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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回 文 / 祁鈺

    東方泰言傳身教,費盡口舌與四人談了將近一宿,直到四人酣酣睡去,他才痛心長歎:

    「誰知我心!」

    天一亮,他就率同十個弟子,抬著四人下了山。

    山下群雄投鼠忌器,不敢近前逼搶,何況東方泰這行人的武功他們大都也領教過,只得遠遠地跟著,宛若保駕護行。

    最為風光的莫過於唐竹、衛紫衣四人。他們乘著小轎下山,坐著最豪華的馬車趕路,一路上好吃好喝好侍候,還有十餘個武功絕對一流的「保鏢」護駕。其排場待遇,即便位列三公,也無法出其右。

    東方泰如此厚待四人,實令那些尾隨其後的人大惑不解,他們簡直搞不懂東方泰腦子裡到底想些什麼?他們又哪裡知道自己被東方泰脅迫的親人,遇上了平生最為辣手的問題?

    四人瞭解了東方泰平生的經歷,知道他為何有這種想法的來由,對他已不再怨恨,而是充滿了同情。

    可是東方泰孤芳自賞,固執頑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又令他們痛心不已,他們甚至傷心得嚎啕大哭。

    就在八月十四的那天晚上,他們住進少室山下的一家大客棧。

    東方泰出手豪闊,一下子把客棧全包下。他一路上都是這樣,以防不測。

    晚上吃完飯,他正自閉目養神,想著明天如何「開導」群雄,突然,後邊又傳來四人的大哭聲,這已不止一次。

    東方太極急急跑來,道:「師父,他們又開始了。」

    東方泰道:「沒關係,他們一會兒就會好了,我真希望他們還是洗心革面。」

    東方太極道:「哪兒呀!我看他們是自掘墳墓!」

    東方泰一下子蹦起來,道:「他們想幹什麼?」

    東方太極道;「我剛才給他們吃藥,他們誰也不吃,只是大哭,哭得淚流滿面,我看他們是不想活了!」

    東方泰連忙來到後面,見四人正自抱頭痛哭,他面目陰沉,只站在一邊看,並不出聲制止。

    四人大哭是為了求得解藥的藥引,他們知道東方泰精明,為了麻痺東方泰,所以前兩天也曾慟哭過。

    今天對著藥丸大哭不止;現在藥丸已被淚水浸濕,可東方泰就站在邊上,這藥怎麼個吃法?

    最可恨的是東方泰不來勸,站在一邊冷眼旁觀,像是在看戲。

    四人這下可慘了,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一個個頓足捶胸,狂嚎亂叫,真真假假哭了約莫一個時辰。

    東方泰忽地冷哼一聲,道:「你們搞什麼鬼?」

    「老子不想活了。」說著甩了手中的藥丸。

    這叫「欲擒故縱」,秋莫離在太湖水寨求親時就幹過這事。

    那藥丸已濕透,被他扔在地上,沾滿了土。東方泰雙眉一擰,喝道:「你想死?沒那麼容易。」撿起地上的藥丸,過來一捏秋莫離顎骨,將藥丸丟進他嘴中,揚手一個大耳括子,藥丸滾進秋莫離的咽喉。

    秋莫離心裡一個勁地道謝,他這可是第二次謝別人「賞臉」。

    其餘三人忙裝作不堪受辱,吃下了手裡的藥丸。

    吃完了藥,麻煩又來了。

    服下解藥,肚內會有「咕嚕嚕」的響聲,而且毒藥和解藥的混合會化作一口膿痰,必須得吐出來,否則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唐竹驀然大喊道:「雷兒,快來救為父……」

    其他三人心領神會,一齊跟著大喊起來,各喊各的救兵,簡直亂成一團糟。

    他們這一喊,東方泰倒真有些慌了,忙點了四人的穴道,出來查看。

    果見客棧四周人影晃動,似有不少人圍守在暗中。

    東方泰朗聲喝道:「弟子們,給我守住了,誰若膽敢闖入,格殺勿論!」

    隨後又快步回來,目露凶光,緊逼著四人。

    四人毒雖解,但穴道受制,見東方泰露出從未有過的凶相,未免有些心虛。

    東方泰冷聲道:「你們這些愚夫!老夫費盡口舌,言傳身教,你們卻仍是執迷不悟。老夫今天就甘犯眾怒,成全你們,我倒要看他們能奈我何?」說著,揚掌欲劈。

    四人知道東方泰不會殺他們,只是嚇嚇而已,於是一個個像犯了錯誤的孩子,低頭不語。

    東方泰花了那麼大的心血將四人活捉,一是為了折辱秦寶寶替兒子報仇,二是為了以四人為質,脅迫武林群雄聽其規勸,完成再造江湖,統一武林的大業。

    現在離成功相去不遠,他又豈能「自毀前程」?

