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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之海 第十六章 文 / R·A·薩爾瓦多

    如往常一樣,當海靈號滑進深水城眾多的長碼頭中一個停泊時,沃夫加是第一個下船的。這一天,儘管野蠻人因可望再次見到黛麗和柯兒森而相當興奮,他的腳步中卻沒有什麼彈性。杜德蒙上次在十幾天前跟他真誠地討論,使得許多事情對沃夫加來說變得清晰起來,迫使他去照一照鏡子。他不喜歡其中的映像。

    他知道杜德蒙船長是他的朋友,一個真誠的朋友,曾經救過他的性命,儘管有證據證明他曾與莫裡克一起試圖謀殺這個人。杜德蒙曾在沒有其他人願意相信沃夫加的時候相信了他。他曾在囚犯嘉年華中沒有一句疑問地搭救了沃夫加,懇求人們承認沃夫加沒有參予任何殺戮計劃。杜德蒙曾歡迎沃夫加登上海靈號,並且多次改變他用來捕獵海盜的縱帆船的路線,力圖找到捉摸不定的希拉-克裡。杜德蒙於他們返回基地港口的行程中,刻意在沃夫加眼前展現了一個鏡中的影像,即使這個影像令他怒氣翻滾,沃夫加也無法懷疑其中所包含的真實。

    杜德蒙盡可能圓滑地告訴他事實,告訴他,他曾經是誰。

    沃夫加現在無法忽略這個事實。他知道他跟海靈號一起航行的日子到頭了,至少在這一季。如果海靈號要往南去,正如她慣例的冬季航線——實際上,這是唯一可行的冬季航線——那麼遇上克裡的機會很小。如果這艘船不打算去找克裡,那麼還有什麼必要讓沃夫加在船上呢,特別是,如果這個野蠻人戰士和他衝動的戰術是一個會給船員們造成損害的因素?這是癥結所在,沃夫加知道。這是鏡中的事實。驕傲的貝奧尼加之子以前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戰士之外的任何身份。生命中曾有許多次,沃夫加做過令他無法感到自豪的事——沒有一件比他打凱蒂布莉兒耳光的時候更加痛苦。但即使那個時候,沃夫加有一件事可以把握。他是個戰士,來自冰風谷的最偉大的戰士之一,來自麋鹿部落以及任何其他部落的最具傳奇性的戰士之一。他是那個戰士,曾經利用武力和信念將各部落聯合起來,他是那個野蠻人,曾經將他的戰錘高高拋起,擊碎凍著巨大冰柱的山洞頂端,使得天然的長矛落下,刺進巨大的白龍「冰亡」背上。他是那個戰士,曾勇敢面對卡林港的烈日和刺客們,為了救他的半身人朋友,殺入一個聲名狼藉的流氓幫會。最重要的,他是崔斯特-杜堊登的夥伴,「廳堂戰友」之一,一個團隊的一分子,這個團隊無論走到哪裡都激起傳奇的話題。

    但現在不是了。現在他無法正大光明地宣稱自己擁有強力戰士這個稱號,自從他在海靈號上試圖用那種會造成災難的方式與海盜戰鬥之後,他就無法這麼宣稱了。現在他的朋友杜德蒙——一個真誠而富於同情心的朋友——已經將他看在眼裡,並且向他展示了真相,一個削弱著他的真相。沃夫加能不能再次找到曾經引導著他穿越情感危機的勇氣之心呢?他會不會再次成為那個驕傲的戰士呢?那個戰士曾經聯合了十鎮的各部落,曾經幫助重新奪回秘銀廳,曾經為了營救他的半身人朋友而穿越托利爾,追擊一個聲名狼藉的刺客。

