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看強虜灰飛煙滅 文 / 鬼谷子
海猶如女人一樣,並不永遠只會溫柔,它也會發怒、發狂、破壞。在碧波無際的海平面上,彈琴人感到了來自大海深處的力量。恍惚間,她覺得可怕的大海變成了一個「眼球」—
—讓人猜不透的世界,她的心顫慄了。她心裡不住地祈禱,希望能看到吳暢的影子,可最先看到的是狂浪怒濤。海積蘊的力量彷彿要把敢進入它的一切擊個粉碎。彈琴人兩眼一閉,等待命運的安排。
忽然,她感到身下的木板一動,瞬時如箭一般在海面上飛漂起來。這自然不會是魚的推動,她看到了如魚似的吳暢。她的心裡一陣狂喜。
吳暢在海水裡擺動著雙腿,手推著木板,自由自在,他沒有把頭露出水面。他在掉入大海的瞬間,原以為徹底完了,哪料他沉下去沒有幾丈,大海的陰涼進入了他的後背,疼痛頓時消失了。他心中大喜,欲向上浮,卻不覺有什麼『憋氣』,似乎他並沒有掉在海水裡,這又讓他一樂,於是便在海水深處玩耍起來。他覺得自己早該想到自己能在水中呼吸的。當然這不是一般的呼吸,而是「胎息」。達到「胎息」的最高境界,身體能自動與外界交換能量,不需要有意識去做。當他感到海水有了動盪時,知道海面上要有大浪了,連忙上浮。他推著彈琴人在海面上破浪越潮,飛馳了好大一會兒,他才浮出水面,噴出一口水來,臉上晶瑩的水珠那麼好看!
彈琴人清甜地笑了:「我知道你要讓我說什麼了。」
吳暢笑道:「現在不需要了,你應該說點別的什麼。」
彈琴人吟吟一笑:「說點什麼呢?你的身手好俊,花樣也多,是怎麼學來的?」
吳暢說:「這個沒趣,你不如談一下你的琴聲何以那麼動人。」
彈琴人頓時幽歎了一聲,不言語了。過了一會兒,她說:「何止琴聲美呢,回首滿眼皆是恨,難與外人說。」
吳暢輕笑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不盡追憶只有恨與仇,有什麼好呢?」
彈琴人搖搖頭:「我沒法讓它過去,永遠都不會往事成為過去。」
「那又能怎麼樣呢?」
「也許不怎麼樣,可我只能這麼活。」
「你永遠也不打算和人一同……」
「是的,我永遠不會和別人一同生活。」
「你何必這麼苦自己呢?那你就太寂寞了。你還得有一把琴,說不定憂患島上會有的。」
「你喜歡聽琴?」
「你彈得太美了,天下沒有比這再美的琴聲了。」
「你知道我彈的是什麼嗎?」
「我有過愉快的,只是今後不會有了。」
「你怎麼知道將來和現在你會一點不變呢?」
「我變不了了,也沒法變,這我是知道的。」
「那你比我更厲害,我對來來都不敢作絕對的預測,因為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結果。」
「你不瞭解我,有些是沒法子的事,用不著什麼預測,我也不希望你瞭解我,除非你不願與我交朋友。」
「這大可怕了!」
彈琴人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並不想這樣。」
吳暢歎道:「人生總是難測。」
忽然,彈琴人一指西北方:「前面有座小島,或許就是憂患島吧!」
吳暢注視了一會幾:「管它是不是,先上去歇一下再說。」
他們靠近了它,才知並不是小島,挺大的。
他們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吳暢笑問:「你看這島像什麼?」
彈琴人笑了兩聲:「島形象個強建的男人。」
吳暢點點頭,「還有一點你沒說,島的中部外向凸出不少大肚子,挺難看的。」
彈琴人忽地笑道:「那我知道這是什麼島了。」
「說說看。」
彈琴人說:「這島像個懷了……的男人,男人大肚子不值得『憂患』嗎?」
吳暢高興地一拍大腿:「不錯,男人懷了孕,確實值得『憂患。』」
「憂患島!我們到了憂患島。」彈琴人興奮地說。
吳暢笑道:「單憑給這樣的島取這個名字,足見島上的主人不凡。」
彈琴人說:「我們是不管這些的,要找人呢。」
兩人棄了木板,登上島去。這座島南北沉臥,島上怪有密市。島的北端樹木茂密,雜草叢生。島的中部,有許多石堆。石堆的大小不一,排列的行狀十分奇特,宛如兩條盤在一起擠斗的毒蛇。石堆的頂端有用硃砂寫的字。他們凝神細看,那些字並在一起,正是首尾連環「憂患島」。
兩人對視了一眼,心中大喜。
突然,石堆中間響起金戈投地般的琴聲。兩人一愣,單調的琴聲變成許多琴的大合奏。
吳暢著了一眼彈琴人,問:「知道他們彈的什麼?」
「殺伐之音,金戈鐵馬,十面埋伏,沒有一點兒餘地,似乎唯有趕盡殺絕才歡喜。」
吳暢點頭說:「這是江湖中難得一見的『九仙琴陣』。我們不進入那些石堆圍成的圈子裡,琴聲還是動聽的;一旦我們進了他們的包圍圈,琴聲正成割腸破肺的利劍。」
「你比我還懂琴呢。」彈琴人笑說。
吳暢道:「我若不懂,怎麼破他們的琴陣。」
「你有辦法了?」
「你就是辦法。」吳暢笑得十分和氣。
「我?!」彈琴人大惑不解。
吳暢說:「『九仙琴陣』十分厲害,很難有人破得了它。而破陣之法,唯有用琴,別無它法。我不會彈琴,辦法還不在你身上嗎?」
「可我並不會以琴傷人。」
「誘惑人總會吧?你只要用琴打亂他們的合奏,並讓他們改變調子跟著你彈起來,那他們的琴聲就成了動聽的樂音了。」
「他們並不傻,為什麼要跟著我彈?」
「因為我讓他們跟著你彈。」
「他們會聽你的?」
「要不然我們怎麼穿過那片石堆?」
「我們也沒有琴呀?」
「會有的,敵人會給我們準備好的。」
他們又向石堆靠近了一些。吳暢高聲道:「彈琴的朋友,我們是你們的客人,請出來個人說話!」
「我早已出來了。」說話人竟是孟發樸。
不過吳暢此時已不是什麼「無名」了,他已恢復了本來面門,孟發樸沒有認出他來。彈琴人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吳暢樂哈哈一笑:「孟總管,你來得倒快。大白天嗚嗚嘎嘎彈的什麼?」
孟發撲一征:「你認得老夫?」
吳暢大笑起來:「孟總管功高速日月,英名天下傳,誰人不知呢?我最佩服的就是你。」
盂發樸雖覺吳暢的恭維有些過份了,但也比罵兩句強得多。他樂哈哈一笑:「看來老夫還沒有被人遺忘。」
吳暢說:「據我所知,江湖中人最看得起的就是您了。他們說你功高不傲,頻出世間。」
孟發樸心裡一喜:「這倒是實情,老夫不想自命清高。要知,藝無止境。」
吳暢點頭道:「你手下還有琴道高手,這倒是奇聞,可否讓我見一面,回去也好替你傳揚!」
孟發樸笑道:「這個不難,老夫在身上花費了無數的心籌辦。」
「我知道的。」吳楊笑問:「近來江湖中傳唱著一句歌謠,不知您聽到過沒有?」
「什麼歌謠?」
吳暢微笑說:「東海孟總管,一手遮青天,若能識此君,救道不同難。」
孟發樸驚喜地問:「真有這樣的歌謠?」
吳暢有些不悅地說:「我騙你幹什麼?」
孟發樸點了點頭:「你幹什麼來了?」
吳暢道:「我想看一眼你的琴手。」
孟發樸搖了搖頭:「不是吧,你難道會冒著生命危險來看什麼琴手?」
「一點不錯,我的這位朋友也是琴手,她仰慕琴道高人,說憂患島乃神仙的府第,必有好琴手,我們這才冒死前來,果然沒白跑一趟。」
孟發樸哈哈大笑了起來:「她怎會是你的朋友?」
吳暢不悅地問:「交朋友還一定要分大小尊卑嗎?」
孟發樸遲疑地了一下,說:「好吧,我答應你的請求,不過琴找到之後得為我辦一件事。」
「行的。」吳暢答應得很乾脆。
孟發補一揮手:「出來一個。」
一個四十來歲的裸身琴手走出石堆。他很強壯,懷中所抱之非常地精巧,彈琴人趕緊地把臉轉到一邊去。
孟發樸得意地笑了起來:「你該為老夫做事了。」
「做什麼事?」
「把她的蒙面中揭去!」
吳暢淡然一笑:「這事沒人能做到的,我也不能。」
孟發樸覺得自己受了騙,大怒:「小子,你想耍?」
吳暢笑道:「我何時耍賴了?若是讓我打你一個嘴巴倒容易做。」
孟發樸「嘿嘿」一陣獰笑:「小子,你敢戲弄老夫,膽子大得齊天!」
吳暢笑道:「戲弄你又怎樣?你還不乖乖地把琴手叫出來了。」
孟發補氣極,暴喝一聲,飛身向吳暢樸去。吳暢故意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搖搖晃晃向那個抱琴的琴手退去。孟發樸雙掌勁力外吐,吳暢被擊飛出去,身子正落在那琴手腳下。琴手伸指就點,吳暢輕輕一吹,那琴手頓時身子麻木了。吳暢伸手把琴抓了過來。一個飛縱,人與琴投人海水中。孟發樸一愣,隨之撲向彈琴人。就在這時,吳暢從海中沖天而起,帶著一身水向孟發樸端去。孟發樸搖身急射,躲過吳暢一擊。彈琴人鬆了一口氣。
「你幹麼要投身入海?」彈琴人問,
「為你洗琴。臭男人抱著的琴不洗,送給你豈不玷污了我們的友情。我用『檀香靈神功』,封了這把琴的諸竅,現在絕對如新的一樣了。」
彈琴人十分感激地接過琴去。
孟發樸在一旁恨恨地說:「你小子奪把琴屁用沒有,老子的琴陣會把你揉成團!」
吳暢哈哈大笑:「孟老兒,沒有用是你說的,我沒這麼說。你的『九仙琴陣』雖然厲害,可不等於沒有法破。這把琴就可以讓你的琴陣變成戲班子,你只配扮小丑。」
孟發樸樂得前仰後合:「好笑,奇聞!一把破琴還想破我的琴陣,癡人說夢,異想天開!」
吳楊笑道;「孟發樸,你太孤陋寡聞了,以琴破『琴』乃正宗之道,何癡之有?」
「那你破吧,老夫等著看呢!」揍死他也不會相信除了他知道的破法之外還有破壞之法,他太相信這座奪天地之機的琴陣了。
吳暢沖彈琴人微微一笑:「你就彈一曲讓他開開眼界吧!」
彈琴人有些遲疑,她不知道彈什麼可以與對方的琴陣抗衡。吳暢也不知道她該彈什,他並不知道確切的破「琴」之法。他所以要以琴破「琴」,依據不過是一種感覺和奇想,至於能否奏效,他並無十分的把握。但在彈琴人面前,他不得不裝出胸有成竹的樣子。
「彈吧,彈什麼都可以!」他鼓勵說。
彈琴人頷首輕輕一笑,纖纖指在琴弦上一撥,珠落玉盤般瀉出一股音流,飄向四方。吳暢的神色一喜,雙手隨琴聲擺動起來,似乎聲音在他手裡成了有形之物,可任他擺弄他的手上下起伏,猶如波濤湧動。突然一個大起伏,宛若浪頭衝上高空,隨之雙手一個環抱,成「渾然一氣式」,似把天地摟入懷中……
孟發樸不知他在搞什麼名堂,呆在那裡。彈琴人亦不知他在要什麼花招,吳暢的動作愈來愈慢,舒展大方,似行去流水。孟發樸忽地覺得吳暢在發功。一點也不錯,吳暢正在把「波流神功」的韻致輸入彈琴人的琴聲裡。「波流神功」是道家奇學,素有「喧賓奪主,誘人入謬」之特性。吳暢剛把神功之「氣」與彈琴人的琴聲渾成一體,對方琴陣高昂的「金石之聲」頓時跑了調,變成支離破碎的「吱吱吱」、「嘎嘎嘎」、「崢崢崢」、「嗡嗡嗡」,而彈琴人的琴聲越發動聽,一枝獨秀。少頃,琴陣裡琴聲調兒一變,一忽啦跟著彈琴人彈起來,敵我雙方大合奏。
孟發樸這時傻了眼,他做夢也想不到吳暢破琴陣這般容易。他眼珠子轉動了幾圈,知道呆下去有害無益,擰身飛逝。
吳暢哈哈一陣長笑,和彈琴人並肩穿過亂石堆。過了右堆走了沒有幾步,是一條青石小徑,石板青而淨,兩旁是茂密的草。他們順著石徑走了有幾十丈,到了兩塊高聳的巨石前,巨石的中間有一條似可過人的縫隙。他們猶豫了,這兩塊石頭會不會有什「古怪」呢?
