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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回 文 / 祁鈺

    夜,陰沉漆黑,暗無星光。

    黑夜無情地籠罩著大地,使得唐門後山那片黑松林愈發顯得陰森可怖。

    在這個時候,人們早已鑽進了溫暖的被窩,各自去尋覓自己的好夢去了。

    但,就在那片黑松林旁邊,卻站著一個人,一個如鬼魅一般的年輕人。

    只見這個年輕人穿著一身藍衫,但在黑夜的掩襯下,如不仔細看的話,他的衣服顏色跟黑色沒有什麼區別。

    這個年輕人大約在二十歲左右,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這種歲數的人應該都是活潑而富有朝氣的。可是在他的漠然的臉上,卻找不到一點快樂的樣子,甚至可以說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如果有人想逗他笑一下,恐怕是不可能的事。就是秦寶寶親自出馬,也只能望天歎氣而無能為力。

    年輕人的眼神更加可怕,他的目光陰冷似冰一樣,已近似於殘酷,彷彿這世上的一切對他都太不公平,他早已恨透了這個世界,恨透了這世上所有的人。

    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的手中卻握著一串糖葫蘆,當他的眼神觸及到這串糖葫蘆時,他的目光才會柔和一些。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看上去才像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鬼魂。

    年輕人一動未動,但他的頭卻不停地擺動,向四處張望。

    顯然,他是在等待什麼人的出現。

    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樹林旁邊等人,可不是人人都願意幹的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幹得了的事。可是年輕人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他的注意力很集中,根本就未想到過「懼怕」

    這兩個字。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已經站了很久。

    又過了片刻時間,年輕人突然動了,他終於忍不住地挪動了一下身體,他已不能再站著不動了。

    因為從黑松林的深處,有一樣東西飛了出來,正以極快的速度奔向年輕人的面門。

    年輕人看都未看一眼,他知道這個向自己飛來的東西絕不會是小飛蟲之類。但也許是出於好奇之心,他還是輕輕地揮了一下手。

    他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描淡寫,就像是在揮落一片樹葉似的將那樣東西擊落在地。就聽到「噹」的一聲響。

    他低頭看時,見自己揮落的原來是一枚飛鏢。

    年軒人冷眉—皺,很顯然,林內分明有人要殺他。但就在他思緒未完之際,緊接著從樹林中又飛出了兩樣東西。

    年輕入這回可未敢再過於輕視,他趕忙抬眼望去,不禁從鼻中發出了一聲冷哼,一股濃濃的殺氣陡然佈滿了他的全身。

    因為這回從林中飛出來的不再是飛鏢,而是兩個活生生的人,而且這兩個人正同時以閃電之速撲向了年輕人的兩側,他二人的手中都握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

    年輕人又動了一下,他並沒有挪動腳步,只是將身體側了過來,但很快的,他又轉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就聽兩聲悶哼同時響起,那兩條飛至半空的黑影急劇下墜,恰恰正好跌落在年輕人的腳下,都已氣絕身亡!

    頃刻之間,黑松林又恢復了沉寂,變得愈發恐怖。

    年輕人漫不經心地瞟了—眼腳邊的兩具屍體,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泛起了—絲難得的但卻是很殘酷的微笑。

    可是好景不長,雖然他笑的時間很短,但是就在他的笑容還未完全收斂之際,松林之中又有東西飛出,而且是一群東西!

    年輕人微微愣了一下,就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際,那松林中飛出的一群東西——八個黑衣人已將他團團圍在了中央。

    這陡然的變化使年輕人有些始料未及,還未容他有半點思索的工夫,八種兵刃已分別從八個不同的方向向他襲來。

    從這八種兵刃凌厲的招式和迅疾的速度可以看出,那八個黑衣人皆是武功一流的殺手,江湖上很少有人能逃過他們的這種圍剿,這個年輕人恐怕也不會例外!