    或許厄圖已經永遠從他那兒偷走了這些?那個惡魔真的粉碎了貝奧尼加之子內心深處的靈魂嗎?那個惡魔永遠改變了他的身份嗎?當他步行穿過深水城,轉向杜德蒙家所在的小山丘,沃夫加無法真正否認這種可能性,他曾經是那樣一個人,曾經是一個那樣的戰士,而現在對他來說這個人已經永遠消失了。然而他不確定這意味著什麼。

    他是誰?他一直在心中思考著,直到即將到達杜德蒙船長的公寓正門口,尖銳而陌生的嗓音命令他停下並接受檢查。

    沃夫加往前看去,他水晶般湛藍的眼睛四處掃視,注意到房子周邊站了許多士兵,注意到大門靠近鎖的地方碎裂的木頭,那裡顏色比較淺。

    沃夫加感到腹部一陣攪動,他的戰士本能清楚地告訴他,有些事情非常不對勁,他的心告訴他,危險曾降臨到黛麗和柯兒森頭上。一半出於憤怒,一半出於恐懼,沃夫加怒吼一聲,疾速直奔房子,根本不在意三個迅速衝上來的士兵,他們用巨大的長戟攔住去路。

    「讓他過去!」在沃夫加撞上前來阻擋的士兵前最後一秒,傳來一聲叫喊。「那是沃夫加回來了!海靈號到達了!」士兵們分開了,最後面那個聰明地衝回去推開門,否則沃夫加一定會把它撞個粉碎。野蠻人衝了過去。

    然而他猛然剎住停在大廳裡,因為他看到黛麗從主樓梯上下來,手臂中緊緊抱著柯兒森。

    她凝視著他,直到走到樓梯底端才努力作出一個微弱的笑容。她在那裡垮了下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然後她衝向前,落進沃夫加等待的雙臂和溫柔的擁抱。

    這一對站在那裡,時間似乎停止了,他們牢牢抓住對方,需要彼此的支持。事實上沃夫加可以這樣靜止幾個小時,但他隨後聽見身後杜德蒙吃驚的聲音,緊接著是來自羅比拉德的一連串咒罵。

    沃夫加輕輕地把黛麗往後推開,當那兩人進來時,他轉過身。三人站在那裡,茫然四顧,黛麗終於簡短地說出,「希拉-克裡」,給這個詭異的場面帶來一點理性,此時他們三人的視線充滿懷疑。

    *********杜德蒙後來單獨找到沃夫加,野蠻人凝視著窗外,遠處波浪在下方拍打著。這就是那扇窗,崔斯特和凱蒂布莉兒通過它進來救黛麗和柯兒森。

    「被你甩在冰風谷的優秀的朋友們,」船長指出,他走到沃夫加邊上立定,凝視窗外,而沒有看著這個高大的人。沃夫加沒有回答,杜德蒙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注意到他的表情很痛苦。

    「你相信你原本應該在這裡保護黛麗和孩子?」船長坦率地說。他仰起頭,沃夫加低頭看著他,沒有愁悶,但看上去也不是很高興。

    「你顯然相信是這樣的,」野蠻人諷刺地說。

    「你為什麼這麼說?」船長問。「因為我暗示你也許不該跟隨海靈號的下一次航行離開深水城?那又何必呢?你加入我們是為了追捕希拉-克裡,而我們不會在南方找到她,我們肯定會去南方的。」「即使是現在?」沃夫加問,看上去有點吃驚。「在克裡對你自己的家發動這樣的襲擊之後?在你的兩個朋友被她的刺客謀殺,冰冷地趟在地板上之後?」「冬季的風開始刮起時,我們無法航向北方,」杜德蒙回答。「因而,我們的路線是向南,那裡我們將找到很多海盜,他們在謀殺與破壞方面跟希拉-克裡不相上下。但是不要認為我會忘記這次對我家的襲擊,」船長危險地扭曲了一下臉,補充道。「當溫暖的春風吹起,海靈號將會回來,直駛入移冰之海,如果有必要的話,找到克裡,讓她付出應付的代價。」杜德蒙停下來凝視沃夫加,保持著視線直到野蠻人回敬以自己的注視。「當然,除非我們的黑暗精靈朋友幫我們達到了目的,」船長指出。