吳暢笑道:「我先去,沒事你再過。」
彈琴人「嗯」了一聲。
吳暢剛欲舉步,一腳踏在一塊青石板上,兩塊巨石霎時合在一起。吳暢退了兩步,慶幸沒有冒冒失失向前衝。
彈琴人說:「這座孤島看來機關不少,要小心才是。」
吳暢笑道:「這麼一來,我們只有爬石頭了。」
「繞道行嗎?」她小聲問。
「恐怕不行。」吳暢沉思了一下,「石頭的兩邊說不定落腳就會有禍。」
「那就爬石頭吧。」彈琴人有些戲謔地說。
吳暢笑道:「我先來,」他伸手推了一下大石。用「天雷指」在石頭上彈了一排小洞,欲摳著它們上攀。忽然,石頭的那邊有人說話,兩人退到一旁去。
巨石慢慢分開,又閃出那條石縫來。眨眼間,從那邊鑽過兩個人來:一胖一瘦,胖的一身金黃,瘦的通體銀白,他們表情木僵,眼珠兒似動非動的。吳暢堵住了他們的去路,兩個人吃了一驚。
「嘿嘿,還有敢攔路的,這倒是鮮聞。你沒聽說過憂患島上有對『金手銀手』嗎?」胖子問。
「我只聽說過這座島上有敬酒的手。」吳暢說。
「看來你長著一雙殺人的手。」瘦子嘲弄道。
「你這麼看我也沒法摀住你的嘴。」吳暢笑了兩聲,「你能告訴我一些島上的情況嗎?」
「這比殺人容易。」瘦子冷然道,「擅闖島者死,窺島者殘。我門哥倆是島上的守護神,他是『金手』,我是『銀手』,其實都是殺人的手。島主梅無傷,更是不同凡響。十位大王,藝業驚天動地,他們現在正舉行婚禮。」
「十個人都娶媳婦?」吳暢驚問。
「對極了。這才叫有福同享嗎!若只一人娶豈不冷落了另外九位大王?」瘦子瞇著眼說。
吳暢冷然一笑:「小貓小狗也知鋪張,很好!你們憂患島到底誰是主人?怎麼有島主還有大王?」
瘦子「銀手」說:「當然是十位大王。島主只管日常事務,算是家臣之頭兒。」
「你們兩個算什麼東西?」
「殺人的東西。」
「你們相信能殺得了別人?」
「只要我們想殺,沒有能逃掉的。」
「我們兩個可是不好殺的,你們看出來沒有?」
「你們而人也長著兩個頭嗎?有何難殺的?」
吳暢笑道:「像個殺手,膽氣足。你們兩人又不是從石頭縫蹦出來的,怎麼會是『金手銀手』?」
「你想知道這個不難,只要挨我們一下就行。」
「得了吧,我還要參加婚札呢!我給你們的十位大王帶來不少禮物。」
「婚禮快要完了,我看你去不成了。識相的就向蒼天禱告吧!求它允許你死後別進森羅殿,那不是個好地方。」
吳暢淡然一笑:「你們這麼好心令人感動。我以前禱告過,沒有哪個閻羅殿敢收我。」
「那是你沒找對地方,這裡就敢收你。」
「很好。你們還愣著幹什麼?」
金手與銀手相視一笑。金手說:「他等得不耐煩了,讓我來打發他吧!」
吳暢笑道:「我看你馬上就要變。」
「變什麼?」
吳暢冷然一笑:「『金手』變成泥手。」
金手「嘿嘿」一陣冷笑:「即使變也在收拾了你之後。小子,拿命來吧!」他的身子向前猛一欺進,右手一掄,彷彿一條明亮的「金臂」壓向吳暢,金色的勁氣使他的手掌果然變成「金手」一般,光影一閃,沖吳暢頭頂擊下。他比吳暢的身材高大,動手非常方便。
吳暢翻眼盯著他的「金手」看了一下,吹了一口氣。怎奈「金手」並不見疲軟。吳暢心中微驚,揮掌迎上。「仙人吹」破天荒失靈了。「啪」地一聲清響,兩掌交在了一起。「金手」晃退了五六步,手周圍的「金氣」全被震散。
吳暢身子未動,十分平靜地站在那裡,臉上奔行著似實非笑的喜氣。
「怎麼樣?『金手』並沒讓你成功,我沒有被你收拾了,命還在我身上。」
金手冷『哼」了一聲:「我至少成功了一次,你也成功了一次,有什麼值得做的?」
「了不起!」吳暢笑道,「你竟還知道自己成功了一次。我向你保證,你不會再有成功的另一次了,絕對。」
金手嘴一撇:「呸!吹大牛的、死不要臉的,我見得多了,也沒有哪個能把我怎麼樣!」
吳暢說:「我並不想把你怎麼樣,只想去參加你們大王的婚禮而已。」
金手冷笑道:「你去不成的,死了這份心吧!」
吳暢有些火了,也有些急了,在這裡耽誤下去可沒什麼好。他們若真的舉行完了婚禮,那就糟了。他盯了金手一眼:「你們真想攔住我們不放?」
金手一笑:「我想這你是知道的,用不著再問了!」
吳暢「哼」了一聲:「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右手向前一抓,身子一晃,一掌劈向金手的面門。金手見他的動作並不十分快,便沒有什麼懼意,運氣揮掌,擊了過去。他料不到的是,吳暢這次用的是「火掌」,火克金,「金手」碰上「火掌」便沒什麼便宜可賺了。
「膨」地一聲大響,兩人的勁氣殺在了一起,彷彿紅氣一現,金氣頓萎,猶似樹葉碰上了秋風。金手「哇呀」一聲,人被震飛丈外,樣子十分可怕,到現在他還不相信自己敗了呢,這麼簡單嗎?
銀手見金手敗了,先是一驚,接著便是一聲厲嘯,聲音悠長激越,頗見功力。吳暢知道這是求援信號,便沒有立即向裡沖。
嘯聲響過有片時,從巨石那邊走過幾個人來。盂發樸與獨眼老頭卜邊都與吳暢認識,前面的青瘦紅須者與吳暢沒有見過,但可以看出他是個重要人物。因為孟發樸與卜邊對他都十分恭敬。紅須老人和氣地一笑,說:「少俠身手不凡,老夫久已聞名,不知少快來此何為?」
「救人。」吳暢笑問,「老丈何人?」
「老夫憂患島主。」
吳暢點頭笑道:「不愧是憂患島主,連鬍子都愁紅了。」
憂患島主梅無傷哈哈大笑:「少俠眼力不錯,老夫的鬍子確是愁紅的。一般人憂愁鬍子早白,少俠可知老夫憂愁何以鬍子發紅呢?」
吳暢怔了一下,心涼不已,這個老東西絕對難纏,碰上這樣的紅鬍子,說不定要倒霉。
他心中念頭亂飛,表面卻平靜異常,淡淡地一笑,說:「若我所料不差,你一定是修煉『攝魂笑』所致。你鬍子紅了,說明『攝魂神功』已被你練到了極至。在你的眼裡,似乎已沒有人能是你的對手了。」
梅無傷又是一陣大笑:「少俠果然名不虛傳,能一眼便知老夫修習何種功夫的,天下怕也只有你一個人了。」
「老丈過獎了,恐怕還有一個人能知你的功夫深淺。」
「何人?」
「『攝魂笑』梅長。」
「哈哈……」梅無傷又笑起來,「那是老夫的犬子,只是我們已有許多年沒見面了。」
吳暢說:「你也許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梅無傷一抖:「為什麼?」
「他已被我殺了。」吳暢笑道。
梅無傷身子一顫,彷彿道了雷擊一般,神色霎時灰敗了,鮮艷的紅鬍子亦變成了紅黃色。他心中怒極、痛極,也煩極了。
吳暢見是時候了,便說:「你上我的當了!」
梅無傷又是一驚:「為什麼?」
「我並沒有殺你的兒子。」
「啊!」梅無傷歎了一聲。就在他一驚一喜之際,吳暢身子陡然一晃,閃電般搶了過去,彈出一道銳利指風,射向梅無傷的「氣海穴」。
梅無傷突見吳暢下手,大驚失色,他的武功雖然高明之極,但在吳暢的突襲之下,他很難僥倖無事。他的感覺是對的,但見吳暢指氣射來,他實在來不及躲了。他的「笑聲」剛欲出口,吳暢的指氣已射中他的「氣海穴」,他「嗚哇」了一聲,頓感十分疲乏,那鮮紅的鬍子霎時成了灰白。這時他還沒有發覺鬍子有了變化,否則非氣昏不可,「紅鬍子」費了他不知多少心血。
吳暢見一擊成功,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笑道:「我們可以和平相處了,你已不會對我有什麼威脅了。」
梅無傷「哼」了一聲:「小子,老夫不信!」
他放聲便笑,聲音不男不女的,古怪之極,猶如兩塊石頭相磨發出來的。梅無傷這下驚駭欲死,彷彿被誰推下了萬丈深淵。
「你破了老夫的攝魂神功?!」他聲色極厲地問。
吳楊笑道:「不是。」
「那我的『笑聲』為什麼變了調,內力衝不出去?」
吳暢微微一樂:「我雖沒有破去你的『攝魂神功』,但你的神功卻不純了,變成了不倫不類的雜種。你對變化後的怪功還不瞭解,不能適應它,所以你發揮不了它的威力。」
梅無傷恨道:「老夫料不到你竟能破壞我的絕世奇功。」
吳暢道:「我也料不到,你已有了道業,非等閒之人可比。但你不該片刻大悲大喜,讓你的情緒出現『裸溝』。」
「什麼『裸溝』?」梅無傷不懂吳暢的解釋。
吳楊笑道:「就是悲與喜之間出現了空隙,這樣別人就有機可乘了。」
梅無傷說:「君子是不乘人之危的。」
「同樣,」吳暢笑道,「君子也是不在乎失敗的。」
梅無傷」嘿嘿」一陣冷笑:「小子,你以為壞了老夫的神功一絕,就可以無視我的存在嗎?」
吳暢冷笑道:「老傢伙,你別激動,你怎麼樣那是你的事,我只關心自己怎麼樣。」
梅無傷「哼」了一聲:「老夫並沒因攝魂神功被毀而成空瘦一軀。」
吳暢哈哈一笑:「你也沒有因失去攝魂神功更上一層樓。」
梅無傷氣得兩眼冒火,睫毛上似乎都掛著火星子,他長『哼』了一聲,向旁邊的幾個手下使了個眼色。幾個人心照不宣,湊准一個機會,一齊向吳暢發難。
金手銀手並列在一起,「神手」陡現,彷彿有一排手影蓋向吳暢;孟發樸與卜邊一前一後,猶似後浪推著前浪沖吳暢壓了過去;梅無傷大喝一聲,身體飛昇而起,「金鷹擊雲」抓向吳暢的頭頂。三股力量猶如一團怪異的漩渦,欲把吳暢陷入迷魂陣中。
吳暢精神一振,雙掌挽成圓形,向外猛一撥,使出「閃電掌」法。剎那間,拍出去十二掌之多,他的功力雄厚,掌勁如湧動的浪潮襲向三方。「僻僻啪啪」連聲響起,金手銀手被擊出去兩丈多遠;孟發樸與卜邊最糟糕,幾乎陷入了滅頂之災,兩人的腦袋中了勁力的襲擊,幾乎要破碎了;梅無傷被震得胸疼似裂,喘不過氣來。
吳暢這還沒下絕手,若存心傷他們,現在他們已赴黃泉「上任」去了。即便如此,卜邊與盂發樸也已奄奄一息了。尤其是卜邊,幾乎已不喘氣了。
梅無傷驚駭萬分,他估計不到幾人合擊還不是吳暢的對手。他心神不走地上下又細打量了吳暢一陣,說,「怪不得你敢闖憂患島,果然有些門道,不過你還是難得好去,憂患島終究是你的葬身之地。」
吳暢笑道:「你別替我操心,還是顧你自己吧!也許你看不到我的結局了。」
梅無傷不由四顧了一下,彷彿尋求逃走之道。又像留戀眼前的一切,長歎了一聲,沒有言語。
吳暢追問:「現在我們過去,你不反對了吧?」
「你做夢!」梅無傷一字一句他說。
吳暢笑了兩聲:「看來你是死不改悔了。他們在裡面尋樂你又何必為他們拚命呢?」
