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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回 文 / 祁鈺

    不知過了多長時日,秦寶寶緩緩醒來,發覺自己竟躺在一張床上,昏昏濛濛間,只記得自己被人劫殺,掉下深谷,在半空中似乎被什麼擋了一下,就沒了知覺。

    他原以為這次自己必死無疑,怎的現在還活著?這兒又是什麼地方?

    忽聽身邊有人說話。

    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你幹不幹?」

    —個男子猶豫道:「我……」

    「哼!」女子冷哼道,「你不敢我來!我就不信爹爹會殺了我!」

    說著話,她快步衝到床前,揮掌就劈。

    男子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道:「小妹,你別胡來,你知道爹爹的脾氣。」

    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個老者的聲音道:「你們在吵什麼?」

    屋門一開,一個老者手裡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女子連忙笑道:「爹爹,我看這人想必是死了!」

    「哦?」老者一驚,快步來到床前,伸手來探秦寶寶的鼻息。

    秦寶寶不知這些人的來歷,索性裝作毫無知覺。

    女子乘老者分心,上前張嘴在那碗裡大喝了一口,轉身跑出。

    老者歎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隨後拿小匙撬開秦寶寶的牙關,將藥汁硬行餵了進去。

    秦寶寶心說:「這是什麼藥,怎麼那女子好好的要搶著喝?」

    只覺藥汁入口清涼潤澤,苦澀微甜,知是療傷聖藥,便任其餵入。

    老者喂完藥,又替他診了診脈,然後站起,在屋裡來回踱步沉思。

    男子問道:「爹爹,這人有救麼?」

    老者道:「他的七經八脈都給震散了,為父昨晚想了一夜,看來也只有用百草丹,再輔以先天一氣神功,助他打通經脈。」

    男子驚呼道:「什麼?爹爹你……」看那樣子似乎極為惱怒。

    老者忙道:「別急別急,容我今晚再想想,看看還有什麼別的方法。」

    那男子不說了。

    老者又道:「雨兒你這麼大,應該懂事了。你妹妹刁蠻任性,你可不能任她胡來。你們若幹出什麼蠢事來,為父先拿你是問!」

    男子唯唯諾諾地點著頭。

    老者笑了笑,道:「走,咱們到外邊去,別驚了他。」拉著男子出屋,將屋門關好,二人說著話走了。

    秦寶寶睜開雙眼,打量著四周。

    小屋不大,卻收拾得很乾淨,隔著窗子,可以瞧見外面是座小花園,花紅草綠,曲徑通幽。

    秦寶寶知道自己是被這家人救了,可他們既然救了自己,而那女子卻為何要對自己下毒手呢?

    他此刻躺在床上,四肢被木板夾著用紗布綁住,已失去知覺,渾身癱軟無力,微一調息頓感週身巨痛難忍。

    眾所周知,秦寶寶的父親乃是一世名醫。他耳濡目染,當然瞭解自己目前的傷情,自己不但手足四肢骨斷筋折。而且週身七經八脈已散,即便得以治癒,只怕也得落個殘廢。

    一想到這兒,他悲從心起,淚水從眼眶內流了出來。

    忽地他想起了「百草丹」,他曾聽父親說過,這「百草丹」是用一百種珍稀名貴的草藥合煉而成,有修復筋骨,起死回生之功效。平常人服了它,能強身長壽,練武之人服了它,能平添一甲子功力;重傷待斃的人只要能及時服了它,可以起死回生。

    只是這「百草丹」所需的一百種草藥,俱都是世間罕有之物,並非以金銀可以購得,尤其是一味名叫「碧莧草」的藥,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秦寶寶的父親生前也曾煉過「百草丹」,就因為沒有機緣來到這「碧莧草」而中途作罷。

    剛才聽這老者說到「百草丹」,難道他有?

