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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回 文 / 祁鈺

    唐情走出了地道,但這裡並沒有唐胡盧的影子,更不要說發暗器的那人了。此刻他正置身於荒郊野外中。

    四週一片寂靜,滿天星光襯托著一輪明月,多麼平靜而美麗的夜晚。但是,他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一切,這種平靜後面往往是流血與死亡。

    唐情愣住了!

    並非是他迷失了方向,也不是因為找到地道的出口而稱奇。

    原來在離他大概十幾丈的地方,赫然矗立著一座豪華宅院。這座宅院的巨大和豪華的程度和唐門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唐情暗自納悶,在方圓數百里之內,唐門的宅院乃是第一大宅院。而這座豪宅又是怎麼一回事?

    在唐門附近幾里地或者幾十里、上百里地之內,有這樣一座豪門宅院他怎麼會不知道?

    難道他在地道中走出了很遠?不可能的!憑著他多年江湖的經驗和超出常人的感覺,他認為自己最多只走出離唐門十幾里的地方。

    難道是他今天撞見了鬼?唐情覺得更不可能,因為他自己從來不相信鬼。

    即使真的有鬼在作怪,那也是某些人在裝神扮鬼,他認為這世上只有人才是最偉大的。

    他更堅信,自己就是非常偉大。他決定上前去看個究竟,找這宅院的人問個明白。

    他大步上前,叩響了大門—上的銅環,靜寂的夜空裡,立刻迴盪著「噹噹噹」的脆響聲。

    他在想唐胡盧會不會在裡面,發暗器的人是不是也在裡面?

    可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會隨著人的意志而轉移的。唐情敲了半天門都無人回話,更不要說有人來開門了。

    唐情覺得奇怪,這麼大的一座宅院,怎麼會沒有人來開門?難道裡面沒有人?他又連續敲了幾次,仍無人開門。

    他並不甘心,暗自忖道:「難道這座宅院裡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是一個陷阱一個圈套,等著自己去鑽?」

    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他決定要進去看一看。想到這,他手腕一帶動,將兩扇沉重的大門推了開來。

    眼前的景象使唐情再次吃了一驚。完全和自己的想像背道而馳,大門內沒有豪華的客廳,更沒有高檔的擺設,甚至連一張椅子都沒有。可以說一座豪宅該有的東西,這裡一無所有。

    映入他眼簾的,只有一片讓人感到陰森的樹林。

    看到這片樹林,他這才知道,原來他正站在唐門後山的半山腰。他這才知道,他看到的並非是什麼豪宅,只是一面牆而已。他這才知道,他被對手設計的假象蒙騙了。

    這座豪宅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它甚至不能算作是一座房子,因為他只有一堵牆。

    他看到的豪宅只是一種假象,他被這種假象迷惑了。

    但是,他又不得不暗自讚歎,讚歎設計這面牆的人技藝高超,能設計出這樣的一堵牆。

    他相信,無論什麼人,一開始都會被這種假象所迷惑,甚至包括秦寶寶也會如此。

    驀然,唐情聽到小樹林裡有輕微的響聲。他的聽覺是何等靈敏,他感到樹林有人。

    他的眼睛閃電般的掃向了樹林裡,一條黑影一縱即逝。待他仔細去看時,哪裡還見人的影子?樹林中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樹葉樹枝依然隨風搖曳,小蟲子依然在一陣一陣地叫著。

    唐情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他在等待機會,更確切地說他是在尋找機會。等待樹林中那人再有動靜時,他要憑他敏銳的判斷力,判斷出那人的動向。

