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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二 第3章 死靈夜 文 / 今何在

    康德在雨中裹緊黑袍緩慢地走著,在他後面跟著那個獨眼的拼接怪,也許是受到他身上黑暗氣息的吸引,拼接怪像被繩子牽住一樣與他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這種被跟蹤的感覺實在不是太好,就像死亡的跟隨一樣讓人厭惡,康德盡量走得快些,但仍甩不脫那個沒有靈魂的跟隨者。

    忽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哦,你們居然全跑出來了?我可愛的木偶們?是這雷聲嚇壞了你們?還是有人侵擾了你們的好夢?」康德抬起頭,看見山坡上一個瘦小的影子正站著。他發現那人並沒有開口喊叫,那聲音是直接從自己的頭腦裡響起來的。於是他的某個記憶頓時被喚醒了,顯然當年村裡的老者講過有關於這種人的故事:孤獨地住在遠離人群的廢城堡裡,與他的各種石偶、木偶為伴,甚至是死人的身體,他製造黑色的意志注入偶人的體內,從此它們只聽他的召喚。

    這就是索尼法師——惡靈的召喚者。鄉間流傳的若星漢傳說故事中最臭名昭著的那一種,經常以魔族跟班或是背後搗鬼者的形象出現。有關他們的諺語是:「黑暗的夜裡莫獨自行,當心背後惡毒的詛咒。」康德想加快步伐跑開,可這時他無比清晰地聽到了法師心中暗誦的咒語,這本該是只有偶人們才能聽見的。康德覺得手腳都在麻木僵硬,難道這朽壞的身體要背棄他而去聽從法師的召喚?法師開始大踏步向城堡走去,康德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轉身跟去,康德急得在自己的身體裡跳腳,恨不得靈魂能跳出來獨自狂奔。誰都知道,落在死靈法師手中的靈魂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這時雲迪和羅恩追了過來。看著走來的在大暴雨夜中如閒庭散步的法師,雲迪停下並攔住了羅恩。而法師好像沒有看見他們一樣,直接從他們身旁走了過去,後面跟著一瘸一拐的拼接怪,羅恩不由後退了幾步,而雲迪向康德迎了上去。康德心中清醒身體卻不受控制,看著雲迪在他身邊束手無策的樣子,連任何一種表情也做不出。

    雲迪鼓起勇氣,對前面的法師大聲喊著:「對不起,我並不想打擾您的行程,可是,你是否也在無意間用咒語鎖住了並不屬於你的活人?」法師回過頭來。他的面孔乾瘦,像羊的頭骨,正是索尼法師的標準形象。

    「如果那是個還活著的人,我敢保證他不會聽到我的咒語也不會受控制。」他開口說話時,聲音便顯得中氣不足,幾乎要看口型才能知道他說什麼。

    「這情況也許有點兒複雜……」雲迪焦急地喊,雨水順著她的長髮成行流下,「他的身體的確已死去,但請你相信我,那裡面還有靈魂存在。」「凡是死亡的身體,都是屬於我們的,凡是被光明所遺棄的遊魂,也是屬於我們的。不要和索尼法師搶奪死去的東西,我看得出,你也是魔法師,難道不懂得法師間的規矩?」「按規矩的確如此……」雲迪在心中想著,「但這時候大家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她來到康德的身邊,蒙住他的雙眼,對他說:「靜下心聽我的聲音,一定要專心聽!」她的手如雪一樣涼,她的聲音如泉水一樣動聽,但康德的身體卻產生了極大的抗拒反應,他覺得自己的朽軀好像就要裂開兩半一樣,不由痛苦得大叫起來。

