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回 文 / 祁鈺
到了北岸,兩個船工好不容易將六個人拖上江灘。
東方兄妹和秦寶寶喝了不少水,在一邊嘔吐不止。
三個老者功深力厚,在水中閉住呼吸,所以除了渾身濕漉漉之外,倒也沒什麼?
東方泰見兩個船工忙得團團轉,感激地道:「多謝二位仗義相救!」
兩個船工忙笑道:「沒什麼,沒什麼。這是我們應該的。可是……」船工的臉色漸漸變得近乎哀求。
東方泰明白了,這二人之所以奮力相救,是為了討回那艘被自己擊毀的渡船。
只見一個船工說道:「大爺,我們這些靠擺渡過日子的,一家老小可都靠著這艘渡船活命。」
東方泰歎道:「剛才的事你們也都瞧見,我們已是分文皆無了!」
船工道:「大爺,我也知道你們的苦衷,可我一家八口,上有老下有小,你若不賠船,以後我們這日子可怎麼過喲!」說著竟淒然淚下。
東方泰一皺眉,怎的這麼多麻煩事?
另一個船工道:「你要什麼?我瞧大爺乃大富大貴三人,定不會為難咱們這些窮擺渡的。」
東方泰尷尬地道;「我身上確實沒有銀子了!」說著他看看唐竹和清風。
唐竹正坐在沙灘上衝著江面發呆,茫然地搖著頭,清風道長也苦著臉說:「沒有!」
東方泰忙又過去拉來秦寶寶和春雨秋燕,問他們可曾留些銀兩?
秦寶寶和東方秋燕只掏了些散碎的零錢,卻也無濟於事。
東方泰無奈地攤開雙手,道:「你們看我們確實……這樣吧,二位若信得過在下,暫且請回,待過幾日我籌得銀兩,定來加倍償還。」
兩船工哪裡肯依,忙道:「大爺你們一走,我們又哪裡去尋?不如這樣……」
說著一指秦寶寶道:「我看這位小爺身上有把金匕首,不如給了我們,拿去熔了,或許能再買只渡船。」
他二人倒也識貨,纏了半天,竟是衝著秦寶寶身上的金匕首。
東方泰知道秦寶寶身上這金匕首犀利無匹,價值連城,若被他們熔成金子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何況這東西是他父親留給他的,怎能給予別人?
故而東方泰當下喝道:「不行,這東西決不能給你們!」
秦寶寶犯了難,這兩個船工厚道老實,若沒他們相助,後果也真難想像。
兩船工見東方泰火了,嚇得「撲通」跪倒,滿面流淚地道:「大爺,你若真個不給錢,倒不如殺了我們算了,也省得我們回去,害得一家老小陪著投河上吊……」
兩船工一邊哭訴,一邊哀求,慘不忍睹。
東方春雨忍不住衝到河邊,大聲吼道:「獨孤元龍,有種的你出來!」
東方泰被逼無奈,一跺腳,咬牙道:「你們在等著,我去去就來。」說罷縱身而去。
此刻正值深夜,東方泰一去,不知這一帶哪個大戶人家又要「破財」了。
秦寶寶知道東方泰為人極正,現在竟被逼得去做那為人所不齒的樑上君子,壞了一生的清譽,心中自為他難過。
東方秋燕似乎也感覺到爹爹幹什麼去了,大步衝上來,揚手給了兩船工幾個耳光,罵道:
「吵吵吵,吵你媽個頭!再哭……再哭我宰了你們!」
兩船工嚇得果然不哭了,蜷縮在一邊,只等著東方泰回來。
秦寶寶知道遇上這事,誰的心裡也不好受,忙過來勸說東方秋燕。
這邊唐竹和清風道長坐在沙灘上一直都沒說話,兩人木雕泥塑一般,呆望著滔滔東流的江水,各想著心事。
清風道長沉吟良久,「咦」了一聲,道:「唐老弟,這事有些不對!」
唐竹呆呆地道:「你是說獨孤元龍為什麼不讓游迅在河裡淹死咱們?」目光呆滯,面無表情。
清風知他這個跟頭栽大了,游迅這次江面行劫,主要就是衝著唐竹來的。
昔日叱吒江湖的蜀中唐門唐大先生,今日卻栽在游迅這樣的人手上,搞得身無長物,囊空如洗,一世英名被這滔滔江水「泡」得一乾二淨,他能想得開麼?
