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文 / 祁鈺
唐竹一行五人來到「東昇客棧」與東方泰匯合。
東方泰聽說清風道長來了,欣喜萬分,大步迎出,道:「道長深明大義,不計前嫌,這裡請受某家一拜!」說著倒身下拜。
清風見此人威武豪爽,是條漢子,忙伸手扶起,說道:「閣下不必如此,昔日之事已成過去。」
東方泰道:「我泰山派愧對武林啊!」
清風道:「知錯能改金不換,閣下此番出山尋仇,也算是為武林除害。你的事唐先生都對貧道說了,若再客套,貧道可就無地自容了!」
東方泰感激地看看唐竹,歎道:「我此番就算是將功贖罪吧!」
唐竹「哈哈」一笑道:「這次為武林除害,沒你東方兄可不行喲!」
這是實情,目前武林中若以劍法而論,能夠對敵獨孤元龍的人,恐怕也只有東方泰了。
獨孤元龍既在武當一帶露面,想必離眾人不遠。
大家商議一番,整裝北上。一路行程放慢,只等獨孤元龍上鉤。
下午到了花石街,眾人便早早住下,也不讓秦寶寶他們出去逛街,圍坐一堂。
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圍坐談論自是離不開武林軼事。
話匣子一打開,哪裡還收得住?這些年來武林中恩恩怨怨,生生死死,直談到夜半更深,還只說了個大概。
東方泰隱居山林,於江湖上種種風波變亂一無所知,此時聽唐竹和清風道長侃侃道來,真是恍如隔世,聽到悲憤處目眥欲裂,壯烈處豪氣填膺。
談到近幾年江湖上的事,話題自難免要扯上秦寶寶。
清風道長有不少年沒下武當了,但卻聽說過秦寶寶的大名,突道:「咱們唐大先生有個干閨女,這幾年在江湖上可說是風雲人物,唐老弟能否說說她的事?」
唐竹心想要糟,上武當山竟忘了將秦寶寶的事告訴清風,他和秦寶寶的關係在東方一家跟前極其微妙。
東方泰詫道:「原來唐兄早有一個干閨女,不知是何等人物?」
秦寶寶也有些惴惴不安。
清風笑道:「他這干閨女來頭可大了,據說是當年武林神醫秦……」
唐竹見要「露餡」,連忙呼道:「哎呀!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眾人俱都愕然,東方泰問道:「唐兄,什麼事?」
唐竹沖清風道:「道兄,我這次上武當,倒忘了問你一事。」
清風道:「什麼事?」
唐竹笑道:「你閉門不出,這幾年什麼事都不管,不知又悟出什麼厲害的劍招了吧!」
清風與唐竹多年老友,知他此刻出言岔開,必有原委,當下一笑道:「若論用劍一道,說來慚愧,我那點玩意,在東方大俠面前何足掛齒?」
東方泰不由臉一紅,默默不言。
唐竹道:「咱們既然能走到一處,便不是外人,此番同心對敵,自當互為相輔。道兄不妨說來聽聽,讓東方兄點評點評。」
東方泰羞愧難當,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唐兄這樣說,我可真是……」
清風道長為人謙和,見唐竹說得有理,此番對手是獨孤元龍,其劍法學自《五嶽劍譜》,而自己對《五嶽劍譜》上的劍法究竟高到何等境界一無所知,若正面交鋒,豈不要吃虧?