    樹林中又有了動靜,他幾乎在此同時作出了反應,他的身子像一隻大蝙蝠飛在半空中,逕直朝樹林的一個角落撲了過去。

    在他做第一個動作的同時,那支陪伴他多年的多情刺也握在了手中。

    身子剛剛落下,他的腳又似蜻蜒點水一般,在地面輕輕一點,身子再次騰空,同時數枚暗器已經飛了出去。

    「唰!唰!唰……」數枚暗器從不同的角度飛向他所撲向的方向,未待身子落下,那些暗器已射進了茂密的樹叢中。

    但是,他並沒有聽到人因被暗器擊中的發出的慘呼之聲,也沒有看到有人負傷逃出樹叢。

    唐情皺了皺眉,暗自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要知道唐門最擅長的就是暗器,可以說當今武林中能躲過唐門高手暗器的人並不多,能躲過唐大公子暗器的人就更少了。

    然而,今天卻是怎麼了?為了尋求答案唐情迫不急待地以最快的速度撲進了樹林之中。

    他向樹林的四周看了看,除了那幾枚暗器嵌在幾株樹幹上,別的什麼也沒有了。

    他感到了事情的可怕,看來他今天遇到的除了唐胡盧,除了柴房中發暗器的人外,還有一位當今江湖少有的這個高手。

    他最引以為自豪的暗器都被對手躲過了,這個人武功可想而知了。

    他明明聽到這裡有動靜,他已經以最快速度發出了暗器,可卻沒有看到對方的屍體,甚至這些暗器連對方的皮毛都未傷著,這是以前從來未發生過得情況。

    以唐情的身手,就是算江湖的—流高手能躲過幾枚暗器的突襲,也不可能在唐情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至少,他應該能看到對手躲閃時的身影,或是移動時的動靜。

    可是今天,一切都出乎意料,他既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難道真的是他自己判斷錯了?

    其實,唐情根本沒有判斷錯。他對自己敏銳的聽力很自信,判斷出現了錯誤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麼只有另一種可能,唐情面對的人武功高於他,可能自己還不足以和對手抗衡。

    他明白,他的暗器打不著、傷不到的人肯定比他強,對手沒有在自己的暗器下倒下,那自己一定會在他的面前倒下。

    唐情的性命岌岌可危。他想走都來不及了!

    他已別無選擇,只有以死相拼。

    他自己未能把這件事弄清,甚至還沒有把這個消息帶回唐門就死感到有點難過。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從樹林中閃了出來,站在唐情的身後。

    殺手往往不願意一出現就面對他的對手,再無能的殺手也不願這樣做,因為他們自己都感到自己是陰暗的。

    唐情知道自己的身後有了情況,未等他回過身來,一勁風已襲向了他。

    他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應,但還是晚了一點。雖然這縷勁風沒有擊中他的後腦,但還是擊中了他的後腰。

    他只感到先是腰部一麻,然後這種麻痛迅速遍佈全身。他知道這一擊已經使他身負重傷。

    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倒下。

    即使這一擊打中了他的後腦,唐情也不會說倒就倒,無論如何他也會回過身來,他不能連殺死他的人的臉也見不到就倒下,至少他要看到對方的臉,即使不知道他是誰。

    「哈哈哈……」

    唐情背後的人發出了得意忘形的奸笑。這笑聲陰森森的,使人聽起來感到比哭還要難聽,使人感到毛骨悚然。

    唐情中了這一擊,知道自己肯定是要死在對方的手下了。

    但他無所畏懼,人總要一死,他從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就早已把生死置於身外了。

    他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即使生不能名揚江湖,至少死了不能讓江湖中人恥笑。

    他今天定死無疑,他的多情的一生也將隨之煙消雲散。

    聽到這笑聲,他不但沒有一絲懼怕的表情,反而笑了出來。他知道這一生不能無動於衷,死怎能不從容不迫?越是生命的生死關頭,越要顯示出自己的英雄本色。

    他轉過了身子面對著他的對手,此人並不是唐胡盧,而是一位身著黑色勁裝的蒙面殺手。

    雖然對方蒙著面,但他從對方的身高、體形、眼睛上可以得知,他從未見到此人,他對這人是極為陌生的。

    他要揭開今天的這個謎,否則他死得太不值得。如果能解開這個謎,即使付出了生命,至少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唯一使他後悔的是他不能親自把這件事告訴唐門。因為這條地道是通向唐門的,這件事多多少少肯定和唐門有點關係。

