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文 / 祁鈺
總算注意到衛紫衣的心不在焉,秦寶寶眨眨精靈的大眼,又道:
「大哥自己小心,別給人當賊捉了。」
衛紫衣哈哈一笑,疾步出門。
唐虎壓低聲音道:
「你們搞啥鬼,俺不懂!」
秦寶寶斜睨著他,道:
「大哥似乎在懷疑什麼,又不太確定,我也不懂。」
說著手指頭兒敲著桌面哼兩句兒歌,沉寂好一會,又道:
「你們急著趕路麼?」
唐虎瞧著唐卓:
「二哥,你說吧!」
唐卓同看他一眼,道:」你拿主意。」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唐虎怪笑,道:」反正又沒事,咱就玩幾天……」
「哇啊──我的娘啊,救命!救命──」
由外面進來一個和尚,身高魁梧,頭大項短,被散著發,打著一道金箍,面如噴血,粗眉大眼,兩隻眼朔朔的放凶光,穿了青僧衣,肋下佩著戒刀,手上伶小雞似的伶著一個受驚的夥計打扮的漢子,那夥計懷裡拖著一隻紙盒。
琳兒迎上前道:
「大師父回來了,今天廚房特定為你燉了一鍋羊肉。」
那和尚張著大口笑,道:
「好,好,你這女娃兒真乖,格老子,這小鬼在店門口探頭探腦,你爺爺我看不順眼,就伶進來讓他瞧個夠。」
夥計打扮的漢子牙齒打顫的道:
「不……不是,小的是奉掌櫃的命令,來找一個………一個穿白衣的小姑娘,把………
這盒東西交………交給她。」店裡穿白衣的小姑娘就只有秦寶寶了,道:
「大和尚,你捉著人家,他怎麼把東西送過來?快放手吧,這樣不是英雄行徑。」
那和尚瞪眼道:
「怎知他說的就是你,說不得方才有一個白衣姑娘剛走,卻由你來誑替。」
那夥計怯道:
「是這位姑娘沒錯,穿紫衣的爺說送給額上有硃砂痣的就對了,很好認的,大師父,求你快放小的下來。」
那和尚火道:
「俺說不是就不是,這東西是什麼?」
搶過紙盒,把夥計往地上丟,大手一拍紙盒,盒子又怎禁得起他一掌,登時散落一地小糕點和蜜棗蜜餞。
秦寶寶見著,便明白是衛紫衣跟蹤黃河六鬼時,路過糕餅店,叫人包著送來,讓她邊吃邊聊天,不會太無聊,這時和尚一搞,把衛紫衣的一番心意作賤,寶寶臉色一變,唐卓、唐虎也自氣憤,唐虎最愛打抱不平,虎吼道:
「臭和尚,你是那一寺的,跑到這兒來囂張。」
那和尚哈哈笑道:
「老子是少林寺的,你兔崽子怕了麼?」
秦寶寶眼見琳兒將一地零食掃去,再也忍不住怒道:
「少林寺沒有你這號人物!」
那和尚笑瞇瞇道:
「天下和尚你全認得?嘖嘖!」
秦寶寶不說自己是少林養大,卻道:
「少林門規森嚴,不會放縱門人惹事生非,欺凌弱小,專做見不得人的丟臉事,你這髒和尚,大廟不要,小廟不收,就自往面上貼金,打著少林寺的旗號,說穿了不過是可悲的自卑心作祟,當真下作又該打!」
「打」字還在舌尖打轉兒,金匕首帶起一溜刺眼的金光,靈巧的直向那和尚揮去!
和尚估不到看起來嬌怯怯的小姑娘,罵起人可一點也不含糊,而且說打就打,當下呵呵一笑,伸出蒲扇般的兩掌,空手入白刃,夾住寶寶揮來的金匕首!
秦寶寶沒想到自己一招擊出,就被和尚夾住,動彈不得,拔也拔不出來,只有棄兵刃而退,但她向來很倔強,不許自己心愛的東西被人搶走,靈機一動,伸手入懷,喝道:
「看毒鏢!」
左手一揮,那和尚還道真是毒鏢,怯鬆手後退,運功以待,卻是什麼也沒有,只有寶寶咯咯的得意笑聲,搖著金匕首道:
「實者虛之啊,大和尚,兵法你沒讀過麼?」
那和尚圓睜怒目,拔出戒刀,挾著雷霆般呼嘯之聲,威猛而有力的殺來,唐卓,唐虎連忙迎上,口中喝道:
「俺來墊墊你的斤兩!」
「寶寶退開!」
就在三人比武,冷芒繞體沾到的瞬間,秦寶寶只好斜掠退開,心中腦怒:
「每人要施展身手,都有人半路攔去,難怪我武功不高明;咦!唐卓剛才好像叫我寶寶?
真怪!」
眼見三人還有得拼,自己又插不上手,秦寶寶目光遊覽,發現食客均已奪門而出,只有店主兼掌櫃的不見人影,大概是躲起來發抖吧,那琳兒卻躲在簾後偷窺,寶寶雙眼望去,她連忙迴避開來。
搖搖頭,看屋外大榕樹下的八匹馬,心想黃河六鬼好生無禮,讓他們吃點苦頭,免得太囂張了。
主意既定,心中開始轉壞點子,眨眨眼,進裡間跟琳兒要了六根寸來長的粗鐵釘,在每個馬鞍中心插入一根鐵釘,經輕放回,不至於傷到馬,再覆蓋上原有的青布,再細心的人也看不出被動了手腳,秦寶寶拍拍一匹棕馬的馬頭道:
「馬兄啊!貴主人若愛惜你們,不騎馬走,那就皆大歡喜,要是那幾個鬼欺負你們,坐上馬鞍,那鐵釘便會受力釘入你們皮肉裡,不過,沒關係,我早算準了你們吃痛會亂跳,大可以把貴主人摔個半死以報仇,祝你們成功!」
彷彿遇見黃河六鬼被摔落馬的醜樣,秦寶寶高興的蹦跳回店裡,一打眼便見唐卓,唐虎左支右絀,氣喘不已。
「這髒和尚比黃河六鬼更可惡!」
轉到大和尚身後,掏出一根」麻癢針」,極緩慢射出去,不帶一絲細響,就要刺中大和尚時,秦寶寶喝道:
「看毒鏢!」
「又來撒謊!」
那和尚理也不理,沉厚的掌力分擊唐卓、唐虎,陡地,全身一痲,接著奇癢難當,東抓西抓,愈抓愈癢,唐卓、唐虎不解的看著他的怪樣。
秦寶寶以大人教訓小孩的口氣道:
「髒和尚,方才是實者虛之,你就該防範『虛者實之』的出現,那知你太有自信而害自己,真是蠢啊!」
和尚功力頗深,尚能忍受而沒有滾地亂爬,紅著眼道:
「是妳暗算老子?」
秦寶寶得意道:
「沒錯!你武功高還不是中了我的計!」
那和尚不顧一切的撲向寶寶,其勢猛如虎撲獵物,寶寶沒想到這和尚功力這麼深,中了」
麻癢金針」還能反抗,出其不意被捉住肩頭,只覺左肩又熱又痛,咬牙道:
「你想怎樣?解藥不要麼?」
那和尚全憑積聚一口真氣制住秦寶寶,為的就是要迫她拿出解藥,陰森森道:
「快交出解藥,否則老夫廢了你!」
說著又加重手力;秦寶寶只覺得左肩快被壓碎了,痛得眼淚溢出眼眶,只差不肯掉下來,性子一起,怒道:
「你先放了我,否則免談!」
那和尚癢得渾身難受,強壓抑著,右掌抵住寶寶左肩,左手以戒刀架在寶寶脖子上,使得唐卓不敢輕舉妄動,唐虎氣得破口大罵,欲以毒砂射殺和尚,那和尚卻以寶寶當擋箭牌,只氣得唐虎頭頂冒煙。
唐卓分析狀況,較冷靜的道:
「把解藥給他吧!」
「不給!」秦寶寶咬牙道:
「給了他,他一手吃藥,一手依舊以刀抵著我脖子,說來說去我吃虧,說什麼也不,讓他癢死!」
那和尚陰惻惻的道:
「你不動手,老子自會搜身。」