    但是結果卻大大出乎八個黑衣人的意料之外,他們的兵刃並沒有碰到年輕人的身體,而是全部都落了空。因為那個年輕人早已用一種極快又極妙的身法躍至半空中了。

    這八個黑衣人顯然未料到年輕人的武功如此之高,但他們有一點可以自慰的是,八個人都及時收回了兵刃,避免了一場自相殘殺的悲劇。

    就在八個黑衣人暗自慶幸之時,年輕人的身體已由半空中落了下來,他方才不僅躲過了致命的一擊,而且現在還發出了致命的反擊!

    年輕人在身體下墜的同時,他的雙手也在不停地揮動,點點寒星從他的手中飛向了八個黑衣人,數聲慘叫立時響起。

    待他的腳尖觸地之時,他身邊的那八個黑衣人已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只有兩個黑衣人還呆呆地站在那裡,其餘的全都躺在地上,已然一命嗚乎了。

    剩下的兩名黑衣人面色慘白,就如死人一般。他倆目瞪口呆地看著年輕人,眼裡充滿著恐懼之色,因為這年青人的武功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強許多倍!

    年輕人泛泛地看了一眼兩名黑衣人,又緩緩地抬起了左手,但他卻又很不情願地放了下丟,因為他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而且人數好像還不少。

    很快的,一群人已來到了場中,年輕人看到這群人時,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微笑,這群人正是他要等待的人。

    與他的表情恰恰相反,兩名黑衣人的臉色已難看到了極點他們此時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趕緊逃命。

    他倆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同時躍起身形,飛快地向松林裡攢去。

    可是,當他倆的身體離松林僅有一步之距時,卻像兩隻被擊落的大鳥一般,栽落到了地面,永遠都別想站起來了。

    頃刻之間,兩名黑衣人已斷氣送命,但他們死時卻沒有想到向他們出手的並不是那個年輕人,而是唐門的大公子唐情和小少爺唐傑。唐情殺了其中一人之後,只微微擺了一下頭,而唐傑卻下意識地拍了拍手,面對自己的傑作他感到很滿意。

    當他聽到一個人的喝彩聲後,更加顯得有點得意忘形了。

    在唐傑的身後,秦寶寶鼓掌叫好道:「好啊,唐門的暗器果真厲害!」

    唐傑的臉上早巳笑得綻開了一朵花,試想能得到秦寶寶的稱讚,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那個年輕人卻一點要感謝唐傑的意思都沒有。

    他已無心理會這一切無關緊要的事,重要的是他所等待的人——唐竹老人已來到了他的面前。

    年青人默默地走到唐竹老人的身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口中叫道:「爹!

    原來,他就是唐門大廳中那串糖葫蘆的主人唐葫蘆!

    頓時,唐竹老人的眼由濕潤了,他一伸手扶起了唐葫蘆,上下仔細地打量一番後,才道:

    「蘆兒,果真是你,許多年未見,你已長成大人了。」

    唐葫蘆正想要說什麼,秦寶寶卻笑嘻嘻地走了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喂,鬧了半天你就是唐葫蘆呀。」

    唐葫蘆的情緒早巳捲入了父子相見的感情漩渦之中,他根本沒防備有人會拍他的肩膀,故而他被秦寶寶嚇了一跳。

    唐葫蘆瞪了一眼秦寶寶,冷哼道:「哼,是又怎麼樣,你是什麼人?」

    秦寶寶對他這種冷漠的態度實在是看不順眼,但她卻不怒反笑道:「我是你爹的義女秦寶寶。」

    她原以為唐葫蘆知道自己是人人都要懼怕的秦寶寶後,態度必會由陰轉晴來個大轉彎,可萬萬沒想到,唐葫蘆的態度比先前更加惡劣。

    唐葫蘆冷笑道:「哦?你就是那名噪江湖的秦寶寶,依我看,也不過如此,沒有什麼驚人之處。」

    從他的話音中可以聽出,他根本沒把秦寶寶當做一回事。

    這一來,所有人的都在等著看一場好戲,他們知道秦寶寶必會大發肝火。那麼,唐葫蘆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但是,令唐傑等人大跌眼鏡的是,秦寶寶根本就未發火,她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甚至連衛紫衣在旁都感到奇怪,因為在平常,無論什麼人對秦寶寶持這種態度,都肯定會倒上大霉,可今晚秦寶寶卻判若兩人,她這是怎麼了?