    再一次,沃夫加退縮了,回頭望向外面的海。

    「襲擊是將近一個月以前了,」杜德蒙繼續說。「現在崔斯特可能在路斯坎以北很遠處,已經開始了追捕。」沃夫加點點頭,但是對這番宣告甚至沒有眨一眨眼,船長可以看出這個高大的人真的很受傷害。

    「我懷疑卓爾精靈和凱蒂布莉兒是否會歡迎他們的老朋友作伴,參予這場戰鬥,」他壯著膽子說。

    「你願意如此詛咒崔斯特,希望他會那樣?」沃夫加極其嚴肅地問。他一邊說這些促狹的詞語,一邊冰冷地瞪視杜德蒙,這種眼光顯示出挖苦,氣憤以及一丁點兒順從的組合。

    杜德蒙與他對視了僅僅一小會兒,估量了一下他。然後他只是聳聳肩說,「隨你便。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冰風谷的沃夫加,自憐並不適合你。」就這樣,船長轉過身,走出了房間,留下沃夫加一人十分不安地思索著。

    **********「船長說我們想住多久就能住多久,」沃夫加當晚向黛麗解釋。「從冬季直到春季。我會找一份工作——我對鐵匠鋪來說並不是門外漢——也許我們明年就賺到自己的家了。」「在深水城?」女子問道,她看上去相當擔憂。

    「也許吧。或者路斯坎,或者任何其他地方,你認為對柯兒森最好的地方,可以讓她長得強壯。」「冰風谷?」女子毫不猶豫地問,而沃夫加的雙肩沉了下去。

    「那是一片難對付的土地,充滿艱辛,」沃夫加回答,試圖保持客觀。

    「充滿強健的人,」黛麗補充。「充滿英雄。」沃夫加的表情顯示,他厭倦了玩這種遊戲。「充滿暴徒和盜賊,」他不妥協地說。「充滿從正直的土地上逃亡出來的盜賊,不是一個適合女孩子成長為女人的好地方。」「我知道有一個女孩,在那裡成長得相當強壯而正直,」黛麗不依不饒地進逼。

    沃夫加向四周掃視了一眼,似乎很生氣很緊張,黛麗知道,此時她已將他困住。考慮到他漸增的陰鬱表情,她不得不懷疑,這是否是一件好事,幾乎就要建議,他們留在深水城直到可預見的將來,好讓他脫出牢籠。

    但是隨後,沃夫加坦率地承認了事實。「我不會回冰風谷。我過去屬於那裡,但不是現在,我也不想再見到那個地方。讓我的族人們在我不存在的情況下找到自己的路吧。」「讓你的朋友們在你不存在的情況下找他們的路,即使他們是在尋找幫助你的路?」沃夫加盯著她看了好久,面對她責難的話語,咬著牙。他轉過身脫下襯衫,好像問題已經解決了,但是黛麗-柯蒂沒那麼容易被說服。

    「你提到正直的工作,」她在他背後說,儘管他沒有回過來,他確實停住不再走開了。「正直的工作,就像跟杜德蒙船長一起追捕海盜?無疑,他會給你豐厚的報酬,同時取回你的戰錘。」沃夫加慢慢轉過來,帶著威脅。「艾吉斯之牙不是我的,」他宣佈,黛麗不得不咬住下嘴唇,才不至於對他大聲喊叫。「它屬於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一個曾經是戰士的人,而現在他不再是了。」「你一定不是這個意思!」黛麗大叫,衝上前一把抱住他。