「你敢!」秦寶寶怒道:
「髒和尚,你能忍到現在也差不多了,乖乖放了我,說不定我會給你解藥,不然的話,我身上的藥不下數十種,只有我分得清那個是毒藥那個是解藥。」
她身上並沒有毒藥。有的只是迷藥、麻癢針之類的,能整人而害不死人的玩意,而且」
數十種」也言過其實了。
那和尚顯然有些相信,咬牙道:
「好,老子自有法子!」
說著丟下戒刀,自懷裡摸出一顆紅丹丸,泛著腥臭之氣,拿到寶寶嘴邊,道:
「吃下它,老子便放你,然後交換解藥。」
秦寶寶一聞便知對是什麼好東西,別過頭道:
「那麼臭,我不吃!」
「由不得妳!」
和尚扳開寶寶的嘴,腥紅藥丸便順喉而下,然後放開秦寶寶,坐倒於地,左手握住戒刀,右手強忍著不要去抓癢,心知一口真氣快洩了,喝道:
「快交換解藥!」
秦寶寶由人扶著坐離和尚遠點,感到整條左臂提也提不起來,心中又氣又恨,身上又痛,強忍著道:
「你和尚的毒藥叫什麼名字?」
那和尚惡毒道:
「百蜜丸!用一百種毒草毒蛇煉成的。」
秦寶寶哼道:
「臭得死人的藥,用個『蜜』字,相配麼?」
大和尚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怒道:
「別囉唆,解藥呢?」
秦寶寶反問道:
「你的解藥呢?」
哼了哼,又道:
「你根本沒有誠意,髒和尚,你一定很難受,我可不指望你的解藥,所以呢,你只有癢上三個時辰,不然就一刀斬下自己的頭,嘿,只恐你連自殺的力量都沒有了。」
那和尚怒睜雙目,一撲而起,驀地,又摔倒於地,在地上滾著,亦忍不住哼叫起來。
唐卓方正的臉上一片關心,道:
「你吃了他的藥,沒有解藥怎行?跟他互換解藥,對你也沒什麼損失。」
「說什麼也不給!」
秦寶寶道:
「說不定他在騙人,根本沒有解藥,而且,即使有,也不急於一時,等他被折磨夠了就會像只落水狗,要拿解藥,如探囊取物。」
唐卓素來正直,道:
「這不好,有點卑鄙。」
秦寶寶怒道:
「我的左臂快廢了,他受點折磨又算什麼?」
唐卓磋著手道:
「可是,你吃的毒藥………」
秦寶寶瞪眼道:
「一顆臭藥丸算什麼毒藥?那蠢和尚以為用腥紅漿包裝治肚痛的藥丸,能騙得了人,可騙不過本大夫。」
唐虎哈哈疾道:
「這禿驢可夠受了,誰叫他碰上你!」
秦寶寶已痛得受不了,取樂服了,又以金針治傷,即使如此,還是痛得昏迷過去。
唐虎搖她不醒,眼望唐卓:
「二哥,怎麼辦?」
唐卓看著她冒汗的臉蛋,不由得癡了,道:
「別動她,我們在一旁護著。」
唐虎點點頭,坐在寶寶身側,讚道:
「她真好看,比蓮美姐還好看十分,難怪大家都喜歡她,只是,也真刁蠻。」
唐卓義正嚴詞道:
「何止刁蠻、任性、胡鬧、不講理,衛當家又把她寵上天,是以不知輕重,對付高手也用那種小孩子玩意,縱然得手,也應防範被反咬一口。」
唐虎沒好氣道:」老哥,你真八股,大哥說得沒錯,你總是迂腐不堪,老希望別人都是你想像中的模式,超乎尋常,你便老大不高興。」
唐卓默然,好一會才道:
「我也不是不高興………」這時,在地上滾動的和尚,瘖啞的喊道:
「琳兒,快想法子替我拿解藥,唉喲,難受死了……琳兒,快點……」
琳兒一直躲在通向裡間的簾子後面偷窺,這時壯著膽子走出來,慢踱到唐卓跟前,道:
「大師父其實不是壞人,只是脾氣比較不好,所以請你們給他解藥,求求你們,你們看他好可憐哦!」
唐卓、唐虎早見到他那狗熊樣子,卻也無能為力,唐卓冷道:
「在下並無解藥,對不起,另請高明。」
琳兒急得快哭出來,道:
「那怎麼辦?大師父會死的。」
唐虎不憤那和尚重傷寶寶,怒道:
「這禿驢下手毒辣,定是奸惡之輩,死得好!」
唐卓教訓道:
「別胡說,小虎,寶寶說和尚只會受點折磨罷了。」
唐虎冷眼看和尚的苦狀,實在不是只受點折磨,而是大大的難受,也不由得生出惻隱之心,但也愛莫能助。
琳兒求道:
「兩位公子,真的沒有法子麼?」
唐卓、唐虎皆搖搖頭。
琳兒跑向那和尚道:
「大師父,這怎麼辦?」
和尚喘息,聲音粗啞的道:
「小妖女有解樂,找她才有用。」
「可是她睡覺了,搖不醒。」
「割她一刀,就會吃痛醒來。」
「用刀割,她會痛哩,不大好。」
「她是妖怪,不會痛的,快去,琳兒,你不去割她,就把大師父的頭割下來,老子……
奶奶的,老子受不了了,快去,琳兒……」
琳兒提起地上的戒刀,道:
「那兩位公子不答應怎麼辦?他們武功很高。」
「用……用大師父教你的……懂不懂?」
「哦!」
琳兒手持戒刀,一步步逼進唐卓那方,顫抖著道:
「你……你們走開,我要……要割……」
「割」了半天,就是割不出來,那和尚又叫道:
「琳兒!割她一刀,輕輕劃一下就成了,不會怎樣的。」
琳兒轉頭問道:
「會不會死?」
「不會,不會,唉喲,琳兒,快點動手──」
琳兒更逼近唐卓等人,這次不再害怕,道:
「二位公子請讓開,大師父說不會死的,割一下沒關係。」
唐虎豁然起身叫道:
「割一下沒關係,你幹嘛不割自己,割得重一點,叫得愈大聲愈好,也許她就會被你吵醒來了。」
琳兒猛搖頭道:
「不要,我怕痛。」
唐虎火道:
「別人也會痛,你弄痛她,她更不可能給解藥了。」
琳兒遲疑著,回頭道:
「大師父,怎麼辦?」
這時,秦寶寶悠悠醒來,拔下臂上金針,知道自己須快點回去調養,道:
「我想回去了。」
唐卓忙道:
「我們送你回去,住那兒?」
秦寶寶見琳兒手持戒刀瞪著自己,問道:
「扮家家酒呀?我現在沒心情,等我傷好了再玩。」
唐虎忙把才纔的事說一遍,秦寶寶嘻笑道:
「沒想到你也想殺人;好吧!我給你解藥救地上的髒和尚,只是你須著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跟我一塊回來吃飯的那位爺回來時,你告訴他我先回去了。」
「好。」
不用拿刀殺人,琳兒頓時輕鬆起來,口舌也活絡多了。
秦寶寶給了解藥,人又昏倦起來,唐卓、唐虎扶著,不知不覺似乎有人將她抱高起來,睜眼見是唐卓欲將放在她拍過它的頭的那匹棕色馬,驚道:
「不要這匹馬,它……」
唐虎邊解韁繩邊道:
「別介意,送你回去再送它回來,二哥跟琳兒說過了,你就少婆媽。」
在唐虎想來,有緊急事而順手牽馬,只消留些銀子給失主,就不算是偷;而秦寶寶原也不在意這些,問題是這馬她剛才動過手腳,這一坐上去………
老人家常說,少年人不可做壞事,抬頭三尺有神明,會有報應的,只分來早與來遲。
只是,秦寶寶萬萬沒想過會有報應,而且來得這麼快!
