然,她也會恨的。康德想。即使我該走向我的宿命,作為邪惡的惡魔被打敗,她也不該。她有這麼純真的笑容,她應該永遠這麼笑下去。
然而,卡夫娜和莫臥兒在他頭腦中的嘮叨還沒有停止。
「嘿,我等不及要成為魔王跟隨者。你不是已經放棄了成為聖騎士的理想了麼?那麼,你還怕什麼,一個亡靈騎士指揮一隻魔獸的大軍,不是天經地義的麼?」「等一等,」背包裡的頭顱說,「誰說了他可以指揮這些魔獸?他還不會任何黑暗系的操縱術和驅獸術,成為一個真正的亡靈騎士還差得遠哩。不過我們還有時間,只要給我三個月,我會是很好的老師的……」「好了,夠了!先生們女士們!我也許會去拍拍一隻夢魘獸的頭,但是我決不想去學習一個黑暗或是死亡系的魔法、技能、什麼都不!我出生活到現在,從來也沒有想過會去當一個亡靈法師或是騎士的什麼,去控制什麼魔獸,那是我最厭惡的……」「最厭惡的?包括九頭蛇卡夫娜是嗎?」卡夫娜被激怒了,「是的……你的理想是成為一個聖騎士,去救出被魔王抓去的公主,然後生一大堆小聖騎士……可是……哪一個公主會看上你呢?除了一顆偉大無比的心哪兒都發臭的傢伙?」「別管他,讓他去死,」頭顱憤怒的說,「我們冒著危險一直跟隨著他,他以為我們要推他進地獄哩,好吧,康德先生,你交友不慎,我們在一直引導你入黑暗,那麼你還等什麼呢?離開我們!走開,走的越遠越好,去尋找你的美麗姑娘吧,何必和十個丑腦袋呆在一起?」「十個丑腦袋?在哪?我只看見了一個!」九頭蛇笑著向包袱頂去,頭顱立刻向她求饒了。
「哦,也許……」康德歎了一口氣,「我是不屬於你們的世界……」「是你的心還在抗拒,你的身體早就夠格了!」頭顱說。
「誰讓我曾經生在一個普通的城鎮,曾經是一個聽著騎士們的故事長大,充滿幻想的人族?我若是像你們一樣從來就生於黑暗中,我就不會有一點的不適應了。」三個人都沉默了,他們靜靜的立於黑暗中,聽著那無處不在的魔獸嘶鳴和魔籐格格生長的聲音。
……「我想,你不再需要我們了。」終於,卡夫娜有點黯然的開了口,「你以後準備去哪呢?」「我想……去精靈之森,聽說那裡的精靈法師有高明的醫術,也許能救治我和雲迪的身體。」「祝福你,那麼再見吧,那正是我們不能去的地方,落到精靈法師手裡我和卡夫娜都會死得很慘。」頭顱莫臥兒說。
「那你們……難道就這樣呆在這?」「這兒才是我們的歸宿不是麼?我們也許就在這兒一輩子呆下去,希望永遠沒有人,人這種東西來打擾,再見吧,祝你順風,早日復原你的身體,真的。」卡夫娜也說。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康德終於把背包放在了地上,解開。
「卡夫娜,好好照顧這顆破頭,別再老把它頂來頂去……」「別玩傷感,你一走我立刻就能找到一個足夠好的身體……」莫臥兒大叫,「對了,你真得不想讓我幫助你換一個身體?帶翅膀的,或是能跳上大樹的……」「不了……我想我不會習慣其他的身體……就這樣吧,再見。」「有機會你會來看我們嗎?」卡夫娜問,十八雙眼睛閃著留戀的光。
「我想……」「不必,再不要來!一旦你恢復了人的身體,重新有了血的氣息,你一到這兒就會被撕成碎片,卡夫娜那時也會忍不住撲向你,不是因為歡迎……所以,永遠別再回來……明白了麼?」頭顱說。
「臭頭,你和你原來長在上面的那個主人不一樣,真的。」「你以為我會哭嗎,滾蛋……媽的,別讓我再看見你……」頭顱罵著。
「好吧,再見了,兄弟們。」康德轉身向土坡上爬去。
九頭蛇和莫臥兒看著這個亡靈,或是這個人走遠。
「真是一個難以理解的傢伙啊……真奇怪,我們居然會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卡夫娜說。