想到這兒,他道:「唐老弟所言極是,貧道也正有此心,想與東方大俠印證一番。」
東方泰見推辭不過,只得點頭應允,道:「道兄既然如此,某家只有現醜了。」
唐竹「哈哈」笑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東方兄一顯身手,也好讓我等開開眼界。」
眾人來到院內,唐竹讓秦寶寶出去折了兩根柳條,讓二人以此代劍。
東方泰一抖手中柳枝,說道:「道兄只管將我當作獨孤元龍,全力來攻,不必容情。」
清風見識過東方兄妹的武功,知他不是有意在自己面前狂妄。當下默運玄功,腳下八字而立,將—股真氣貫注全身。
東方兄妹見他一言不發,身上的道袍鼓作風帆,心中也自駭然。
清風驀然輕喝了一聲「看招」,手中柳枝抖得筆直,帶著破空之聲,點向東方泰腹下丹田。
東方泰讚了聲「好」,急轉身形,手中柳枝一撥,發出擊木之聲。
兩根軟綿綿的柳條,在二人手中其堅如鐵,鋒銳不弱鋼劍,若被擊中,真的要骨斷筋折。
秦寶寶站在一邊,眼睛睜得大大的,緊盯著場中的兩條人影。
他知道大哥「金童閻羅」衛紫衣雖有江湖第一名劍之稱,但若與這二人相比,只怕還差一截。所以他想從這二人的較量中,偷得一招半式,回去也好煞一煞大哥的威風。
誰知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二人比試有何精彩之處,招式平淡無奇,還沒有東方秋燕與俞子軒那一場來得熱鬧。
清風與東方泰較量,自是不能拿東方秋燕他們相比。
他們在一柄劍上各自下了數十年的功夫,於各門各派的武功劍式瞭然於胸,奇招絕式,對他們來說只是尋常,所以他們現在所比的已不是劍法,而是「謀略」,即以自己對劍術的瞭解,如何擊破對方的防禦。
轉眼間二人鬥了兩百餘合,清風道長使出了渾身解數,左手「九宮神行掌」,右手「追風劍」雙腳「無敵鴛鴦腿」竟然連兩條寬大的衣袖也使上了武當「流雲水袖功」。他連壓箱底的功夫都抖露出來,卻仍是攻不破東方泰的劍網。
月光下兩條身影倏忽往來,若鬼魅一般,滿場游動。
清風道長心下駭然,對方完全處於守勢,自己已極盡所能,卻仍強攻不下。對方若一反擊,真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這兒,他縱身後退二尺,說道:「來來來,東方大俠攻我!」
東方泰道:「那某家放肆了!」一引柳枝,合身撲上。
清風道長腳踏八卦,見招拆招,見式破式,只是招式極緩,凝重有如山嶽。
東方泰道:「沉穩有餘,靈動不足!」身形急似旋風,圍著清風道長直轉。
眾人但見清風屹立當中,抱劍守意,逕自一招不發,東方泰此刻已如旋風一般,在清風前後左右閃動。
秦寶寶看得納罕,如此一動不動,豈不是坐以待斃?可是東方泰劍招疊出,卻沒有一劍真正刺中。
東方泰喝了一聲道:「以靜制動,能得道兄這般境界,可敬可佩!」
清風道長道:「此劍式你能破麼?」
東方泰微一沉吟,道:「能!」
清風一凜,這是他近年閉關精研武當功法所得,以靜制動,意不在傷敵,只求自保,原以為無懈可擊,卻不料東方泰仍有破法。
東方泰又道:「天下沒有無破綻的武功,道兄此勢雖說無懈可擊,但卻忘了不能建功,卻是最大的破綻。」
清風眼睛一亮,道:「有道理。你說下去。」
東方泰說道:「我若以『一劍穿心』緩緩平刺,你當如何?」
清風道:「待距我胸口一寸之地,我身形右側,賣一條胳膊給你,還以『一劍八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你『玉突』、『迎香』、『膻中』、『章門』諸穴。」
以一條胳膊換一條命,這老道倒也精於算計。
東方泰道:「我應以彈指神通,射出手中劍,再以『梯雲縱身』的輕功身法,繞到你的背後……」
清風一愣,沉吟良久,道:「你有這個能力?」
東方泰微微一笑,將手中柳枝一抖,以極緩的速度,向清風胸口刺去。
秦寶寶心下不解,這招「一劍穿心」原就極為普通,即便初學劍者,也比他使得快多了,這一招能對付清風道長?