掙扎不想上那馬,苦於全身不對勁,唐卓又是一本正經的人,只想早些送她回去療傷,唐虎則是個沒心機的人,沒有人注意到她一臉焦急,就這樣被放上馬鞍。
陡地──
重量壓在馬鞍,鞍上被寶寶釘上的粗鐵釘,頓時釘入棕馬的皮肉,馬兒嘶聲長啡,四肢亂跳,飛奔了出去!
秦寶寶嚇得右手死攀著馬首,大叫:
「唉呀──姓唐的,你給我記住──」
那馬一下子就竄得很遠,東竄西竄,啡鳴不已,顯是痛得很,心想十分惡劣,只有藉著奔跑來減輕疼痛。
秦寶寶嚇得什麼都沒辦法想,閉上眼睛不敢睜開,怕一睜眼便見到騎下這馬瘋狂的跑去撞牆,就算不撞牆,那奔跑的速度就夠她害怕的了,只有在心中祈禱。
「大哥──你快來啊──你快來啊──」
心中不斷呼喊,倒也還明白這次衛紫衣再怎樣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及時起來教她,說不定二人再見時,她已粉身碎骨了,心中更加的害怕。
也不知過了多久,驚嚇中的秦寶寶只感覺到彷彿過了好幾年,腦子亂哄哄,沒有想過唐卓、唐虎如何的著急,更不敢去想自己的命運,右手一點也不敢鬆弛,左手的傷因過度的震盪而已經失去知覺,全身骨胳似乎快被震垮了,五臟六腑幾欲奪腔而出,全身伏在馬上,不敢絲毫動彈。
如果在平時遇上,也不會這麼慘,糟糕的是每次騎馬,大多有衛紫衣相伴,甚少有獨自控馬的經驗,而左手傷重在先,這馬又因她的惡作劇幾欲發狂,根本無法控制,只有緊貼馬身,以免被摔下。
這叫惡有惡報!
良久,大概害怕得過頭了,突然有膽子睜開眼睛,看見是個極陌生的地方,那馬也因跑得太久,漸漸緩慢速度,秦寶寶因此心中大定,拉住韁繩,馬兒倒也乖乖停下腳步,寶寶大喜,拍拍它的頭道:
「我不要你走,我知道你很痛,我會幫你療傷的。」
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因害怕而變得怪怪的,緩緩下馬,把馬縛在大石上,任它嚼著地上的青草,自己跌坐在石頭上,但覺全身酸痛,只想睡一覺,只是此地陌生,不敢太大意,先替自己療傷,盤地運功,半個時辰後,感覺舒服多了,手也不那麼痛,心情大好的替馬治傷。
那馬鞍上的鐵釘,原是她用來害黃河六鬼的,沒想到先害了自已,幸好當時尚有良心,只插下一根鐵釘,否則,黃河六鬼沒有真變成鬼,她秦寶寶就先成了孤魂野鬼了。
「惡有惡報」這種事,她是想也不會去想,又是暗罵自己運氣太差,決定下次惡作劇時要先想清前因後果。
為棕馬拔下鐵釘,敷上療傷藥寶寶身上的藥都是最好的,藥敷在傷口,立即有清涼之感,馬兒更加安靜了。
秦寶寶見它前後判若二馬,搖頭道:
「方纔你差點將我嚇死,又差點把我摔死,真不是好朋友,只是不醫好你,咱們就沒辦法回去了是不是?」
也不知這是什麼鬼地方,無聊的向馬兒道:
「我口渴了,想必你也一樣,咱們去找水喝吧!」
拉著馬韁向前走,見此地奇林怪石頗多,知道是在一座山的附近,抬頭向出望,綿延不絕,想登上山頂很是不易,除非有一條像辟於崇山的上山石道。
走了好一會,找不到水喝,見樹上有野生的蕃石榴,摘了便吃,十分香甜,吃完一個,又摘了一個,回首看馬兒眼巴巴望著她,嘟聲道:
「找不到水,你吃不吃水果?」
馬兒叫一聲,四蹄不安份的蠢動,秦寶寶無法,摘下四五個蕃石榴欲放在馬上的行囊,這行囊當初黃河六鬼走時並沒有拿走,秦寶寶老實不客氣把東西全搬出來看看,卻是女子用物,推想是花二妹或陸虹妙所有,幾套換洗衣物和一套青布衣褲,都很新,顯然主人素愛穿新衣,還有幾綻銀子,一柄小劍,至於梳子、簪子、胭脂……應該有的全有了。
秦寶寶見之大喜,好似尋到寶藏一樣的看了又看,心中忖道:
「不知離開多遠,瘋馬亂跑,這路程可難以確定,正需要這些銀子,反正黃河九鬼也不是好人,取之不傷。」
她爹本是怪異之人,秦寶寶也就沒有那些迂腐思想,悟心大師對她的教導日子極短,她向來又任性,對黃河九鬼沒好印象,覺得害他們破產也是理所當然。
正要把東西再放回去,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此地荒僻,若有惡人,只怕我抵擋不過,大哥說不能力敵便當智取,為免有人將我俘擄威脅大哥,就該變變。」
當下找個隱密處換過青布衣褲,挖個洞將身上衣裙埋掉,除了保命佛珠,把手飾全收了起來,摸出一張人皮面具戴在臉上,赫然便是那小飯館裡的琳兒。
原來寶寶養病期間有一次衛紫衣買來湯包乾絲給她吃一吃便想起琳兒那張生著黑麻子的臉孔,無聊之餘,向衛紫衣要來一張人皮面具,照著琳兒的模樣做了起來,雖不十分像,也有七八分相似,再說琳兒的面孔,也甚少有人會注意盯著她瞧,只稍有一臉黑麻子就夠像了。
打點妥當,秦寶寶衝著棕馬一笑,道:
「馬兒,不要覺得奇怪,咱們這便去尋水去。」
吃著蕃石榴,正遲疑要走那個方向,忽見有一縷白煙吹起,再看仔細點,在東方山腳下,當下雀躍不已,叫道:
「有煙表示有人造飯,要造飯就須水了,走吧,馬兒。」
當下一人一馬向吹煙吹起處而去,走了大半個時辰,不見屋宇,心中奇怪,把馬栓在樹下,提起行囊,藉著天色漸黑,走近煙起處,伏在草叢中,看見六名女子圍著一堆火,席地而坐,火上正烤著三隻肥雞。
另聽一名女子道:
「聽說黃河九鬼也有意………」