梅無傷勃然變色:「你少說!人各有自己的節操,我若被你嚇跑了,還算得上是江湖人嗎?」
吳暢神色陰暗了下來:「可惜的是我沒空與你糾纏了。你年紀也不小了,早到了該死的年齡,我就成全你吧!」
「妙極了!」梅無傷笑道,「老夫確實已不戀人生了。你能解脫老夫的憂煩,那是再好不過了。」
他打定了一個主意,要與吳暢同歸於盡。
吳暢怒「哼」一聲,搖身一晃,舉掌向他劈去。梅無傷十分沉靜,他想等吳暢擊中他的一瞬間再動手。他萬料不到吳暢的身法太快了,他的感覺已顯得遲頓了。「膨」的一聲響,他挨上了一掌,他想還手已來不及了,他的身體猶如勁風下的一片樹葉兒,飄了起來,他的靈魂也縮成了一點,進入了樹葉中去。「哇呀」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這時已弄不清這是他中掌多長時間吐的血。梅無傷的身體飄出去有幾丈遠才落地,他眼裡充滿了仇恨的亮光,他並不如他想像的那麼灑脫。
金手銀手欲接住他,沒有辦到,他們的行動已受了相當的限制,不能行動自如了。
吳暢淡然一笑:「你們若不阻攔,我可要進去了?」
梅無傷猙獰地說「老夫只要有一口氣在,你就別想前行一步!」
吳暢心一橫,冷笑說:「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有比你的命更要緊的事等我去辦,得罪了!」他跨前一步,身子急旋,使出「百變身法」,霎時三個人影襲了過去。
梅無傷一咬牙關,縱身撲了過來,他想擋住吳暢的去路,雙臂張開一攬,從他口裡噴出一股紅霧直射吳暢。他雖然分不清哪個影子是吳暢,但他卻猜準了。
吳暢陡見一團紅霧從對方口中噴出,吃了一驚。他知道這是道家功法中的「丹化」,就是練功人把自己的內丹化成氣,從口中噴出傷人。這種功夫十分慘絕,只要霧氣罩住了敵手,對手非死即傷。住它有一個的致命傷,練功人氣化了自己的內丹,雖然殺了敵手,自己也完了。會「丹化」神功的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使用這種功夫的。
梅無傷以為這一擊能把吳暢置於死地,不料吳暢也猛地吹出一口氣。梅無傷的「丹氣」
全被吳暢吐出的內氣「吃掉」了。「仙人吹」正是「丹化」道功的剋星。梅無傷見自己大獲全敗,一氣之下,脈絕而亡。他哪裡知道吳暢是個大「博士」呢!?
金手銀手見梅無傷油燈滅,一時呆在了那裡,四目茫然。
吳暢說:「你們學聰明點吧!我去救人,你們救你們自己。」
金手冷漠地說「憂患島沒有聰明人,只有不怕死的人。」
吳暢「咳」了一聲:「一個人若想死,那是連神仙也沒救的。」
金手跟銀手並肩一靠,向吳暢走來。
吳暢眉頭一皺,使出「兩儀氣劍」,手掌挽花一抖,彈出去四道強勁的指氣,猶似夜裡的一道電光,金手銀手大駭,急躲已遲,被勁氣射中咽喉,兩人頓時如被釘住了一般,愣了一會兒才倒地而死。四周彷彿有愁雲飛動。
彈琴人幽歎了一聲:「他們也許不該死的!」
吳暢苦笑了一下:「那只有我們該死了。」
彈琴人搖了搖頭:「也許還有另外的辦法……」
「但我們想不出。」吳暢沉重他說,「我並不想殺人,可他們……你也看不見了,欲求得什麼,總要付出代價的。你要永遠地記住一點,我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殺人的。」
彈琴人低頭輕喚了一聲,彷彿整個世界為之一抖,她不想與吳暢爭辯什麼。吳暢被她動人魂魄的聲音一擾,也沉默了。他似乎感到一個廣大無邊的網罩住了他,千絲萬縷的困惑纏住了他,向裡纏,向死纏……
彈琴人感到了他的異樣,問:「我們還等什麼呢?」
吳暢猛地回過神來,說:「快走!晚了就麻煩了。你能衝過去嗎?」
彈琴人看了一眼兩巨石間的縫隙,點點頭。
吳暢身形一晃,如一縷雲,猛地衝向巨石的那邊,可就在他剛到兩巨石中間處,巨石猛地向中間合攏。吳暢大驚不已,這要被夾住,那可等著曬乾巴魚吧。他大喝一聲,提足丹田氣,雙臂猛地向兩巨石推去。「咯吧」兩聲大響,兩塊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石被推下了路去,一塊嘰哩咕嚕滾進了大海,一塊滾進了一個坑裡。
吳暢鬆了一口氣,說:「這回沒事了。」
彈琴人沒有吱聲。
兩人順著石徑繞過幾座假山,進了一條狹道,道兩旁是石壁,愈走愈往下去,彷彿是走進地獄,給人冷兮兮的有股森嚴惑。兩人走了一段,感到一股潮氣撲面而來。
彈琴人頓時停住了,說:「這像是條地洞,會不會有什麼機關呢?」
吳暢說:「我們不是這裡請來的客人,沒有才怪呢!」
彈琴人遲疑了一下:「我們若是被困在地下,那可沒什麼好戲唱了。」
吳暢道:「可我們沒有時間了,只有從這裡衝過去!」
「若是衝不過去呢?」
「那也要衝過去!」
「那會壞事的。」
「壞事的只有他們,我們不想壞事。」
彈琴人不言語了,面對著幽深的通道。
吳暢看了一眼彈琴人,說:「我先下去,你在此等一會兒。」
彈琴人不樂了:「我並不怕死,只是覺得這樣下去有些冒失而已。」
吳暢說:「也許我們只能這麼做。」
彈琴人不發一語,縱身就往下衝。
吳暢出手如電,伸手抓莊了她,那絕世無雙的玉手閃著動人的光澤,吳暢不由緊握了一下:「別急,洞深處有了情況。」
「什麼情況?」
「好像有人走了過來,我們不妨將計就計。」
彈琴人一笑,沒言語。吳暢突覺自己還抓著她的手,連忙鬆開了。
兩人靜待了稍微一會兒,突見洞深處走過來三個「鬼」。
他們全戴著面具,相貌猙獰。每人手裡拿著一塊勾魂牌,牌是黑色的,上面有紅字,寫著他們各自的名字。吳暢一看,便知他們是憂患島「勾魂三鬼」。三個鬼樣的東西臉上塗著濃濃的顏色,在幽暗的洞裡出現讓人毛骨悚然,還以為真的進了閻王殿呢!
三個「鬼」走到吳暢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紅瞼鬼」朱月大嘴一咧,冷厲地問:「你們要進洞幹什麼去?」
吳暢笑道:「去參加你們大王的婚禮。」
朱月「哼」了一聲:「我看,你來找事才是真的!」
吳暢說:「總之,你們是不吃虧的。」
「白臉鬼」米夕一指彈琴人:「她怎蒙著臉?」
吳暢笑著說:「你們不也一樣嗎?」
米夕大怒:「這是憂患島,我們的地方,她要不露相也得我們同意。」
吳暢說:「你們的規矩太多,我們記不下來。」
「黑臉鬼」孔陽說:「我看揍你們一頓,就什麼都記起來了」
吳暢搖頭道:「沒那麼簡單,已經有人揍過我們了。」
「誰?」孔陽問。
吳暢笑道:「這是次要的問題,重要的是我們要從這地洞裡過去。」
朱月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還想過去呀?真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們要怎樣?」
「我們想讓你們知道憂患島是個不該來的地方,要讓你們後悔來這裡。」
吳暢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你的話。」
孔陽說:「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身形一動,猶如一股幽風襲向吳暢,身法怪異詭譎,大非尋常。
吳暢急間稍遲,被他點中「期門穴」,半邊身子立即麻木了。」
米夕欲制彈琴人,吳暢說:「她身體不好,你們就別對她下手了,有什麼全有我一人擔著,你們不至於害怕她吧?」
朱月說:「你還有些骨氣,就先讓她舒服一會吧。走!」
他們帶著吳暢與彈琴人向地洞深處走去。
地洞往下伸展愈濕,石壁掛著許多細密的小水珠兒。光線也愈暗。他們幾人走了有三十多丈,到了地洞的寬敞處,這裡猶如一座大殿,殿裡有許多石往子撐著上面的石壁,石壁上鑲嵌著八顆拳頭大的夜明珠,使大殿彷彿在月光下一般。
大殿的北壁前,放著十把椅子,靠大殿的西面,擺著剝皮刀,油鍋之類的刑具。
朱月把吳暢拉到油鍋前,說:「按我們的規矩,擅闖憂患島的人是要下油鍋的,我們沒法救你,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吳暢說:「沒關係,我已下過幾次了,有經驗了。」他一邊說,一邊東張西望。
忽然,他看見十把椅子的上方石壁上懸掛著一塊怪石,上面寫著鮮紅的字——閻王石。
紅字似乎放著微光,格外醒目。
怪石是一個「石人」,長著十個「頭」。十個頭並排在脖子上,讓人感到有說不出的怪異。
怪石有一尺多長,雕刻得很妙,和傳說中的人參娃有幾分相似,體表光潔無比。
吳暢盯了怪石几眼,不由地大笑起來。
「妙啊,妙!天助我也。」
朱月等人一愣。
「妙什麼?你妙還是我們妙?」朱月問。
吳暢說:「當然是我妙。你們看見那塊怪石頭了嗎?」
「我們天天見它。」米夕說。
「你們可知它的妙用?」
「它是我們憂患島的信符。」朱月道。
吳暢笑問:「你們的十位大王經常坐在椅上練功?」
「不是經常,而是天天。直到昨天他們功德圓滿為止。」
吳暢點點頭:「這麼說,他們以後來練功了?」
孔陽說:「小子,你想知道這些等死後去親自問他們吧!」
朱月說:「對,讓他下油鍋!」
吳暢忙道,「別急嗎,我又跑不了。你們的大王在哪裡舉行婚禮?」
朱月笑道:「自然在上面,可你是看不到了。」
吳暢看了一眼出口,笑了:「你們也許還不知道我的厲害,若沒有兩下子敢到憂患島來嗎?」
米夕說:「你有兩下子又怎樣?我們有六下子呢,你小子今天死定了。」
孔陽冷笑了一聲,伸手就抓彈琴人的蒙面巾,他動作十分快當,彈琴人幾乎閃都不及。
吳暢大怒,一口氣向他吹了過去。這次他把「仙人吹」神功發揮到了極處。
孔陽的「鬼功」最怕「仙人吹」。一股「仙氣」吹身,他頓感千針萬刀扎身,同時還伴隨著奇寒人骨,他大叫了一聲,彈身飛縱出數文,但人一落地,就爬不起來了,渾身不住地顫抖,彷彿他的血也要結成冰了。
米夕與朱月見吳暢一吹之力就可毀去他們的鬼功,霎時魂飛天外。他們自付武功是相當不弱的,可做夢也想不到竟經不起人家的一吹,這是遇什麼邪了?