    其實,秦寶寶早就火了,但當她正想發作之際,卻看到唐竹老人在一個勁地用眼色制止她。秦寶寶何等聰明,她當然知道唐竹老人的用意。

    唐竹老人從來就不允許唐門的人得罪秦寶寶,包括他自己在內。但由於今晚的情況過於特殊,他才會讓秦寶寶破例委屈一次。要不然,還未等秦寶寶發火,他早就動怒了。

    無可奈何地,秦寶寶狠狠地瞪了一眼唐葫蘆,悻悻然地走開了。

    她邊走心中邊道:「好小子,你竟敢不把我秦寶寶放在眼裡,要不是看在義父的面上,有你的好果子吃!哼!來日方長,咱倆走著瞧,非讓你知道我的手段不可!」

    秦寶寶越想越氣,越想心裡就越不舒服。最後,她索性乾脆不再去想,而是仔細地打量起唐葫蘆來。

    也許是由於方才發生了—段不愉快的小插曲緣故,她越看越覺得唐葫蘆不順眼,越看越不對勁。

    秦寶寶有一種預感,這個唐葫蘆不像是一個好東西。

    寶寶頓時心生一計,她要挑出唐葫蘆的毛病來,哪怕一絲一毫也不放過,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讓唐葫蘆露出本來的真實面目。

    想到這裡,秦寶寶心裡反倒高興了起來。因為,她這次逼著衛紫衣下山,就是為了最後一次在江湖上大反大鬧一番,現在不但有唐雷遭暗殺的案子需要她去破,而且眼下又出現了一位神秘的唐葫蘆,這怎能不叫她興趣倍增,開心至極呢?

    秦寶寶不再理會唐葫蘆,她已有了自己該做的事。

    寶寶轉過身,她未和任何人招呼,而是獨自一人走到了那些黑衣人的屍體旁,煞有介事地蹲了下來。

    她依次將那些黑衣人的屍體從頭到腳都查看了一遍,看她神情肅然的樣子,儼然就像是一名合格的驗屍官。

    衛紫衣與唐傑等人都好奇地走了過去,他們不明白秦寶寶為何作出這樣的舉動。唐竹老人卻沒有跟過去,他正拉著唐葫蘆的手,親切地說著什麼。

    片刻之後,就見秦寶寶已站起身來。這時,她才發現有這麼多人圍著她。寶寶朝眾人調皮地做了個鬼臉,一副很悠然自在的樣子。

    但是她的心裡卻多多少少的有些失望,可她並沒把沮喪;的心情由臉上表露出來。

    原來,秦寶寶查看屍體自有她的目的,是想從這些黑衣人的屍體上找尋一些線索。可令她感到遺憾的是,這些黑衣人都是被一粒糖葫蘆所射殺,而不是唐雷被暗殺時所中的鐵蒺藜。

    秦寶寶不想讓別人看出她此刻的低落情緒,她笑著一蹦三跳地來到了唐竹老人與唐葫蘆的身邊。

    在她的身後,那些唐門弟子「呼啦」一下全部蹲了下去,都在仔細地看著數名黑衣人的屍體,他們認為這些屍體既然能讓秦寶寶看上半天,就必然有特別之處。

    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對這些屍體感興趣,衛紫衣、唐傑還有那不易引入注目的唐門大公子唐情,他們三人則緊緊地尾隨在秦寶寶身後。