下面的話卻被另一女子打斷,責備道:
「這話能大聲說得麼?熊予,看雞好了沒有。」
「請叫我熊姑娘。」
「大家如今全站在一條線上了,何必這麼客套。」
「禮數不可廢,待這事了結,你我六人各分東西,還是客氣些好。」
一時寂然。
秦寶寶在一旁偷聽,暗中好笑:
「這叫熊予的可有狗熊脾氣,驕傲得,我倒想見識見識,而她們的秘密似也有趣得很,不如大夥兒一塊兒玩吧!」
找不到回家的路,正須別人指引,再加上有的玩,那簡直是十全十美;眼珠子骨碌一轉,已然計上心頭。
回到栓馬的地方,把它牽離遠些,放它自去,只因那六名女子曾提起黃河九鬼,怕有人認出馬的來歷。
當下提著行囊,慢慢走近那六人,故意放重腳步,然後,鳴嗚咽咽哭了起來。
「什麼人?」
一名標悍的姑娘縱身到她面前,喝道: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到這裡來?」
秦寶寶聽聲音知是叫熊予的凶女人,哭得更大聲了,彷彿熊予欺負了她;想及自己今天真倒霉,哭得更是逼真。
哭聲引起另五名姑娘注意,有人叫道:
「熊姑娘,是何人在哭?把他帶回來吧!」
熊予不悅的撇撇嘴,向寶寶喝道:
「醜丫頭,跟我來吧!」
秦寶寶怔了一怔,才知道」醜丫頭」是在叫自己,自小到大,第一次聽人如此稱呼她,不感不悅,反覺得新鮮有趣的很,跟著她走,哭聲卻不止。
熊予將秦寶寶帶回火邊,然後喝道:
「現在你老老實實的,我們問一句,你就答一句。」
秦寶寶藉著火光,看清了這六女子容貌,年紀都在二十七八,有一二個眼尾生著皺紋,大概三十出頭,面上均含帶悍然之氣,以熊予最明顯,顯見都在江湖上打滾多年,跟男人在刀劍下搶飯吃,久而久之,就消失原有的柔和。
「大哥不喜歡女子走江湖,蠻有道理的,他說過除非出身武林世家,或有名門正派當靠山,不然便須練就一身傲人的武功,否則日子是很難熬的,我看這六人都不屬於上面那三種人,日子肯定不太好過。」
六名女子,有的做閨女打扮,有的做婦人打扮;閨女打扮的沒有閨女的羞澀,婦人打扮的沒有婦人的慈和,十二隻眼睛均盯在戴著人皮面具的秦寶寶臉上。
秦寶寶跟著衛紫衣多年,見識過不少江湖兒女,心中不把她們當危險看,卻表現出一副又快哭出來的樣子道:
「你們叫我來,又這麼凶,我不愛來了。」
起身欲走,熊予按住她左肩,秦寶寶痛叫一聲,軟座下去,放聲大哭:
「殺人哪!殺人哪──救命啊──」
熊予叱喝道:
「住口!妳羞也不羞?」
她愈罵,秦寶寶哭得愈大聲,到後來,其餘五名女子倒以怨怪的眼神看著熊予,熊予愈怒,秦寶寶見她氣得快要出手打人,收淚不哭了,道:
「你們不可以凶,再請我吃雞,才告訴你們我的事。」
熊予氣憤道:
「誰要請你吃雞,餓死也不關我們的事。」
秦寶寶瞄向她們的佩劍,道:
「我爹說江湖兒女最重義氣,最愛扶弱救人,只有旁門左道,奸邪污穢之輩才口出不遜,你們到底屬於那一種?」
另一名女子道:
「令尊也是江湖同道?不知尊姓大名。」
秦寶寶以驕傲的口吻道:
「說起家父,可是大大的有名,北打盤山猛虎,南踢怒江蛟龍,人稱『威震南北金刀客』,姓應名賈人。」
六女自是沒聽過,心想天下能人輩出,自己人面又不廣,也許別人知道,不願給同伴覺得自已沒見識,紛紛說道」久仰大名」、」啊,早已聽說,只是未曾識荊「、」原來是將門虎女,久仰!久仰!」等等。
秦寶寶嘴上應付著,心中笑得肚腸打結:
「胡亂吹的,你們居然全部都信,真是死愛面子,倒也省了一番工夫;哈哈!『應真人』即『應假人』也!自是只能聞其名,無法見其人了,哈哈………」
在互道久仰中,秦寶寶已知她們六人,做閨女打扮的是焦海蘋、翟聖鈴、柴千紅、熊予,另二人則是孫甘梅及周遠竺,在江湖上均小有名氣,只是衛紫衣未提起,寶寶自然不知,口頭上胡亂捧她們一番。
江湖兒女雖然脾氣較急躁,卻有一樣好處,就是豪爽不扭捏,六女不再太排斥寶寶,還請她吃烤雞。
吃了雞腿,秦寶寶將蕃石榴拿出來分,孫甘梅老成道:
「這果子是龍門山摘來的?」
秦寶寶聳聳肩道:
「我從家裡偷溜出來,騎上的馬不知踩著什麼,發瘋似的到處亂竄,到那兒被摔下來,傷了手臂,肚子又餓,便摘來吃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種的。」
熊予不屑道:
「有人種的便吃不得?顧忌什麼?」
秦寶寶心想這熊予的武功大概很不錯,所以其餘五人才能容忍她的脾氣,沒有與她拆伙,當下道:
「誰又怕了?只是不願惹事生非罷了。」
「妳不怕?醜丫頭。」熊予道:
「哭哭啼啼的也想出來走江湖,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秦寶寶扁扁嘴,道:
「第一次出門當然害怕,跟著你們就不怕了。」
六女卻全表示吃完了快滾蛋,周遠竺道:
「我等六人有要事在身,不喜有人相伴,姑娘你請上路吧!」
秦寶寶故作生氣道:
「這裡又沒有客棧,要我到那裡過夜,你們如果是好人,就等天亮了才帶我到有人煙的地方,大家才分手。」
熊予怒道:
「你別死賴著不走,我們有要事要商量。」
秦寶寶恬然道:
「明天再商量也不遲,反正我不敢一個人走。」
說著眼睛四下觀望,露出害怕之情,怕是突然有一隻母老虎跑出來。
焦海蘋和翟聖鈴互視一眼,舉劍向她刺來!