    法師驚訝地回過頭:「我的偶人居然開口了?你正讓他覺得痛苦,他已不屬於光明,不要試圖把他從我手中搶走。」然後他憤怒地一哼,那一直跟隨著他的拼接怪人就狂暴地向雲迪撲來。這個傢伙並不能使雲迪感到威脅,她伸出手指使出了一道五級的電光術,準確地擊中了目標,但拼接怪除了變得看起來顯得更焦一點兒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它抖動一下又繼續衝了過來。雲迪有些惱火,她的電光術可以用來對付「難道」、「如果」這樣的高等級魔族戰士,卻對不知痛苦的黑暗亡靈卻沒有什麼效果,她想也許這老索尼法師還在他的手下的身上加了魔法防護。三道電光過後,那拼接怪看起像燒成黑炭的猴子,但仍在靠近。

    「這時候我們需要的是戰士,是矮人,只需要一劍就能解決問題,可是你們毫無用處,什麼都要靠我,為什麼?天下哪有這樣的隊伍?」雲迪憤慨地喊著,一半是氣憤,一半是出於恐懼。她開始退後,連續快速地使用魔法使她呼吸急促。

    她的喊聲使羅恩很是羞愧,作為大陸最後一位聖騎士的惟一傳人,他竟然不懂得任何攻擊作戰的技巧,也完全不具備戰士的力量和體魄。而就算是明康恩一心只想把他培養成一個吟遊者,他也沒有學到其他吟遊者所會的說服術、惑心術、安撫術、激勵術等等心理法術。他在明康恩身邊的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該死的、極難懂的、拗口的古精靈語,他不知道這有什麼用處?現在根本沒有人再說這種語言,用它在街頭唱歌也賺不著一個錢。他現在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衝了上去。

    樹棍打在焦糊的拼接怪身上「卡嚓」一聲,斷了。羅恩感到有黑糊糊的東西濺到他臉上,極為噁心。而拼接怪迅速地作出了反應,他掄起右邊的不知什麼動物的爪子,一下子戳在了羅恩的胸口上。雲迪驚呼一聲,羅恩摔倒在地,也許是雲迪的電擊已使它變脆的緣故,那爪子在打中他的時候斷了。斷爪現在正插在羅恩的胸口上,而且隨著索尼法師嘴巴輕動,竟然又動了起來,像一隻凶殘昆蟲的腳爪般向羅恩胸口鑽去。羅恩因恐懼和劇痛慘叫起來,他死死抓住那爪,但胸前已被刨得血肉飛濺。雲迪迅速使盡全力將一道閃電向法師擊去,但法師一揮手中的法杖,閃電的力量就被引入了杖中。

    雲迪明白自己已完全不是這法師的對手,她所能做的只有撲過去拉住羅恩的雙手幫助他,而他們兩人的力量還抵不過那一隻斷爪。忽然雲迪發出驚叫,那拼接怪一把將她拎起,死死地抱住,這時她的魔法沒有一個能派上用場,她只能看著羅恩在地上翻滾,發出非人般的慘叫。

    「我求你,我求求你……放過他……」雲迪哭起來,雨水淋濕了她的臉,這時候她完全變成了一個恐慌無助的女子,被一個焦腐的拼接怪物緊緊抱住的恐懼幾乎讓她暈了過去。

    「放過誰?他?他?還是你自己?你只能選擇一個。」索尼法師的山羊臉得意地皺起來,他很愛玩這種遊戲。

    雲迪感到那拼接怪的髒臉緊緊貼在她的後腦上,她的身體抖不停顫抖,嘴唇發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她希望自己現在就暈過去,但可惜銀華光華軍的訓練又讓她剛好堅強到完全清醒地領略到噁心、屈辱與恐懼。

    「為什麼要我來做這樣的事……和我一起來的同伴都死了……剩下我一個人在這個大陸上……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再能依靠,為什麼再沒有一個人?」她心裡響著這樣的聲音,忽然失去理智用盡力氣掙扎哭喊起來:「康德救我啊!康德,救我!……」這再不是平日那個堅強冷靜無比的她,康德在他囚籠一般的身體裡聽見她的呼喊,那麻木萎縮的心又感到刺痛,這時她希望在她身邊救助她的人仍然是他。可自己的卻連身體都無法操縱。索尼法師的臉皺得更厲害了,笑容把他的皮擠成一堆:「康德?讓我猜猜他是誰?你的心上人嗎?是他還是他?」他指向羅恩和康德,然後手指停留在康德身上,「我想是他吧,我能感覺到這個冰冷身體內心的不安呢。他果然還有靈魂!可惜……他的身體現在卻由我掌管。」法師惡毒地驅動起康德的身體,康德在心中大罵,卻抗拒不得分毫,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步步移到雲迪的面前。