不過他雖遭重創,可腦子卻還好使。
清風道:「正是。獨孤元龍完全可以將我們置之死地!」
唐竹道:「他是貓,咱們是老鼠,你聽過貓戲老鼠的事麼?」
貓逮老鼠時,通常都不急於吃掉,而是捉了放,放了捉,直到將老鼠戲弄得精疲力盡半死不活的時候,才慢慢地吃掉它。
唐竹說出這話,可想而知,他對獨孤元龍已到了黔驢技窮談虎色變的地步。
清風驚道:「唐老弟,你怎麼這麼說?」
唐竹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我們自出山以來竹峪坪、吉利營被他的疑兵之計迷惑,折道湖北,武當山貴師弟中毒,我們封鎖了消息,他又在周崗設疑兵,誘我們深夜潛往,半路上竟讓那三個土豹子把咱們搞得焦頭爛額;待知道咱們有了解藥,便在這河上請咱們洗了個澡……唉,咱們連連受挫,竟連他的影子都沒見著。此人算無遺策,心機之深,當真是匪夷所思啊!」
清風知他鑽了牛角尖,收道:「唐老弟,這會兒你可不能糊塗啊!我看他之所以不殺咱們,是因為另有所圖!」
唐竹一凜,似從夢中醒來,說道:「你是說……他想活捉我門?」
清風道:「正是,他是在效仿三國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你我二人若被他擄了去,蜀中唐門和我武當可就都得被他控制。」
唐竹冷哼一聲,道:「他想得倒挺美!」
清風見他來了精神,問道:「老弟,你難道真地相信獨孤元龍有料事如神之能?」
唐竹凜然道:「難道你發現了什麼?」
清風道:「我有一種感覺……」
唐竹道:「什麼感覺?」
清風道:「獨孤元老設置這一系列的埋伏,是早就策劃好的,並不像是隨機應變之策。」
唐竹一愣,詫道:「道兄,你這話我怎麼聽不懂?」
清風道:「我是說在你沒出唐門之前,獨孤元龍已安排好了這一路上的計劃!」
唐竹茫然道:「這……這好像不太可能吧!」
清風道:「獨孤元龍是什麼時候確認你身上有那『蝕骨腐屍泥』的解藥?」
唐竹道:「今天早上。」
清風道:「只一天的時間,便找來了息隱江湖數十年的游迅,還安排下這等周密無間計劃,可能麼?」
唐竹脫口道:「不可能,除非他是神!」
清風道:「所以我感覺咱們似乎在被人引著一步一步走向獨孤元龍早已佈置好的陷阱!