秦寶寶早算準了有人會試探她,在地上一滾,狼狽不已,口中笑道:
「原來你們真的會武,我爹常說江湖人大都是花拳繡腿,見不得人的………」
言語間,差點被刺了一劍,變了臉色,道:
「你們真打呀,我不打,我不打………」
焦海蘋、翟聖鈴,一個攻她上盤,一個攻她下盤,秦寶寶有意裝傻,避得十分狼狽,叫道:
「要不要臉啊?兩個打一個──」
死抱著行囊,秦寶寶躲到柴千紅身後,焦海蘋長劍刺到,柴千紅只好將它格開,喝道:
「走開!」
她是叫秦寶寶走開,寶寶卻向焦、翟二人道:
「喂,她叫你們走開,不可以欺負我。」
翟聖鈴怒道:
「我先宰了妳!」
秦寶寶吃驚大叫。
「柴姑娘,翟姑娘說要宰了你,為什麼呢?」
二劍攻來,柴千紅將之格開,喝道:
「夠了,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翟聖鈴興焦海蘋齊齊收劍,焦海蘋道:
「小姑娘,你武功不怎麼樣,卻很機靈。」
秦寶寶得意道:
「不能力敵便當智取,這麼淺顯的道理,我早就懂了。」
翟聖鈴冷哼道:
「聽你說話,便知道不是我輩中人,還是早點回去,要知不是每個敵人都會對妳手下留情。」
她的意思是說秦寶寶的功夫差勁,又沒膽子拚命,不是走江湖的料子。
秦寶寶故意不去想她話中之話,倔道:
「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們走江湖,闖點名號出來,讓爹知道他女兒已盡得他的真傅。」
六女互望一眼,心中都有同樣的想法:
「這醜丫頭若已盡得她爹的真傳,那『威震南北金刀客』的武功就可笑得很,怪不得未聽聞過他的名聲。」
秦寶寶也不理她們答不答應收留她,抱著行囊在火堆附近找個乾淨的地方,躺下睡了。
良久──
熊予打破沉默,道:
「這醜丫頭說是想闖江湖,真是可笑得很,我們不用管她,繼續趕路要緊,別讓黃河九鬼捷足先登。」
周遠竺瞄了不遠處的寶寶,道:
「留下她一個人不太妥當吧?」
熊予不悅道:
「周姑娘,做大事是不能有婦人之仁,我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想因一個醜丫頭而壞了大事。」
周遠竺不做閨女打扮,她不知該稱呼X夫人,乾脆以周姑娘稱呼。
周遠竺望望其它人,不再說什麼。
六女滅了火堆,各自提起行囊朝東而去。
秦寶寶坐起身,目注他們遠去的身影,憤憤道:
「好沒良心的江湖女,把我一個人丟在荒山野地,不怕我被狼拖去?耶──有了,你們不愛跟我在一起,我嘛偏死纏著你們,嘻嘻!」
性子一起,惡作劇的毛病又發作,提起行囊隨之而去。
她也想過應該快點回去,免得別人擔心,但實在不知路徑,眼見熊予等六女朝東走,不等於可以回到嵩山?想通這點,就很放心的照她們走的路徑跟著走。
月兒彎彎一直跟在寶寶身後,秦寶寶卻因半天折騰下來,忍不住想睡,又覺的行囊好像突然變得很重,將裡面不重要的東西丟掉,只留下銀兩和金匕首等自己的東西,又吃著隨身攜帶的人參蜂蜜研製的」省尺頓」,才略略有些精神,不即不離跟著六女走,打了個哈欠,不禁奇道:
「她們不必睡覺麼?倒要看看她們能忍多久。」
雖覺得此事做來有些趣味,但想及昨日此時已躺在柔軟的床上,聽衛紫衣說些江湖趣事,誰知隔了一天,卻在這山底下打轉,忍受夜裡吹來的寒風,世事無常,又是一例,得意如秦寶寶,偶爾也會吃吃鱉。
走著走著,怕自己睡著了,索性跟」它」攀談起來:
「你好麼?
大爺我很好,只是小女子你落難啦,扮這等醜怪,要不是聲音依稀記得,真不敢相認。
哼!
哈哈,你想睡又睡不得,心情自然大差,大爺我也不怪你無禮,這叫宰相肚裡能撐船,而你則自做自受。
胡說!
害人不成先害自己,這不叫自做自受麼?
這叫磨練!
那你繼續吧,我要睡覺囉!
不許你睡。
笑話!
大爺我無形無體,你小子能耐我如何?
拜拜!
喂,我有話問你,你不敢給我問啦?
哼!不必問,你鬼腦子裡想什麼,我比誰都清楚,如果你想問我前面那六個凶婆娘是幹什麼的,那省省吧!
只有問她們才知道。
誰問你這個?
那你問吧,我勉強再奉陪一下子。
聽你的口氣,好像我應該很感謝你?
當然,這裡沒有人煙,人家又不要你,只剩我陪你壯壯膽,是出於一片惻隱之心。
你滾吧!
喝,脾氣不改,真糟糕,難道你大哥不嫌你太任性又加小心兒,不教你改改,將來怎麼嫁人呢?
………
別瞪眼,我不說就是,換你說總成吧!
那還差不多,你乖乖的我才喜歡。
咳,不要得寸進尺。
嗯,你看她們六人,武功都在二三流之間,這種角色在江湖中浮沉,可說高不成低不就,她們認為自己很不錯,但我大哥卻提也沒提過她們,這為什麼?
大概你大哥不認為你會遇上她們。
也許吧,這也沒啥古怪,最奇的是我看她們六人可說格格不入,雖然走在一起,卻誰也不服誰,沒有領導者,這樣的人怎會湊在一起?
英雌惜英雌吧!
呸!我才不信,一定有什麼目的。
你認為怎樣?
想想黃河九鬼以汪世禹為首,大哥說他們突然出現在劉家村,可能有古怪,而那六女又提到什麼不要讓黃河九鬼捷足先登,可見目的一樣,那,為的是什麼呢?
我說過問她們才知道。
她們肯告訴我麼?
會!然後再殺你滅口。
那我不問了,什麼事都做得,就是不自殺。
哈,早知妳怕死的。
你不怕死?
嘿嘿,誰也殺不到我頭上。
殺我就等於殺你,少得意!
咳,你想想她們的目的是什麼?
聰明小寶兒。
這個嘛……又要吊人胃口?
老毛病。
你再罵我,我就不說了。
你大哥不也罵你,你就不生氣。
他罵人不帶刺,而且都就事論事,那像你居然敢罵主人,別忘了你我一體,罵我也相當於罵你。
妳就是口舌伶俐;想出結果沒有?
我瞧她們一個個都不是慈眉善目,可知在江湖上混得很吃力,那幹嘛不急流勇退呢?
一來不容易,二來不甘心,再來則是退出江湖,連基本生活也有問題了。
缺錢?
大哥說過武林中人,錢來得快,去得也快,生活十分快意,很少去打算萬一重傷殘廢或生病不起,那時怎麼生活,所以江湖人的晚景都很淒涼;你瞧她們六人中,以孫甘梅、周遠竺的狀況看起來最好,大概婚後夫家環境不錯,此次只是活動筋骨罷了,其餘四人則只是勉強渡日而已。
你真好心,不說她們全是飢不擇食的到處找錢。
嘻!誰理她們要不要發財,只是好奇她們看中的目標是什麼?
劫鏢銀?
也許吧,繼續看下去才知道。
還要跟?妳快回去吧!
反正順路,也免得迷路了。
如果她們明天折南而去,你還跟不跟?
黃河九鬼在劉家莊,二馬人目的一樣,她們自然也去劉家莊。
你焉知黃河九鬼不是只路過那裡?
昨天午前我跟大哥救了一死一傷,依我猜想,不是黃河九鬼也脫不了關係了,而九個人為何分散,正是派他們先來打探消息,不表示目標在劉家莊附近?
你認為你想的不會錯?