    「你所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嗎?」法師的聲音抑制不住惡毒的歡悅,他覺得自己已經把遊戲推到了高潮,「有著這樣一個臭烘烘身體的男人?你想看看他的那朽壞的臉嗎?你想讓他抱抱你嗎?」康德內心已達到瘋狂的邊緣,他用一切詞彙咒罵索尼法師、他的全家和他的所有同派別,他發誓他將來要是能活著,一定要殺光所有的索尼教法師。但狂怒也不能給予他力量,他的手摘下了他的黑袍上的帽子,他感覺他的臉正湊近雲迪,他看見她緊閉兩眼不肯看他,嘴唇顫抖。他自慚形穢,對自己的無比厭惡,他希望自己現在立刻被雷擊中,化成一股灰,等雲迪睜開眼,就再也不會看到他。

    他的臉貼上了雲迪的臉,他能感覺到她冰涼的鼻尖,光滑的臉龐,也能感到她的顫抖。

    再見了,雲迪,我知道你討厭我,而你不會再看到我了。為了你的安寧,我將出賣我自己的靈魂。康德安了心,放心地與自己腐朽的身體融為一體。他感覺自己正沉向深淵,這種墜落的快感有如飛翔,他覺得他又重新擁有自己了,或者說,黑暗終於擁有了他。

    索尼法師突然感到一種恐懼正在撲面襲來。那種強大的、彷彿來自前方未來不可預知的力量,那種黑夜裡突然暴漲的黑暗氣息。雖然黑暗正是索尼法師力量的源泉,但這股黑暗卻是如此血腥,鋪天蓋地凌空而來。

    「刷——」他忽然變輕飛了起來,他在空中打了個旋,回頭看見自己的身體,正在地上,頸上空洞裡噴出血光。

    「哦……漂亮!」頭顱喜悅地歎一聲,重重地摔進泥地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拼接怪的力量忽然消失了,它很快塌碎成一堆黑泥,原來雲迪的電擊並非沒起作用,而是索尼法師的魔力一直支撐著它。羅恩也停止了慘叫,從胸前的血洞中拔出那節斷爪,癱倒在地。

    等雨水重新澆醒雲迪,她睜開眼睛,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正站在前方不遠的地方,腳下倒著索尼法師的屍體。黑暗的殺氣圍繞在黑影四周,他低著頭,手仍筆直地伸出,保持著揮砍之後的動作,血水正一滴滴地在刀上流動。雲迪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一場戰鬥只怕又要開始了,相比這次,剛才不過是熱身罷了。

    「如果」揮刀的右臂還瀟灑地舉在那裡,他伸出左手慢慢地把右手拉回來:「啊……剛才用力過猛有點兒扭到……」「你為什麼要殺他?」雲迪問,「他雖是人族,可你們都是黑暗系。」「我高興!」雲迪閉了嘴,對這樣的魔族,還有什麼好說的。

    「如果」也在想自己為什麼一高興就竄過來把那個索尼法師給殺了,按理說自己是大祭司一手養大的,對亡靈法師應該讓上幾分才對。或許是那個法師笑得太難聽的緣故,他討厭這樣猥瑣的傢伙,戰鬥應該以互相致意開始,以崇高的戰死而結束,這樣戲弄對手簡直讓他無法容忍。他半夜跑出來,完全是為了找那個該死的「難道」,黑暗的氣息把他引向這裡。當他到達時,那氣息突然暴漲,那一刻他幾乎以為那是魔王。但他殺死索尼法師後,那氣息卻又無可尋了。