    蒙面人說話了。他諷刺道:「唐大公子,你的追蹤術不錯呀?」

    此人的聲音冷冰冰的,就好像冬天裡一陣刺骨的寒風刮在唐情的身上,唐情甚至懷疑蒙面人不但聲音是冷冰冰的,可能連他的血都是冷冰冰的。

    他不用看到蒙面人的真面目也可以想像得出,在那蒙面布後面是一張什麼樣的臉。

    唐情淡淡一笑,反唇相譏道:「你的偷襲術也不賴呀!」

    「嘿嘿嘿……」

    蒙面人又發出了幾聲奸笑!這幾聲奸笑不但冷冰冰的,且還讓人覺得乾巴巴的,就像是硬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蒙面人道:「你在明處,我在暗處,出手已經很慢,就怕你說我偷襲。可是你武功太差,竟然沒有躲過這一擊。我可沒想第一擊就打中你,這可能也是老天要收你過去,這便叫做『天叫人亡,人不得不亡』。」

    「你對偷襲這兩個字的含義非常有見解,可惜越說越解釋不清。你還是省一些勁呢,沒有人會把你當作啞巴!」唐情嘲笑著道。

    蒙面人不以為然地看了唐情一眼,道,「誰人不知,唐門最擅長的是暗器和毒,難道這也是光明正大的嗎?剛才你不也是用了暗器嗎?」

    唐情道:「唐門的毒和暗器是專門對付你們這種卑劣的小人和像你們這種魔頭的!」

    蒙面人輕哼了一聲,道:「好精彩的解釋!我是黑,你是白!我們是格格不入的死對頭。

    既然你們能使用暗器對付我們,為什麼我不能偷襲你呢?」

    唐情大聲反駁道:「當然不能!你們黑道中人不配與我們相提並論,我們是為伸張正義,而你們是為了個人的私利!對付你們這些不擇手段的惡魔,我們只能以牙還牙,以血洗血。

    否則,怎麼能制服你們這些惡魔?」

    蒙面人道:「你已經死到臨頭,還敢如此嘴硬!」

    唐情嗤然笑道:「我很明智,也知道我今天必死無疑,我不會做那些徒勞的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希望你不要隱瞞什麼!」

    「什麼事?」

    唐情問道:「這條通往唐門的地道是不是你的『傑作』?」

    蒙面人點了點頭。

    唐情又問道:「為什麼中間有一間柴房?」

    蒙面人笑了笑,道:「你非常聰明,其實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即使是讓人發現了大樹下的地道,如果不找到柴房中的另一個進口,肯定不會找到地道的真正出口。這麼一個特殊的設計,沒想到竟被你誤打誤撞地發現並找到了第二個出口。」

    唐情接著問道:「能不能告訴我挖這條地道的目的?」

    黑衣蒙面人搖了搖頭道:「不能!」

    唐情又問道:「能不能告訴我唐胡盧在哪裡?」

    黑衣蒙面人還是搖頭道:「不能!」

    唐情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什麼?」

    黑衣蒙面人道:「什麼也不能!」

    唐情道:「為什麼?」

    黑衣蒙面人冷冷道:「人死有兩種,一種是死得非常明白,另一種是糊里糊塗的死。你一世聰明,也該做一回糊塗鬼了。」

    唐情當他發現了地道後,心中就一直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弄清這條地道誰挖的,挖這條地道的目的又是為什麼?但是,他發現自己的行動太輕率了。

    他惋惜地歎了一口氣,為即將而逝的生命而歎息,也在為自己冒失的行動感到難過。

    真的,如果他先和秦寶寶商議一下,或者和秦寶寶一起行動……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相信等待他的將是種截然相反的結果。死的不會是他,而是黑衣蒙面人,可是現在想到這些實在太晚了。

    黑衣蒙面人冷喝一聲,道:「唐情,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受死吧!」他顯然已經不耐煩了,他不想再在唐情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舉起了雙手……