「你用的什麼邪法?」朱月怯怯地問。
吳暢笑道:「鬼也怕死嗎?」
米夕疑惑地問:「你的穴道不是被點了嗎,怎麼還能運氣自如?」
吳暢微微一笑:「我那是給你們個面子,誰知你們竟不知趣,我若不想讓你們靠身,你們連邊也沾不上。鬼怕惡人嗎!」
朱月與米夕對視了一眼,以為欲制吳暢必須奇襲,讓他來不及吹氣,那他就沒有神下了。他們的想法倒是不錯,問題在於他們的合擊奇襲能炒到什麼程度。如果他們不能快過吳暢的動作,那一切想法也只能是想法而已。
兩鬼的身手還真不低,他們旋身一抖,彷彿兩個幽靈輕飄飄欣向吳暢,兩人都使出了畢生之能,欲一下子毀去吳暢。
但他們打錯了算盤,吳暢的神通遠比他們估計的高。他雙掌繞了個半圓,使出道家的「斷魂功」向兩鬼拍了出去。「膨膨」兩聲悶響,兩鬼被擊出去數丈開外,他們的骨頭都酥軟了,彷彿散了架。
吳暢笑道:「油鍋我不需要下了吧?」
二鬼心中雖恨,卻沒有吱聲。
吳暢轉身對彈琴人說:「我們也有造化,不枉來一趟。」
「什麼造化?」彈琴人的聲音仍然悅耳之極。
吳暢真不明白她的聲音何以那麼好聽,心中一熱,說:「造化在那怪石身上。」
彈琴人微微搖了搖頭。她並非不聰明,只因她仍沒有走出悲哀的深淵,聽以對什麼都不願意深想,搖頭豈非更省事。
吳暢對她總是有耐心的,淡然笑道:「十方閻羅終年在此練功,幾十個春秋過去了,怪石上積聚了極其強大的功力。這個別人也許看不出來,我卻能感覺到它。」
彈琴人一驚:「怪石上能存人的功力?」
吳暢點頭說:「能的。——你可知『十方閻羅』何以要弄出這個怪石懸掛頭上方?」
彈琴人輕吟了一聲:「你知道也一樣。」
吳暢微樂:「這怪石『十頭』一體,絕對別有妙用。若我估計不差,怪石上的功力一定是他們故意注入的,怪石是他們融通功力媒介。……這就是說,他們可能修成了『十心合一』神通,達到了『十鬼結朋上九天』的境界……」
彈琴人驚道:「那他們豈不難制了?」
吳暢說:「我們現在還顧不了這個,走到哪裡講哪裡吧!這裡的風水不錯,葬身此島也不算太虧。」
彈琴人頓時不悅了:「這話我覺得不該出自你口吧?」
吳暢笑道:「我們不談這個,現在要緊的是把怪石上的功力『借』下來。」
「功力還能借?」彈琴人更感到奇了。
吳暢說:「不但功力能借,命亦可借,道家有種『氣息百通』神功,就是專門用來收功力的,十分神奇。」
「你怎麼知道的?」
吳暢一笑:「我看過《道家寶藏天地捲二十丹法》這本秘笈,上面就記載著『氣息百通』神功。」
「你知道得真不少,在哪裡看的?」
「在武當派的藏經室裡。」
「武當派的人會讓你看?」
「我是偷看的,反正他們擱在那裡也沒用,偷看一下也沒什麼關係」
彈琴人輕輕一笑:「你總是有理的,快把怪石上的功力借下來吧!」
吳暢說:「我是不用它的,要借也只有借給你,我最擔心的就是你……」
彈琴人的身子一顫,心裡似乎十分激動,說:「我不要別人的功力……」
吳暢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臭男人的功力玷污你的。借它之前,我會用『檀香九滾浴』大法純正它的,絕對乾淨,猶如天地之氣一樣清爽。」
彈琴人這才能夠接受,沒有深拒,她相信吳暢不會欺騙她。至於她為什麼相信吳暢,那是說不清的。
吳暢見她默許了,心中一樂,彈飛而起,伸手把那怪石拽了下來,彈琴人這時靠近了他。
吳暢左手拿石繞動了兩圈,施起「氣息百通」神功,右手拿指點中彈琴人的眉心,一縷幽光閃起,射入她的身內。片刻,吳暢施法完畢。
他向後退了兩步,把怪石放到一邊去。
彈琴人片刻之間體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十分舒服隨意。
吳暢說:「怪石會感激我的,它的功力能為你所用,豈不它的造化嗎?」
彈琴人問:「那他們三個怎麼辦?」
吳暢說:「他們不是好東西,就讓他們自滅吧!現在我們該幹正事了。」
彈琴人道:「難道你剛才幹的都是邪事?」
吳暢忙說:「我這人有個特點,除了對話以外還會說錯話。」
彈琴人嬌「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吳暢拉了她一下:「快走!」兩人彈身飛逝。
三鬼有恨說不出口唯有等死了。
他們兩人衝出洞口,頓感外面的世界分外明媚光亮。兩人順小道走了有十來丈,上了一個陡坡,霎時看見一個繁花似錦的世界。
滿眼的花千姿百態,競相開放。陣陣花氣如奔馬般向上飛揚。這裡的花都是成堆成團的,每堆或每團的花顏色都是一樣的,要黑都黑,要白都白。這只是看到了表面,若細看下去,陰陽先生會看出地勢的生殺,八卦術士能瞧出地氣的填補,門外漢會覺得不可思議。
吳暢一指群花,說:「這可能是『百花大陣』,穿越要小心才是。
彈琴人小聲問:「你會破此陣嗎?」
吳暢說,「百花爭勝,各在其勢,此陣並無定法,要隨機應變才是。」
彈琴人搖頭說:「我彈的琴好嗎?」
「好。」吳暢說:「美極了!」
彈琴人道:「彈琴如佈陣,無論多麼繁亂,必有可尋之處,正所謂琴亂心不亂,陣亂法不亂,萬變不離其宗。」她一撥手中琴弦,一股音流霎時瀉向雲空,彷彿一隻天鵝飛上了高天。
吳暢身子一顫,有種說不出的激動,為什麼呢,他也許永遠也弄不清。
琴聲宛若天鵝在藍天白雲間旋了一個圓,猛地擺動起了翅膀狂飛起來,一時急急如暴雨,一時晃動似雷電,風雲變幻,天下一片昏暗……
吳暢不由如醉如癡,搖頭晃腦地動起來。
突然,琴聲咋滅,彷彿金屬裂斷,沒留一點餘音。吳暢陡然一愣,似乎他正在雲空中走猛地掉下來一般……
「你怎麼不彈了?」
「你想讓我的琴聲給他們的婚禮湊趣嗎?」
吳暢一拍大腿:「糟了,過了多長時間了?」
「很短,短得不足以讓你後悔。」
吳暢說,「那太好了,不然我成飯桶了。」
「你知我何以此時彈琴,雅興嗎?」
「大概為了讓我樂一下吧。」
「看把你美的,你現在還不夠格……」
吳暢臉一僵,忙問:「那是為什麼?」
「為了眼前這片花。」
吳暢低頭想了一下,說:「這奇大的百花陣難不住我,有破法了。你的輕功這時已不尋常了,完全可以跟我闖一下。」
彈琴人問:「你是怎麼看出的門徑?」
吳暢說:「自然受了琴聲的啟發……」
彈琴人欣慰地一笑,身子轉向一邊。
吳暢道:「這座花陣以陰為主,走陰門別走陽門,陰門主和,陽門主殺。就這座大陣而言,奇數花團為陰,偶數花堆為陽。我們只要踏奇數花團穿越,就絕不會有事。」
「真的嗎?」
吳暢一點頭,飄身落到身旁紫色花團上,身子再次彈起,瀉落到另一團花上。他的身法似迅雷,轉眼間便到花海中間,竟也安然無恙。
彈琴人身如空雲升起,順著吳暢的路線,也踏花而去。少許,兩人便穿過了大花園。
這時,他們已能聽到四處密林中的歡笑聲。
兩人繞過幾塊大石,看到了喜氣洋洋的場面。這處密林不同於一般的林子,枝葉茂密如蓋,彷彿如棚子,也許天上下雨也漏不下來。
四周的樹上貼著許多「喜」字,也有吉祥的對聯。密林的北面是精巧木屋,上面也斜貼著紅條幅。紅聯上的字大概出自名家之手,頗顯風骨崢嶸。
密林中那許多翡翠圓桌兒更給婚禮增添了豪華的氣氛。
那些桌子的旁邊坐滿了人,個個揚眉吐氣,似乎他們娶媳婦一般。
翡翠桌子按八卦分位,彼此之間亦有牽制。每張桌上放著四隻玉碟,碟上堆著特大的鮮桃。四碟的中間放著一枚紅棗,亦鮮嫩而大。不知紅棗他們從哪弄采的?