清風仗劍而立,神色凝重,兩眼緊盯著緩緩而來的柳枝。
東方泰柳枝遞至清風胸前三寸處,突然加速。
清風也幾乎與此同時,身形微晃,手中柳枝抖出八道劍花,逕襲東方泰。
忽地東方泰身影一閃而沒,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他已站在了清風背後。
清風呆立半晌,長歎道:「罷了,罷了,獨孤元龍若有這等身手,我是非敗不可啦!
唉……」
唐竹走上前來,正容道:「東方兄,道長此式,只有此法能破?」
東方泰沉吟片刻,點點頭。
唐竹道:「那就好辦了。」
清風一詫,道:「怎麼好辦?」
唐竹道:「今晚我將本門『奪命七絕針』的暗器手法傳與你,在他那劍緩緩刺來之際,你適時以左手射出金針,只須逼出破綻,再『一劍八脈』攻之……」
清風眼睛一亮,再看看東方泰。
東方泰沉吟道:「此招雖不能取我性命,卻難自保全身而退……」
他突然「哈哈」笑道:「厲害,厲害。武當神功佐以唐門暗器,獨孤元龍只怕難逃此劫!」
找到了對付獨孤元龍武功的辦法,眾人都很開心。看看已是東方泛白,東方泰道:「我看咱們在此暫住一日,養精蓄銳,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唐竹、清風知道獨孤無龍就在附近,隨時都可能出現,雖找到對付其策,卻還得「操練」
才行,於是點頭應允,各自回屋休息。
※※※※※※
午後起來,唐竹在屋裡,將唐門「奪命七絕針」的暗器手法教與清風道長。
清風功力精湛,一通百通,短短兩個時辰便掌握了唐門金針的發射技巧。
唐竹笑道:「道兄,這回我可是做了虧本買賣喲!」
清風道:「若是這招真的管用,待這件事一了,我請你上武當。」
唐竹道:「幹什麼?」
清風道:「喝酒。」
唐竹「哈哈」笑道:「你這個臭道士,一點虧都不能吃,盡干賺錢的買賣!」
清風還想說笑,忽地想起一事,問道:「對了,昨晚你為何不讓我說你那干閨女的事?」
唐竹連忙悄悄將秦寶寶的事告訴清風。
清風道長一聽那東方泰的「兒媳婦」就是秦寶寶,不由笑道:「我聽說這個小東西,哪兒有熱鬧,就往哪兒鑽,沒想到這次他竟鑽得這麼深。」
唐竹接著將秦寶寶和自己在這家人面前的微妙關係說了出來。
清風這才明白怪不得昨晚唐竹岔開自己的話題。
正說間,東方泰敲門進來,告知有一武當弟子求見道長。
清風知道是楊棄派來送信的,忙出來詢問。
弟子報說在前途周崗、王集一帶發現可疑人的蹤跡。
清風打發他追去,回來同眾人商議對策。
東方泰聽後沉吟片刻,說道:「周崗、王集是咱們北上的必經之路,看來他們在那一帶活動,定是設下了圈套,等咱們送上門。」
清風道:「獨孤元龍不是個等閒之輩,他不敢正面劫殺咱們,定是自忖沒有必勝的把握。」
東方泰道:「正是。此人陰險狡猾,現在行蹤已露,必是有恃無恐。」
唐竹「嘿嘿」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既然已擺下了龍門陣,我們不如索性闖他一闖!」
連日來一路受挫,唐老爺子已有些沉不住氣了,早憋了一肚子火,想看看這個善於暗中作祟的獨孤元龍究竟是何等角色?