    唐竹老人與唐葫蘆低聲說著話,見秦寶寶蹦跳著走了過來,立即面堆笑道:「寶寶,你上那裡幹什麼?」

    秦寶寶頭一揚,一副很隨意的樣子,道:「沒什麼,去看看那幾個死人。」

    唐竹老人愣道:「嗯?死人有什麼看頭?」

    秦寶寶答道:「義父,這你就外行了,我是想從他們身上找出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

    唐竹老人點點頭,讚道:「還是寶寶機靈,我這個老糊塗就沒想到這麼多,怎麼樣,找到什麼了嗎?」

    秦寶寶小嘴一噘,搖了搖頭,不高興地道:「沒有,一點線索都沒找到。」

    秦寶寶要不高興了,這可不得了。唐竹老人趕緊勸道:「沒找到也沒有關係,我們不必為這幾個江湖小角色煩心。」

    秦寶寶笑道:「義父說得是,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裡怪嚇人的。」

    一旁的衛紫衣也道:「是呀,唐老前輩。我們已沒有必要再待在這裡了。」

    唐竹老人點頭道:「也好,回去後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們說,咱們這就走。」

    說完,他一轉身,帶頭向來路走去。

    秦寶寶一個箭步上前,挽住了唐竹老人的胳膊,因為她看到唐葫蘆欲做這個屬於她的專利的動作,她又怎會讓唐葫蘆得逞?

    秦寶寶一邊走,—邊偷眼看著唐葫蘆,只見唐葫蘆的臉上仍是冷冰冰的沒有表情,但寶寶卻好像看到他在偷偷地得意大笑。

    秦寶寶不甘心地收回了目光,暗暗發誓要和唐葫蘆鬥下去。

    秦寶寶等人以及那十幾名尚未研究出結果的唐門弟子,浩浩蕩蕩向原路返回,他們的目的地就是唐門的聚義大廳。

    ※※※※※※

    唐門大廳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大廳裡不但已坐滿了人,而且還有不少站著的,他們中的一部分剛剛從後山黑松林回來,其他的人則是片刻前才被召集到這裡的。可以這麼說,除了身受重傷的唐雷之外,幾乎所有的唐門弟子都聚在了這裡。

    在大廳的正上方,放著幾張椅子,秦寶寶理所當然地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而且她還是緊挨著唐竹老人坐的,而她旁邊那張椅子上坐的人當然就是衛紫衣了。

    大廳內很安靜,包括秦寶寶在內,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唐竹老人宣佈他那個重要的事情。

    唐竹老人此刻是正襟危坐,他的右手正搭在秦寶寶的左手上,而他的左手則放在了身邊唐葫蘆的右手背上,顯示出他對義女和兒子是同樣的寵愛。

    唐竹老人朝大廳四周望了望,見唐門的弟子都已到齊,遂站起了身說道:「今晚把大家召集到這裡,也沒有什麼特別重大的事情,我只是要向你們講一個故事。」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他們沒想到唐竹老人這樣興師動眾竟然是為了講一個故事!但他們誰也不敢吱聲,又有誰敢在唐竹老人面前放肆?

    唐竹老人開始講故事了,他的聲音略顯顫抖,好像很動感情。

    就聽他緩緩而道:「在二十五年前,本門的掌門人因調解一起江湖糾紛而隻身去了江州。

    他在辦完事後,因高興而喝了很多的酒,當時有人勸他過了夜再走,但他卻要急趕回唐門,遂趁著酒興上了路。」

    剛說到這裡,一旁的秦寶寶插嘴道:「義父,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其實,不用他問,眾人也早巳都聽了出來,二十五年前的唐門掌門人不是唐竹老人還是誰?

    唐竹老人聞言,輕歎了—口氣道:「唉,寶寶說得不錯,那個人就是我自己。」

    頓了頓,他又說道:「我那時的酒量很大,以為沒有什麼事,可准知剛走到半路酒勁就上來了。我實在支持不祝就醉倒在路旁的草叢之中。」

    秦寶寶聽到這裡,笑道:「義父,那你豈不是在路上睡了一夜?你好可憐喲。」說最後一句話時,秦寶寶裝出了一副可憐相。

    唐竹老人笑著用手指點了一下秦寶寶的額頭,道:「你這個小調皮,不為義父擔心,反倒還取笑我。」

    秦寶寶立即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脖子一縮,舌頭伸得老長,算是賠禮道歉了,其實唐竹老人並不會與她真的計較,唐竹老人定了定神,又正容道:「當時我還沒到爛醉如泥的地步,所以我強撐著爬起來又走了一段路,終於來到了一座草房跟前,我也沒顧及許多,就迷迷糊糊地走了進去。」