    唐情剛才受了一擊,丹田里空空的提不起一絲氣,實已受了內傷,沒有還手之力了。

    看到蒙面人即要動手,唐情未挪動一步,手中的多情刺丟在了地上,他不想去做無力的反抗,這樣也許會死得痛快一些。

    「啊!」一聲慘叫在空曠的山上響起。這聲音使本來已經十分陰森的山林更加恐怖可怕了。

    唐情毫無感覺,這聲慘叫並不是他發出來的,他還沒有死。

    樹林中剛才只有他和蒙面人兩人,倒下去的理所當然應是黑衣蒙面人。

    此刻在黑衣蒙面人原先站立處站著一位身著大紅色長袍的中年男子。

    唐情不禁吃驚,他和黑衣蒙面人竟然都未察覺這人是如何而至,由此可想此人的武功是何等的高深莫測了。

    任何人一看便知此人是十多年前的天下第一名捕、秋莫離出道並揚名前的六扇門人蘇護玉。

    天下武林中人穿什麼顏色都有,但穿火紅色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蘇護玉。

    唐情剛想說話,只感到胸口一陣悶熱,一口熱血奪口而出,昏倒在地。

    他再也支持不住了,顯然剛才受到黑衣蒙面人的一擊,實在是太沉重了,剛才要弄清地道這個謎的思想支持著他,使他沒有倒下去。

    現在,對於他來說,似乎一切都告一段落,一切都已過去。

    想到自己的傷痛,再也支持不住了,他倒了下去。

    他想說什麼,是叫那紅衣人趕快去告訴唐門關於地道這件事,還是想問這人怎麼在江湖上消失十數年之後,又突然出現在唐門附近?

    其實,沒有人知道蘇護玉為什麼突然要退出江湖,十幾年前,他還是一個少年,但已是天下第一名捕了,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將成為第一高手,所有人都非常尊重他。

    所以,他穿火紅色的長袍,江湖中就沒有第二個人再穿火紅色的長袍了。一直到今天,江湖中還沒有第二個人穿火紅色長袍的人出現。

    由此可知,江湖中人是何等尊敬他,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十幾年前退出江湖是多麼的愚蠢,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為什麼?

    其實,這十幾年來,蘇護玉一直都在追蹤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倒在他面前的黑衣蒙面人——塞外伏魔高瑤瑜。

    這個塞外魔頭殺了蘇護玉青梅竹馬的戀人,雖然當時他不知道她是蘇護玉的戀人,但是他激怒了蘇護玉。蘇護玉這十幾年其實一直在找他,他要親手殺他。

    高瑤瑜當他知道殺的是什麼人的時候,嚇得要命,開始了流亡的生活。他可能以為蘇護玉再也找不到他了,可沒有想到,十幾年後卻被蘇護玉找到了。

    看著昏倒在地上的唐情,蘇護玉從懷中取出一粒續命丹讓他服下,又從袖中取出一些紅色粉末,撒在高瑤瑜的身上,高瑤瑜的屍體立時化為一灘水。

    正在這時,他聽到遠處有人向這裡跑來,他抱起唐情飛速向山後跑走。他不願讓人知道蘇護玉又重現江湖,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必須走。唐情已經看到了他,所以他也必須暫時把唐情帶走。等他走遠了,他會放走唐情。

    他青梅竹馬的戀人死了,這江湖中沒有一絲可讓他牽掛的情感,他已厭倦一切,他只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度過餘生。

    方自如跑進樹林裡時,已是氣喘吁吁,好像有人在追他。

    他靠在樹上喘著粗氣,他並不知道這裡剛剛經歷了一次大戰,認為這個樹林應該比較安全些,他要在這裡休息一下。

    方自如為何這般樣子?