東方泰似乎也有同感,當即喝道:「唐兄說得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倒要見識見識這個獨孤元龍有何伎倆?」
清風道長遲疑不決,他知道只有身入險境,才能誘出獨孤元龍,但這樣一來豈不是把主動權交與了對方?這一招也未免太過冒險。
可是不這麼辦又不能誘出獨孤元龍,清風道長一時沉吟不語。
這時秦寶寶卻突然說道:「不行,這招太危險!」
眾人俱都一詫。
唐竹暗喜,怎麼竟忘了身邊還有這個小機靈鬼?
他連忙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秦寶寶道:「我們自川中入陝西,再折向湖北,一路上行程不慢,而他們便如附骨之蛆,緊盯著我們,而且總是搶在我們前頭,設置詭計和陷阱,這說明了什麼?」
東方泰道:「這說明獨孤元龍並不像咱們所想的那樣勢單力孤。」
清風道長暗忖道:「若是咱們中間有獨孤元龍的奸細呢?」
此念一閃而過,隨即便認為不可能,若真有奸細,也只有東方泰一家,以他們的本領,要想對付自己和唐竹,可說是綽綽有餘,又何必畫蛇添足,設那些詭計陷阱?
秦寶寶道:「正是。他們似乎已在暗中張開一張無形的網,正等著我們。」
唐竹道:「你認為咱們此去是自投羅網?」
秦寶寶點點頭。
東方泰一拍桌子喝道:「我就是想看看他能有多大本事!」
秦寶寶知他二十多年的深仇大恨,積鬱已久,現在總算知道仇人近在咫尺,自是不顧一切地要討還血債。
唐竹似乎也為其所動,跟著說道:「對,眼前只有這麼個機會,咱們無論有多大的危險,也必須搏一搏!」
秦寶寶忙道:「不是我有意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獨孤元龍二十年前幹下了那麼大的一件血案,也沒有露出什麼大的馬腳,這足以證明此人心機之深,是個絕對可怕的對手。咱們現在絕不能意氣用事,否則後悔可就晚了!」
清風道長眼睛一亮,這小傢伙果然名不虛傳!
東方秋燕脫口道:「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秦寶寶道:「這幫人對咱們來說是形同鬼魅,無蹤無影,而武當楊大俠和週二俠他們置身局外,卻能夠發現他們的蹤跡,這說明什麼?」
東方秋燕道:「這還用問麼?他們既然想對咱們下手,又豈能暴露行跡?」
秦寶寶道:「他們為什麼不遺餘力地對付咱們?」
東方秋燕一愣,暗道:「寶寶這是怎麼了?連這個問題都搞不懂?」
三個老者卻若有所悟,東方泰欣喜道:「對,由此可見獨孤元龍大動干戈,已到了非除掉我們不可的地步!」
秦寶寶笑道:「正是,咱們引蛇出洞之計已然見效,獨孤元龍現在是欲罷不能,咱們又何必輕易涉險?」
唐竹大笑道:「對對對,咱們由明轉暗,潛蹤匿跡,看那獨孤元龍怎麼辦!」
※※※※※※
夜色已深,萬籟俱寂。小鎮上漆黑一片,只有客棧門前的一個氣死風的燈籠,發出微弱的光亮。
忽地,院牆內悄無聲息地掠出六條身影,四下略一張望,隨後如鬼魅一般,急縱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東方泰一行棄了行囊馬匹,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客棧,離開了這座小鎮。
出了鎮子,他們便一路往北,直奔周崗而來,打算先匯同楊棄等人,再暗中追查獨孤元龍的蹤跡。
沿大路行了五六里,東方泰道:「咱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目標太大,容易被人發現,我看不如改走小路,這樣或許詭秘些。」
此地離周崗尚有百里,他們沒了馬匹,只有一路施展輕功急行,這麼多人一路急奔,難免招人耳目。
清風道長對這一帶甚熟,點點頭道:「前程不遠,有一山徑小道,咱們從那兒岔過去。」
行不一久,果見道邊林間有一小徑,蜿蜿蜒蜒直通北方。
眾人上了小路,各展輕功身法,一路而下。
秦寶寶由於服了「百草丹」,武功雖未見長進,但體質和輕功卻今非昔比,與這些高手縱行山坡林間,竟沒落下半步。
翻山越嶺行了六十餘里。秦寶寶面不紅,氣不喘,並不覺得勞累,倒是東方兄妹,有些力不從心。
清風道長與東方泰率先而行,忽見前方有一點燈火在暗處閃爍。
此刻月影西斜,當是丑時,正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候,是什麼人這麼早起來?