目下也只有這麼認為了。
我說你在替自己找借口跟人。
我不知路徑,只有請人引路,你別妨礙我。」
趕走不可愛的朋友,寶寶捶著雙腿,喃喃道:
「走了一個時辰還不累,真服了她們。」
邊走邊掏藥吃,一個人兀自發牢騷:
「下回有人問我什麼時候最無聊,我一定告訴他──走路,尤其單獨一個人時。」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看到一個小村落,秦寶寶目睹六女走進唯一的小客棧,在鎮上蹓達躂一圈,在夜市買了杏脯蜜棗解解饞,雖不大好吃,也聊勝於無。
「再來客棧」只有八間單人房,二間上房和一間大總鋪,熊予等六女佔了六間單人房,秦寶寶隨便挑一間也會與她們為鄰。
打量小房間一眼,寶寶賞給小二一塊碎銀,悄然道:
「那六位姑娘起身時來通知我一聲,懂不懂?」
重金之下什麼都懂,小二連連點頭。
關上房門,秦寶寶安心的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二就來敲門,秦寶寶梳洗一番,檢視左臂之傷沒什麼大礙,心情大好,在房裡吃了早點,得到賞銀的小二過來道:
「那六位姑娘托人買馬,只是小鎮上一時找不出六匹馬,只買了三匹,準備上路了,姑娘也是同路的麼?」
搖搖頭,秦寶寶皺皺小鼻子,道:
「騎馬?真沒想到,可惜馬兒被我趕走了。」
小二站在一旁聽了,機靈道:
「姑娘也需要一匹馬的話,小的可以替你買來。」
秦寶寶大喜,道:
「這裡有馬市麼?」
「沒有,不過前不久黃秀才家的馬準備要變賣,這裡找不到買主,所以想替姑娘拉拉線。」
秦寶寶笑道:
「他出價多少?價錢太高我出不起。」這小二看來不太老實,先來個以退為進,使他不敢漫天開價,從中攢飽私囊。
這些出門細節,衛紫衣在談話或說故事時,會一點一滴透露出來,寶寶聽時不在意,這時卻顯得用途很大。
果然小二見她穿著布衣,說話又有些小氣,道:
「六十兩銀子。」
秦寶寶估量這小村不會有好馬,連普通好的都很少,那黃秀才要賣的馬大概是下等品,遂取出一綻五十兩銀子和一塊五兩碎銀,道:
「你跟黃秀才說我只出五十兩銀子,這五兩銀子給你中人費,若買賣不成,五十五兩須全部退還。」
小二隻遲疑一下子,立即答應,拿銀子出門。
秦寶寶喝茶時心想:
「換大哥來買,會更精明些,只可惜他不在一起。」
每遇到事情,便先想起神通廣大的衛紫衣,可憐衛紫衣恐怕急得發瘋了吧!
秦寶寶回憶昨天一下午被狂馬折騰,尚心有餘悸,只有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話來安慰自己。
過不多時,小二興沖沖的跑進來道:
「辦成了,姑娘,那馬就栓在馬槽裡,馬鞍俱備,而且前頭六位姑娘打算起程了。」
秦寶寶結了帳,拿起行囊來到馬槽,這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那是什麼黃秀才的馬,卻是昨日那匹瘋馬,寶寶放走它後,倒便宜小二白賺一筆。
小二笑呵呵道:
「這馬很健壯,五十兩銀子是很便宜的。」
秦寶寶衝他一笑,也不點破,道:
「小二,恭禧發財,一進帳就五十五兩銀子,不過如果我是你,就開價一百兩,足夠開家店面,自己當老闆。」
小二尷尬笑笑,道:
「姑娘你說笑了,小的那有這個命。」
秦寶寶拍拍馬頭,道:
「馬兒,咱們又見面了,當真有緣,這次不能再發顛咧,否則就回不了家了。」一番話只聽得小二白了臉色。
馬兒叫了幾聲,算是答應她。
縛妥行囊,上馬隨六女而去,寶寶眼見她們六人分乘三騎,一定跑不快,就很穩當的慢慢跟著,不時哼兒歌助興。
秋日的陽光依然熾熱,驅策馬匹不快不慢的跑著,午後時分來到劉家村的緊臨小鎮,這小鎮秦寶寶來過,有點印象,高興的自語道:
「馬不知臉長,是人家沒有走錯路,而你哪是順便跟著來,恰好狗運亨通,跟對了人。」
什麼馬不馬,狗不狗的真難聽。
嫌難聽麼?你倒說些好轉的來聽聽,只怕你說不出。
我沒空理你,真奇怪,她們不下馬打聽麼?
相離太遠,你看不清她們動靜。也許她們買了乾糧吃。
真累!
怎麼,反悔不想玩了。
誰說的,只是跟蹤人很無聊。
自己找的,恕不得人。
咦,古怪,又有和尚,瞧打扮不像少林寺的。
天下和尚不是只有少林寺有,突然出現二個和尚並不奇怪,但若是隱含高手的意思,就讓人奇怪了。
二個和尚提著齊眉棍大步而來,秦寶寶好奇之下不免多瞧兩眼,陡地,左邊那胖和尚突然向她叫道:
「琳兒,你在這裡幹什麼?海鯤師兄沒跟你在一起?」
見寶寶楞住,那胖和尚又道:
「你這小丑怪怎麼了,連我肥僧你都不認得了。」
秦寶寶醒悟他在跟她說話,學琳兒的口氣道:
「二師父,三師父,你們二位老人家好麼?」
她估料胖和尚稱的」海鯤師兄」就是打傷她的髒和尚,琳兒既叫他」大師父」,便大膽的稱他們為二師父和三師父,以隨機應變。
那胖和尚道:
「我肥僧一點也不好,瘦師弟不給酒喝。」
秦寶寶暗暗好笑:
「胖和尚居然自稱『肥僧』難道他法號『肥僧』,真當可笑,又稱瘦和尚為『瘦師弟』一胖一瘦很好認的。」
肥僧苦著臉道:
「琳兒,瘦師弟最喜歡你了,你求求他給我喝酒。」
秦寶寶早下了馬,聞言暗叫不妙:
「排骨和尚最喜歡琳兒,我這冒牌貨可不要給他認出來,看他其貌不揚,說不定是扮豬吃老虎的好手,還是離他遠點為妙。」
只是瘦僧既常接近琳兒,這時不過去說幾句話也不成,所幸琳兒的聲音已改往日的沙啞,倒也不難學,道:
「三師父,給二師父喝點酒吧!」
瘦僧哼一聲,於道:
「喝酒會誤事,大師兄吩咐不可以給他喝。」
秦寶寶心想:
「這死眉死眼的排骨和尚驕傲得很,即使喜歡琳兒也會顧及身份不願太過份接近,倒也不用擔心給他拆穿。」
放心之下,信口胡吹:
「可是三師父,大師父在我爹店裡也喝酒的。」
肥僧聞言如蒙大赦,笑道:
「照啊,海鯤師兄可以喝,我肥僧自然也喝得。」
瘦僧哼一聲,不理會他。
肥僧笑呵呵道:
「乖琳兒,幸虧你來了,我肥僧才得酒喝,吃飯沒,和尚我請你吃一頓。」
秦寶寶正好奇這和尚是幹什麼的,聞言道:
「我不敢要二師父破費,應該由琳兒孝敬二位師父。」