吳暢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了進去,歡鬧的人頓時都扭頭向他。這時,他把一切都看清楚了。
翡翠桌子共有十張。每張桌子坐著四人,不用問,都是當代的奇人異士。
靠北面,放著十把椅子——玉的,空著,想必是「十方閻羅」的座位。看樣子婚禮舉行完了,旁邊有無數的爆竹皮。
吳暢的心一緊,急問:「『十閻羅』拜過堂了沒有?」
沒有人理。那些人只冷漠地看他。
忽然,輕飄若雲的蕭籃之音傳來,從北面的木屋裡閃出四個穿紅的少女,她們手捧玉器托盤,托盤裡放著四碟奇珍異果,都是難見的稀世珍品。她們猶如彩蝶似地在翡翠桌旁穿針引線走了幾遭,圓桌上便擺滿了各種佳品。
一陣笑聲傳來,「十方閻羅」帶著他們的新娘走出各自的木屋。他們的週身都洋溢著喜氣,一點不快也沒有。
吳暢突見走在前面的白袍少年,頓時愣住了。白袍少年滿面春風,眼裡飄蕩濃郁的花香般的溫柔,白袍上繡著一條繞身三匝的金龍,活靈活現,欲騰空而去。
吳暢自嘲地搖了搖頭,真想不到曾與自己有一面之識的白馬少年竟是令天下人聞名喪膽的「大閻羅」於靈,因為吳暢從他們衣服上金龍的大小推出了他們的尊卑,白袍少年身上的金龍最大,最有雄風。但若從年紀上看,他又最年輕,至多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
「二閻羅」諸葉生似乎比他大些,黑袍透著幽氣,身上的金龍繞身二匝半多,紫眉精目,十分英氣,不知他的人很難把他與一個一百開外的老翁聯繫在一起。
「閻三羅」文三中黃綾飄灑,一副仙人模樣,身上的金龍比諸葉生又小了一點兒。他似乎總是那麼嘲弄眾生,滿不在乎。
他們各人挽著自己的新娘子,步態從容而安怡,彷彿天塌下來也驚動不了他們。
於靈挽著的少女自然是胡仙,但吳暢卻不認得她。在胡家的十多年歲月他們並沒有機會相見。
胡仙兩眼平靜地看了一下吳暢,一點異樣的感覺也沒有,她好像對自己的婚事挺滿意。
吳暢苦笑了一下,長歎了一口氣。
於靈這時笑哈哈地走過來:「兄台是來給我道喜的嗎?」
吳暢說:「很遺憾,恰恰相反,我是來報喪的,你感到意外吧?」
於靈仍然一笑:「我並不覺意外,天下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吳暢笑道:「你果然比那些下三流的小賊高明,看得更開。」
於靈一點兒也不惱、還是一笑:「兄台過獎了,但不知你欲報何喪?」
吳暢說:「我要把你的新娘子救走!」
於靈哈哈地笑起來:「兄台,這我可就不明白了,你管天管地,總不能也管著別人娶老婆吧?我這是明媒正娶,合禮合儀,你救什麼人呢?」
吳暢道:「人是你搶來的,並非她自願嫁給你,所以我要救她。」
於靈「哼」了一聲:「笑話,我也干搶人的勾當嗎?純粹胡說。」
吳暢冷然一笑:「問一下她便知。」
於靈笑道:「好,那我們就當著眾人面弄個一清二楚。」
他握了一下胡仙的玉手,溫和地問:「你是自願嫁給我的嗎?」
胡仙雙頰飛上潮紅,點了點頭。
吳暢傻了眼,頓時心亂極了,但他卻不想這麼認輸,笑道:「她沒有吱聲,說明不想嫁給你。」
於靈淡然一笑:「她會吱聲的。」他又問了胡仙一句,她說:「是的,我是自願的。」
這下吳暢沒話說了。
於靈哈哈一笑:「兄台,你還有何話要說?」
吳暢道:「剛才她說得不是真心話,是你挾迫了她。」
胡仙這時惱了,突然叫道:「他沒有挾迫找,你少管閒事!」
吳暢的心一沉,實在有點兒下不了台。他「嘿嘿」笑了幾聲:「你看她都快變瘋了,肯定吃了你們不少苦頭。」
於靈見吳暢胡纏,氣笑了:「我對你以禮相待,原以為你是個誠實君子。想不到你竟然是個無賴!」
吳暢笑道:「我也想不到呢,也許無賴能活得長一些吧!」
於靈說:「我以為恰恰相反,無賴沒有一個是長命的。尤其在憂患島上。」
吳暢說:「那是你的以為,不是事實。」
於靈「咳」了一聲:「在大喜的日子裡。我是不想殺人的,可你又偏要找死,讓我好為難。」
吳暢說:「你別替我擔心,死的只能是你們,我來這裡不是尋死的。」
於靈笑道:「你這麼橫刀奪人所愛,連在座的天下高賢也不會容忍你。退一步講,你就是願意忍痛割愛,我的九位兄弟也不會答應的,那樣他們也要成光棍。你看你的要求有多麼荒唐、無理。」
吳暢不吃他這一套,笑道:「憂患島上並非無芳草,他們怎會打光棍呢?」
於靈輕吟一笑,沒有理他。
胡仙卻恨道:「你是何人!誰要你管我的閒事?」吳暢心裡不痛快,表面上卻得笑,他弄不清楚她是怎麼回事。他瞥了胡仙一眼,說:「我是你師兄,管的也不是閒事。」
胡仙冷「哼」一聲:「我沒有你這樣的師兄,你別不知羞恥,我們已結成夫婦,誰想拆散我們,我變成厲鬼都不饒他!」切齒之聲可聞。
吳暢臉色一寒,不住地暗自叫苦,這個妞兒受他爹的「毒」太深,把夫婦之儀看得比泰山還重。這下可不好辦了就退嗎?他有些猶豫了。
這時,一個矮胖的白頭翁站了起來,指著吳暢斥道:「你是哪裡來的狂徒,竟敢攪鬧『十方閻羅』的婚事,老夫第一個不能容你!」
吳暢一肚子火正找不著地方發洩,聽了他的怒喝,頓時紅了眼,冷笑道:「老子是哪裡來的管你什麼事,你想獻慇勤那可是找錯了對象。」
白頭老翁臉一紅,霎時恨上心頭:「老夫『無極子』在江湖上混了近百年,還沒有人敢向我發雄呢,你小子想開先例?」
吳暢毫不在乎地說「什麼狗屁『無極子』,我還沒把你放在眼裡呢!」
「無極子」的大名他是知道的,是位了不起的奇人。可吳暢處在分外狼狽的境況中,什麼也顧不了。
無極子見吳暢如此無視他的存在,怒火終於衝出胸膛,要變成殺人的利器。他左腿前跨一步,雙掌成無極式,身子一晃,揮掌擊了出去,動作不快,卻十分有法度。
吳暢「咦」了一聲:「老小子還有點兒門道,竟然會使『無為掌』,看不出你是莊子的門徒,可惜你沒有得到老莊精神,終不能成至人。」
他一邊說,一邊旋手劃圈,解了無極子的勁力。他知道無極子會有一招殺著,故而並不輕易放鬆自己。他在耐心等待……
誰知無極子見吳暢識破自己的掌法,手到半空引而不發了。他覺得有必要審視一下自己的打法,這嘴上無毛的小子看來並非辦事不牢,不可輕視他。
無極子咪眼看了吳暢一下,問:「小子,你怎麼知道老夫使的是『無為掌』法?」
吳暢冷聲一笑:「你笨得和鴨子差不多,除了會『無為』掌法還能會什麼?」
無極子大怒,暴喝一聲,身子如球似地向吳暢飛了過去,簡直似流星。
吳暢雙掌一旋,一引一帶,內勁狂吐。「膨」地一聲響,無極子又如球似地飛了出去。
在場的所有人誰也沒料到無極子敗得如此容易,不由都一呆。霎時間眾人頓時由怒而不服氣,轉而是輕蔑。他們都覺得是換了自己絕不會落敗,至少也能打個平手,但實際呢,誰也沒有正視這個問題。
無極子到一邊後,站起來欲再鬥,突感週身乏力,抬不起頭來,彷彿脖子被折斷了。他怒吼了一聲,幾欲自殺,可自殺也沒力氣了,只有咬著牙呆在那裡。
吳暢正要戲弄他一番,「20多歲」的「四閻羅」段下九丟開新娘子衝了過來。他紫袍閃光,身上的金龍比文三中的又小了一點,年紀似乎也大一些,雙目閃著紫電。他雄赳赳走到吳暢的近旁,冷笑道:「小子,老夫不會讓你如願的!」
他自稱老夫,讓人多少覺得有些滑稽,雖然他確實夠老了。
吳暢一樂,說:「小子,你不讓我如願,我也不會讓你如願!」兩人糾扯不清了。
「五閻羅」馬步劍一抖錦袍,也走了過來。他早已等不下去了,要打就快動手,這麼僵持著也太乏味了。
「你小子吃錯了藥,跑到憂患島上來撒歡兒,我看你是死星照頂了。」馬步劍說。
吳暢冷蔑地瞥見了他一眼:「你小子若沒吃錯藥,跑到憂患島來幹什麼?」
馬步劍大怒,一式「閻羅朝帝」雙掌旋動著擊向吳暢的腹部。他的動作輕靈無比,似動若夢,與一般身法絕然不同。他攻勢凌厲,但又無聲無息。
吳暢知道這是鬼武學的奇特之處,不敢大意。身子向左一擰,使出道家「天仙派」武功「三仙掌」,擺手飄過去,他回擊得也極快極靈,彷彿的沒用一點兒力氣,可「啪」地一聲輕響,馬步劍如一片殘雲斜飛出去,足足飛出去有十丈。
眾閻羅大吃一驚,這小子的武功還挺博雜呢!坐在北面的於靈的密友張三豐也感到了驚奇,他亦料不到吳暢會武當派密學。
「三仙掌」載於《天仙九成丹要大成經》,深藏在武當派有密室裡,他是怎麼得到的?
這原委張三豐也無法知曉。他眼裡閃著鬼火一樣深沉的目光,似笑非笑。
他身旁的沈萬山倒挺樂觀的,一副喜形於色的樣子,肥厚而溫柔的手掌在自己的臉上搓了幾把,更輕鬆自在了。
「師傅,這小俠還不簡單呢!說不定也許只有您才可與他一爭短長。」
張三豐微笑著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會說,我現在才明白我為什麼喜歡你。」
沈萬山的臉一紅,低頭道:「師傅,你誤會了弟子的意思……」
「我明白你想的是什麼,別說了。」
沈萬山低頭不吭聲了。
馬步劍受挫,老羞成怒,身形一擺,欲衝上去拚命。
「六閻羅」於太昌移形追影,伸手攔住了他,馬步劍只好借梯子下吧,於太昌花袍飄動,猶似蝴蝶,落到眾高人中間,笑道:「各位老友,婚宴席上讓眾位掃興,我們兄弟深表歉意……」
「我來教訓這小子!」一個衣衫勝雪的白鬚的老人站起來說,「難道天下的沒有能人了嗎?」
眾人霎時把目光聚到他身上去。
「七閻羅」劉來鐵縱身一躍,到了那老人身邊,笑道:「南極仙翁,我們兄弟不敢勞您大駕。」他通體透黑,讓人感到說不出的詭秘,身上的金龍繞身不到一匝半。
南極仙翁擺手說:「打發了這小子我們樂一樂,憂患島豈容他放肆!」
吳暢笑道:「老家仙,你少吹,你與他們泡在一起,說明你也不是好東西!」
南極仙翁淡然一笑:「我不是好東西難道你是好東西?你小子也太猖狂了!」
吳暢說:「我不過是來救一個人,難道救人不是件好事嗎?」
南極仙翁「哼」了一聲:「那你得容許別人說聲『不』,何況人家並不讓你救呢?」
吳暢道:「她不讓我救,並不意味著我不該救她,也不代表她想讓我救她……」
「強詞奪理!」南極仙翁火了,「跟你小子我看永遠也說不清楚。」
「那你不妨換一種方式嗎,你有能力的。」
南極仙翁悶「哼」了一聲,沒再搭理他。
他兩眼冷觀了吳暢一會兒,雙掌搖擺,驅蚊似地一劃,向吳暢按了過去。他的動作輕而慢,外行會以為他下神呢。
吳暢卻識得厲害,哈哈大笑起來:「老白毛兒倒還真有經兒呢,竟然會『玉眠通神功』,倒也不可小瞧。」他這一叫破,在座在高人們都暗叫慚愧,他們並不知南極仙翁會「玉眠通神功」更無法看一眼他的招式就能叫破,誰都知道這需要學識和敏銳的眼力。「玉眠通神功」是道家奇珍秘技,華山道士陳摶在他的《玉爐香果十二玄》中有詳陳述,不過上面隱語太多,一般人難窺其中奧妙。南極仙何以修成的呢?這全在他的悟性高。古往今來,一個「悟」字成全了不少人,也毀了不少人。
「玉眠通神功」是極其上乘的催眠大法,被它侵襲的人,沒有一個不霎時酣睡如死的,自然也就只有任人玩弄了。
吳暢身子飄然一移,向南極仙翁拍來的真氣吹去。他知道「仙人吹」能破「玉眠通神功。」
南極仙翁不傻,見吳暢識破了他的奇學,便謹慎了起來,這小子還不可輕視呢!