    因為他看見了沈沉魚。沈沉魚這幾天一直在追他,而方自如這幾天也東躲西藏不得安寧。

    他想到這幾天疲於奔命的慘相,不由破口罵道:「席如秀,你這個不得好死的東西!你這個賊胖子。你可把我害慘了。」

    方自如為了和席如秀爭一口氣,竟聽他的話把沈沉魚的腰牌偷了過來。雖然因此而得到席如秀的幾件寶物,但幾乎命都要沒有了。

    他前些天把偷來的腰牌和一件天然長有一個「寶」字的玉石一起交給了秦寶寶,希望她能幫助調解這件事。可是這麼多天了,他還沒有得到這件事已經平息的消息。

    想到這裡,他越發覺得自己窩囊,於是又破口罵道:「該死的秦寶寶,拿了我的東西,竟然還沒有替我調解好這件事.不要以為天下人都喜歡你,都怕你。如果你不替我辦好這件事,我非殺了你不可。」

    方自如氣憤之極竟然罵起了秦寶寶。罵完之後,不由又後怕起來,不禁扭頭看了看,他真的怕有人聽到。

    好在四周根本沒有人,於是他又罵了起來:「沈沉魚!老子不就是偷了你腰牌嗎?我已經把它交給了秦寶寶,你為什麼老跟我過不去?」

    他一口氣罵了三個人,但是卻罵錯了二個人——秦寶寶、沈沉魚。

    秦寶寶早已把這件事處理完了,並要把腰牌還給沈沉魚。

    但沈沉魚卻不肯要,說這塊腰牌已經在她手中,就算是送給秦寶寶的結婚禮物,並還要去找一件寶物親自送給寶寶,算是真正送給她的結婚禮物,並答應不再找方自如追問這件事。

    這種結果,只是因為方自如一直疲於逃命,秦寶寶沒有通知到他而已。

    沈沉魚和秦寶寶分手後似乎有點不甘心,他不甘心就這麼輕易地放過方自如。方自如偷了他的腰牌,又得到了跟席如

    秀打賭贏來的數件禮物,可是沈沉魚的腰牌已到了秦寶寶的手裡,自己還要另尋一件禮物送給秦寶寶,他怎麼會甘心呢!所以他決定要戲弄一下這個俠盜。他知道現在方自如做賊心虛,見了他一定心慌,肯定會拚命地逃走,然後找一個地方躲起來。

    方自如有著「俠盜」的美稱,行動一貫是詭秘異常,一般人想要找到他,確實可以說是比登天還難。

    但是,沈沉魚畢竟是有名的捕快,尋人追蹤是他的拿手好戲,要查到或找到方自如的行蹤並不算太難。

    沈沉魚得知方自如在什麼地方,便飛快地趕到,但並不抓住他去教訓他一頓,而只是在他面前一閃,然後便消失,似乎沒有看到方自如一樣。

    沈沉魚知道,只要他在方自如面前晃上這麼幾晃,方自如便會心驚肉跳,因為沈沉魚還知道方自如不知道秦寶寶已經把這件事調解好。這樣,方自如必以為沈沉魚在四處尋找他,準備殺他。所以,他看到自己當然要飛快逃走。

    自從第一次找到方自如後,沈沉魚便一直在暗中跟蹤他,每當方自如疲憊不堪正準備休息時,沈沉魚便會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就像是方自如的影子一樣。

    方自如弄不清楚沈沉魚對他的行蹤怎麼會瞭如指掌?一直以為他能未卜先知。

    其實,方自如在逃命的時候,沈沉魚卻在馬車中休息,讓他手下的人去跟蹤方自如,當方自如在一個地方落腳時,那些人便以飛鴿傳書的方法去告訴沈沉魚。不一會,沈沉魚便會出現在俠盜方自如的面前。