    秦寶寶不信他能有機緣看到「碧莧草」,何況那老者一提到「百草丹」,他那個兒子便急得瞪眼發怒,想必這武林聖藥,他即便有,也未必能給像自己這樣的一個素不相識之人。

    想到這兒,他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忽見花園內一個女子向這屋走來,腳步輕捷,神色緊張。

    秦寶寶一想,知道不妙,這女子想必是來殺自己的。有心想喊叫,可轉念一想,自己落得這樣,即便活著也無異於行屍走肉,還不如死了乾淨,免得親朋好友見了徒添傷感。還有大哥,他若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又會……

    他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是傷心。

    那女子悄悄地推開屋門,探頭朝裡望望。

    秦寶寶忙閉上眼,暗說:「你別怕,要殺我你就快來吧!」

    他這時的神態和心態,完全可以用得上「視死如歸」這個詞。

    忽聽一人喝道:「小妹,你幹什麼?」

    隨後一個青年男子急掠而至,將女子扯住。

    女子甩開他的手,厲聲道:「幹什麼?你知道我想幹什麼。你膽小,怕爹爹怪罪,我可不怕。咱家的『瓊芝液』就那麼一點兒,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你從山上摔下來,爹爹都沒捨得給你。這回倒好,竟拿來餵這人當水喝,你就不心疼?」

    那青年被她這一說,囁嚅不言。

    秦寶寶暗道:「原來自己這些日子不能進食,竟是靠這瓊芝液維持生命。」

    他知道這「瓊芝液」乃是用罕見的百年瓊芝,加泉水以溫火煮透而得到的至聖之藥,怪不得剛才那老者喂自己時,這女子搶著要喝,原來是自家的好東西白送給別人她於心不甘。

    一想到那老者對自己的恩情,秦寶寶不禁心頭一熱。

    那女子又道:「這人到現在還沒醒來,只怕活不過來了。再說像他這樣,即便被咱爹救了,活著也是受罪,倒不如把他殺了,既免了他活著一生痛苦,又省了咱家的寶物被他糟踏。」

    青年似乎被她的話所動,說道:「剛才我問爹爹這人有沒有救,你猜爹爹怎麼說?」

    女子道:「怎麼說?」

    男子道:「看爹爹的意思,好像是要用『百草丹』替他治傷。」

    「啊!」那女子驚呼一聲,隨後悲聲道,「爹爹,你的心好狠啊!」

    秦寶寶暗忖道:「濟世救人,原本是善事呀!哪兒來的『心狠』之說?」

    就聽那女子忽地狠聲道:「不行,我一定得殺了他!」

    接著就是二人在屋外扭打之聲,想是那男子怕爹爹怪罪,不讓女子進來。

    秦寶寶聽著這二人的爭執,想著因為自己竟惹得這家人不和,心裡好生難受,有心想一死了之,可此刻渾身卻又動彈不得。

    他以前一向認為活著總比死了要好,可現在卻發現有時候人活著,反倒不如死了乾淨,安心。

    外面兄妹二人爭執越來越烈,「崩」的一聲屋門被撞開。

    忽聽園內一聲暴喝,那老者及時趕來,沉聲道:「你們倆幹什麼?」

    兩兄妹似乎極怕老者,見他面沉似水,嚇得誰也不敢出聲。

    老者探頭看看秦寶寶,見仍是睡著,便悄悄關上門,低聲道:「畜牲,我就知道你們要干蠢事!」

    女子道:「幹什麼蠢事?他是什麼人,跟咱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爹爹幹嘛要這樣救他?我就是要殺了他,免得爹爹糟踏那些……」

    「啪!」的一聲,老者想是氣憤之急,竟打了女子一記耳光,顫聲道:「你……你這個無知的東西,我……」

    女子被打得甚是委屈,哭泣道:「爹爹心裡既然沒有女兒,那女兒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完掉頭跑出。

    青年急道:「爹爹,小妹她……」

    老者喝道:「你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快去給我追回來!」

    青年遲疑了一下,追了出去。

    老者深深地歎了口氣,轉身推門進屋。來到窗前,負手而立,默默地望著窗外沉思。

    秦寶寶聽了這感人的一幕,忍不住竟哭了起來,這也許是他自打入了江湖以來,第一次被感動得哭泣,也是他第一次切身體會這等人間至情。

    老者聽得身後哭泣聲,「咦」了一聲,回轉身來,見秦寶寶眼角流淚,竟欣喜地道:

    「哎呀!你醒過來啦!」

    秦寶寶睜開眼,見這位老者身材高大,臉上一團和氣,但眉目間卻透著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

    老者過來,伸食中二指,搭在他的脈門上,凝神診斷。

    秦寶寶哭道:「老伯伯,我不要你救,我不要你救!」

    老者一愣,自語道:「這兩個畜生,還沒有人家一個孩子懂事!」

    秦寶寶又道:「你還是讓我死了算了。」

    老者笑道:「傻孩子,你一定是聽了我那一雙寶貝兒女的話吧!唉,我那兩個孩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羅!」

    接著他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秦寶寶道:「我叫秦寶寶。」

    老者笑了笑道:「寶寶,你這名字可真有意思。」

    秦寶寶覺得奇怪,自己這名字現在可算是家喻戶曉,人盡皆知,怎的這老伯伯竟沒聽說過?