清風道;「那燈火處是一賣早茶的鋪子,此地離周崗只有七八里地了。」
二人放慢腳步,等後面的人上來,一齊朝燈火處走去。
走到近前,見一個不大的小屋,外面有一大火爐子,上面籠屜內蒸著早點,熱氣騰騰。
眾人連夜趕路,肚子也著實餓了。東方秋燕迫不及待地走到屋前,沖裡面嚷道:「喂,有人嗎?」
「唉!來了!」一聲響亮的吆喝,從後面走出一個四十上下的夥計。一見這六人,嚇了一跳,呆呆地望著他們。
東方秋燕把眼一瞪,喝道:「看什麼看?」
夥計嚇得「撲通」跪倒在地,一個勁地磕頭,嘴裡說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他們六個人身帶兵刃,三更半夜地來到這荒野山地,也難怪夥計把他們當作匪人。
秦寶寶上前一把拉起夥計,道:「我們是有急事趕路的,夜晚天黑走迷了路,到你這兒來,是打算吃些點心充充飢,順便向你打聽一下怎麼才能上大道。」說著塞了一錠銀子給夥計。
夥計一聽不是打劫的,心裡踏實多了,又得了一錠銀子,當即笑道:「哎唷……小的狗眼,冒犯了各位,請……請!」
小屋不大,裡面有三張桌子,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眾人在中間的一張桌上坐下,夥計忙著端上稀粥,還上了一大盆熱氣騰騰的包子,說道,「我這小地方平日都是去山裡砍柴的樵子趕早來我這兒吃早點,今兒可真是貴客臨門。」
秦寶寶為自圓其說,問道:「小哥,上大路怎麼走?」
夥計指著東北向的一條小路,道:「從這兒一直往前,七八里路就到周崗了。唉,你們有什麼事,這麼急著趕路?」
秦寶寶胡亂答應一聲。東方秋燕已拿起桌上的包子,正待張口要吃,忽地想起一事,說道:「小哥,一大早起來忙得很吧!來,吃個包子。」隨手將包子扔給夥計。
夥計伸手接過看了看,笑道:「多謝,多謝!」張口吃了,隨後自個兒忙去了。
眾人相視一笑,一路上為防獨孤元龍詭計,每逢吃喝進食,都特別小心,拿活物相試,這回東方秋燕沒費什麼就讓這夥計試試,倒也省了不少麻煩。
可包子是沒問題,稀粥卻不曾驗得。
清風道長「呵呵」一笑,道:「咱們是些不速之客,只怕別人來不及招待喲!」
言下之意,獨孤元龍哪能有如此神通,料到他們會在此地出現。
眾人都知清風道長對這一帶挺熟,有什麼可疑處,定逃不過他的眼睛。
忽聽外邊腳步聲響,有人喝道:「二子,老子來了!」
兒子?這夥計還有個爹?