「所以說,以後要少和人類呆在一起,尤其是這種人!」莫臥兒在地上打了滾,一蹦一蹦的走開了,「沒有他我可以過的更自在……哎!」「呆在那溝裡吧,我不會救你的。」卡夫娜用一個頭看了看它,其餘八個還看向康德的方向,「以後,在地下會很無聊了……」……康德背著雲迪,去尋找久久不歸的百亞。
他找了很久,才看見百亞一個人獨自坐在這廢城的一角,呆呆不動。
「你怎麼了?」康德放下雲迪,來到了她背後。
「沒什麼。」百亞站起來,擦了擦眼淚,「只是突然覺得……這地下太安靜了,人們都不知道去哪了。我迷路了……覺得世界上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是的。百亞,我也害怕這種感覺,可惜我也無法讓我的朋友們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傷害他們。」「康德……你不會離我而去吧。」「我……我不是個可以依靠的人。」「可是我再沒有別人了。」地上的雲迪發出了輕訖:「康德……」「你還是幸福的,至少這個世界上有人會在夢中呼喚你的名字……」百亞低著頭。
「一切並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我們只不過是被命運之河推送到一起,難以分開的樹葉。」這地下太安靜了,靜得讓人瘋狂。
……………………忽然,遠處傳來了人的聲音。百亞一躍而起,向前跑去。
康德緊追上去,他們奔出一扇門,眼前突然開闊了。他們居然站在一面地下山壁的突出岩石上,就像是一個露台。這裡原來是這座地下城的出口之一,就在山下,一群人正奔向這裡,他們穿著雜亂的衣服,是一群魔人中的平民,在他們的身後,一些男子舉著兵器,斷後護衛後,再半里外的地方,可怕的情景出現了,一道灰白的線正像潮水鋪了過來,那是白骨組成的大軍!「康德……」百亞回過頭,焦急的快要哭出來了,「請你幫助他們!」「不,我不能使用那力量……那會使我……」「你不會看著他們死,對嗎?」「可是……你的族人衝上地面的那一天,就是大地上戰爭開始的那一天。」百亞吃驚的退後著:「那麼,你希望我們全部死在地下,是嗎?好吧……」她回過頭,「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麼久……我現在就要回到他們中間去了,如你所願,你可以看著你的敵人如何被殺死。」康德不再說話,他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為什麼這些事該由他來決定?體內的兩個靈魂正在交戰,為什麼會有不可選擇的選擇?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有什麼湧上來扼住了他的咽喉,雖然其實他早已沒有呼吸。
「不!不!我不想承擔這一切,我承擔不了。」百亞驚訝著看著他的聲音變得像野獸的吼叫,痛苦正在吞嚙他的內心。這可憐人跌跌撞撞的向城市深處奔去。百亞想追上去,他卻像被黑暗裹去一樣消失了。
……九頭蛇妖卡夫娜正在無聊的欺侮頭顱取樂,用九個頭把它頂來頂去,卻看見康德狂奔了回來。
「啊,不……我沒有頂它玩兒,我會對它好的……」卡夫娜有點做壞事被發現後的驚慌。
康德站住了:「莫臥兒,你知道控制亡靈的方法,對嗎?」「方法?」莫臥兒天旋地轉的說,「我連自己是什麼都不記得了。」……當那群依德爾人背靠著山壁,只有少數人爬上了那斜峭的山崖,而背後的亡靈大軍已經逼近。他們能看見那黑洞洞的骷髏眼眶,孩子們開始放聲大哭,男人們怒吼著衝上前去,做絕望的搏鬥。但是忽然一切都停止了,那白骨陣巨大的卡卡腳步聲忽然消失了,它們停了下來,呆立在那裡。