    雲迪臉有些紅,被敵人看到了自己的脆弱面實在是件難為情的事情,她準備魔力一恢復,就使出最強的閃電攻擊。她並不知道「如果」已無意和他們作對,只想著必須速戰速決,因為羅恩還躺在血泊中,而康德……「康德!」雲迪吃驚地環顧四周。

    康德不見了。

    索尼法師的嘴吃力地q動,像一條像干死的魚。這個被「如果」砍掉的頭顱並沒有死,憑著最後的魔力,他還在試圖召喚他的奴隸們來幫助。

    一個黑影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法師的頭抬起眼皮,可一隻腳踩在了它身上,把它向泥裡踩去。

    「不!……饒過我……我會給你報答……」法師的頭大喊著,泥水灌進它的嘴裡。

    那人彎下腰把它從泥裡拔了出來:「從現起,你是我的奴隸。」法師的頭看清了,那是那個曾被他控制的人。頭顱開始念動咒語。

    康德把它拋向空中,一腳踢飛出去:「別妄想控制我!」法師的頭撞在樹上又摔到泥水中,痛得呲牙咧嘴:「你的動作變得很靈活了……」「你現在那微弱的體力已不可能再控制我。」康德來到他面前,抬起腳再次將它踢飛了出去,「別忘了你剛才怎麼羞辱我和我的夥伴!」「是的……可那不是我,我只是那個人的頭而已……我就要死了……救命……你需要我的力量……不是嗎?」康德撿起被踢得青一塊紫一塊的頭顱放在自己的手臂上,那頭顱立刻貪婪地吸附在他腐朽的身體上,開始吸收他的生命力。

    「你的身體已經乾涸了,我吸不到聖華力,帶我回城堡!」頭顱喊。

    「我在用我的靈魂滋養你!你今後要學習吸收黑暗力活下去,成為一個真正的亡靈族法師。」康德說,「我相信我體內有足夠的力量,那是魔王留在我身體裡的,它使我痛苦不堪,但對你來說美妙無比。」「的確,」頭顱轉為吸收黑暗力,它的眼睛漸漸又開始在黑暗中放光,「這正是我多年來一直找尋的力量,沒想到在死亡後才明白它的滋味。原來我的生命一直在阻礙我的魔法境界,我的力量會在我死後才真正得到進展!」「你答應作我的奴僕了?」康德問。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互相依存……」「真的?」康德把頭顱從他手臂上拔下來。

    「哦,不……好吧,主人!快把我放回去,我還不能獨自產生黑暗力,我會死掉……」「你已經死了。」「不,我是說,我會失去我的意志。我發誓,我願服從於你,別讓我完蛋……」於是康德帶著頭顱,向那個被閃電照亮的城堡走去。

    「我給你起個什麼名字呢?阿巴?」「我不是寵物狗!」此時城堡裡石人們已經鎮壓了怪屍們的暴動,把它們趕回了石室中。三樓的寢室裡,點起小小的燭光,魔法修習生正在和水晶聊天。

    「我還沒有見過這麼小的翼精靈,你整天飛來飛去一定很好玩吧。」燭光照著修習生充滿興奮的臉。

    「如果你也整天飛來飛去腳不能沾地,一陣風就能把你吹跑,一粒飛沙也能打得你生痛,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我終年待在這個城堡裡學習魔法和煉藥術太無聊了,這裡只有石人和拼接怪屍,沒有一個活物,你做我的朋友吧。」「我才不要待在這地方!不過那些石人似乎很聽你的話?」「石人比拚接怪們可愛多了,他們單純又老實,絕不會發狂。拼接怪就很難控制,只有我師父能控制他們,我還沒有學會控制這些亡靈族。」「你一個女孩,為什麼要學習這麼噁心的魔法系?」水晶不老實地飛來飛去,卻又不敢離開修習生太遠。