    見四人又老實下來,他心裡得到了一種滿足,這至少證明憑自己的能力,足以令這些叱吒江湖、不可一世的武林大豪俯首貼耳。

    他將揚起空中的手緩緩收回,道:「老夫從不殺好人!」

    ※※※※※※

    八月十五。

    嵩山少林寺。

    天剛濛濛亮,少林寺前人頭攢動,各路武林豪傑紛至沓來,有的是為了救人,有的是為見識一下東方泰究竟是何等樣人,有的則是來瞧熱鬧。

    這些年來武林像這樣的盛會已不多見,所以誰不想來湊湊熱鬧;何況這又是個大熱鬧。

    所以今天來少林寺的人,什麼樣的都有,魚龍混雜,黑白難分。

    昔日在江湖上交遊結識的朋友見了面,自是皆大歡喜,聊敘離別之情,那些曾有怨仇的人見了面,也只是瞪一眼便算「了帳」,誰也不願意因此打起來,犯了眾怒,被攆下山去。

    太湖水幫、武當派、金龍社、少林寺,四方聯手,共同主持大局。

    人們奇怪的是唐門為什麼沒有來人?

    唐大先生被東方泰挾持,少掌門唐雷為何沒有帶人來,難道他不知道這事?或是唐門出事了?不對呀!唐門出再大的事,唐雷也不該撇下老爺子不救的呀?

    這是人們談論得最多的話題,其次就是秦寶寶。

    只不過這兒是在少林寺,談論秦寶寶可得小心,少林寺僧眾沒有不認識秦寶寶的,而且他們決不容許任何人說秦寶寶的壞話。所以即便忍不住要談,也只能竊竊耳語。

    少林寺今天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手,從山下到山上每隔十丈,便有一名弟子手持槍棒站立,山門前少林十八羅漢嚴陣以待。

    辰時剛過,就聽出下傳來一聲厲嘯,如龍吟九霄,震得群雄心血翻湧。

    悟心大師一顫,山下那些弟子只怕要遭殃。

    就見山道上一條人影如離弦之箭,掠縱而上,他身穿長衫,衣袂飄揚,山道邊的樹木紛紛向兩邊倒去。

    守在山道上的少林弟子揮動槍棒意欲攔截,卻又哪裡攔得住,還未近身,就被拋進山道邊的樹林。

    在他身後跟著十名弟子,腰懸長劍,劍穗飄揚,他們架著唐竹四人,急掠而上。

    嘯聲由遠及近,清亮刺耳。

    武功稍差的人早已捂緊雙耳,即便如悟心大師這等高手,也迫得運功相抗。

    待得一行人到了山門前,嘯聲一止,群雄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東方泰這是有意炫耀武功,藉以先聲奪人。

    山門前少林十八羅漢列陣擋住,喝道:「來者何人?」

    東方泰仰天狂笑,笑聲似鈸鐵相擊,刺得群雄齜牙咧嘴。

    十八羅漢也有些把握不定。這人的功力真是駭人聽聞。

    東方泰笑聲忽止,冷聲道:「明知故問!想不到少林寺的和尚也如此做作!」

    十八羅漢眼尋瞪,這傢伙也本狂了,呼喝一聲,便要圍上一戰。

    東方泰回頭沖十個弟子道:「告訴他們我是誰?」

    群雄一詫,幹嘛?這就要動手?

    悟心大師喝道:「不得無禮!」

    十八羅漢聞言退下。

    東方泰那十個弟子並未拔劍,而是每人從衣袖裡拿出一把碎粒金黃的桂花,就在嘴前「撲」地一吹,就聽「嗤嗤……」破風聲響,山門邊一株大樹的樹幹上立顯出「東方泰」三個大字,那一朵朵桂花深嵌樹中,入木三分。

    群雄頓時發出一陣驚呼,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救人的人心下駭然,焦急萬分,慕名來的人,大長見識,瞧熱鬧的人心花怒放,今天准有好戲看。