    此刻,方自如罵了好一陣子,罵得累了,再加上這幾天來一直疲於逃命,竟不知不覺在這片樹林中睡著了。

    樹林中又有一人悄然而至,不用說,他便是沈沉魚。

    沈沉魚正在想用什麼方法把方自如吵醒,然後讓他知道自己來了,讓他不得休息,讓他去繼續逃命。

    可正在這時,沈沉魚聽到又有了人的腳步聲。儘管這腳步很輕,但他還是聽到了,他判斷出又有一位高手到了。

    沈沉魚只好暫時走出幾十丈外,躲在一棵樹上,遠遠地眺望樹林中的情況。

    腳步聲由遠而近,那人也出現在沈沉魚的眼裡。

    沈沉魚定睛一看,心中不免怒氣直冒,那個肥肥的身材,他已十分熟悉,來人正是席如秀。

    沈沉魚最近幾天特別憎恨席如秀,對他憎恨的程度,甚至超過了方自如。如果不是這個賊胖子唆使方自如,挑撥方自如,自己也不會失去腰牌。

    然而,席如秀站在那裡卻非常沉著,四處望了望,道:「樹上的朋友,下來一敘,如何?」

    沈沉魚一愣,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席如秀就算聽到了他的呼吸聲,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判斷出他是在東面的樹上。顯然,席如秀今天是衝著他來的。

    沈沉魚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在席如秀的面前,氣道:「賊胖子,你可把我害苦了!」

    席如秀挨了沈沉魚的罵,不但一點不生氣,還笑著說:「沈沉魚!我知道我們之間可能有一點誤會,但你也不必用我的生理缺陷來罵我,我們仍然是朋友!」

    沈沉魚道:「賊胖子,沒想到你的皮越來越厚了,但應該知道,這件事不僅僅是誤會。」

    席如秀見沈沉魚情緒很激動,笑道:「沈兄,何必如此激動?」

    沈沉魚更氣了,道:「賊胖子,你今天是來找死的嗎?」席如秀仍然嘻皮笑臉地道:

    「沈兄,何必要動手!今天我就是衝著你來的,我知道你感到有些窩囊,自己的腰牌被方自如順水人情送給了秦寶寶,其實我也感到不服氣,我也失去了很多寶物。今天我得知你在追蹤方自如,便跟蹤你到了這裡,好給你一個交待。」

    沈沉魚微微消了一點氣,問道:「你打算怎麼補償?」

    席如秀道:「你跟我到一旁去說,不要吵醒了方自如,他好像被你追得幾天都沒有睡覺了。」

    沈沉魚心中感到奇怪,暗想道:「難道是想誘我出樹林,然後再對我做些什麼……」

    沈沉魚還是跟他走出了樹林,他覺得自己不必怕席如秀。

    他在走出樹林的一剎那,暗自決定,如果今天席如秀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說法,那可能就不會是動動手、出口氣那簡單了。

    出了樹林,沈沉魚問道:「你打算怎麼了結?」

    席如秀笑道:「你別著急……」

    沈沉魚有點沉不住氣了,道:「賊胖子,有什麼話快說,不要嘻皮笑臉的!」

    席如秀似乎今天的心情特別好,一點也不生氣,依然笑著說:「我總是面帶三分笑容,怎麼你到今天還不知道?」

    沈沉魚沉哼了一聲,嘲諷道:「面帶三分笑,皮笑肉不笑,臉上笑嘻嘻,不是好東西!」

    席如秀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生氣,不過你今天一定要配合我幹好一件事。只要辦好這件事,也等於算我對你腰牌被盜的一個補償。」

    沈沉魚問道:「什麼事?」

    席如秀道:「你知道方自如的綽號叫什麼?」

    這個問題很可笑,就好像在問沈沉魚「一加一等於幾」,江湖中人都知道方自如有著俠盜的美稱。

    沈沉魚道:「這還用問我嗎?」

    席如秀點點頭道:「江湖中誰人不知方自如俠盜之名,他一輩子以偷為生,不知得到了多少寶物,前幾天我還被他『借』走了好幾樣。今天我想到一個辦法,也是看到你和他都在這兒才想到的——我想到一個辦法讓他把『借』去的寶物還給我。」。