唐竹驚道:「你是說這人是東方泰?」
清風慎重地點點頭。
唐竹沉吟不語。
清風道:「此人城府極深,藏而不露。我們每走入一個陷阱,都與他言語暗示有關。
唐竹沉吟道:「轉道河北可是我提出來的,他好像並未有何暗示。」
清風道:「你是個老江湖,遇上那種事,決不會無動於衷的。你若真是個老糊塗,一意孤行,我想他一定會設法提醒你的。」
唐竹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似乎什麼也想不起來。
清風又道:「今天早上那個包子鋪裡的事,只有咱們幾個最清楚,獨孤元龍又何以肯定咱們是中毒後,服了解藥才殺了他們?」
唐竹皺眉道:「你這一說,我倒真覺得此人有頗多可疑之處。」
清風道:「不止是他,還有他的那雙兒女也並不見得真的那麼幼稚天真。」
唐竹道:「可是他們不也吃了那包子麼?」
在沒有確信唐竹身上有解藥之前,按理說東方泰他們決不會中毒相試的。
清風道:「這就是那包子為何分為兩種的機關所在。東方秋燕為何那麼巧,剛好扔給夥計一個沒毒的包子?那個東方春雨又為何要殺人滅口?」
唐竹若有所悟,又疑道:「可是我的那個干閨女秦寶寶卻怎的沒有發現這些疑點?」
清風道:「這正是獨孤元龍的高明之處,秦寶寶在武林中的身份極為特殊,有你這個爹,有『金童閻羅』衛紫衣這個大哥,又有少林悟心大師這個叔叔,你們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影響舉足輕重,他正是利用秦寶寶與你們的關係,欲將你們牢牢束縛,這樣一來,一統武林的霸業,豈不唾手可得?」
唐竹聽完直驚得呆若木雞,愣了半天,才道:「不……不可能,寶寶怎會幫著別人來害我?」
清風道:「世態炎涼,人心難測,東方泰對她有捨妻活命之恩,何況她現在又是人家的兒媳婦,乾爹又哪兒有丈夫親?」
唐竹渾身一顫,忽地吼道:「你胡說!她那是掛名的,她決不可能害我!這事打死我也不信!」
他這一嚷,驚動了那邊的人,東方兄妹和秦寶寶一齊走了過來。
東方春雨道:「道長,唐伯伯,你們在說什麼?」
清風道長心說唐竹怎的如此不冷靜?忙伸手按在唐竹的「命門」大穴上,然後沖三人笑道:「沒什麼?我們在談游迅的事。」
「命門穴」乃人身致命要穴,唐竹被清風道長制住要穴,頓時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失態,忙強攝心神,抑制激動不已的心情。
東方春雨這時已來到近前,說道:「我看這游迅一定是獨孤元龍的幫兇!」
這又是暗示,游迅若真是獨孤元龍的人,就不存在一天之內能否找到他的時間問題了。
唐竹現在處在敵對的立場去看對方,這才發現自己的周圍佈滿了陷阱。
清風道長極為冷靜,「呵呵」笑道:「你又何以斷定游迅不是貪財起意,被獨孤元龍利用?」
東方春雨張口結舌,答不上話來。
秦寶寶被東方春雨這一提醒,忽地想起左蠻劫持了游迅,最後落得家毀人亡,精神失常,而游迅卻何以能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南陽湖邊的那座酒樓?」
再說自己從太湖水幫出來,趕回子午嶺的路上,都是易容偽裝,摩雲嶺遭人追殺定是在那座酒樓內與金龍社的那個農魁說話時,暴露了行跡!
如此一想,游迅肯定與獨孤元龍是一條道上的。
想到這兒,他說道:「我有證據說明游迅不是個獨來獨往的傢伙!」接著他便把自己怎麼知道游迅被「映月山莊」的左蠻劫持,映月山莊莊毀人亡,而游迅又奇跡般地出現在南陽湖,自己又是怎麼露了行跡遭人劫殺的經過說了。
最後他又道:「所以,我認為游迅定是獨孤元龍的爪牙。」說完,他得意地看著兩位老者,想從他們的臉上看到嘉許的笑意。
卻沒想到這二位老者,對他一番「精闢」的分析「無懈可擊」的理由,竟無什麼反映。
清風道長皺眉沉吟,心中暗道:「好一段精彩的故事!」
唐竹聽完這話,彷彿真的中了「蝕骨腐屍泥」,竟癱倒在地。
這回他是徹底地相信了清風道長的話,儘管他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可現在秦寶寶在幫著別人誘騙自己畢竟是真的。
秦寶寶哪裡知道二位老者心裡想的什麼?見唐竹倒下,驚呼一聲:「乾爹,你怎麼了?