    悟心大師眉頭一皺,隨後不動聲色地迎了出去,高宣佛號:「阿彌陀佛!東方施主邀各路群雄齊聚少林,不知緣為何事?」說著話,將東方泰一行引進山門。

    東方泰道,「大師及得道高僧,鄙人有一倡議,欲與大師商討,正好今日群雄俱聚,也便於推廣實施。」

    眾人進了山門,來到殿前。

    東方泰十個弟子,一邊五個分列兩廂,相對而立。眾人還發現最後一個女子的身旁放了只箱子,不知這箱子又有何用?在他們的中間是唐竹、衛紫衣、清風和秋莫離。

    四人軟而無力地坐在地上。

    群雄搞不清東方泰來意,不敢急於進逼,只得相隔數丈,團團圍住。

    悟心大師看了看被圍四人,一個個氣色不錯,想是沒受什麼苦。可自己愛徒秋莫離的臉上,卻有些不太「光彩」,聽龍海嬌說,似乎秋莫離與此人有釘子之仇,若果真如此,他臉上些許青腫,倒也不算什麼。

    他從這四人身上已看出東方泰不像兇惡之徒,何況東方泰氣度恢宏,倒也是條漢子。

    他沉吟片刻,道:「施主有何倡議,不妨一說。」

    東方泰道:「武林紛爭連年不斷,江湖血腥慘不忍睹。某有一議,可避此禍端,令天下從此太平。」他話音不高,卻字字鏗鏘,群雄聽得清清楚楚。

    悟心一愣,疑道:「施主請說。」

    東方泰道:「武林紛爭源於門派之別,江湖怨仇源於名利貪慾,某今倡導各位摒棄門派之念,一統武林大局,教化愚俗之輩,共創天下太平!」

    他話一說完,群雄哄然,紛紛議論,交頭接耳。

    悟心大師一臉茫然,他放眼去看被圍的四人。

    這四位一個個悠閒自得,坐在那裡東張西望,四處找熟人打招呼,只是口不能言,點頭示意。

    他們早已被東方泰磨得沒了脾氣,索性什麼也不管,讓群雄也「體驗」一下,被東方泰教訓的滋味。

    悟心道,「施主,這摒棄門派之念……如何說法?」

    東方泰道:「你連這個都不懂?」

    話反問得突然,悟心大師雙眉一軒,臉色微變,暗道:「此人怎的如此狂妄?」

    群雄更是驚詫不已,悟心大師德高望重,此人竟敢對他這樣說話?

    東方泰不以為然,又道:「摒棄門派之念,就是今後武林沒有各門各派,群雄同是一家。

    換句話說,就好比今後天下只有少林派,而沒有別的幫派,大家都是少林派的……」

    話音未完,就聽人叢中有人喊道:「放你媽的屁,你乾脆直說自己要獨霸江湖好了,幹嘛跟我們繞這彎子?」

    這人一喊,頓時一呼百應,群雄一起叫囂著大罵不止。

    東方泰突然暴喝一聲:「住口!」宛若晴空霹靂,震得群雄心裡一慌,全都靜下來。

    東方泰面目陰沉,沉聲道:「剛才那話是誰說的?」

    場內雅雀無聲。

    「我!」一人應聲而出,正是關山嶽。他聽江湖傳聞秦寶寶賣友求榮害得秋莫離、衛紫衣等一眾武林名人被虜,心中不信,為求一解,來到少林寺。

    他和太湖水幫的人站在一塊兒,剛才那聲音根本不是這邊傳出的。他之所以出來,是認為也有同感,不願看東方泰那副飛揚跋扈的神氣勁。

    他一出來,眾人不禁替他捏把汗。東方泰的武功有目共睹,這不是自找霉氣麼?

    唐竹四人卻知道關山嶽不會有危險,只是少不得要挨一頓「教誨」。

    東方泰見有人站出來,神情稍緩,道:「朋友尊姓大名?」

    關山嶽道:「某姓關,名山嶽!」

    東方泰讚道:「好氣派的名字!關兄這份膽量某家佩服!」

    群雄莫名其妙:這人怎的喜怒無常,顛三倒四?