    但是沃夫加把她推開到手臂的長度,對她的否認答以不妥協的凝視。

    「你甚至不想找到崔斯特和凱蒂布莉兒,對他們致以感謝,因為他們救了你的小女兒?」她問道,顯然受到了傷害。「還是對你來說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沃夫加的表情軟化了,他把黛麗拉近身,緊緊擁抱著她。「那對我來說就是一切,」他對著她的耳朵低語。「一切。如果我有朝一日遇上崔斯特和凱蒂布莉兒,我會致以感謝。但是我不會去找他們——沒有必要。他們知道我的感受。」黛麗讓自己享受著擁抱,並讓談話就此終止。然而她知道沃夫加在騙他自己。崔斯特和凱蒂布莉兒無法知道他的真實感受。

    連沃夫加自己都不知道,他們怎麼可能知道?黛麗不知道她該充當怎樣的角色,是把這個戰士推溯回他的根源,還是允許他接受新的身份,那個他顯然正在試驗的身份。在他回歸自我的過程中會不會令他崩潰?或者如果他作為一名鐵匠,投入相對平凡的生活,會不會永遠被可怕而英勇的過去所折磨?黛麗-柯蒂沒有答案。

    **********過後的幾天中,惡劣的情緒跟隨著沃夫加。他把黛麗和柯兒森當作安慰,以她們作為防護,對抗內心激起的情緒騷動,但他很明白地看到,即使是黛麗也隨著他變得沮喪起來。不止一次,她建議也許他該說服杜德蒙,當海靈號離港往南的時候帶上他一起,而海靈號的離港馬上即將來臨。

    沃夫加理解那些建議是因何而起:是因為可憐的黛麗非常沮喪,她不得不聽他持續的抱怨,她不得不坐在他邊上,看著他被無法自控的情感撕裂。

    這幾天,他經常走出房子,甚至設法於鐵匠鋪找到了一些活,那是在深水城經營的眾多鐵匠鋪之一。

    海靈號出航那天,他在那兒工作。

    之後的第二天,當一個非常出乎意料的訪客走進來看望他時,他在那兒工作。

    「讓你巨大的肌肉投入工作,我明白了,」法師羅比拉德說道。

    沃夫加懷疑地看著這個人,他的表情由驚奇轉為猜忌。當他站起來仔細觀察來訪者時,緊握住剛剛正在使用的巨大錘子,如果他開始施展任何法術,他就準備把工具扔向此人的臉。因為沃夫加知道海靈號早就出了船塢,而且他也知道,羅比拉德在海盜社會的暴徒中廣為人知,其他法師可以利用魔法模仿他。有了前一次對杜德蒙家的攻擊,野蠻人不想冒任何險。

    「是我,沃夫加,」羅比拉德呵呵笑著說,顯然從野蠻人的臉上辨別出了每一分疑惑。「我將在幾天後重新加入船長和船員們——真的,一個初級法術,把我傳送到船上我設置的點,那是為了這類情況而專門設置。」「據我所知,你以前從沒這麼幹過,」沃夫加指出,他保持著強烈的懷疑,一如既往地緊緊抓住錘子。

    「我以前從沒被迫扮演過一個困惑的野蠻人的保姆,」羅比拉德反駁道。

    「那麼現在,」傳來一個生硬的嗓音。一個頭髮,鬍子,以及渾身上下都是灰色的人走進來,他的皮膚沾滿煤屑,顏色跟他的頭髮一樣深。「你要買或者修理什麼?」「我要跟沃夫加談談,沒什麼其他的,」羅比拉德簡略地說。

    鐵匠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後拿一塊骯髒的布抹了一下嘴。「我付他錢不是為了交談,」他說。「我付他錢是為了幹活!」「我們會知道的,」法師回答。他轉回沃夫加那邊,但是鐵匠一陣風般衝過來,一根指頭指向法師,重申他的觀點。

    羅比拉德帶著厭煩的表情轉向沃夫加,野蠻人知道,如果他不讓他易怒的老闆鎮靜下來,那他也許很快就會失業。他和善地拍了拍鐵匠的肩膀,其力量甚至壓倒了這個畢生打鐵的工匠,沃夫加領著那人走開了。