    秦寶寶道:「義父,你的運氣倒真不錯,居然還給你找到了睡覺的地方。」

    這一回,唐竹老人沒有和秦寶寶逗樂了,他也沒有笑,而是面帶愧色地道:「唉,幹不該,萬不該,我不該進這間草房……我進了草房之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便一頭撲在上面睡起了大覺。」

    秦寶寶問道:「那草房的主人呢?」

    唐竹老人語調低緩地答道:「第二天早上,我醒來之後,才發現這間草房的主人原來是一個以賣糖葫蘆為生的孤身漂亮女子,而且我還正與她同床共枕。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想起昨夜趁著酒興幹下了糊塗之事!」

    眾人聽到這裡,他們已不知該說什麼,依照這種情況,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是不可避免的。

    可秦寶寶卻不甘心於寂寞,她是大廳內最活躍的人物,自始至終,除了唐竹老人以外,就只有她一人在不停地插嘴說話。

    現在,秦寶寶又插言道:「義父,你也不要過多自責,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人喝醉酒後大腦已不受控制,難免會做出一些糊塗的事來。」

    秦寶寶這一番通情達理的言語,聽得眾人不住地點頭表示贊同,唐竹老人更是向她投去了十分感激的目光,他總算沒有白疼這個乾女兒。

    緊接著,秦寶寶又問道:「義父,那後來又怎樣了呢?」

    唐竹老人道:「那以後,我便隔一段日子就去看望那個女子一次,以表示歉意。所幸那女子卻也善通人理,故而我與她倒也蠻能合得來。」

    頓了頓,唐竹老人又緩緩說道:「未曾想到,自那醉酒的一夜之後,她竟然已珠胎暗結,懷上了我的孩子。幾個月後,她就生下了一個男孩,只因她是以賣糖葫蘆為生,而我又正好姓唐,故而便替孩子取了個名字叫唐葫蘆。」

    說到這裡,唐竹老人沒有再往下繼續說,他因過於激動,兩行老淚不禁順著臉頰滑落丁下來。

    大廳內的眾人無不為之動容,他們都把目光投在了唐葫36蘆的身上,因為結果已很清楚,他就是唐竹老人所說的那個小男孩!

    秦寶寶這時才明白自己為何不知道唐竹老人有這樣一個兒子,原來唐葫蘆是個私生子!

    但是秦寶寶還是有許多不明之處,她又問道:「義父,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可寶寶卻不明白。

    好端端的,你們父子為何直至今日才得以見面?」

    唐竹老人聞言,嘴張了張,卻沒說出聲音,他的情緒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

    就在這時,唐葫蘆站起身來道:「這個問題由我來答。」

    秦寶寶笑道:「也好,你可是最瞭解情況的人了。」

    唐葫蘆顯然對秦寶寶沒什麼好感,他未多加理睬,而是逕自說道:「在我四歲的時候,我與我娘住的草房失了火,變成了一座廢墟。可我娘又不願上唐門來找爹,她怕爹為難,就帶著我遠走他鄉去謀生……」秦寶寶怪聲怪氣地道:「你娘不願意來唐門,你為什麼不來?」

    唐葫蘆冷冷地看了—眼秦寶寶,道:「因為一年前我娘去世時才對我講了身世,所以我守了一年孝,如今方才能來到唐門找爹,要不然,現在我還不知道在何處流浪。」

    大廳裡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感動了,連衛紫衣也不禁為之動容。

    但秦寶寶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她認為唐葫蘆不是好東西,那唐葫蘆就一定不是好東西。

    秦寶寶一貫認人很準,她的判斷難道還有錯嗎?

    當眾人開始對唐葫蘆有一些好感之時,唐葫蘆卻自己打碎了他在眾人心目中的良好形象。

    就見他環顧了一下大廳,冷冷地說道:「我既然已來到了唐門,也就是唐門中的一員了,大家以後就叫我唐大公子好了!」

    他好大的口氣,居然自稱起了大公子,誰都知道唐大公子乃是多情的唐情。這樣一來,豈不是亂了套?