隨後走進兩個漢子,腰裡插著柴刀,肩上掛著一串麻繩,是趕早進山砍柴的樵子。
二人見裡面坐著生人,不由一愣。
夥計出來,答道:「是你們兩個呀!還是老規矩?」
二人點點頭,坐在東牆下的一張桌上。
夥計給舀了兩碗稀粥,又從蒸籠內拿了七八個包子,端了上來。
兩個樵子接過吃起來,誰也不說話,只是不住地偷眼打量六人。
東方泰悄聲道:「此地不能久留,吃了飯得找個地方將這身行頭換了,咱們這樣太惹眼。」
見兩個樵子吃得起勁,東方秋燕早耐不住了,忙抓起一個、包子大口吃起來。
眾人見她這副餓極的樣兒都笑了。
東方泰邊吃邊問道:「道兄,這條道你好像曾經走過。」
清風笑道:「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時周崗一帶有一淫賊作亂,狡猾得緊,我為了不讓他聞風而逃,就是從這條道悄悄而來的。哈哈,最後除了這條害蟲!」
東方秋燕問道:「道長,什麼叫淫賊?」
三個老者被問得張口結舌。
秦寶寶拿起只包子,往她嘴裡一塞,道:「包子還堵不住你的嘴,盡瞎問什麼?快吃!」
東方秋燕拿下包子,爭辯道:「不懂就要問嘛!你幹嘛……哎呀……」她突然驚呼一聲,癱坐在椅上。
眾人一驚,唐竹喝道:「咱們中計了!」
他這一說,眾人一凜,忙運氣自查,都覺真氣散亂,欲待站起,這才發覺四肢已然無力。
這時那兩個樵子卻站了起來,「哈哈」笑道:「大哥,這幾個傢伙完了!」
夥計聞聽跑出來,看著六人被放倒了,「嘿嘿」笑道:「咱們兄弟這下可發啦!」
說完快步衝出屋子,揚手甩出一支焰火。「波」的一聲,焰火在黑暗的天空炸開,照得四下如同白晝一般。
東方春雨大罵道:「毛賊,我們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施計相害?」
唐竹卻知這三人不是普通的毛賊,因為自己這幫人是中了「蝕骨腐屍泥」的毒。
他見夥計出去報信,心中暗喜,相信那獨孤元龍不久就會露面。
當下不動聲急,偷偷服了解藥。
這時夥計回來,見東方春雨罵個不休,上前揚手給他一個耳光,喝道:「媽巴子,你敢罵我們太岳三雄?」
「太岳三雄?沒聽說江湖上有這麼號人物!」
東方春雨被辱,大怒道:「你找死!」揚手要打,卻被夥計隨手一揮,便連人帶凳子翻倒在地。
就聽一個樵子說道:「大哥與他囉嗦什麼?點他的啞穴,他不就嚷不起來了!」
夥計被這一提醒,笑道:「對呀!我怎麼把這門功夫給忘了!」隨即就地紮了個馬步,深吸一口氣,呵呵哈哈叫喚了一陣,衝上前來,用食指衝著東方春雨啞穴一通亂捅。不知是認穴不准,還是力道不夠,東方春雨被捅得奇癢難當,罵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毛賊,有種的給我一個痛快……哈哈……」
東方泰似乎看出了什麼,喝道:「雨兒,不許對三位英雄無禮!」
東方春雨一愣,隨即閉嘴不言。
那夥計被這一折騰,直搞得滿頭大汗,他看了看東方泰,笑道:「你這老傢伙倒挺識相!」
東方泰笑道:「在下初出江湖,有眼不識泰山,敢問英雄尊號!」
夥計將胸脯一挺,道:「老子姓威,名震天,這二位是我的弟兄周推山和李敢死。我兄弟三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送一號『太岳三雄』!」
東方泰道:「三位英雄大名真是如雷貫耳,氣吞山河,久仰久仰。只是不知我等哪裡開罪三位,下此毒計陷害?」
威震天道:「我們『太岳三雄』行俠仗義,除惡揚善。嘿嘿,你們別想耍花招矇混過關!」
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卷紙,展開共有三張,上面還畫著人像。
他看了看第一張,來到唐竹面前一揚,說道:「你是獨腳大盜唐竹!」
唐竹一愣,忖道:「我怎麼成了獨腳大盜?」看那紙上畫的果然是自己。
威震天又拿著第二張紙,在東方泰面前一揚,道:「你是殺人如麻的東方泰!」
最後來到清風面前,罵道:「最可恨的是你這老道,一個方外之人,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幹那等惡行!」
清風道長喝道:「我幹了什麼?」
威震天把眼一瞪,道:「你別想狡辯,你這個採花淫賊,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不知糟踏了多少良家婦女。今天撞在咱們『太岳三雄』手裡。嘿嘿,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清風道長氣得鬚髮皆張,卻苦於中毒受制,急得沖唐竹直瞪眼,意思是說,還不快把解藥給我?