    東方泰又道:「關兄以為某家此舉是為獨霸江湖?」

    伸手不打笑臉人。見東方泰和顏悅色,關山嶽自也消了火氣,緩聲道,「閣下難道沒這麼想過?」

    東方泰冷哼道:「你們這些無知的東西,你們總把一統江湖看作惡魔邪教所為,卻又有幾個人想到過一統江湖的好處?想到過那些惡魔邪教若『陰謀得逞』一統江湖後,又將幹些什麼……」

    他這一說,群雄全都愣了,誰也沒想過這些。

    東方泰繼續說:「借古喻今,大家不難看出戰國七雄紛爭騷亂,荼毒百姓,致使民不聊生,自秦皇漢武一統江山,百姓方才安居樂業,國泰民安……現今武林大局與昔日諸侯割據又有何區別?諸門諸派為爭名奪利,滿足私慾爭殺不休,血灑江湖,你們難道就不痛心麼?」

    一席話說得關山嶽無言以對,他覺得這道理不假,只是總有些彆扭,可一時又想不出拿什麼話駁他,不由站在那兒尷尬萬分。

    東方泰微微一笑道:「關兄也是個熱血漢子,只是見識淺薄一些,以後只要多讀些書,一定會大有作為!」

    關山嶽被他說得羞臊萬分,有心想罵他幾句,又自忖說不過他,氣得一跺腳鑽進人叢,再不露面。

    東方泰這一回合大獲全勝,見群雄低聲議論,知道自己一番話起了反應,看來「教誨」

    這些江湖莽夫,倒也並不算難。

    「東方先生此言謬矣!」太湖水幫這邊又站出一位,正是溫儒生。

    東方泰對此人頗為賞識,見他竟不贊同自己的看法,甚為詫異,讀書人更應該懂「道理」

    啊?

    他連忙說道:「溫先生何出此言?」

    溫儒生道:「秦皇漢武之所以能一統江山,實乃亂世出英雄,順乎民心,替天行道。而現今江湖武林各派和睦相處,並非爭亂不休。嘿嘿,先生你生不逢時!」

    他的話一完,群雄齊聲呼應。

    關山嶽「哈哈」笑道:「溫先生說得好!」

    東方泰喝道:「你住口!武林紛爭何時停息過,江湖上陰險奸惡之徒又何時少過?門派內外明爭暗鬥幾曾消失?數百年武林見證,噬血人魔,爭霸武林之人還少麼?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耳聞目睹,好不令人痛心!」

    溫儒生道:「閣下只看到江湖武林中醜惡的一面,卻沒有看到與人為善,助人為樂的善良之舉。話又說回來,即便江山統一,國泰民安,人間的那些醜惡就不存在麼?即便武林統一,你能保證沒有陰險奸惡之徒?」

    東方泰微微一笑,沖東方飛雪道:「飛雪,把東西拿來!」

    東方飛雪捧著那個箱子來到階前,打開箱蓋,東方泰走過去竟拿出一摞線裝的冊子,說道:「這些是某家花了十餘年的精力,撰寫的門規戒律,你們看看就知道了!」一邊說一邊拿,竟拿出十餘本一寸多厚的冊子。

    真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一舉動,看得群雄驚詫不已。

    溫儒生冷哼一聲,拂袖回去。

    秋莫離看了他也驚得張大嘴巴,心說:「乖乖,這只怕比刑部大堂的刑律還要厚重!也真虧他有這樣的本事,寫這麼多!」

    悟心大師當然看出這人腦子有些問題,遂朗聲道:「施主,貧僧以為一統武林並不為過,只是應順平民心,切不可倒行逆施。」

    東方泰一凜,臉色沉了下來,冷聲道;「你認為我這是逆天而為?」

    悟心大師道:「阿彌陀佛!此事有目共睹,施主何不當眾一問?」

    群雄頓時鼓噪起來,有人破口大罵,有人搖頭歎息,有人冷言相譏,就聽人叢中一人喊道:「老子不識字,等我識了字,再讀完這些門規戒律,恐怕早老得走不動路羅!」

    周圍的人一齊「哈哈」大笑。

    這時只有被困的四人沒有說笑,而是緊盯著東方泰,他們知道東方泰受了這刺激,恐怕要發瘋了。

    果然東方泰呼吸開始急促,雙目漸漸赤紅,驀然大吼一聲,道:「你們……你們這幫愚蠢的東西,某家悉心教誨,竟自淪為笑談。好,既然大家各持已見,那咱們就按武林規矩辦,以武論理!」

    他一提到動武,群雄全都靜下來,知道此人武功高得可怕,遂一齊望著悟心大師。

    悟心沉吟不語,知此人難以理喻,與其相辯,白費口舌。

    可是若要動武,此人練就集天下劍法之大成的《五嶽劍法》,這兒又有誰能勝他?