    「噁心嗎?從小面對它們,我也不覺得了,可我有時到外面去採藥,人們看見我不是躲著我就是用石頭打我,還說要抓住我燒死,嚇得我從那以後再不敢出去了。」「可憐的姑娘……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於斯蒂娜。」「呃……於斯蒂娜,你還記得你如何來到這裡的嗎?」「我……我好像一出生就在這裡了……」可憐的孩子,她的記憶已經被索尼法師消去了,也許是為了好管教吧?水晶想。

    這時樓道上傳來跑步聲,一扇門被打開了,又重重關上。

    「是誰?」水晶緊張地望向門口。

    「也許是我的那個病人,」於斯蒂娜說,「他的神志有點兒不清,好像受了什麼刺激,明明是人類,卻一直說自己是個魔族,穿著一身奇怪的盔甲到處亂跑。」康德帶著頭顱走進了城堡,一進門,頭顱就大叫起來。

    「是誰把這弄得那麼亂?於斯蒂娜,快給我出來!」康德狠狠拍了它一下。

    「哦,對不起,主人,這座城堡現在是屬於您,這裡面的一切都等待您的召喚。」頭顱低眉順眼地說。

    這座城堡陰暗的氣息使康德感到很舒心,他開始徹底地享受被黑暗包容的感覺。忽然有了要永遠躲藏在這裡的想法。

    於斯蒂娜慌張地從三樓奔了下來。

    頭顱又喊起來:「這裡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哦,對不起我又多嘴了。」「頭兒,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於斯蒂娜驚奇地問。

    「我剛才遇上了人類法師和魔人的聯合攻擊,一不小心就栽了。現在這座城堡,還有這裡的一切,包括你,全屬於這位康德先生。」於斯蒂娜一點兒沒有惋惜的樣子,她望著臉隱在黑袍中的康德,眼裡湧出和善的光。

    康德的心像被雨水泡得發冷後,終於找到了火堆,很久再沒有人這樣友善地正視過他,那才是看著同類的目光。而在阿茲、水晶、羅恩眼中,他只是異類,雲迪也總是盡量不去看他,是怕眼中的厭惡刺傷了他吧。而康德這麼想著的時候。城堡的大門又被撞響了。

    「是那個可怕的魔人?快把我藏起來!」頭顱恨不得長出四條腿跑掉。

    而康德想到的是雲迪,她也許正在焦急地找他。

    康德跑向城堡的樓上,轉身對於斯蒂娜:「不要讓他們找到我。」「我會帶你去一個隱密的地方的,跟著我好了。」頭顱說,好像它真的能帶路似的。

    城堡的門被打開了,風雨猛吹進來,「如果」帶著一股冷風站到了於斯蒂娜的面前,他身後跟著攙著羅恩的雲迪。

    於斯蒂娜微笑著,並不害怕眼前這個魔族,她看到了「如果」身上的六翼神龍戰甲,「咦?你也穿這樣的盔甲?」「你看到了另一個穿這盔甲的人?他在哪兒?」「如果」一把抓住了於斯蒂娜的手腕。

    於斯蒂娜痛得咧著嘴,指了指樓上。

    「如果」一下子就躥了上去,大喊著:「嘿,『難道』,死東西,快出來!我要砍了你,混蛋!」「他們有仇嗎?」於斯蒂娜好奇地回頭望著。

    而雲迪也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於斯蒂娜也轉過頭看,看到了雲迪,她的臉色變了。

    「哎呀,他的傷很重!」於斯蒂娜奔了過來幫雲迪扶住羅恩,「快扶他到樓上去。」城堡二樓「『難道』,混蛋,我在叫你,快出來!」「如果」一間房一間房地翻著,當他踢開又一扇門,忽然一愣,一堆拼接怪物張牙舞牙地衝了出來。「如果」憤怒地舉起刀左右亂砍。