「撲哧!」一聲輕響,兩人的內氣交在一起,南極仙翁的臉色頓時變了,手顫抖了幾下,額角出了汗,他受了損傷。
「玉眠通神功」用來傷人時傷人則已,不能傷人時必自受傷,這是不可改變的,南極仙翁也無法例外,他輕「哼」了一聲,向後退了幾步。
吳暢笑問:「還是比劃吧?你伸手時無就知道了你敗定了。」
南極仙翁冷冷地說:「你是個能人……」
吳暢說:「你也是個能人,不過別在我身邊稱雄。」
南極仙翁氣得哆嗦,兩眼發紅,可他還是忍了。打不是上策。
「十閻羅」滿月星這時忍不住了,大喝一聲沖身吳暢。他四十來歲模樣,綠袍飄飄,胸前的金龍僅有一尺多長,像條小龍羔子。「十方閻羅」中他顯得最老,卻要稱些「少年人」
為兄,倒也滑稽。他性情剛烈,兩眼含煞,一聲怒喝,膽小的都能被嚇死。
他身示如風,一閃而至,舉掌劈向吳暢的左肋,吳暢身靜不動,照他的面門猛地吹出一口氣。
滿月星知道是「仙人吹」,身形急閃而退。他可不敢讓吳暢吹中,那不是好玩的。
一招無功,滿月星頗覺臉上無光,可瞬時之間他又想不出高招,只有愣在那裡作沉思狀。
「八閻羅」楊大壞紅袍似火,一聲長笑了起來,金龍繞身一匝,在他身了格外耀眼,他眼裡閃動著怒烈的火苗,心裡充滿了仇恨。
「小子,你若以為連勝幾人就呆戰勝憂患島,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吳暢冷「哼」了一聲:「小子,你若以為我不能繼續勝利下去,那也不錯特錯了。」
楊大壞「嘿嘿」一陣奸笑:「你小子少吹,光我們的客人也能讓你葬身大海。」
吳暢掃了一眼君情憤怒的眾人,感到確實不妙。他們若一擁齊上,自己就應付哪個呢?
他想穩住他們,於是笑道:「他們雖是你們的客人,卻也是有道之士,豈會不分青紅長皂白?」
「九閻羅」尤百統猛地躥過來,指著吳暢的鼻子說:「你想耍滑,你找錯了地方。」
他怒氣沖沖,褐袍上的金龍彷彿欲尺似的。
吳暢大笑著道:「我滑什麼,難道憂患島要借外來的勢力揚名嗎?」
忽地有人問:「你想借憂患島揚名嗎?」
「我是來救人的。」
「可這裡沒有人需要你救,你的居心別人亦能猜出來。」
「我有什麼居心?」
「你自己居心?你自己清楚!」
吳暢這才覺昨說話人似曾相識,這老傢伙……心中一動,感到對方身上自己熟悉的東西不少,突然,他想起在樹林中救走獨眼龍的蒙面人,心裡一陣顫動,這兩個人也許就是一個人扮的。
「老小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小子,老夫也見過你。」
「那再好也不過了。你是否救起了一個獨眼龍?」
「是,又怎麼樣?」
「那就太妙了,獨眼也不需要你救,可你卻救了他。」
「這與你來憂患島救人是兩碼事,他至少希望有人救他。」
「她也希望我救,只是不敢承認罷了。」」
「胡說!」胡仙突然妖國跳火,「誰希望你救,你還是想法救你自己吧!」
吳暢沒法和她動氣,笑道:「我看你確實瘋了。」
「你才怎麼來的憂患島?」
「我怎麼來的關你的什麼事?」
「你是被他們搶來的。」
「胡說!我是自願來這裡的。」
「你為什麼自願這裡的。」
「與你不相干。」
吳暢「嘿嘿」一笑:「你不敢說出來就是你希望我救你。」
胡仙氣得臉都白了,怒道:「無賴!我不想看見你。」
吳暢淡淡地說:「我也不是十分地想見你,我所以要不遠千里的來到這裡救你,是出於道義,良心。你該有更美的人生,不應該陪伴著該死的老頭子,假如你爹知道你嫁給了於靈,不氣死怪哩。」
胡仙眼裡射出了怒不可遏的亮光:「我不要聽你胡說!我已經嫁給了他,你休想把我們分開,快滾!」
吳暢倒成了破壞的好事的搗蛋缺德鬼了。
彈琴人在一旁見吳暢困窘萬分,幽幽地歎了一聲。纖纖指著琴弦上一撥,一股無比昂揚的音流頓時衝出琴弦飛向大海,飛向藍天。
吳暢頓時精神大振。
其他人驚詫萬分,這琴聲太美了,它能使一切失色。洋洋兮江河,巍巍兮高山;飛揚直上九天,倏爾下洋捉鱉;輕輕若雲夢,黃鶯唯古柏,獨見深且長,一派眾仙歌;轉兒煮血仇,霎又網放雀,登山不見高。唯我識大澤……
彈琴人似乎沉進了某種極境中去了,把眼前的一切都拋開了。
誰聽過這樣的琴聲,誰懂得這樣的音樂?在場的高人們都聽得呆了。
吳暢興奮之極,哈哈大笑,笑聲傳向深不可測的大海,傳向他心中那極易受傷的脆弱。
張三豐忽道:「化外為內。由凡升仙。非天然不可為。今見你彈之。恍若仙去,難得難得!」
吳暢笑道:「你還算個明白人,這樣的琴地質非神人不可得,人琴合一亦遜之。」
「什麼狗屁琴聲,彫蟲小技,我也會彈。」又是那個讓吳暢禁止覺得似熟非熟的神秘人物。
他這次攻擊彈琴人沒有得到什麼回應。眾高人知道好壞,他們不相信有人能更勝一籌,那永遠進不可能人。
吳暢冷笑道:「你只會放屁吧?」
那人恨道:「小子,老夫不會放過你的!」
吳暢毫不在乎地說:「你也少吹,彈琴你不行,打仗你一樣不行。」
「老夫即使不行也要扒你的皮!」
「你那雙爪子還軟了點兒。」
「你那爪子還軟了點兒。」
兩個人還要罵下去。於靈忽地開口了:「各位老友,今日不歡,實是我的過失,請多包涵。收拾一兩個妄為之徒。我們兄弟還不著請朋友幫忙,不然憂患島何憂之有?」
吳暢瞅了一眼,笑道:「你真想來硬的了?」
於靈冷笑道:「這用不著想,你以為憂患島是塊不毛之地?」
吳暢說:「於閻王,你不要自信過了頭,真若動起手來,死的未必就是我?」
「那會是誰?」
「誰該死就是誰。你最好還是把人放了!」
於靈轉頭問胡仙:「你願意走嗎?我絕不會攔你的。」
「這裡是我的家了,我還去哪裡呢?他死不要臉。你又何必拿他當人看呢?」
於靈哈哈大笑:「你看,她多麼知禮,你救人之說何以談起?」
吳暢惱怒不已,被女人這麼臭罵一頓實在倒霉。但他卻不能甩手走人。絕不能把她扔在憂患島上,是他的信念。女人在這樣的魔島上生活會有什麼幸福可言!?」
他忍住心中火,冷冷地說:「於閻王,她是不會憑空就想留下的,一定你在暗威脅了她,才有她這番胡言亂語。」
於靈「嘿嘿」冷笑了兩聲:「不管你怎麼說,人你是帶不起的,而你也不會走掉的!」
吳暢說:「既然沒有餘地了,你幹嗎不動手?」
「我想等你先動手,在這裡你總是客嗎!」
吳暢淡然一笑,身形飄動,揚手向於靈拍去。他的動作鬆散之極,彷彿在嚇距對手,於靈識得厲害,吳暢的這一招叫「多情仙婦摧神山」,是道家陰陽派無上絕學,輕輕一招,暗藏著無窮殺機,他腳下的急滑數尺,躲過吳暢的殺著。
吳暢冷笑道:「你躲什麼,怕了?」
於靈朗然一笑:「別指望我會告訴你什麼,我有自己的打法。」
「你要是接連不斷地退,我看就不著打了。」
「你別得意,這才是開始呢。來吧!」
他衝著其他九個閻羅詭譎地一笑,靜等吳暢再攻。
吳暢不願與他拚命,只想讓他知難而退,所以不想全力以赴地與他角殺,這樣他也有後通的餘地。他其實並無多少勝利的把握,對方畢竟人多勢大,能不戰而退,那才好呢。
他靜觀了於靈一會兒,慢走過去。
於靈十分閒恰,一點兒沒把吳暢放在心中,似乎他穩操勝券了。
吳暢有點兒疑惑,不由地盯著他細看,這老小子難道真有什麼名堂?忽兒,他想起那塊怪石,似乎明白了什麼,也許他們要用「十心合一」神通對傳遞我,可他們如何配合呢?他也不知道「十心合一」神通怎麼施展,因為他只聽其名而已,何況他們修煉的是不是「十心合一」神通,亦是個?
於靈見吳暢遲遲不動手,有些不耐煩了,冷笑著問:「你還等什麼?」
「你不也在等嗎?」
於靈哈哈大笑道:「在生死關心,我知道你會害怕的。」
「難道你不怕死?」
「我至少比你看得開,小子,你認命吧!」
「小子也是你的兄台,對嗎?」於靈一怔,馬上露出老辣無匹的凶相,變得像一條餓極了的荒原上的狼,那目光分外地駭人,綠而黑,彷彿裡面有深沉的力量。
吳暢冷笑一聲,突然發招,彷彿一道驚電直射於靈,快得不可思議。而其他九個閻羅靠向於靈的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議。他們果然要用「十心合一」神通收拾吳暢,真是古怪,一旦他們「十心合一」,個個似乎都變了一個人的一般。九道身影在一片輝光裡彷彿一下子合進於靈的身體時十人成了一個人,這正是「十鬼經結朋上九天」的至高境界,電光石火十丈多遠,身子撞斷兩三棵樹;而「十方閻羅」不知又怎麼分開了,並排站在那裡安信無比,好像他們根本沒與別人動過手似的。
誰也沒有看清「十方閻羅」合而又分,張三豐那雙銳目也只看了個極不清的輪廓,別人什麼印象沒有,他不過有個印象而已。
吳暢大敗,彈琴人受不了小的震動,但她卻無動於衷,似乎吳暢的生死的與她無關。
吳暢摔倒在地上,心情灰暗之極,彷彿天地間的秩序被徹底打亂了,力量亂七八糟。這次慘敗讓他天上掉到了地上來,他受了傷,還不是太累的傷,他身上有十處穴道被傷,鮮血從嘴裡流出來,他料不到「十鬼結朋上九天」如此霸道,那真是一種十分輝煌的境界。
他輕閉了一下眼睛,苦笑了一聲,看來自己死在憂患島上也不是沒有可能,「十方閻羅」不愧是閻王。他長出了一口氣,扶樹站了起來,在外人眼裡他虛弱極了。
於靈快樂地笑道:「小子,你現在該相信死亡一樣會落到你頭上了吧!」
吳暢心中難過之極,臉上毫無表情:「我現在還沒死呢,你別得意太早。」
於靈哈哈一陣長笑:「難道死還會離你太遠嗎?」
不知哪位高賢尖道:「這小子早該死了!」
吳暢依樹立,沒有吱聲。
南極仙翁忽說:「這小子在療傷。於兄,不要給他機會。」沈萬山卻道:「乖人之危,非君子之行。我看應該讓他恢復過來再戰。」
張三豐哈哈長笑,聲入雲霄。
於靈微微一樂,說,「君子勝人,有法不用則愚,我做不得愚人。」
巴山古人叫道:「於兄,別再等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於靈點了點頭,不用別人勸他也不會給吳暢喘息的機會的,但他也知道對付吳暢並不容易,「十心合一」神通不是什麼時候能施展的,這無疑又給吳暢提供了逃命的機會,雖然這種機會並不多。
吳暢依樹長吸了幾口氣,感到了深刻的危機。他一點也不懷疑自己有被除去的可能性,但他卻不會低頭,生在荒草叢,迎風不懼疾。他一邊注視著於靈,一邊暗思對敵之策。在他的腦海裡,確實有一點慧光閃爍,他卻弄不清那是什麼,他感到自己很累,週身有些冷。倏地,他打了一個寒戰,如果「十方閻羅」此時進攻自己。豈不死定了?