    老者這時從懷中拿出秦寶寶的那柄金匕首,道:「這是你的麼?」

    秦寶寶點點頭。

    老者又道:「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秦寶寶詫道:「這是我的家傳之物,是我父親留給我的。」

    老者眼睛一亮,說道:「令尊可是個身材高瘦精通醫術的藥師?」

    秦寶寶道:「是呀!」

    老者驚喜道:「二十年了,我總算找到他了!令尊現在何處?」

    秦寶寶眼圈一紅,低語道:「他已經過世了!」

    「啊!」那老者張大了嘴巴,似乎極為失望。

    秦寶寶從老者的神態中,看出必有隱情,便問道:「老伯伯認識家父?」

    老者沉吟半晌,道:「二十年前,老夫去白雲山採藥,不慎從山上摔了下來,跌成重傷。

    偏巧又有一條毒蛇尋跡而來。那地方荒山野嶺的,根本沒有人跡。我原以為這次必死無疑誰知就在那毒蛇向我撲來之時,寒光一閃,就是這把匕首將蛇截為兩斷,後來我就被來人救了。」

    秦寶寶這時稍稍有些安心了,原來此人是衝著這柄匕首才不惜一切要救活自己的。

    老者又道:「那人醫道很高明,很快就使我傷癒,我與他相處幾日,倒也學了不少東西。

    我現在煉製『百草丹』,還是他昔日指點我的。到了分別那日,我讓他留名,他卻只是笑笑,便走了!我雖不知道他是誰,但我卻認識這把匕首。」

    最後,他感慨道:「二十年了,我常為此事而內疚。想不到今天才知道他已先我而去……

    唉!」

    秦寶寶見他一副傷感的樣子,想說幾句勸勸他,可是一想起父親,他也不禁落下淚來。

    老者見他又落淚了,忙一轉話題,道:「你是怎麼從山上掉下來的?」

    秦寶寶道:「山上風大,路又滑,我一不小心就掉了下來。」

    老者沉吟道:「幸虧我在摩雲嶺下發現峭壁上長有『碧莧草』,這才攀上峭壁,卻沒想到竟意外地救了你,這或許是你父親在天之靈保佑於你。」

    秦寶寶一聽「碧莧草」三字,眼睛一亮,看來這老者竟有此奇遇,真的配齊了「百草丹」,這一下自己有救了!

    老者道:「你父親救了我一命,我能活到今天,也是拜他所賜。你放心,我一定盡全力救你!」

    說罷,他站起身來,仔細檢查秦寶寶的傷情。

    秦寶寶見他望聞切問,手法嫻熟,知是醫中高手,當下問道:「老伯伯這接骨之法,可是引自《黃帝內經》的正骨篇?」

    老者一愣,看了看秦寶寶四肢上所綁縛的木條,隨後「呵呵」一笑,道:「我倒忘了,子當承父業。呵呵……看樣子老夫這是班門弄斧了!」

    秦寶寶道:「老伯伯不但醫道高明,更有一顆悲憫眾生濟世救人的仁慈心腸。」

    老者被他這一誇,直樂得「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這娃子竟如此可愛。」

    秦寶寶也跟著笑了,忽地想起一事,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老者道:「紅葉谷。」

    紅葉谷?秦寶寶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想必這家人是隱世到此。

    老者又道:「此地位於險道劍閣之下,老夫舉家遷來此地時,當見谷內長滿了楓樹和映山紅,常年不敗,所以便給它取了個名,叫紅葉谷。」

    秦寶寶一聽「劍閣」二字,心中一凜,忙道:「這『劍閣』可是入川門戶?」

    老者道:「正是。」

    秦寶寶沒想到自己這一昏迷,竟從北方的「摩雲嶺」來到這千里之外的蜀中劍閣。

    他連忙問道:「老伯伯,我傷了幾天了?」

    老者笑道:「一月有餘。」

    秦寶寶茫然若失,自己一個月沒在江湖露面,大哥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不知會急成什麼樣?