跑上前來,伸手扶住唐竹。
清風道長知道唐竹受打擊過重,為防他不冷靜,忙說道:「唐老弟,事已至此,還須從長計議。獨孤元龍手下雖有不少能人,咱們卻也不能因一時之挫,失了冷靜!」
唐竹聳然心驚,將按向秦寶寶「命門」要穴的手抽了回來。
他現在既知道秦寶寶助紂為虐,當然要大義滅親,以防他危害武林。
秦寶寶可不知剛才清風道長一句話,已將自己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他扶著唐竹坐下,說道:「乾爹,你老想開些,那游迅我以後決饒不了他!」
東方秋燕也道:「對,我不殺游迅,誓不為人!」
這時那邊兩個船工鼓噪起來,眾人望去,卻見東方泰回來了。
東方泰來到兩個船工面前,伸手揚出一張銀票道:「這個夠麼?」
兩個船工欣喜道:「一千兩……夠了,夠了,多謝大爺,多謝大爺!」說著雙雙跪倒,衝著東方泰叩謝。
東方泰擺了擺手,打發二人去了,然後走過來,將手裡的包裹往地上一放,攤開,裡面竟是一大堆衣服。
眾人這才發現東方泰已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東方秋燕喜道:「爹爹,你想得真周到!「說完挑了兩件合身的衣服,拉著秦寶寶進了河邊的蘆葦叢。
東方春雨也拿了件衣服找個暗處去換。
唐竹和清風道長卻沒有動,他們上岸後便已運功將身上的衣服蒸乾,所以沒必要換衣服。
東方泰卻道;「唐兄,道兄,以我之見,咱們還是徹底地改頭換面,易容變貌,讓那獨孤元龍無法識別。」
唐竹暗道:「只要有你在身邊,我們即使死了燒成灰,只怕獨孤元龍也能認得!」
清風道長道:「我乃武當一教之掌,穿了一輩子的道袍,現在卻為了活命,易容改裝,這事若被人知道,我武當派以後豈不失人笑柄?」
唐竹暗道:「對,獨孤元龍下一步的計劃就是當眾揭穿我和清風道兄的偽裝,以使我等威名掃地,同時抬高他的身價。這一招好不惡毒!」
東方泰一愣,似乎沒想到清風道長會這麼說,沉吟片刻,說道:「獨孤元龍深不可測,我等若在明處與他較量,只怕非得吃虧不可……不知道兄有何良策?」
清風道:「我一時也沒什麼好辦法,這事還須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
東方泰看了看沉吟不語的唐竹,道:「唐兄你在想什麼?」
唐竹這會冷靜多了,他知道在東方泰面前決不能露出半點破綻,緩緩說道:「我在想……
這個獨孤元龍為什麼不讓游迅在落水之際,施以殺手。」
東方泰「嘿嘿」一笑,道:「那是因為他知道游迅殺不了我們?!」
「哦!」唐竹驚詫地道,「為什麼?」
東方泰道:「以你我的功力,只要閉住呼吸,憋一個時辰是不成問題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我們即便沉入河底,也足以走上岸來。」
唐竹道:「他若施以殺手呢?」
東方泰道:「他連我的那錠銀子都不敢接,就憑這點兒功夫,能靠得近我們?」
唐竹開始有些動搖了,東方泰所言顯然是在替獨孤元龍辯駁,以掩蓋其真實目的,可卻又句句是理,無懈可擊!他突然想到——即便沒有把握也該試試看呀!