    沈沉魚道:「那又關我什麼事?」

    席如秀笑了笑,又道:「當然不會忘了你,只要拿回我的寶物,其餘的全歸你,怎麼樣?」

    沈沉魚眼睛一亮,心裡美滋滋的,但嘴裡還是客氣地說:「席老兄,恐怕這樣不大好吧?」

    沈沉魚一口一個賊胖子地罵著,現在聽到對自己有好處,說話的語氣頓時就轉變了,剛才見到席如秀的怒氣,早已煙消雲散。

    沈沉魚又接著道:「可方自如沒有那麼傻,不會把歷盡千辛萬苦才偷來的珍寶就這麼輕易地拱手相讓吧?你到底有什麼好辦法,肯定有把握?」

    席如秀點點頭道:「當然!」

    說完,他走上前去,附著沈沉魚的耳朵嘰哩咕嚕地說了幾句。沈沉魚聽了不住地點頭,笑容越來越明顯。

    聽完,沈沉魚不禁笑出聲來,道:「太妙了!」

    然後,兩人相互點了一下頭,從兩個方向走向方自如。

    沈沉魚在離他三步的地方,突然叫道:「方自如,你說什麼?」

    已經幾天沒有休息,此時睡得正香的方自如嚇了一大跳,睜開眼一看竟是沈沉魚,拔腿欲走。

    沈沉魚一把抓住了他,說道:「方自如,你膽子可越來越大了,你偷了我的腰牌就算了,你竟然連這件事的調解人秦寶寶也敢罵,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方自如一愣,以為自己睡覺前罵沈沉魚、席如秀和秦寶寶的話給他們聽到了。但他很快冷靜下來,看了沈沉魚一眼,問道:「你不要嚇我,我什麼時候罵過秦寶寶,我怎麼會罵寶寶呢?」

    沈沉魚道:「就在你剛才睡覺的時候。」

    方自如聽沈沉魚說,秦寶寶已經圓滿地解決了偷腰牌的事,知道沈沉魚也不會拿他怎麼樣,便不慌不忙地說:「笑話,我從來不會說夢話的!」

    沈沉魚道:「但你的的確確說了,而且是罵人的話。」

    方自如笑道:「哦?有誰聽到了呢?」

    「我聽到了。」席如秀邊說邊從方自如的身後走了出來,「你不但罵了秦寶寶,好像還罵了其他的人。」

    方自如心中有些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在夢中罵人。但他表面卻故作鎮靜道:

    「我敢肯定我沒有罵過秦寶寶,我倒是懷疑你們串通起來陷害我!」

    席如秀道:「笑話,我和天下名捕怎麼會去陷害你這一個小毛賊呢?」

    方自如嗤然道:「這只有問你們自己才對!」

    席如秀早料到方自如會這麼說,緩緩地道:「俗話說日有所思,夢有所想。你睡覺前想了些什麼,難保你夢中不會重複一遍,我和沈沉魚可全聽見了!」

    席如秀說這些話,只是信口胡說,但卻把方自知嚇得不輕。

    方自如是賊,所有的賊都有同一個毛病——做賊心虛!儘管心虛表現出來的方式不一樣,但每個賊多多少少都有點心虛。方自如當然也是如此,何況他確實罵過秦寶寶。

    方自如道:「我說你們是在血口噴人。」

    席如秀道:「方自如,看來你是死不改悔了。你可別忘了,秦寶寶還是比較相信我的話的,如果我和沈沉魚這位名捕一起去告訴秦寶寶,你說秦寶寶是相信我們,還是相信你這個賊,你還是自己掂量一下。」

    方自如感到天下還有比自己更無道義的人,竟然會這樣出賣人。但他想到自己的確是罵過秦寶寶,又弄不清自己夢中是不是罵過別人,所以辯駁了半天,也理不直氣不壯。

    席如秀見他的話對方自如心理產生了一些作用,心中偷偷笑了笑,但臉上卻依然十分嚴肅。

    沈沉魚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道:「再說席如秀是子午嶺三領主,在江湖上極有威望,他說的話沒有人不信。如果他在江湖上散佈方自如罵了秦寶寶的消息,就算秦寶寶不和你計較,但是秦寶寶那些偏激的崇拜者會放過你嗎?他們會把你的肉一塊塊割下來去餵豬,會把你的血管一根根割破,讓你流盡血而死!會把你綁起來讓餓了五天的老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直到只剩下一副骨頭架……」