    忽地想起此地已是蜀中,可算是到了蜀中唐門——自己的乾爹唐老爺子的家門口,大哥找不著自己,想必一定會派人到唐門來尋,等自己傷好了,到唐門去,順便看望一下乾爹不就成了?

    他又想起了秋莫離和龍海嬌,暗道:「師兄為娶老婆受了那麼多罪,我這就算是考驗一下大哥對我的心。」

    一想到這兒,他臉上泛起了甜甜的笑意。

    老者看他一會發呆,一會又獨自地嬌笑,笑著問道:「寶寶,你在想什麼?」

    秦寶寶當然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心思,只是笑道:「我在想……老伯伯你真好!」

    「哈哈……」老者被他惹得大樂,拍拍他的臉蛋,道,「你這張小嘴可真甜。」

    秦寶寶道:「老伯伯剛才說舉家遷來此地,那老伯伯原先住在何處?」

    老者似乎被他這一問觸動了傷心之事,臉色一變,頓時不言語了。

    秦寶寶也甚乖巧,知道隱遁世外之人,要麼是看破紅塵圖個清靜,要麼為避災免禍,總之必有原由。

    人家既有難言之處,他當然不能追問,忙道:「老伯伯如何稱呼?」

    話鋒一轉,老者略一沉吟,笑道:「老夫複姓東方,單名一個『泰』字。我那一雙兒女,哥哥叫東方春雨,妹妹叫東方秋燕。唉,都怪我自幼把他們嬌慣壞了,那麼不懂事。他們說的那些話,你可別往心裡去喲!」

    秦寶寶默默點頭,暗自忖道:「這兄妹倆有個這麼好的爹爹,可真有福氣!」

    接下來二人又談論一番關於療傷醫病方面的問題,當真是志同道合。

    東方泰為人謙和,又甚健談,說了不少疑難雜症的治病心得,秦寶寶憑著家傳學識,或嘉贊一番,或引經據典予以辯駁,說得東方泰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二人一番暢談,直至日落西山,老者才樂呵呵地離去。

    ※※※※※※

    自打東方泰知道秦寶寶是自己恩人的後代以後,他的那雙兒女,似乎也對秦寶寶消除了敵意。

    可秦寶寶卻能感覺出這兄妹倆對自己並不熱情,每次來陪自己,似乎並非出自本意,而是被爹爹逼著的。

    秦寶寶不知什麼原因,逗他們說話,他們不理不睬,要麼隨便應一句,弄得秦寶寶索然無味。

    就這麼過了七八天,秦寶寶的傷在東方泰精心護理下,日漸好轉,縛在手足上的木條被拆了,四肢已能活動,只是整個身子卻癱軟如泥,不能動彈。

    秦寶寶知道這是七經八脈散亂而至,只須服了東方伯伯那「百草丹」,再以精湛的內功打通各處血脈,自己便可康復。

    東方泰嗓音宏亮,中氣充沛,兩個太陽穴鼓得像小球,分明有一身極高明的內功。雖然從未在秦寶寶面前顯露過,但又哪能逃得過他這雙明察秋毫的眼睛?

    秦寶寶精通藥理,現在已能吃些玉米稀粥一類的流食,心中甚是高興,只等著「百草丹」

    來使自己行動自如,轉世為人。

    可不知什麼原因,這兩天東方泰竟沒有過來,而且東方春雨和東方秋燕兄妹對他也忽地更加冷淡起來,甚至連送來的飯食,有時候也是涼的。

    秦寶寶的心也冷了,老伯伯雖是慈心仁厚,一副菩薩心腸,可這「百草丹」畢竟太珍貴了。「珍奇百草,只求一丹」。老伯伯花了畢生的心血,才求得這一顆丹藥,自難免捨它不得。

    秦寶寶雖然有些自悲,可他卻不怪老伯伯,將心比心,即便自己有這顆「百草丹」,又豈能捨得給他人享用?

    他想著老伯伯一定是出於自責,無顏見他,故而這幾日才一直避而不見。

    他心中雖暗自傷感,卻在想著如何編個理由,告訴東方伯伯自己如何如何不想康復,如何如何喜歡成天躺在床上。

    編這麼個理由,可算使他傷透了腦筋。他以前一向認為這世上能難住自己的問題幾乎沒有,可他現在卻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如何勸東方伯伯?