「妳真乖。」
肥僧樂不可支的走進一家小酒樓,呼酒叫菜,不多時已擺了滿滿一桌,兀自連灌三碗烈酒,肥僧吐口氣道:
「舒服多了,這幾天可蹩得難受得緊。」
秦寶寶已見慣江湖人每飯必喝酒,只是像胖和尚這麼嗜酒如命的倒也不多,心想:
「黃河九鬼的白二也是酒蟲,這豬八戒和尚亦是老酒蟲,唐虎小小子則是小酒蟲,三個酒蟲那天比喝酒,不知誰會贏?」
邊吃飯邊思量如何才套得出這和尚的來歷。
肥僧挾塊牛肉咀嚼,道:
「海鯤師兄好麼?」
秦寶寶笑道:
「自然是好,昨日我給大師父燉一鍋羊肉,他老人家一次就吃完,胃口好的人,什麼都好。」
肥僧連連點頭道:
「說得好,像我肥僧吃得多喝得多,每天笑呵呵,那像瘦師弟吃少喝少,整日愁眉苦臉,無趣得緊。」
頓了頓,斜睨寶寶笑道:
「海鯤師兄嗜吃羊肉,難為你會知道,懂得投其所好,是不是又想騙師兄教你武功,成了沒有?」
秦寶寶裝出一片羞赧之色,道:
「二師父,你就會笑話人,也不幫幫我。」
肥僧笑哈哈道:
「女孩子學武功幹啥用,多學燒幾道好菜,我肥僧包你找個好婆家。」
秦寶寶把頭低下,故作羞赧之態,心中暗罵道:
「這不是當面咒人麼?我不會作菜就不成麼?」
忽地靈機一動,從作菜想到下迷幻藥,鬼腦子轉啊轉的,抬頭道:
「二師父,三師父,要不要叫一壺香片解油膩,也可替二師父解酒,大師父正等著二位會合呢。」
瘦僧答應一聲,肥僧想即要見師兄,也不敢一嘴酒氣的去,要來一壺」雨前」,秦寶寶喝了一口,皺眉道:
「這茶難喝得很,琳兒泡給大師父喝的好多了。」
肥僧喝茶像喝酒,如牛飲水,道:
「差不多嘛,又不是喝酒,何必分好壞。」
秦寶寶看也知道肥僧不變此道,須知懂得喝茶的人,均是懂得靜之樂的人,遂把功夫下在瘦僧身上,道:
「三師父,這樣的茶你滿意麼?」
瘦僧遲疑一會,道:
「是不好喝,但小村小店也不用講究太多了。」
秦寶寶噗嗤一笑,道:
「三師父,這可上了店家的當啦,琳兒家是個小飯館,酒、飯、茶都賣,卻是看人賣,外地人就給普通的,除非有時特別吩咐,不然好的都留給自己人和老主顧。」
肥僧咋舌………
「有這許多關節啊?」
秦寶寶一派老練的道:
「是啊,二師父,賣家都是這樣,反正外地人只停留一會兒,做了這筆不知還有沒有下次,所以就不費心照顧,要是常在這條路上跑的商旅,多光顧幾次,大家熟了,琳兒便會泡較好的茶優待。」
這可是她常吃飯館得來的經驗,再加上自己胡亂想來的」理所當然之事」,至於有幾分真實,就不必費心啦,看這二位和尚也是門外漢;門外漢對門外漢,雖說得煞有介事的就是贏家,不由得他們不信。
秦寶寶見瘦僧有些動容,又道:
「三師父,你老人家是世外高人,店家有眼不識泰山,讓琳兒去跟店家阿叔說說,也讓琳兒沾沾你的光。」
說著便起身,瘦僧嘴唇一動似想阻止,還是沒說出口。
秦寶寶肚裡暗笑,走到櫃檯裡,跟掌櫃不知在嘀咕什麼,終於掌櫃的取出一包茶葉放在櫃檯上,又取來一隻茶壺,秦寶寶右手抓起一把茶葉在手心上翻看,終於滿意的放入壺中,衝進開水,見掌櫃一臉心疼,給了一錠銀子。
這一切都落人肥、瘦二僧眼裡,肥僧道:
「這小丑怪,人醜心倒好,為咱們肯這麼費心。」
瘦僧冷冷道:
「還不是想求咱們教武功。」
肥僧搖頭道:
「瘦師弟,你不是說她挺好的,幹嘛不肯教她武功。」
瘦僧表情不動的道:
「不是人才,只會白費心神。」
肥僧拍拍肥光頭,道:
「教一點能防禦賊人也好,開飯館的是非多啊!」
瘦僧一字字道:
「我沒這閒工夫,要教你教。」
肥僧嘖嘖道:
「這不擺明為難人麼?我肥僧最怕收徒弟了。」
瘦僧冷道:
「那就別提了,看她自己的造化。」
肥僧沉吟道:
「小丫頭片子也挺懂事的,看準我們兩人一個不愛教一個不肯教,就在海鯤師兄身上下功夫。」
瘦僧無情道:
「那她是白費心思,大師兄是無意教她,只是利用她的住處方便行事罷了。」
肥僧呵呵一笑,道:
「這種話放在心裡,點明了就不好聽。」說著咧嘴笑了笑,又道:
「再說有個小丫頭在旁服侍,不也挺美的。」
秦寶寶端著壺碗走近,聽到這話,心道:
「等喝完茶,你這豬八戒和尚會美上加美。」
慇勤的為肥僧,瘦僧倒了茶,笑道:
「二位師父請用,琳兒可費了一番工夫才逼得吝嗇掌櫃拿出極品好茶。」
見二僧喝著茶,假裝勤快的收拾碗盤,肥僧道:
「唉呀,琳兒,這兒不是劉家村你家,坐下,坐下!」
秦寶寶假裝尷尬的急忙鬆手,不好意思道:
「我習慣了,看到殘食不收拾掉很難過。」
見瘦僧看著她,秦寶寶也為自己倒一杯茶,輕餟著。
肥僧喝完一碗茶,道:
「吃飽喝足,也該上路了。」
秦寶寶起身往裡間走,假意去茅房,趁著未昏之際吃下解藥,回轉到食堂,見肥瘦二僧均趴在桌上,不由得笑得更甜了。XXX
一陣寒意襲身,肥僧驚醒過來,見是秦寶寶拿冷水往他頭頂倒,驚道:
「琳兒,你瘋了麼?」
想起身打人,才發現自己被點了九處穴道,另加牛皮索好幾道捆在身上,而且很要命的皮索都是對準被點的穴道加重力道捆在穴道上,想運功衝破穴道也不可能,不過,心想琳兒是自己人,也不如何驚慌道:
「琳兒小姑奶奶,你在玩什麼花樣?」
當然,秦寶寶獻慇勤泡來的」好茶」是加味的,在跟掌櫃胡扯時,已把迷藥倒在手心,抓起一把茶葉撥弄,再放進茶壺中,沖上開水,藥沾茶葉而化入水中,沒事的人喝了就會馬上有事。
小傢伙心眼不太好,懷裡的藥都是上等的,所滲入的迷藥不比普通蒙汗藥,功夫深的人頂多支持久些,難逃昏迷的噩運。
在下藥時,寶寶便計算過這肥和尚挺豬八戒的,套口供比較容易,使用冷水淋醒他。
肥僧甩著頭,比較清楚些,見瘦僧倒在一旁,道:
「你怎麼把瘦師弟也綁了?」
秦寶寶估量這二個和尚的武功不比昨天那髒和尚差到那兒去,便點穴之外再捆上皮索以防萬一,此時卻道:
「不捆三師父的話,對不住二師父你,也對大師父不好交待。」
肥僧吃驚不小,道:
「怎麼跟海鯤師兄有關了?」
秦寶寶摸著人皮面具的黑麻子臉,道:
「二師父,你和三師父是琳兒最佩服的人,如果不是大師父要琳兒這麼做,琳兒那有這麼大的膽子,而且又那能迷倒二位師父。」
肥僧頷首道:
「有理,我肥僧早該想到迷藥是海鯤師兄給你的。」