    方自如感覺自己是撞見「鬼」了,明明知道他們倆心中一定有什麼目的,但事到如此,他也只有自認倒霉。

    方自如無可奈何地問道:「你們倆究竟想幹什麼?」

    席如秀道:「我們並不想幹什麼,只不過偶然在路上聽到你所說的夢話。也怪我們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經過這裡,沒辦法,我們膽子又小,只好如實告訴秦寶寶,否則那些秦寶寶的崇拜者非殺了我們不可。你既不肯與我們合作,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告訴秦寶寶吧!」

    沈沉魚聽了直想笑,但他忍住了,裝作很驚慌的樣子,和席如秀一起往唐門的方向走去,但耳朵卻聽著方自如有什麼動靜。

    方自如感到不對,但還是飛身攔在了他們前面,道:「兩位有話好說,我們三人商量商量就可以解決了,何必去勞秦寶寶的大駕呢?」

    席如秀使勁搖晃著肥腦袋道:「不行!不行!我膽子小,我可不敢!」

    方自如又去對沈沉魚說:「沈兄台,你幫忙求求情!」

    沈沉魚故意道:「不行!前幾天你剛偷了我的腰牌,我還沒有找你算帳呢!」

    方自如知道席如秀在江湖上是一個言必行、行必果的人,他如果真的在秦寶寶面前或在江湖上說出這件事,可想而知,他方自如的結果會怎麼樣。即使此事是無中生有,但如果他們真的到江湖上去搬弄是非,方自如恐怕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因為席如秀的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很多人都相信他的話。

    方自如沒有辦法,他突然想到賄賂他們倆一下也許可以解決。

    於是,他拿出隨身攜帶的百寶袋,對他們說:「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他知、天知、地知。只要你們願意一輩子保守這個秘密,我這個袋子歸你們倆,怎麼樣?」

    席如秀和沈沉魚頭搖得更加厲害了,齊聲道:「不行!不行!」

    沈沉魚又道:「如果寶寶知道我們為了這幾件寶物而出賣了她,你也知道的,寶寶會怎麼樣?」

    方自如又從袖中取出好幾件珍寶,放在他們面前,道:「秦寶寶剛答應為我解決了偷腰牌的事,如果他知道我罵她,可能我比你們拿這幾件寶物的後果還要慘!」

    方自如做賊心虛的老毛病又犯了,無意之間竟承認了罵寶寶的事。

    但是,這可樂壞丁席如秀和沈沉魚,他們沒想到竟歪打正著。他們相互看了一眼,眼光中流露出一種喜悅而又貪婪的表情。

    方自如知道他們兩個正在尋找送給秦寶寶的結婚禮物,他們需要寶物,故而放下寶物,拱手道:「拜託了。」說完,轉身就走……

    方自如走出了幾里,身後沒有動靜,也沒有人追來,便知道他們已收下了他的禮物。因為如果他們不敢要的話,早該拿著這些寶追上來,並還給他。

    方自如想想覺得自己今天太倒霉,越想越氣,使勁抽了自己一個嘴吧,罵道:「你這張烏鴉嘴,做夢時也閒不住!什麼不好說,偏偏要去罵秦寶寶!」

    方自如走遠了,席如秀和沈沉魚像小孩子一般高興地跳起來,兩人開始著手分珍寶了。

    席如秀畢竟是「銀狐」,他想:「沈沉魚也不知道我給了方自如幾件寶物,我何不趁此機會多拿幾件。」

    寶物分完了,他們一齊走向唐門,他們還要去那裡參加唐門的議事——

    武俠屋掃瞄yishuiOCR,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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