    東方泰見眾人都不言語,又道:「其實我也不願恃強凌弱,只是你們太令我痛心啦!你們太愚昧,太無知,難道你們就沒有人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這會兒就見唐竹忽地一反常態,坐在地上一陣躁動。

    東方泰見他要說話,手指連彈,隔空解穴。

    唐竹禁制一解便大聲喊道:「雷兒,你給我出來!」

    一嗓子喊得群雄莫名其妙。

    就見東南角一群少林寺的弟子中走出一個人穿著僧衣,光著個頭,正是唐門的少門主唐雷。

    群雄頓時嘩然,唐雷原來藏在這兒!唐老爺子這是怎麼啦?他讓唐雷出來幹什麼?」

    東方泰眼睛一亮,沖唐竹道:「唐兄,有何話說?」

    唐竹道:「東方先生大智大慧,悲憫眾生,心繫武林百年安危,我輩俗人雖能理解先生一番苦心,卻難以苟同,還望先生開恩。」

    東方泰沉聲道:「那你讓他出來幹什麼?」

    唐竹道:「我父子分離至今,老夫想看看他。」

    唐雷心中暗呼:「爹爹,你怎的這麼糊塗?」他裝扮成少林寺的和尚,其中大有原由。

    老爺子被困,做兒子的哪能不急?昨晚趕上少林裝成和尚,打算今日全力相救。

    晚上宿在少林寺,夜深時居然有人找來,開門一看,竟是寶寶。

    他當然不信秦寶寶會害他爹,於是聽他細說之後,才知他們全都中了東方泰的圈套。

    秦寶寶讓他今天裝扮作寺內僧人,伺機用蚊眉針一類的細小暗器替老爺子他們解毒,然後自有人來相救。

    唐雷忙問秦寶寶請來何方神聖,秦寶寶無暇細說,只告訴他什麼時候出手,並且不許告訴任何人自己到了少林寺。

    唐雷知道秦寶寶肯定成竹在胸,便依言而施。

    誰知這會兒竟讓老爺子叫出來,他當然叫苦不迭。

    他哪裡知道唐老爺子差點兒被他嚇死。

    唐竹原先四下張望沒找著他的兒子,心中甚是惱火,暗罵:「逆子,老子被困,他竟不來救?」

    可是剛才突然看見唐雷竟藏在一群和尚中,頓知其意。

    這「蝕骨腐屍泥」的解藥劇毒無比,四人現在藥毒已解,只是穴道被制。唐雷若此時再施解藥,四人豈不要中毒而死,那才真叫死不瞑目!

    所以他才急著要制止唐雷。

    東方泰一聽唐竹叫兒子出來,只為看看,心中不免犯疑。

    唐竹知他精明過人,別讓他瞧出什麼破綻,忙喝道:「閣下既言以武論理,雷兒,你何不向東方先生請教一番!」

    群雄疑惑不解,唐大先生怎麼現在也變得稀里糊塗,亂七八糟了?

    唐雷厲喝道:「東方泰,你在我唐門怎麼說的?」

    東方泰一見唐雷這副打扮就知其用意,這會一想,暗自忖道:「我這『十絕方陣』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唐雷想暗中施救,真是癡人妄想。唐竹倒也有自知之明。」

    見唐雷喝問,他道:「我曾答應過不傷你爹分毫。你問問他,我虧待他了麼?』唐竹道:「雷兒,這話暫且不談!向東方先生請教,只需比武較技,不許濫用毒藥!」

    他這會武功盡復,可其他三人禁制未除,當然不能獨自,逃脫。

    他讓唐雷與東方泰過招,實是引開對方注意力,暗中替三人解穴。他知唐雷不是東方泰的對手,故而言明較技,怕他不擇手段,濫施毒物,惱了東方泰,那可是引火自焚,所以特別叮囑不得用毒。

    唐雷見識過東方泰的手段,但不明白爹爹讓他單獨與東方泰較量究竟為何?這不是自尋辱沒麼?