    最後他總算想了個自己最不情願的辦法。

    他忽然衝著屋外的東方秋燕道:「臭丫頭,你給我滾進來!」

    東方秋燕比他年長幾歲,卻是胸無城府,被他這一喝罵,氣得衝了進來,厲聲道:「你喊我什麼?」

    秦寶寶把眼一瞪道:「我喊你臭丫頭,醜丫頭,你能怎樣?」

    東方秋燕長得不算漂亮,可卻也不醜,被他這一罵,氣得舉掌就劈,掌風急勁。

    秦寶寶心中慘然,卻又想到心有所安,便閉上雙眼,只等對方一掌斃了自己。

    誰知對方那掌到了近前,忽地勁風立止,隨後只是重重地打了他一個嘴巴子,喝道:

    「你再罵,瞧我不打死你!」

    秦寶寶若有所失,忙睜開眼叫罵道:「你敢?!有種你試試看,瞧你爹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他見東方秋燕氣得渾身顫抖,目露凶光,又道:「看你這樣又醜又凶,只怕以後准找不著婆家,嫁不了人!」

    說完竟放聲大笑。

    東方秋燕忍無可忍,大喝一聲:「你找死!」

    正欲合身撲來,忽聽有人喊道:「妹子,你幹什麼?」

    隨後東方春雨從院內跑了進來,一把拉住了東方秋燕。

    秦寶寶知道東方春雨為人忠厚老實,又極害怕東方泰,剛才那法子對這人不靈,當下也就不說了,只是衝著東方秋燕不住地冷笑。

    東方秋燕極力掙扎,卻被哥哥牢牢抓住不放,氣得大哭。

    東方春雨問明原由,也衝著秦寶寶怒目而視。

    秦寶寶冷哼了一聲,扭過臉去,盡量掩飾內心的痛苦,做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

    東方春雨忽地喝道:「你真是狼心狗肺!」

    「崩——嘩啦!」一陣響動,窗前的那張桌案,竟被他一拳擊得散了架。

    秦寶寶心中暗道:「好,這小子也來火了!」

    正想再撩撥幾句,忽覺心中一酸,一時竟說不出話。

    東方春雨卻突然低聲道:「走,咱們將這事告訴爹爹去。」

    說完連拖帶拽,將東方秋燕拉走了。

    ※※※※※※

    到了晚上,東方泰來了,臉上不但沒有絲毫責備之意,相反卻滿是憐愛。

    秦寶寶原想故伎重施,可不知怎的,面對對方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東方泰盡量裝作不知白天發生的事,仔細地對他們四肢,脈絡檢查了一番。

    秦寶寶卻從他的神情中看出自己白天的做法,想必已被他識破。

    果然,東方泰診斷後笑道:「你恢復得很快很好!明天老夫便讓你服了『百草丹』,替你打通生死玄關!」

    秦寶寶脫口道:「不不,我不想……」

    「嗯?」東方泰面色一沉。

    秦寶寶竟被他神色間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所震懾,忙住口木言,低下頭去。

    東方泰道:「老夫可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今晚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來!」說完,他出去了。