    當沃夫加回到羅比拉德那兒,他的臉上帶著怒氣。「你想怎麼樣,法師?」他生硬地問道。「你來這兒嘲笑我?來告訴我離開海靈號,待在陸地上對我有多少好處?」「呣,」羅比拉德撓了撓下巴說。「我猜其中有些是實情。」沃夫加水晶般湛藍的眼睛威脅性地瞇了起來。

    「但是,不,我的大個子,傻瓜……不管你是什麼,」羅比拉德指出,如果他對沃夫加危險的姿勢有一點點緊張的話,也沒有表現出來一分一毫。「我來到這裡,我猜是因為我擁有一顆慈愛的心。」「它被掩飾得很好。」「故意如此,」法師毫不猶豫地回答。「那麼告訴我,你打算整個冬天都待在杜德蒙的房子裡,並在這裡……幹活?」他說完嘲弄地哼了一聲。

    「如果我離開船長的房子你會高興吧?」沃夫加以問作答。「你對那房子有什麼計劃?因為如果你有,那我很樂意離開,立刻。」「鎮靜,憤怒的巨人,」羅比拉德以完全謙遜的語調說。「我對房子沒有計劃,因為正如我已經告訴你的,我很快就將重新加入海靈號,我也沒說有家人留在岸上。你該更集中點注意力。」「那你僅僅是要趕我出去,」沃夫加推斷。「趕出房子,趕出杜德蒙的生活。」「那完全是兩碼事,」羅比拉德淡淡地回答。「我說過要趕你出去嗎?或者,我問過你是否打算留下嗎?」沃夫加厭倦了這種文字遊戲,同時也厭倦了羅比拉德,他輕輕吼了一聲,回去繼續干他的活,用沉重的鐵錘不停砰砰地敲打金屬。「船長告訴我能夠留下,」他說。「因此我打算留下,直到掙足錢買自己的居所。我本該現在就離開的——我不打算欠任何人的債——可惜我有黛麗和柯兒森要照顧。」「不思進取,」羅比拉德輕聲嘀咕,但是足夠響——而且沃夫加知道,那是故意的——沃夫加能夠聽見。

    「很好的計劃,」法師更響亮地說。「你會執行這個計劃,而你以前的朋友們則投入行動,嘗試奪回那柄魔法戰錘,他們也許會被殺死,你太過愚蠢,不配握持這柄戰錘。太好了,年輕的沃夫加!」沃夫加停下工作,倏地站立起來,錘子從手上掉落,下顎驚訝地張開。

    「這是事實,不是嗎?」法師堅定而平靜地問。

    沃夫加想要回答,但是沒有有效的話語可以用作護甲,對抗這殘酷而直接的進攻。他盡可以斟酌作答,他盡可以說一些話,讓自己好過些,然而一個簡單的事實是,羅比拉德的觀察是正確的。

    「我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被挫敗的野蠻人彎腰撿錘子時說。

    「但你可以努力糾正你犯的錯,」羅比拉德指出。「你是誰,冰風谷的沃夫加?更重要的是,你希望成為誰?」羅比拉德尖刻的語調和強硬的姿勢中沒有什麼友好,他的手臂挑釁地交叉在胸前,他的表情完全是一種高傲。但是,法師對沃夫加的困境顯示出全心全意的關心,這個簡單的事實仍然令野蠻人感到吃驚。他曾經以為羅比拉德對他唯一關心的就是讓他離開海靈號,這麼認為不是沒有理由的。

    沃夫加瞪著羅比拉德的憤怒眼神逐漸平靜,轉為一種自貶的咯咯笑聲。「我就是你眼前看見的人,」他說,並張開雙臂展示自己,他皮革制的鐵匠圍裙明顯地展露出來。「不多也不少。」「一個活在謊言中的人很快就會被謊言耗盡,」羅比拉德指出。