卻聽東方泰道:「他可不希望游迅在沒把『蝕骨腐屍泥』解藥交給他之前,就死在咱們手裡!」
唐竹知道不能再談下去了,否則自己只怕真的要相信是清風道長冤枉了他。
忙一轉話鋒,他說道:「這麼說來,咱們目前處境可有些不妙啊!」
東方泰歎道:「是啊!現在咱們沒了解藥,可真是危機四伏啊!」
唐竹一聽暗道:「不好!他又要騙我說出解藥!」
果然東方泰接著又道:「唐兄,咱們得設法找個地方再配些解藥,否則當真是寸步難行。」
唐竹心裡暗自冷笑,臉上卻裝作為難的樣子道:「唉!要配這解藥又談何容易。」
東方泰道:「怎麼,這解藥很難配齊麼?」
唐竹知道東方泰精通醫理,若想蒙他不容易,何況若信口胡謅,他暗中一試,自己的老底可就穿了。
當下唉聲歎氣,搖頭不已。
這叫做「任死不開口,神仙難下手」。
東方泰只道他鑒於其兄的教訓,不敢輕言唐門秘方,也就不再問了。
這時秦寶寶和東方秋燕換了衣服出來,見三人默不作聲,愁眉不展,知道他們遇上了難事。
秦寶寶道:「我有一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講。」
唐竹暗道:「就是因為你昨晚上那個想法,害得我落得現在這般地步。不知你又出什麼餿主意?」
東方泰眼睛一亮,問道:「寶寶,你有何妙計?」
他此刻已知秦寶寶機智過人,是以特別器重。
秦寶寶微微一笑,道:「我曾在南陽湖邊的鑒湖樓見過游迅,他是這家小酒樓的掌櫃,我想……咱們不如改道東北,直奔南陽湖,找到游迅的老巢去!」
東方泰一詫,道:「不行,少林寺咱們是非去不可!」
秦寶寶道:「獨孤元龍老謀深算,我們現在若北上少林,一路上必是危機四伏,與其自投羅網,倒不如聲東擊西,先端了獨孤元龍的老窩再說!」
東方泰一驚,說道:「你怎麼知道獨孤元龍的老窩在南陽湖?」
秦寶寶道:「因為我是在南陽湖暴露身份後,遭人劫殺的,游迅既然是獨孤元龍的走狗,他辦完這事,肯定還是得回去。他們又哪裡知道我秦寶寶墜下摩雲嶺,竟然大難不死?只要咱們找到游迅,還怕找不到獨孤元龍?」
他見三個老者沉吟不語,只道他們猶豫不決,又道:「我現在有一種感覺,自從一出唐門,無形中就彷彿有根繩子,在牽著咱們步步走向獨孤無龍早就為咱們預備好的陷阱。」
唐竹和清風一凜,這好像不是在幫東方泰說話: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也被東方泰蒙在鼓裡?秦寶寶這樣的人會被人騙得這麼久而沒有察覺?
東方泰道:「你是說咱們當中有奸細?」
秦寶寶道:「這怎麼可能?我只是感覺而已,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獨孤元龍是個絕對可怕的人物!」
東方泰道:「正是!所以咱們決不能妄自托大。」
這是暗示!清風和唐竹都有同感,相互對望一眼,似乎在說:「他非讓咱們換了這身行頭,想必剛才出去已經安排好了,等著出咱們的醜。」
秦寶寶道:「獨孤元龍每每都是搶先一步安排下陷阱,他所以能得逞,主要是因為知道我們非去少林不可。咱們現在突然改道南陽湖,這是他永遠也不會想到的事!」
東方泰道:「他耳目眾多,我們目標又大,只怕既改道也是於事無補。」
秦寶寶道:「這有何難?咱們不能易容改裝麼?」
唐竹暗自罵道:「好你個臭丫頭,老子待你不薄,這會竟與人合夥唱『雙簧』來串老子!」
清風道長也心下駭然,這聰明人若行起惡來,那可真是叫人防不勝防啊!