「是啊?」
秦寶寶順水推舟道:
「大師父要我替他老人家來辦這事,起初我是又驚又怕,但是………」
說著瞄了肥僧一眼,低下題,有些兒不好意思,又鼓起勇氣道:
「二師父,你老知琳兒一直期盼能受大師父青睞,學得的一招半式,遇上吃白食的客人,也能夠對付了。」
肥僧聽了直點頭。
秦寶寶受到鼓勵似的接下去又道:
「我知道這麼做,對你跟三師父很無理,但這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師父的指示,你千萬不要怪我,等會兒三師父醒來,也請二師父替我美言幾句。」
肥僧快語道:
「好啦,既然是海鯤師兄的意思,瘦師弟沒理由怪你。只是這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秦寶寶抿嘴道:」大師父說你可能會生氣,但我還是要問。」
肥僧不悅道:」我肥僧向來寬宏大量,海鯤師兄恁地小看人。」
秦寶寶笑道:
「大師父猜測罷了,二師父不生氣便是。」
「說得對,生氣了就上他的當。」
肥僧咧嘴道:
「海鯤師兄要你來問什麼?」
秦寶寶清清喉嚨,道:
「是這樣的,大師父說這次要辦的事十分重大,怕二師父你喝酒便會誤事,於是要琳兒來勸你喝酒,看看你會不會酒後亂說話,如果證明二師父定力高強,則下迷藥縛住二位,逼問你一些事情。」
肥僧對那位師兄似頗有顧忌,道:
「問什麼?」
秦寶寶沈吟道:
「大師父問你還記得這次要辦的是什麼事麼?」
肥僧覺得豈有此理的直搖頭,道:
「當然記得……」
隨即住口,機警道:
「海鯤師兄不會要我說出來給你聽吧?」
秦寶寶暗罵一句」老狐狸」,嘻嘻一笑,道:
「幸虧二師父還清醒,大師父說你說來給我聽沒關係,只是見面時要狠狠刮你一頓。」
肥僧連道:
「好險!海鯤師兄真他奶奶的會嚇人。」
秦寶寶微微一笑,心中思量:
「以前曾有人想盜少林藏經閣中的經書,難道這三個和尚的目的也在武經?我來試試!」
肥僧看她不語,叫苦道:
「琳兒,你有話就問,幹嘛要綁我們呢?」
秦寶寶聳聳肩,道:
「大師父說你們若中了迷藥,就須好好捆住你們,下次二位師父就會小心吃東西了。」
肥僧醒悟叫道:
「那你如何能點住我們穴道?」
眼中射出二道精光怒芒,盡露兇猛;秦寶寶微微吃驚,但反應極快,反笑道:
「難道二師父一直沒發覺大師父就隱藏左近,也許這時正躲在窗子外頭偷聽你有沒有說錯話;你和三師父的穴道也是他老人家點的,牛皮索也是他給我的。」
肥僧有點懷疑,卻也沒說什麼,咕噥道:
「海鯤師兄那來的疑心病,一入中原,人也婆媽了。」
秦寶寶聞言忖道:
「難道他們不是中原人,來自塞外?」
心中懷疑著,頓了頓,大膽試探道:
「其實,二師父不用不快,大師父什麼都告訴我了,琳兒知道三位師父來此是為了一本書,那本書哪,則是在一座高山上的和尚廟裡。」
肥僧張大嘴巴,塞得進一個大水梨,好半響才道:
「你究竟耍什麼神通,能讓海鯤師兄說出這件要事。」
秦寶寶故作神秘,表示一副」山人自有妙法,只是不願洩露罷了。」其實她什麼妙法也沒有,只是胡亂猜對的,問題是肥僧三人要偷那本書問不出來,而剛才又誇言」大師父什麼都告訴我了」,自然不能再追問。
肥僧問道:
「琳兒,海鯤師兄是不是有意要收你當徒弟?」
秦寶寶歎氣道:
「琳兒是這麼奢望,卻也知道這不可能,因為我向來不是打架好手,練武也練不好,大師父怎肯收我來丟臉呢,只希望能多見見三位師父,好多些見識。」
肥僧聽言之下,骨頭大松,哈哈笑道:
「你這小丫頭片子很乖,少不得你的好處。」
秦寶寶謝過,道:
「二師父,有件事我不敢問大師父,只好請你解釋。」
肥僧當然不讓:
「什麼事?能說的我肥僧一定告訴你。」
「先謝過二師父。」
秦寶寶道:
「大師父的法名叫海鯤,這有些奇怪,不像出家人的法名,請二師父指點。」
肥僧笑道:
「海鯤師兄是半路出家,我師父是個不計較細節的人,就以本名當法名,我和瘦師弟也沒有正規法名。」
秦寶寶點點頭,很想揍他們一頓以報昨日被欺負之仇,但見這肥僧說話爽快,人又可愛得多,覺得趁人之危實在沒意思,想得很有骨氣:
「下回見到海鯤髒和尚,再討回公道。」
轉念之間又洩了氣,心想自己一出招甫被夾住匕首,可見海鯤很厲害,不由得暗暗歎氣。
其實,以衛紫衣之修為,也不可能一出招即制住寶寶。
毛病出在寶寶沒有遇上過真正的高手,以前也曾和衛紫衣拆過招,那只是比比樣兒,真正交手,海鯤應敵機變,看出她的弱點,便險中求勝,一出手便搶入鋒芒,敢以內空手奪削鐵如泥的金匕首,也難怪寶寶心驚了。
只消想想唐卓、唐虎合力能對付海鯤上百招,就可知不是自己太差勁,而是太沒經驗,應付普通高手還可以,一旦與衛紫衣、唐雷武功伯仲的人交鋒,那就有待磨練了。
大眼珠子盯著肥僧看,忖道:
「這豬八戒和尚已承認要跟少林寺作對,他們武功這麼高,可別傷了大和尚叔叔,嗯,殺之不忍,那,想法子讓他們窩裡反,或導至不睦分散力量呢?」
殺人她是不願意,但是把人害個半死或九分之一死,秦寶寶卻樂見其成,尤其此事關係他大和尚叔叔的安危,更覺得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
思念間已有主意,笑咪咪道:
「二師父,你老人家向來趣事最多,尤其你跟三師父在一起,二人性格不同卻合得,一路上必定發生了不少大事,可不可以說出來聽聽。」
這話似很投其所好,肥僧興沖沖道:
「乖琳兒,你真聰明,看出我肥僧和瘦師弟是很古怪的搭擋,只是少年時一同投進師門,一直到現在也就捨不得分開了,只可惜這瘦師弟挺死心眼說不給我喝酒就不給,我肥僧難道就不會偷喝麼?哈,三天前在潼關偷喝個酩酊大醉,十分痛快,尤其看瘦師弟的氣臉更好玩,哈哈!」
秦寶寶拍手笑道:
「二師父真了不起,說真格的,琳兒有點怕三師父呢?」
肥僧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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