    於斯蒂娜和雲迪扶著羅恩從他身邊走過,躲著四處亂飛的斷肢。

    「一會兒請把這打掃乾淨行嗎?」於斯蒂娜沒忘了提醒刀光翻飛中的「如果」。

    城堡牆壁後的秘室裡「你考慮好了沒有?」康德問放在托盤上的頭顱。

    「你確定要更換一個新的身體?你可能會永遠失去你的舊身體的。」頭顱說,「這托盤太涼了,能不能墊塊布?」「我已毫無留戀,從前我還幻想著得到精靈的藥水,回到過去那個年輕健康的自己,但現在這一切對我都沒有意義了。」「可是總得讓我先換上身體,然後才能給你更換身體……」「我所要的是整個地更換,我只需要一個結實好用的新身體,而這些,你只需要一個靈魂搬運術就能做到。」「那你也要等我儲備好魔力,我現在太虛弱了,強行使用這種高等法術的話會出問題的。」「你需要多久?」「一天。」「如果」切完了二樓的所有怪物,又衝上了三樓。

    「『難道』你這混小子在哪裡?剛才那麼亂你也不出來幫我一下?你又躲起來偷看騎士小說了是嗎?」一扇門裡轉來了一聲響。

    「如果」衝過去一腳踢開門。

    他看見的是一扇在狂風中搖晃著的窗戶。

    他撲過去望著外面漆黑的雨夜。

    「他為什麼要躲我,這個混小子?他不想再理我了嗎?」那一刻「如果」突然他有種預感——他可能再也找不著「難道」了。他覺得心中有點兒古怪,像是心裡有什麼東西也逃走了,是「難道」向他提過的叫感覺的東西嗎?「蠢豬『難道』!」他對著黑夜狂喊著。

    「您覺得這個怎麼樣?全鋼甲,有可伸縮長臂,機械發條動力,配墨晶魚眼,可看六個方向,還防水……」秘室裡,頭顱問。

    康德搖頭。

    頭顱念動咒語,暗櫃一轉,又換成了一個瘦長的東西。

    「這是敏捷型,雪豹的腰,上肢是黑山猴的,下肢是跳狼的,可每天奔跑三千里,也可輕鬆跳過高牆,斷峽……」康德搖頭。

    「我想,您還是最愛你自己本來的這一副,這我能理解,看見自己變成另一種樣子,一開始總是會不習慣的。」康德沉默著。

    「你已經把我所有的心愛作品全看過了,您到底想要什麼的呢?」頭顱不滿地說。

    康德還是沉默,忽然他說:「那個女孩……」「什麼,你喜歡那一個……原來,原來,你是想變成……」康德抓起燭台扔了過去,頭顱嚇得幾乎在盤子上跳起來,燭台摔到了桌上,滾動著。

    「我是說,那個女孩,我能感覺到她體內的黑暗力量……」「哦,頭兒,那是你體內的超凡黑暗力的作用,使你能感應到魔族血統者的存在。」「告訴我,她是怎麼到你這來的?」頭顱努了努嘴,不情願地開了口。

    「那是近一年前,我看到她從空中飛來,事實上,是一雙翅膀抓著她。我用魔法使她落了下來,她已經快餓死了,我發現她有奇怪的血統,光明的聖華力與黑暗力竟能在她身體裡轉換自如,簡直就像是傳說中夜行者一族,也就是在大戰後留在地面並用『月神鏡上的露水』改換血統成人類的魔族。我太喜歡她的血統,想把她收為我的弟子,但又怕她不好管束,就抹去了她的記憶。果然,她對亡靈系魔法的領悟力是極高的,而且更驚奇的是,她同時也不會產生對光明力地抗拒。要知道,能兼修光電水火系對一些天才而言也許並不是太難,但能同時兼修黑暗光明兩種法術的人簡直就是奇跡,因為在禮天教法裡光明與黑暗與絕不相容的,而這個人是可以證明神的錯誤的人……她將來……她將來也許會成為動搖人類信仰的法師……」頭顱越說越激動,忽然停了下來。