兩人各有心思,但是卻有一點共同,就是不管你們怎麼做戲,我們也決不會藏頭縮尾,易容變貌。
東方泰這時轉過來問道:「道長,唐兄,你們看這事……」
清風道:「易容之事決不能行!貧道乃一教之尊,若開這先例,以後教中弟子紛紛效仿,那咱武當派和那些邪門歪教豈不一個樣了麼?」
秦寶寶知道他們自重身份不會幹這些「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事。心中暗道:「死要面子活受罪,這易容改扮可是對付強敵最適用的方法。」
一想到「強敵」,他便想起了那些令他聞風喪膽祟拜者,心說:「我若像你們一樣自重身份,不易容出逃,還不被那幫人吃掉呀!」
他見老道口氣挺倔,知道多說無益,不由陷入沉思。
這時東方漸亮,唐竹道:「折騰了一夜,肚子開始咕咕叫了,我看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歇腳,把肚子填飽再說。」
或許因為現在去向未定,東方泰顯得稍有遲疑。
唐竹不讓他考慮,又問道:「東方兄,你搞了多少銀兩?」
東方泰面有窘色,道:「夠咱們一路花銷的!」
唐竹長歎一聲,道:「咱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東方兄不必自責,只要有戶頭,等咱們事一了,再加倍奉還便是。」
東方泰微微一笑,道:「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羅!」
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道:「天亮了,咱們還是速離此地!」
※※※※※※
辰牌時分,眾人來到一個小鎮上,找了家面鋪,胡亂吃了些東西。向夥計問路,回說此地距新野不遠。
新野地處河南、湖北的交界處,三國時期諸葛孔明曾在這兒以一把大火燒得曹軍焦頭爛額。
此地乃南北東西官道的十字交叉之地,也可說是河南的一大門戶。
眾人現在去向不一,何去何從尚等決策,只有先到新野,再做商議。
唐竹和清風料知不會有生命之危,所以不動聲色,跟著東方泰他們,打算見機行事。
晚上到了新野,找了家大客棧住下。吃過飯,自免不了要聚在一塊兒商議下一步該去哪裡。
唐竹和清風一路上有東方泰陪著,沒機會商議對策,卻憑著多年的交往,心中自成一種默契——隨便你們去哪兒,咱們都跟著。
所以雖然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唐竹和清風卻什麼主意也不拿。
商量到後來,無非只有兩條路:一是北上少林,二是折道南陽湖。
東方泰認為獨孤元龍一路上狙擊劫殺,無非怕眾人到少林,三方對證查明他的底細,所以力主速去少林,弄清獨孤元龍的真面目,以便拿出相應對策。
秦寶寶則認為去少林的路上,獨孤元龍定然安排了不少陷阱,一路凶險萬分,不如改去南陽湖,出奇制勝。
二人各有道理,爭得不相上下。
東方泰覺得奇怪,秦寶寶怎麼忽然變了?變得爭強好勝起來。
秦寶寶自有想法,自出川以來,他從未參與決策,有時候也只是提些想法,供他們參考後再拿主意。
卻沒想到自己這一撒手不管,竟然一路上連遭暗算,吃了不少虧。
他認為到了自己「露一手」的時候,所以據理力爭。
爭了半天,誰也沒說過誰。
東方泰見唐竹和清風一直不說話,只作壁上觀,甚為詫異,問道:「二位認為咱該走哪條道?」
唐竹暗忖道:「走哪條道都不是好事!」
清風沉吟一會,緩緩道:「去少林三方對證,不無道理,可是……去南阻湖從游迅入手,倒也是條好計……只是……」
全是廢話,等於白說。
唐竹暗道:「既然兩條路都是陷阱,那我倒要看看秦寶寶是怎樣害我的。」
想到這兒,他道:「我看去南陽湖比較妥當。」
秦寶寶心說:「還是乾爹他老人家瞭解我。」
東方泰道:「你也贊成去南陽湖?」
唐竹點點頭,道:「我們栽在游迅這個混蛋手上,此仇不報,心有不甘。何況獨孤元龍在北去少林的路上,定已布好陷阱,咱們突然改道,他也來不及佈置對策。」
東方泰道,「若真如寶寶所說,南陽湖一帶是獨孤元龍的老巢,他以逸待勞,咱們此去能是他的對手麼?」
唐竹道:「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東方泰皺眉沉思。
清風這會似乎也明白了唐竹的意思,笑道:「我看去南陽湖為好!」
秦寶寶一看清風道長也贊同了自己的意見,心花怒放,忙道:「獨孤元龍雖然不能小瞧,不過咱們也不用怕,到時候找些幫手來,還怕對付不了他?」
東方泰眼睛一亮,忙去看唐竹和清風,因為以這二人在江湖中的威望,要想找來幫手自非他們莫屬。
唐竹暗道:「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此去南陽湖,必須經過子午嶺,秦寶寶這麼做是想將衛紫衣也扯進來。
想到這兒,他暗自替衛紫衣難過,衛紫衣啊!衛紫衣,你的小情人此時正打算和她現在的丈夫和老丈人算計你,這事兒若告訴你,你能信麼?」
不相信,你肯定不相信!嘿嘿……我一定要讓你相信!