他們頭頂上傳來了一個女孩欣喜的喊聲:「它們不動了!康德,你做到了,你做到了!」百亞回頭,想撲上去抱住康德。可康德忽然卻轉身,向來處跑去。
……他不知跑了多遠,覺得天旋地轉,倒在地上。
邪惡正在吞嚙自己嗎?這是使用魔王力量的代價嗎?他現在只想毀掉一切。所有的,讓他痛苦的一切。
痛苦即是力量。
痛苦即是力量……當康德在昏昏沉沉之間,他一直在念著這句話。當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再一次將飄散而去,他唯有死死苦念這句話,來唯系他那微弱的精神。
這是當初那個老牧師在他耳邊說的,他並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每當他身心都陷入地獄的折磨之時,他便不自覺的念出這句話。
亡靈不會感知肉體的痛苦,康德的痛苦是特別的,也許是只屬於他一人的,那是感覺到黑暗正攫走自己的靈魂,靈魂正在被從身體中撕扯出去的痛苦,正常人不會感受到這些,因為肉體的痛苦之後,靈魂便不再屬於自己,或歸於天堂,或沉淪地獄,可康德卻不同,他能時時感受到兩種力量在爭奪著自己,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比肉體上痛苦更重千倍。只要一瞬間的放棄,便將永墜黑暗,在昏迷的惡夢中,他能清楚的看見他腳下的地獄正張開烈火的大口,巨雷在抽打著他的身體,他只有死死的抓住一樣什麼,像是虛無中的一隻手。
康德漸漸看清了,那隻手屬於誰,是誰在懸崖邊緣奮力的拉住他。
……康德睜開了眼睛,痛楚正退去,他再一次留在了這個世界上。
每一次的死亡痛苦會讓他更清醒,更堅決。
他睜開眼,面前,在一顆巨大的枝幹一直頂入上方泥土的魔樹旁,康德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老頭兒。
老牧師好像腿受傷了,他靠在巨大樹根旁,笑著看著康德,笑容仍是那麼寬厚無邪。
「你倒底是誰?神靈嗎?可你總是欺騙我,你又騙了許多人給他看未來的景象,然後讓他去做未來的聖騎士了吧。」「怎麼辦呢?」老牧師笑著,「我先前的一條魚脫勾了,我總得再釣一條。」「你究竟是什麼人?」「也許,你可以把我看作是一個占星者,一個歌詠劇作家。我喜歡指引人的命運。」「我的命運會是如何?我將變成魔王嗎?」「我會幫助你,我幫你壓制體內的魔王,但是,作為你對我的報償。我要你回去。」「回去?」「是的,回到你逃離的宿命中去,去做那個聖騎士。」「一個黑暗的,腐朽的,連面目也不能露出的聖騎士?」「你還幼稚著以為你可以逃開。不,你要去決定別人的命運。當你握住了他們的命運時,你才握住了你自己的。你總是逃離,你太懦弱了。魔族即將衝出地面,你要抓緊時間,凝結起大地上的力量。」「你認為我該使用那力量?」「不,我會給你新的力量,使你可以戰勝一切。這能幫你克制體內的魔王意志。」「是什麼?一支天使組成的神軍?」「不……你的身體無法指揮任何光明的戰士,只有一種軍隊你可以使用,就是和你一樣的它們。」「不!我不會使用邪惡的軍隊。」「邪惡?」老占卜師湊近他,「只有一種方法能證明你的正直,那就是……消滅魔族。如果魔族被消滅,魔王的意志就自然會崩潰。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你不論使用什麼手段,都是正義的,得到主的允許的,你永遠是——英雄的聖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