    沃夫加的笑容突然變成了怒容。

    「鐵匠沃夫加?」羅比拉德懷疑地問,並哼了一聲。「你不是工人,如果你認為這個最新的職業能讓你躲避現實,那麼你就在愚弄你自己。你天生就是個戰士,被當作戰士養大,當作戰士訓練,並且一直從這個職業中得到愉悅。曾有多少次,沃夫加口中唱著坦帕斯之歌衝入戰鬥?」「坦帕斯,」沃夫加輕蔑地說。「坦帕斯遺棄了我。」「坦帕斯與你同在,戰士傳統的信仰支撐著你通過試煉,」羅比拉德強有力地反駁。「你所有的試煉。」「你無法知道我忍受了些什麼。」「我不在乎你忍受了些什麼,」羅比拉德回答。他的聲明,以及他聲音中的強大力量著實讓沃夫加向後退卻。「我只關心我現在眼前看見的,一個活在謊言中的人,他給周圍的人和自己帶來痛苦,因為他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真實身份。」「一個戰士?」沃夫加懷疑地問。「然而正是羅比拉德讓我遠離這一職業。正是羅比拉德叫杜德蒙把我趕下海靈號。」「你不屬於海靈號,這一點我肯定,」法師平靜地回答。「至少現在不是。對一個衝在前頭追尋心魔的人來說,海靈號不是合適的地方。我們成功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知道對抗海盜時自己的崗位。但是我也知道,你不屬於這裡,作為一個鐵匠,在深水城的店舖裡工作。留意我此時此地的話吧,冰風谷的沃夫加。你的朋友們正步入重大的危險,不管你承認與否,他們是為了你好而這麼做的。如果你現在不加入他們,或者至少去跟他們談談,改變他們的計劃,將會有嚴重的後果。如果崔斯特-杜堊登和凱蒂布莉兒為了尋找艾吉斯之牙而步入危險,不管結果如何,你將在餘生中自責。與其說是因為你愚蠢地丟失戰錘,不如說是因為懦弱地拒絕加入他們。」法師嘎然而止,只是站著凝視野蠻人,野蠻人體味著這番話中的事實,表情茫然。

    「他們已經走了將近一個月,」沃夫加說,他的聲音沒什麼信心。「他們可能在任何地方。」「他們一定經過路斯坎,」羅比拉德回答。「今天我就能讓你到那兒,從那裡,我有聯絡人可以引導我們的追蹤。」「你將加入搜尋?」「搜尋你以前的朋友們,是的,」羅比拉德回答。「搜尋艾吉斯之牙?我們到時候看,但這似乎不是我的事情。」沃夫加看上去一陣微風就能把他吹倒。他前後搖擺,重心從一隻腳移到另一隻,茫然地瞪視前方。

    「不要拒絕這個機會,」羅比拉德警告說。「這是你的一次機會,以回答如此折磨著你的那些問題,也是你的一次機會,以終止將會永遠壓在你肩上的內疚。我提供給你這個機會,但是生命的道路太曲折了,總有意料之外的轉折,你不能冒險期望這種機會會再次擺在你面前。」「為什麼?」沃夫加平靜地問。

    「我已經很清楚地解釋了我對於你現狀的推斷,也解釋了我相信你應該馬上採取行動糾正錯誤的路線,」羅比拉德回答,但是法師還沒說完這個想法,沃夫加就在搖頭了。

    「不,」野蠻人聲明。「為什麼是你?」羅比拉德沒有立刻回答,沃夫加繼續說,「你提出幫助我,然而你對我沒有顯示一點友誼,我也不企圖把你當作朋友。但是你來了,提供建議與協助。為什麼?是出於你以前跟崔斯特和凱蒂布莉兒的友情?還是出於你想擺脫我的願望,讓我遠離你寶貴的海靈號?」羅比拉德狡狤地看看他。「對,」他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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