    黑暗中頭顱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這很可怕……不是嗎?有時我想想都怕……」康德也沉默著,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以前,我也是個絕對相信天主奇跡的人……直到神拋棄我入黑暗。」「如果」的心情此刻不太好,本來這個新任務就無比艱難麻煩,偏偏「難道」又不見了,搭檔找不著,明天該如何是好?他心煩意亂地真想砍人。二樓的拼接怪全被他砍完了,他想去一樓砍石人,可石人們理也不理他。

    雲迪、水晶、於斯蒂娜和羅恩坐在三樓「難道」曾待過的那一間房裡,於斯蒂娜為羅恩的身體施了藥劑後,他看起來好多了。

    「我真沒用,是嗎。」羅恩苦笑著。

    「別這樣說。」雲迪想笑笑,卻笑不出來。

    「你還在擔心康德?我的傷沒事了,我們可以一起出去找他。」羅恩說著,心裡酸楚。

    「我在外面都找過了,我想他就在這座城堡裡。」雲迪說。

    羅恩靜下心來體察了一會兒,「這城堡裡的黑暗氣息越來越重了。」「我真擔心康德他……」雲迪顯出難過的神情。

    「你擔心他會沉淪入黑暗?」雲迪低下頭,神情黯然。

    「我不明白,你們所說的感覺到黑暗是什麼?我為什麼什麼感覺都沒有呢?」於斯蒂娜納悶地說,「咦,我和你說件事吧,今天我在外面救了一個渾身被冰凍的人,他的眼睛是紅色的……」門猛地被撞開了,「如果」沖了起來,一把拎起於斯蒂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叫『難道』的傢伙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跑掉?」「你放開她!」雲迪站了起來。

    「如果」一伸手便把她推了出去,她重重地撞在牆上,痛苦地倒在地上。

    羅恩想一躍而起,胸口卻劇痛起來。

    「如果」轉過頭:「你又想怎樣?」然後一腳踢翻了床。

    水晶左右尋找哪裡有水可以讓她施展法術,只看見牆邊木架上的一排藥瓶,她一揮手那些五顏六色的藥瓶全飛了起來,在空中倒轉瓶口,支支水箭射向「如果」。

    「小心我的藥水!」於斯蒂娜話未喊完,已被「如果」一把拎了起來擋在身前,就在水箭即將射進她身體那一剎,水晶一揮手,水箭變成了弧線,繞過於斯蒂娜射向「如果」。

    「如果」丟開於斯蒂娜跳後一大步,極快地揮開戰刀,水箭碰上刀,彩珠飛濺,但水晶再加緊施法,彩珠又變成彈片疾射向「如果」。

    「如果」一轉身,那水珠全打在了他的戰甲和頭盔上,騰起縷縷白煙。

    這時雲迪緩過氣來,一個光球飛向「如果」,「如果」再舉刀揮擋,光球在刀面上炸開。

    「住手,不要打了!」於斯蒂娜大喊,可這沒有作用。

    於斯蒂娜一生氣,念了一個咒語。

    「如果」忽然覺得自己身子被拎了起來,然後是一股大力將他向外一甩,他撞破牆壁飛了出去,摔倒在院子裡。

    他一個魚躍站起來,卻愣愣地盯住於斯蒂娜。

    於斯蒂娜也怔怔地站在那裡,像是也被自己所做的嚇呆了。

    「如果」愣了半天,忽然說:「我錯了……對黑暗伯爵的女兒無禮,真是太不應該。剛才,是黑暗的守護神在懲罰我吧?」黑夜裡滾動起雷鳴,像是一個巨人極低沉地說著什麼,漸漸消失了。

    「如果」頭上不由冒出了冷汗。

    「你聽見了什麼?」秘室裡,康德問頭顱。

    頭顱也怔在那裡。

    「黑暗的守護神,糟了,居然有人用了這樣的召喚法術,」它頓了頓,像被什麼壓住了聲音地說,「大禍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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