    眾人對唐葫蘆的一絲好感頃刻間降到了零度,他們將目光投向唐情,以期在他那兒找到一點心理平衡。

    可是唐情並沒有像別人想像的那樣怒容滿面,在他的臉上看不到怒容也看不到笑容,淡淡然如一窪清水。

    唐情悠然地站起身,曬然地看了看唐葫蘆這個從未謀面的弟弟,隨即離座走到唐竹老人的跟前,躬身道:「爹,情兒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下。」

    唐竹老人點了點頭,他知道唐情的心中一定不愉快。情兒是在聽到唐葫蘆的那番話後才不舒服的。但情兒是老大,一貫喜歡謙讓,不然的話,唐門掌門該是他而不是唐雷了。此刻,唐情不願與新來的唐葫蘆爭名分,想來個眼不見為淨,避免與他唐葫蘆發生衝突,純屬正常。

    否則的話,將會使唐竹老人很難辦,局面將很難收常關於這一點,唐竹老人當然心中有數,所以他才會為唐情的這種態度而滿意地點了點頭。

    唐情得到了唐竹老人的首肯,一轉身,向大廳外走去。他的神色很平靜,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使人不知道他是歡喜還是憂愁?

    唐情這是怎麼了?大廳裡的眾人都在這樣想。他們對唐情這樣的舉動似乎不太理解,他們原指望他能和唐葫蘆據理力爭一番,因為唐情才是他們心目中擁有不可動搖地位的唐大公子,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戲可唱了。

    可是事物的發展卻是千變萬化的,有時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可往往在你失望之時,又會讓你得到意外的驚喜。

    就在眾人悻悻然看著唐情離開大廳,而又對唐葫蘆敢怒不敢言之時,有一個人卻站起身來說話了。

    這個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寶寶,也只有她才敢和唐葫蘆針鋒相對。因為她是使唐竹老人唯一無計可施的人,不管她做什麼,唐竹老人都不會生氣。

    秦寶寶原本就對唐葫蘆看不順眼,現在又看到他將唐情氣得離座而去,心中怎能沒有怨氣?她要替唐情出這一口氣。只見秦寶寶虎著她那一張可人的小臉,對唐葫蘆道:「唐葫蘆,你今年多大歲數?」唐葫蘆一聽,頓時氣不打—處來,秦寶寶分明是在明知故問,有意和自己過不去。但有唐竹老人在場,他也不能拿秦寶寶怎樣,只得板著臉硬著頭皮泛聲答道:

    「我今年二十歲!」秦寶寶笑了,剛才她還是怒容滿面,頃刻之間卻又笑得比誰都甜,變化之快簡直令人無法相信,搞得眾人滿頭霧水,不知她究竟想幹什麼。

    可是衛紫衣的心裡卻很清楚,他知道秦寶寶一旦出現這種表情變化,必定又要使出她的「陰謀詭計」了。

    而唐竹老人正坐在他那張特大的太師椅上露出一臉難色,他也認為唐葫蘆的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了。但這十幾年來他欠唐葫蘆的又太多,如果不同意唐葫蘆的這個要求,自己又覺得對不起這個私生子,所以他硬著頭皮勉強答應下來。

    但唐竹老人的心裡又很清楚,秦寶寶話中的意思明顯就是不同意這件事,而自己又不想得罪了這個小祖宗,故而他現在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這一來,倒給秦寶寶得到充分的時間來發揮她的聰明才智了。

    秦寶寶眨著她那雙機靈的眼睛,上下左右地在唐葫蘆身上打量個不停,好似在看一個怪物。

    唐葫蘆開始還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他很快就忍不住了,他被秦寶寶那奇怪的眼神看得渾身的不自在。

    問題。不過他也確實不知道唐情實際年齡有多大。

    唐葫蘆苦笑著搖搖頭,他這時才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漂亮小女孩是個很難應付的小刺頭。

    自己已經夠古怪的了,沒想到秦寶寶比他還要古怪。

    唐葫蘆雖然知道對方問這話必有其用意所在,但他又的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無奈之下,只得冷聲答道:「這個我不太清楚。」