    秦寶寶這一夜又哪能睡得安心?他思緒萬千,激動、傷感、內疚、興奮,種種心情困擾了他一夜,直至東方破曉,才朦朧睡去。

    忽地被一陣吵鬧聲驚醒,就見窗外花園內,東方泰左手端著個藥碗,右手裡握著個東西,想必是「百草丹」,臉上神色有異,又氣又急。

    就聽左邊花叢中有人說道:「爹爹,你若是非要救那人,那我就陪咱娘一快兒死!」

    說話之人秦寶寶看不見,但聽聲音是東方秋燕。

    東方泰氣得手足亂顫,悄聲道:「燕兒,你別亂來,快把劍放下。」

    東方秋燕道:「不,爹爹若不答應,女兒死意已決!」

    東方泰照秦寶寶這邊看了看,然後道:「好好,我答應你。」

    東方秋燕道:「不行,你得先把『百草丹』交給我。」

    「行行!」東方泰攤開右掌,掌心裡果然是顆碧油油的丹丸。

    東方秋燕的一隻手從花叢中伸出來拿那丹丸,忽地東方泰手腕一翻,拇指壓住丹丸,食中二指鉗住東方秋燕的手臂,猛往懷裡一帶。

    東方燕驚呼一聲,被東方泰拉了出來,隨即左腳彈起,踢飛了東方秋燕另一隻手中的鋼劍。

    東方秋燕知道上了爹爹的當,哭道:「爹爹你真是好狠的心,我娘她好苦命……」

    東方泰忽地伸手摀住她的嘴,似乎怕被秦寶寶聽見,然後將東方秋燕拉至背處,二人悄悄地說著什麼。

    秦寶寶凝神細聽,可談話聲卻極低,聽不清楚。

    秦寶寶暗忖道:「原來這家還有個女主人,怎的我從未聽他們提過?」

    那邊談著談著聲音漸高,想是心情激動,失了控制。

    只聽東方泰道:「我與你娘,恩恩愛愛,夫妻幾十載。我為什麼要學醫?我又為什麼跋山涉水,四處尋藥?你娘病了這十幾年,我又何嘗睡過一夜的安穩覺……」

    說著,他激動不已,「嘶」的一聲,扯開衣服,道:「你看!」

    東方秋燕驚呼道:「啊,爹爹你……」

    東方泰道:「這十幾年來,我苦求良方,屢試不果,恨不能掏心剖腹,治癒你娘。這些傷痕便是我撓抓所致,以減輕自責……」

    東方秋燕泣聲道:「爹爹,我錯怪你了!」

    東方泰長歎道:「這『百草丹』雖是治病療傷的聖藥,但卻只能適用新傷。似你娘那般十餘年的頑疾,服了也只是多活幾日而已。這兩日,我與你娘談了這事,她也讓我先救這孩子。」

    「怎麼……這藥……是我娘的意思?」

    東方泰道:「救命之恩,點滴為報。要知道沒這孩子的父親當初救了我,又哪有咱們這個家呢?再說這孩子師承其父,家學淵源,醫道頗高,說不定他好了,也能替你娘醫……」

    二人又低低輕語了一會,東方秋燕似乎被說服了,這才輕聲哭泣著轉身去了。

    東方泰整了整衣裝,來到屋前,隔了一會才推門進來,微笑道:「寶寶,寶寶,你醒了麼?」

    秦寶寶抽泣不答。

    東方泰臉色一變,隨後歎了口氣,道:「好了,好了,別的事以後再談。來,先把這藥吃了!」

    「我不吃!」秦寶寶道。

    東方泰看著他一臉倔強的神情,知道說也沒用,伸手點了秦寶寶的昏睡穴,然後撬開牙縫,將藥塞入他的口中,又端起小碗中的「瓊芝液」給他灌下。

    秦寶寶這時毫無知覺,當然也無法拒受這等大恩。

    ※※※※※※

    當他再次醒來時,卻發現自己盤膝坐在床上,丹田腹內彷彿有一顆火球,灼熱難當。

    他知道自己已服下了「百草丹」,心裡好不難受,睜眼去看東方泰,卻見東方泰神色凝重,正色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事已至此,你可別荒廢了老夫的一番苦心!」

    隨即大吼了一聲,宛若山林虎嘯。

    秦寶寶被這一吼,攝住心神,忙抱元守意,摒棄一切雜念。

    驀然只覺背宮大穴上傳來一股暖融融的熱流,直撞丹田腹內的火球。

    這一撞似乎撞開了丹田門戶,一股熱浪自丹田內湧出,散向本無知覺的七經八脈中。

    熱浪所到之處,秦寶寶登時便有了知覺,或痛、或癢、或冷、或熱,凡遇要穴受阻,必有外力震開門戶使熱浪暢通。

    秦寶寶守意默念引導著熱浪先打通任督二脈,待二脈已通,體中內力已生,再慢慢凝聚內力,打通各處經絡,這時已無須外力相助了。

    待全身脈絡穴道一一打通,秦寶寶頓覺體內真氣亂竄,酷熱難當。他知道這是「百草丹」

    的藥力發作最猛烈的時候,可正是治療傷痛的最佳時期。

    他連忙摧動真氣推動那股滾燙的熱流,在週身遊走,每遇傷痛異樣之處,便控制摧動之氣,讓熱流滯留滾動,以助傷癒。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熱流滾遍了全身,也漸漸冷卻,停滯在喉間。

    秦寶寶一聲咳嗽,吐出了一大塊淤血和一團藥渣。

    隨後,他又強攝心神,將通貫週身的真氣——捺入丹田,慢慢地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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