唐竹假裝沒看見,對威震天道:「威大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我等認栽了!只是不知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底細的?」
威震天「嘿嘿」一笑,道:「我兄弟得貴人相助。兩天前,有一位先生找到我們,告知了你們這幫惡人的劣跡,還畫了三張像,請我兄弟三人一定要出山,為民除害!」
唐竹知道這個先生一定與獨孤元龍有關,忙道:「你們認識那位先生?」
威震天道:「不認識。」
唐竹道:「那你們為什麼相信他的話呢?」
威震天道:「那先生能掐會算,本領高強,還教了老子一套獨步天下的點穴神功。並且答應若抓住了你們這六個惡人,咱兄弟可分得六千兩銀子。」
一個人一千兩,身價倒也不低。
威震天又道:「那先生掐指一算,說你們今晨必由此路過,還寫了道符,讓咱們燒成灰和在包子餡裡,說你們一吃下便被神兵鬼將縛住不得動彈。」
唐竹詫道:「那你們不是也吃了麼?」
威震天「哈哈」笑道:「這便是老子的手段!」
他來到桌前,拿起兩個包子,往唐竹眼前一擺,說道:「你看看這兩個包子有什麼區別?」
唐竹在燈下仔細一瞧,才發現兩個包子果然有區別,在包子的頂部,一個上面有孔,一個卻被面封得嚴嚴實實。
這真是陰溝裡翻了船,唐竹精明一世,卻沒想到這次卻栽在這三個毛賊手裡。
威震天得意地道:「你們這群惡人全該倒霉,竟給了我一個沒符的好包子相試,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他這一說,氣得東方秋燕臉色鐵青。
唐竹道:「你剛才出去放焰火是給誰報信?」
威震天道:「那位先生說,把你們麻翻了,就給他報信,他即刻就來收拾你們。」
唐竹道:「他就在這附近?」
威震天道:「他住在鎮上,不一會就到,你們就等死吧!」
唐竹見問得差不多了,倏地站起身來,道:「那我們就準備迎客。」身形一晃,已來到威震天近前。
威震天見這獨腳大盜竟然動了,嚇得「媽呀!」一聲,抱頭鼠竄。
他的那兩個兄弟周推山、李敢死也驚得奪路而逃。
三個人擠在門口,一時竟出不去。
唐竹左右開弓,點了周推山,李敢死的穴道,一口濃痰吐出,正擊在威震天的玉枕穴上。
「啪」的一聲,威震天只覺得腦袋一震,眼前金星亂冒,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唐竹隨即取出解藥,給眾人服下。
清風道長眼了解藥,就覺肚內「咕嚕嚕」一響,隨即嗓子眼有一塊膿痰堵著,將膿痰吐出,四肢也有了力氣。
他來不及向唐竹道謝,衝著威震天就過來了。
威震天嚇得面無人色,顫聲道:「遭長……道長饒命!」
清風道長一巴掌打得他鼻青臉腫,罵道:「媽巴子,老子一世清白,竟被你這狗東西說成是淫……淫賊……我他媽打死你!」道長氣得渾身直哆嗦,滿口污言穢語,已然氣糊塗了。
不過他也知道要留威震天的活口,是以打幾下出出氣,並不曾想要他的命。
東方春雨這時也從地上一躍而起,「嗆」地抽出劍來,一劍一個,竟結果了這三人的性命。
他出劍極快,又是含怒而發,清風道長欲待制止已然不及。
剛才這「太岳三雄」所說的話有許多可疑之處,三人一死,這些就成了難解之謎。
這小子也太嫩了!