    可爹爹下命,他又豈敢不尊?當下硬著頭皮道:「東方泰,準備好了麼?」

    東方泰目露凶光,冷聲道:「輸了怎麼說?」

    唐雷一愣,喝道:「哪兒來那麼多廢話,動手吧!」

    東方泰痛心疾首,咬牙道:「老夫二十年的心血,豈能因你等無識而白白費去?好,今天老夫便打得你們心服口服,也好讓你們知道,老夫若欲用強,爾等誰堪與敵?」

    他雙目厲射寒芒,話立當場,穩如山嶽,喝道:「你動手吧!」

    場內沉寂異常,人們瞪大眼睛,爭睹這場難得一見的較量。

    唐雷靜氣凝神,雙手微垂,渾身瀰散著濃濃殺氣。

    東方泰雙手背後,臉色陰沉,叫人看了不寒而慄。

    唐竹見那邊快動上手了,但東方泰這十個弟子卻對那邊全不關心,只是忠於職守,牢牢地看著四人,心中暗自焦急。

    他知道這十人個個厲害,自己貿然替三人解穴,弄不好可就再難逃脫。

    正這時,忽地大雄寶殿內竄出三條人影,宛若三道青煙,橫空接來。

    這三人臉上戴著面具,青面獠牙,就像是陰間厲鬼。

    當先一人身材魁梧,手持根烏沉沉的枴杖,「一鶴沖天」直撲東方泰的後心。

    另兩條身影一個瘦小纖弱,一個矮胖墩墩則是掠向東方泰這十個弟子。

    東方泰知道有人偷襲,卻哪料到來人是柳平川?待到勁風突至,情知不妙,百忙中,身形急轉,卻仍慢了一步,被柳平川一枴杖擊中肩頭。

    「喀喇」一聲,他肩骨俱碎。

    他驚呼一聲:「柳平川!」

    天降神兵,事起突然,眨眼間,場中局勢已變。

    東方泰被人一招擊傷,群雄頓時一片嘩然。

    唐雷揚手射出四枚細小的蚊眉針,直射被困中的四人。

    就聽「叱」的一聲響,一道劍幕劃過,他射出救人的蚊眉針竟被絞成粉末。東方泰十個弟子已然拔劍出鞘。

    唐雷驚得目瞪口呆,唐竹則暗道:「謝天謝地!」

    柳平川一招得手,哪容東方泰喘息,大喝道,「東方泰,你惡貫滿盈,死期到了!」舞動枴杖,旋風般捲向東方泰。

    東方泰傷得不輕,見他攻來,飄身後退,欲與十弟子列陣。

    這時另兩條身影已掠至陣前。

    身材瘦小那人一指東方飛雪道:「阿蠻,殺她!」

    矮胖漢子手中利劍化作光環一道,捲向東方飛雪。

    唐竹一看機會已到,五指連彈,解了另三人穴道。

    四人禁制一除,同時大喝躍起,分襲各自身邊四人。

    東方泰十個弟子雖說武功極高,卻哪又想到這四人會突下殺手,何況他們的劍已經刺出?

    刺向左蠻。左蠻身在空中,劍光掃向東方飛雪的頸項。

    忽地劍幕閃起,劃向空中,但見紅光閃現,左蠻已是血肉橫飛。

    與此同時,四聲悶哼響起,東方崑崙、東方少林、東方峨嵋、東方崆峒被擊飛出去。

    悟心大師一看四人動了起來,大喜道:「同心協力,殺奸除惡,併肩子上呵!」

    群雄呼喝一聲,湧了上來,展開了一場混戰。

    群雄雖說並肩齊上,但誰都有自知之明,誰人敢去尋東方泰的晦氣?一下子只將他那六個弟子圍住廝殺。

    「十絕劍陣」—破,東方泰狀若瘋虎,暴吼一聲,撲向柳平川。

    唐竹、衛紫衣、秋莫離、清風四人則脫出混戰。

    衛紫衣直奔那瘦小之人而來,喊道:「寶寶,我知道是你!」

    那人掀了面具,急呼道:「大哥,大哥!」撲上前來,二人緊緊相擁。

    秦寶寶激動萬分,雙頰流淚,泣不成聲。

    衛紫衣也是激情難捺,有千言萬語要說要問,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

    二人緊緊相擁,於周圍的打鬥喊殺全然不顧,彷彿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

    良久,良久……

    突然一聲悶哼響起,緊接著一聲慘叫,宛若巫山猿啼。

    剎時周圍一片沉寂,靜得出奇。

    二人這才冷靜下來,撤身一看,就見柳平川與東方泰雙雙倒下。

    柳平川手裡仍握著枴杖柄,杖身卻是一把薄如柳葉的窄劍。

    他這根枴杖原來竟是一把劍。劍鞘在東方泰的左手上。

    窄劍穿透了東方泰的心臟。東方泰的右手卻也插進柳平川的胸膛。

    「師父——」

    東方泰的弟子們驀然齊聲痛呼,橫劍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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