想是他心痛到了極點,要讓衛紫衣來幫他分擔一部分憂愁,他現在特別想看看衛紫衣知道這事後是個什麼表情。
想到這兒,他道:「東方兄,這事你不用擔心,只要獨孤元龍能夠現出原形,就一定能除掉他!」
東方泰放心了,笑道:「看來還是寶寶佔了上風啊!」
秦寶寶見自己的建議一致通過,高興地道:「這回我一定要挖出這個狡猾的傢伙!」
東方秦道:「咱們就這麼大明大白地去南陽湖?」
秦寶寶胸有成竹地道:「是的,咱們若易容改裝,豈不讓那獨孤元龍小瞧了?」
東方泰道:「這樣一來,游迅不會聞風而逃?」
秦寶寶道:「獨孤元龍若真的想與咱們為敵,他就不會讓游迅走,而是要留他在那裡當誘餌,引咱們上勾。」
東方泰詫道,「那咱們此行不是太危險了麼?」
秦寶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況咱們這一路上,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盡遇上一些下三濫的角色。」
他們這一路北上,雖接連受挫,卻全都是栽在一些無名之輩的手上,真可謂有力氣沒地方使,沒有遇上一個可堪一戰的對手!
東方泰詫道:「為什麼?」
秦寶寶道:「要讓咱們栽在無名之輩的手上,是要花時間和精力的。咱們現在忽然改道,只需把握一個『快』字,獨孤元龍就來不及佈置,必然要遣出自己的人手來對付咱們。這樣他就難免露出底細!」
東方泰聽完,面顯驚訝地看著秦寶寶,彷彿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真是難以置信。
秦寶寶看著他這副表情,心裡樂滋滋的,暗道:「這一點只是小意思,到時候,我一定讓你知道秦寶寶的厲害!」
唐竹道:「寶寶這話說得對極了,咱們可不能再受那窩囊氣了!」
東方泰聽了,「哈哈」大笑。
※※※※※※
行程已定,眾人各自睡去。這時候唐竹和清風才有機會私下商量該怎麼辦?
清風道:「唐老弟,你看這個東方泰會不會就是獨孤元龍?」
唐竹道:「此人陰險深沉,藏而不露,可怕得緊,我看十有八九,他就是獨孤元龍!」
清風道:「那麼武當山下憑一路追風劍法傷我師弟的人又是誰呢?」
明月道長的劍法與清風所差無幾,卻被對方以他平生最為得意的追風劍法擊敗,這真是難以想像。
唐竹沉吟道:「看來還有一個與東方泰功力劍法相當的人!」
清風道:「正是。」
唐竹道:「不過就我看來,獨孤元龍是不會放心讓別人對付咱們的。」
清風道長點了點頭,又道:「你看咱們倆若突施殺手能對付得了他們麼?」
唐竹苦笑道:「難。我現在身無長物,恐怕連那兩個稚兒都對付不了。」
清風道長道:「只要瞅準機會,咱倆合力廢了東方泰,我看還是有把握的。」
唐竹點頭道:「也只能如此!」
清風道長又道:「看樣子他們下一個目標是金龍社的大當家——金童閻羅衛紫衣,咱們正好將計就計,等衛紫衣來了再動手,合夥擒他。」
唐竹想到衛紫衣大戰秦寶寶,這可真是轟動江湖的大事,不由「嘿嘿」一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清風見他笑得古怪,忙道:「唐老弟,東方泰老奸巨滑,咱可不能麻痺大意喲!」
唐竹知他誤會了,也不解釋,只是點點頭,說道:「那是當然。不過咱們心裡有了底,對付東方泰就好辦多了。」
清風「呵呵」一笑,道:「他作繭自縛,以為計無一失,咱們現在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啦!」
東方泰欲借他二人之力要挾唐門和武當,自是不敢對他們怎樣,何況後面還有衛紫衣和少林寺,他還不至於現在就對他們下手露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