他急忙抖擻精神,尋找屬於自己的機會。
他明白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唯有閃中求生、求戰、求勝,雖然求勝對他來說似乎不可及,但他還是不能放棄這種希望。男人——特別是大英雄,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的追求。
於靈靜觀了一會兒,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拖下去只有對敵人有利。
他一聲龍吟,「十方閻羅」猶如一條巨龍翻騰而動,上下一個起伏,就撲到了吳暢身邊,於靈揮掌劈了過去。
吳暢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急忙閃身斜飄,向東衝去。
於靈一擊不中,大吃了一驚,吳暢若與他們玩起捉迷藏,那可就不大妙了。
他腳下猛一用力,十人似空中一條怪蟲飛追而去,迅疾異常。
吳暢見他們追來,連忙向亂石叢中跑去,哪裡有大障礙物他向哪裡去。
十閻羅急展神通拚命追趕。
這時候,若被邀來的眾高手一擁齊上。助十閻羅一臂之力,那吳暢死定了。誰知他們竟觀而不動,這讓吳暢鬆了一口氣。
南極仙翁倒想邀幾個高手堵截一下吳暢,怎奈他又開不了口。一是「十方閻羅」有能力收拾了吳暢,他怕自己太主動了,有討好之嫌;一是吳暢已成甕中之鱉。修理他也用不著太心急。他受了傷,還能耍什麼威風呢?
他的想法不錯,一般人也許都會這樣想的。「十方閻羅」追殺吳暢也沒有什麼錯,而吳暢四下亂跑更不錯,那到底誰錯了呢?
這個問題恐怕當時沒有人會去想它。
吳暢幾個起落到了一塊巨石後,「十方閻羅」也追到了石頭旁,他們的身法都快到了極點。
吳暢見他們窮迫不捨,自己又甩不掉他們,又怕又恨,便說:「你們若再不識趣,我可不客氣了!」
「我們就希望你不客氣呢。」
吳暢沒法,只好彈身向林叢中飛射。
忽地,彈琴人又撥響懷中琴,琴聲似水,不可阻擋。這次吳暢聽到它大異剛才,感到說不出的蕭傷,好失望,空茫茫,煙雨風,斷晨光,不見江上那人來,留下相思故鄉,望斷白頭路,說不盡生死悵,好失望,點點雪白不知向何方……
吳暢被琴聲弄得神亂腳忙,心中好腦。你好琴不彈,大彈哪門子失望!你失望難道我不失望?
琴聲對別人的影響也許不足道哉,但對吳暢卻有相當的影響,他的心神一亂,動作便快不起來了。稍一閃忽,於靈的雙掌便擊中了他的後背,這一下似乎比剛才的那一掌還厲害,吳暢悶「哼」了一聲,如彈丸般飛射而出。
他心裡難過極了,這一掌挨得太冤。
琴聲這時也夏然而止。
沒等吳暢的身子落地,「十方閻羅」又欺到了他身邊,他們要置他於死地。
吳暢心裡亂極了,拚命也找不到異樣的感覺。就在生死攸關之際,他突地想起《大藏九華經》中的一段秘文,那是講身陷十面埋伏之中,該採取哪種躲避方法。
其中「虛無百展」最是玄妙,自己何不試上下呢?來不及多想,念之所至,他人也就動了起來。陡見光氣一閃,他就不知不覺地逃出有幾十丈。「虛無百展」是佛家至上神功,即「化身百變」的變種,功動人動,彷彿一下子幻成一百個人影連成一線,剎那間,行功人就和最後一個影子合而為一,這是種奇觀。
「十方閻羅」見吳暢身負重傷還能花樣百出逃出他們的手掌,感到不妙,這小子的命看來還真不易隨便得到。但他們卻不會輕易放手,十人一心,又追了上去。
吳暢有了一次逃脫的成功,心裡平靜多了。他淡然一笑,身子旋空飛轉起來,使的竟是佛家的「百劫輪迴」身法,他忽兒覺得自己應放鬆一下,不要太拘泥,什麼功法都該試一試。
「十方閻羅」見他身法奇險峻絕,有種奪人心魂的攝力,一下子都愣住了。
吳暢穩定了一下心神,說:「你們若再不識趣,我可要下絕招了。」
於靈冷笑道:「我們正希望你來呢!」
吳暢說:「那就不要怪我了。」
他彈身一縱,向樹林中飛射。
「十方閻羅」不知他要幹什麼,隨後就追。
吳暢幾個起落之後,衝進了閻羅住的木屋。
「十方閻羅」大驚失色,正欲喝斥,木屋陡地著起火來,煙塵滾滾。霎時間,吳暢點了十幾間小木屋,火勢連成了一片。
「十方閻羅」恨極怒極,暴哮衝向火海中去。
在旁邊觀戰的眾高賢們這時沒法安恰了,一個個也怒上了眉梢。這小子實在可惡,若讓他活著離開憂患島,那可丟盡了人了!
他們忽忽啦啦也衝向燃燒的木屋。
張三豐、沈萬山還有那個讓吳暢似熟非熟的神秘人物沒有動。他們視如無睹,彷彿一切與他們無關。
「十方閻羅」這時慌了手腳,他們既想殺人又想救火,什麼也幹不成。
殺人找不到吳暢,他從這個木屋躥到那間木屋,讓人難以辨出他到底在哪間屋子裡。
救火也不行,他們怕他們救火吳暢放火,這樣一來屋子會全被燒光。
他們猶豫,吳暢卻不猶豫,霎時間又有幾間木屋燃起熊熊大火。
「十方閻羅」眼見他們的營造毀於一旦,眼睛都紅了,瘋也似地撲向他們的密室,尋找他們的敵人。
眾高手衝過來,他們的心稍安。他們聚在一起正欲說一下便於分頭行動,忽地天空中落下許多拳頭大小的「地絕雷」,憂患島獨門異物,一旦炸開威力極強。這些東西是吳暢從他們的藥室裡發現的。
「十方閻羅」陡見「地絕雷」從天而降,魂飛天外,一種死的恐俱攫住了他們。「地絕雷」的滋味他們是不想品嚐的。他們顧不及外人,展身便逃。眾高手發現大不妙時,良機已失。
「轟!膨……」連聲巨響,遍地開花,炸得助戰之人血肉橫飛,慘叫不絕。
有見機快的,躲過了一難,但吳暢並不放過他們,又接連擲出不少「地絕雷」,炸得他們閃無可閃,藏無所藏。
吳暢就在這大亂中得以片刻安閒,借此療傷自救。
「十方閻羅」見自己被一個小子愚弄了,氣得兩眼發黑,幾乎要瘋了。他們四處尋找吳暢,卻就是不見他的蹤影。
吳暢靈機一動,心生一計,不由歡喜滿懷。
十閻羅做夢也想不到他們會毀在吳暢的花樣上。他們的方寸已亂……
十個人衝到密室處剛站定,忽見一個老者喘息地叫道:「他在這……」
十閻羅縱身便撲了過去。突然,那老者猛地擲出十幾顆「地絕雷」猶似冰雹般落向十閻羅的頭頂。這次他們發現得太遲了,等火光閃現,他們閃逃有些來不及了。
「膨!哆……」大響連成一片,十閻羅被炸得鬼哭狼嚎。吳暢趁此機會閃出,一抖剛才撿起的快劍,一式「驚電奪魂」,挽起七朵劍花分刺三個閻羅,三點血光迸濺,二閻羅、五閻羅、八閻羅三人的胸膛被劍刺透。他們瞪起眼睛,拚命不相信這是真的,但卻不得不倒在血泊之中。
於靈見七閻羅被炸死,二閻羅,五閻羅,八閻羅被刺死,狂怒到了極點,收拾殘部,六人合力向吳暢撲去。
吳暢還是不與他們交戰,一扭頭,又溜了。這幾乎把幾個閻羅氣得吐血。
「小子,你算哪門子好漢!有種別逃!」
「你們也不是好漢,六七個合在一起算什麼,有種就上來一個與小爺鬥!」
於靈罵道:「小子,老夫就給你個機會,我們兩個來決生死!」
吳暢笑道:「好得很,你沒要花招吧?」
「耍花招的是你!」
吳暢冷笑一聲,猛地欺向六個閻羅,同時又擲出許多「地絕雷」。他不相信於靈會守信用。所以先下手為強。
六個閻羅驚極怒裂,他們似乎想不到吳暢還會用「地絕雷」對付他們。六個人只好拚命閃躲。
吳暢故計重施,再一次趁火打劫。劍光乍起滿月星,段下九又被劍刺透身體,死屍被甩到一邊去。
於靈氣瘋了,罵道:「小子,你真無恥!」
「別惱,你也得完蛋,憂患島從此不再神秘。」
文三中與於大昌忍不住心中仇,暴吼一聲,向吳暢撲過去。
吳暢正希望他們一塊上來,長劍挽出四個異常明亮的劍花分刺二人。他的動作實在快得不可思議,劍術也高明得難以閃躲。
「撲撲」兩聲,兩個閻羅又被送上了鬼門關。
於靈與尤百令見狀不妙,身形一晃,蹤影不見了。吳暢冷笑一聲,便衝向他們的密室。
他估計錯了。寬敞的密室裡空蕩蕩的並沒有人。他掃了幾眼,沒有發現什麼,便退出了密室。他回到彈琴人身旁,說:「跑了兩個。」
「不止兩個呢。我們還活著!」
吳暢瞥了那神秘的老者一眼:「你到底是誰?」
「你用不著知之大多,知道我是要殺你的人就行了!」吳暢哈哈一笑:「你又老又瘦,一臉鬼氣,還想殺別人?」
「小子,殺人只要劍快就行。老子怕什麼?」
「你這樣的也會劍快?」
「哈哈……劍快還要有什樣嗎?」
「當然,就像我這樣。」
吳暢的聲音未落,怪老頭突地撲向吳暢。他的動作之古怪難以言狀,似實似虛,飄忽不定,彷彿是鬼影,又是幻象。
吳暢吃了一驚,啊!這老東西的武功之高倒是僅見,他急忙揮劍迎敵。
老頭子的劍法古怪之極,匹辣無比;吳暢的劍法也不差。兩柄劍交在一起,火花迸射。
怪老頭子見吳暢接下一招,又惱又急,身子一晃。怪事出現了,他彷彿變成了一團氣,極淡極稀,向吳暢飄過去。
吳暢一怔,心下大疑,這老東西練成了道家「丹外丹」神功?他不敢大意,急忙運氣「神光照」心法一掌拍了過去。這一掌還真靈,氣團頓失,怪老頭子立現。不過怪老頭十分狡猾,沒等吳暢出手他就搶先了先機,一招怪式刺向吳暢的眼睛,彷彿一條蛇在空中搖罷。
吳暢御氣凌空,向後飛射。
不料彈琴人這時有了變化,她看見怪老頭子的怪招,身子一顫,猛地飛搶而上,舉琴砸向他的頭顱。她得了怪石上的功力,已今非昔比。這一衝之勢,快如閃電,饒是怪人這等高手也閃躲不開,「啪」地一聲,怪老頭被打出去有幾丈遠,面具也被打爛。
吳暢一下子呆住了,神秘的老頭子竟是他師傅胡元。這讓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胡元被打得頭昏腦漲,勃然大怒:「你為什麼要對老夫下手!」
「就為你剛才那一劍。」
「他是你什麼人!你為何護他?」
「我要報仇!」
「你你報什麼仇?」
彈琴人不再理他,身如飛天升空,又似祥雲裊裊,迴旋一飄,又向胡元飛掠過去。
她恨透了胡元,剝他的皮似乎也不能解恨,一抖手中琴,一式「天亥八音」幻起無數琴影,劈頭蓋臉向胡元砸去,
胡元見狀大駭,彈身急射,竟晚了一點兒,被琴掃中肩頭,他叫了一聲,人也翻倒。
彈琴人得理不饒人,身形旋飛而起,舉琴向胡元的太陽穴。
胡元功力奇高,人又機警,閃躲並不是難事。可不知為什麼他的身體總是發抖,應付起來頗為力不從心。