等到三人身首異處,清風道長只有暗自歎息!
東方泰卻沒有顧及這邊,他服了解藥後,並沒有動,而是望著屋頂發呆。
秦寶寶見他虎目含淚,一臉懊悔神色,知他想起嬸嬸,心中也自傷感,忖道:「若不是我,嬸嬸服了『百草丹』也許現在還不會死。」
想到這兒,他心中也覺得酸溜溜的。
唐竹見東方泰神色有異,詫道:「東方兄,你……」
東方泰「哦」了一聲,連忙站起,道:「恭喜唐門找到如此奇效的解藥。」
他看見地上「太岳三雄」的屍體,不由一愣,見東方春雨手上拎著劍,劍上有血,當即喝道:「畜生,誰讓你殺他們的?」
東方春雨不明白爹爹為何發火,愣在那兒不知所措。
唐竹忙道:「算了算了。他還是個孩子,一時氣頭上忍不住殺了他們。好在這個什麼威震天已送出了信,咱們還是準備一下,等客人來吧!」
這可是正事,耽誤不得,鎮上離此地只有七八里,想必獨孤元龍已快到了。
眾人一齊動手將三人的屍首藏於暗處,清風道長,東方兄妹和秦寶寶四人躲到屋外的樹林子裡四下埋伏。
唐竹和東方泰守在屋內,將屋門虛掩上,一切準備就緒,只等獨孤元龍到來。
誰知等到東方泛白,卻連耗子也沒有見到一隻。
東方泰詫道:「難道真如這三個毛賊所說,獨孤元龍有料敵先機,算無疑策之能?」
唐竹滿臉沮喪,他知道這次算是徹底地「栽」了。
原指望利用這別人不知的解藥,出奇建功,為兄長報仇,沒想到最終卻被三個毛賊給騙了出來,而且竟然連獨孤元龍的影子也沒見到。
唐竹深感內疚,愧對了兄長的一片厚望。
忽聽遠處馬蹄聲急。
東方泰一凜,喜道:「來了,一共八匹馬,衝咱們這兒來的。」
唐竹打起精神,隔著門縫向外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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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聲漸近,八騎來到小屋前,只聽一個漢子喝道:「把屋子圍起來,莫叫兇犯跑了!」
唐竹見這幫人俱都是紅衣黑帽,官差打扮心忖:「這是怎麼回事?」
就見一個捕頭模樣的人喝道:「屋裡人聽著,某家是古城縣令手下三班衙役的總都頭王老虎。有人報說你們殺人越貨,藏匿在此,乖乖地出來,隨我上縣衙走一趟,若查無此事,某家自會賠禮送行!」
唐竹眉頭一皺,這獨孤元龍料敵先機,竟達如此地步,當真是神鬼莫如。
那捕頭見屋內沒動靜,抽出腰中的鬼頭大刀,道:「再不出來某家可就不客氣了!」
東方泰道:「跟他們去衙門,這事沒法說清,咱們還是設法速離此地!」
唐竹一想也沒有別的方法可行,點頭應允。
那捕頭見屋內仍沒動靜,把手一揮,道:「進去看看!」
眾衙役拿著刀槍棍棒衝了過來。
剛衝開屋門,唐竹一把銅錢撒出,衙役還沒有看清怎麼回事,便「哎唷!哎唷!」一齊摔倒在地。
捕頭走在最後,一見屋裡出事,忙縱身後撤。卻被東方泰快步追上,伸指點了他的昏睡穴,說道:「你進去睡一覺吧!」揚手將他扔進屋裡。
隱身屋外的清風道長等人出來幫著把昏倒在門口的衙役統統扔進屋裡,帶上屋門。
東方秦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設法過江再說。」
眾人上了馬,一路急馳,直奔老河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