    秦寶寶得意地道:「你不知道是不是?現在我告訴你,唐情大哥的歲數比你的年齡大出兩輪還要多。」

    唐葫蘆還未來得及說話,唐六公子唐諒卻站起身來搶先一步道:「哼,不要說大哥的年齡,就是八弟唐光的歲數也比你大。」

    唐葫蘆道:「比我大又怎樣?」

    秦寶寶道:「既然連唐八哥都比你大,你又有什麼資格做唐大公子,難道你想來個長幼順序顛倒嗎?」唐葫蘆終於明白了秦寶寶的用意,他的臉頓時氣得鐵青。

    他現在才知道江湖中的傳言並非虛假,照現在看來,秦寶寶比傳說中的還要厲害幾倍!

    唐葫蘆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小女孩教訓可不是件什麼體面的事,而且他還沒有足夠的理由去反駁對方。可想而知,他此刻心中是什麼樣的滋味。

    但唐葫蘆並不甘心就此認輸,他想到了唐竹老人。依他的判斷,唐竹老人肯定會向著自己的。可是他卻失望了,僅有的一點希望之火也徹底地破滅了。

    因為唐竹老人非但沒有幫他說話,而且竟還站在了秦寶寶的立場上。

    唐竹老人考慮再三,權衡利弊,終於拿定了主意。只見他重又站起身緩緩地道:「蘆兒,寶寶的話也有道理,本門歷來長幼有序,依我看叫你少公子是最合適的了。」

    唐竹老人說話時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他也不想讓唐葫蘆第一天到唐門來就落得個不愉快。但他知道,秦寶寶代表的是眾人的意見。更何況,雖然唐葫蘆擁有特殊的身份,可在自己的心中,秦寶寶依舊有牢固而不可動搖的地位。

    唐葫蘆的臉色冰冷到了嚇人的程度,他縱有一萬個不願意,也還不敢反對唐竹老人的決定,他十分不情願地點了一點頭,道:「爹,蘆兒遵命。」

    唐竹老人滿意地「嗯」了一聲,然後道:「少公子唐葫蘆,胡是古月『胡』,盧是梁山好漢盧俊義的『盧』,以前那『葫蘆』、『瓢』什麼的是小名字,大家不要再提。」說完坐了下去。

    他的動作永遠都是那樣的沉穩、老練。

    這場戰鬥本該就這樣結束了,秦寶寶理所當然是大贏家。但她還是顯得有點意猶未盡,她要趁此機會好好地報一下在黑松林的一箭之仇。

    但見秦寶寶又笑嘻嘻地道:「少公子,這就對了,你能知錯就改就好。不過此事也不能全怪你,年青人總是容易會衝動地做出一些糊塗事來,你說對麼?」

    唐胡盧沒有吱聲,他只是冷冷地看著秦寶寶,鼻子中重重地「哼」了一聲。

    秦寶寶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她既沒有得罪唐竹老人,卻又讓唐胡盧有氣說不出。紅臉、白臉她全唱,好人卻由她一人做,這樣高明的手段,試問天下誰能與之相比?

    唐竹老人眼見該說的已全部說完,已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況且,他知道依秦寶寶的脾氣還要沒完沒了地鬧下去,只怕到時不好收拾。

    於是他一揮手道:「我看就到此為止吧,大家都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緊接著,他又對唐葫盧道:「盧兒,你隨我來,為父有話對你講。」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高,但在甚為安靜的大廳裡聽起來卻很清楚,而且他的語音之中包含著使人不可抗拒的威嚴,唐門眾弟子雖還想再看看唐胡盧被秦寶寶捉弄的慘狀,但也不得不遵命,—起散去。

    唐胡盧緊跟著唐竹老人率先走出了大廳,從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此刻他的心裡正恨透了秦寶寶!

    唐門眾弟子見狀,再待下去已沒什麼意思,遂也紛紛地跟著走出大廳。片刻工夫之後,偌大的大廳中還只剩下了兩個人。

    秦寶寶一動不動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得意地笑著,在他的身旁站著想笑又不便笑的衛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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