「啪」地一聲響,胡元的頭部又挨了一琴,疼得連聲慘叫,雖然不至於喪命,受傷亦不輕。
胡仙見父親挨打,不由叫道:「你打他幹什麼!你打死我吧!」
「你爹不是人,是條惡狼,留他活在世上,你最終也會被吃掉的!」
「我被誰吃不關你的事,你不能傷害他!」
「這恐怕由不得你。」
胡仙無奈,流出哀傷的眼淚。
吳暢長歎了一聲:「你就放過他吧,他是我的師傅。」彈琴人一愣,馬上冷冰冷地說:
「我不會放過他的,永遠不會!誰也不能讓我放棄報仇的機會,我非親手殺了他不可!」
吳暢問道:「你和他有什麼仇?」
「這不用你管!」
胡元也說:「我們的事不用你來插手。」
吳暢淡淡一笑:「你總是讓人猜不透。」
胡元哈哈大笑起來:「是的,我永遠也不會被人猜透。」
「你們之間到底有何恩怨?」
「這不用你管。」他也這副腔調。
吳暢「哼」了一聲:「我若管呢?」
「那你就欺師滅祖!」
「可你被打得亂滾也不光彩呀?」
「這是我的事!」
吳暢搖了搖頭:「我看你是瘋了,許久以前你就瘋了。」
「放屁!」胡元罵道,「我若是瘋子還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
「那一定是你時好時瘋。」
「閉上你的嘴!瘋的只會是你這小混蛋!你這麼跟我說話;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傅?」
吳暢「咳」了一聲:「反正已開了頭……」
胡元道:「小子,你目無尊長,武林是不會容忍你這種背道行為的。」
吳暢辯解說:「師傅,你這話可不確切,我若心中無有師傅。怎麼會千里迢迢到這裡救師妹呢?何況我還不認識她。」
「你要認識她,我早把你的眼摳去了。」
「你怎麼會下得手呢?」
「你少囉唆,快點滾吧!我們的事不用你管。」
「那師妹的,我該管了吧?」
「她的事更用不著你管!一切由我作主。她已是有夫之婦,豈能跟你亂跑!」
「我們是師兄妹,在一起不算什麼?」
「小子,你快點給我滾!這裡不需要你!」
「那哪裡需要我?」
胡元氣哼哼地把頭一轉,不理他了。
忽然,他們看見了一隻大船離開了憂患島,不用說,於靈和尤百令帶著他們的使女跑了。
吳暢欲追,卻又丟不開眼前的事,只好望著大船遠去。
張三豐忽地笑道:「該了必了,了就是好,若了不了,一定不好。少年人,你該徹悟一個『了』字才對。」
吳暢說,「不想了,也是好,若什麼都了,我得什麼?」「你得一個『了』嗎?」
吳暢不以為然地說:「『了』還是讓別人得吧!」
彈琴人沉靜了一會兒,趁眾人不在意,猛地又衝向胡元。吳暢吃了一驚,閃身擋住了她:「你就放過他一次吧。」
「絕不可能!」她凜然說,「除非你殺了我。」
胡元也在一旁喝斥:「你小子閃開,我要你保護,早死一千次了。」
吳暢兩頭受氣,好不尷尬。
彈琴人冷冷地問:「你真要替你師傅出頭?」
「這個……不是,你……以後也許……」
「你少來這一套,我永遠不會放過他,除非我死了。」
「你幹嗎把話說絕……也許有餘地……」
「沒有任何餘地!」
吳暢「咳」了兩聲;說:「那你們斗吧,我要帶人走了。」
胡元猛地跳起來:「你要帶什麼人走?」
吳暢一指十位新娘,說:「帶她們走,送她們回家。」
「放屁!」胡元大怒,「你小子一個人帶這麼多姑娘走,你安的是什麼心?」
「好心。
「誰能保證在海上不起淫邪之心?」
「你想帶她們走?」
「我至少不會碰她們,這才是上策呢。」
吳暢一笑:「你連石頭人都不碰的,這我知道,那我多只帶師妹走。」
胡元怒道:「小子,你的腦袋是不是有毛病,有我在,還要你帶她?」
吳暢說:「咱倆是不一樣的,姑娘一般都不願跟自己的父親在一起的……」
胡元說:「小子,你眼裡有我這個師傅,就快滾!」「我是來救人的,包括從你手裡……」
胡元大聲罵道:「逆徒!難道你要與為師動手嗎?」
「剛才已經動過,你不會忘記吧?」
胡元見唬不住吳暢,沒了什麼主意。
吳暢身形一飄,伸手抓住了胡仙。
胡元恨極,罵道:「畜生!你敢!」同時移身劈掌,直取吳暢太陽穴。
吳暢扭身急退,跳到一塊大石頭上去。
胡元指著吳暢罵道:「你動她一下,我讓你終生後悔不完。」
吳暢被嚇得一抖,不知他有何高招這麼厲害:「我孤身一人,有什麼好後悔的?」
胡元詭譎地一笑:「你會知道的。」
吳暢猶豫了,不知他耍什麼花招。
救她,師傅不允。不救她,她今後的日子絕不好過。師傅是座牢,會把她困死的。
師傅的無情是出了名的,對待自己的女兒絕不會好過而同對一般人,甚至更糟些;若他不走,自己打跑了於靈豈不等於害了她?他兩眼閃動著憂疑的目光,有些舉棋不定。
沈萬山一旁兒說:「少年人,你還等什麼?」
吳暢心有所動,再一次衝向胡仙,拉住她便走。
胡仙嚷道:「放開我,誰要跟你走?」
吳暢低聲道:「你別傻了,你爹狠著呢!你留在他身邊有什麼好?」
「那不用你管,放開我!」
吳暢不理睬她,只顧向前走。
胡元暴喝一聲,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小子,你若不放開她我廢了你!」
吳暢嬉皮笑臉地說「師傅,你也太死心眼了。你一個老頭子瘋瘋癲癲的,把師妹留在你身幹什麼?」
胡元氣得差點跳起來:「放屁!我一點也不瘋,你小子才瘋了呢,怪不得人常說,選徒要小心,防著徒弟打師傅。天下徒弟苦都像你這樣,誰還敢教弟子手段。我收了你,真是瞎了眼!」
吳暢說:「那你就再瞎一次吧,就當沒有看見我與師妹離開。」
胡元「嘿嘿」幾聲好笑:「我看你是鐵了心與我作對了,那就別怪我無情……」
吳暢道:「我不記得你對誰留過什麼情。」
胡元氣得肚子漲起來,大叫一聲,如鬼一般欺向吳暢,他的動作又靈活了。
吳暢心中一顫,感到十分不是滋味,身體也有些發緊,與師傅動手非他所願,能一下拿住他才好。
來不及細想,他急忙飄身後撤。胡仙回到父親身邊。
胡元「哼」了一聲,沒有追殺吳暢。
吳暢在一旁卻不住地搖頭,這是怎麼了,自己何以還沒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呢?普天之下,又有哪個人比自己智慧更博?難道是自己學而不化嗎?是的……自己雖然胸中包羅萬象,可能還沒有融匯貫通,假如有一天自己所知的功法形成一體,那也許……
他瞬時心中一片暢然。
這時,彈琴人又與胡元大戰起來。
彈琴人舞動手中琴,上下翻飛,身如彩蝶四下翩翩,勁風聲聲,一副不殺胡元不肯罷休的樣子。
胡元左閃右躲被迫得十分狼狽。他在彈琴人面前不分為什麼總是施展不開,心裡也沒有辦法。
「啪」地一聲,彈琴人的手中琴擊到胡元的腿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沒被打斷還算他運氣。
吳暢見他們打得難解難分,暗笑一聲,挾起胡仙便跑。胡元這下慌了,飛身便追:「小渾蛋,你放下她!」
吳暢不理,閃到一塊大石頭後不見了。
胡元追到石頭旁,哪裡還見他們的影子,
胡元氣得直罵:「敗壞天倫的王八羔子,我抓住你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沒有人理他。
彈琴人卻從他背後悄無聲息地欺上,舉琴就砸。胡元急閃稍遲,被琴掃中耳根,疼得他差點兒暈過去。他狂怒之極,扭身反撲;可彈琴人更怒,長久積淤的仇恨終於變成復仇的力量源泉,其勢不可擋。
胡元想毀掉對方,哪知越急越被動,越怒越失利,沒幾招,又被彈琴人擊中左頰,他「啊」地一聲痛叫,人也飛了出去。
他頭痛欲裂,幾乎要破爛似的,他無法再與彈琴人鬥下去了。彈身飛射,逃了。
彈琴人飛身緊追。兩人在島上轉了幾個圈子。胡元也一閃不見了。彈琴人大感不解。
張三豐忽地笑道:「我們也該走了,這島上差不多只有死人了。
他有些替那些被炸死的人感到悲哀。
沈萬山敲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說:「我也該回去了。」
彈琴人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吱聲,她在想吳暢藏到哪裡去了。
沈萬山見她沒有走的意思,又問:「你和我們一齊走嗎?」
「你們是好人壞人我都不知道,豈會與你們一道走。」
沈萬山笑道:「好人壞人難道你看不出來?」
彈琴人淡淡地說「這島不錯,留在這裡不也很好嗎?」
張三豐微微一笑:「你的琴彈得很好,是跟樂凡大師學的嗎?」
「誰是樂凡?」
「一個善彈琴的出家人。」
「我是隨心所彈,並非別人弟子。我彈得比樂凡大師如何?」
「比他彈得好。你的琴聲其中有神,其中有恩,獨得千古佳妙,非可求能得之,仙人亦不易為。」
「您過獎了,我不過隨其心罷了。」
「琴聲可貴亦在於此,隨心而率自然,不情亦情,不神亦神,自然之旨,一家獨高。」
「大師亦擅琴嗎?」
張三豐笑道:「閒來亦常彈,總不入流乎。」
「您想現在彈幾下嗎?」
「不敢,有您彈在先,誰敢枉弄琴。」
「您過分謙讓反而有點喪失風範……」
「那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他接過彈琴人手中的琴懷中一抱,輕彈起來,琴聲古樸幽深,倒也別有風味,似日東昇又如夕陽餘輝,廣而彌之,彷彿能帶著人進入永恆的深處……
一曲終了。
張三豐笑道:「這琴有些特別,似乎有人用先天真氣封了它的諸竅,僅能為你所用,我若不用太極綿力以柔克之,幾乎為它所傷」
彈琴人驚道:「大師真是神人,它是為吳暢所封,不過我沒有感到什麼。」
張三豐點了點頭:「你不會的,他專為你而設……自然……」
彈琴人沒有言語。
沈萬山忽道:「這些姑娘我們怎麼辦?」
張三豐瞥了一眼九位新娘子,說:「帶走她們,你負責送她們回家。」
「這裡還會有船嗎?」沈萬山擔心地問。
「會有的。」張三豐總是不乏信心。
他們於是一同找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