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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緲緲琴音系伴侶 文 / 鬼谷子

    一曲輕歌,碧青山泉水脆;一堆積雲,破天閃電硬似骨,人生兩般幸界,吳暢一路奔行,心急如火,馬上少年悠閒自在地吹長笛,吳暢沖馬上少年道:「你的破笛子還是少吹兩聲吧!我聽煩了。」

    馬上少年把臉轉向他,笑問:「兄台也活厭了嗎?」

    吳暢一怔,不由多看了少年幾眼,白馬白袍白少年,二十年歲好不凡,眉宇紫氣東方來,神功修成大羅天,吳暢歎了一聲,這小子怪不得口氣這麼硬,小小年紀,神功已登峰造極了。他冷笑了一聲,說:「朋友你看我像活厭的人嗎?」

    馬上少年瞥了他一眼說:「我看你神色不妙,也許要災星罩頂呢。」

    吳暢笑道:「妙極,我挺喜歡倒霉的,我不倒下,別人怎麼走運。」

    馬上少年樂了起來:「看不出兄台還有俠義心腸呢。可我平生就受吹笛子,還沒人敢阻止我呢。」吳暢說:「你的運氣好,別人誰敢惹你,不過凡事總有個限度,得意忘形是沒好果子吃的。」

    少年哈哈大笑起來:「我得意了許久了,果子也越吃越好,你說怪不怪?」

    吳暢笑道:「別急,你再得意下去試試看。」

    少年拊掌說:「有理,我看那壞果子到底是什麼樣的。」

    吳暢不願與他糾纏下去,展身而行。他沒有提聚內氣,只是施展了些技巧,那也勢如奔馬。馬上少年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

    越過一條渾水河,他們進了白馬鎮。

    這個鎮子並不大,卻相當繁華,在這裡做什麼生意的都有。它是江湖上最有名的鎮子,是武林中唯一的江湖人的會集處,在這裡什麼消息都能聽到。江湖人的到來給白馬鎮帶來了生機,也帶來了血腥。

    吳暢進入白馬鎮時,已是夕陽紅。他想在此住一夜,明天奔往東海。剛人橋頭,猛見幾個錦衣衛在抓人。他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咳!老百姓更慘,他們的生命沒有絲毫保障。他走過去想問一下是怎麼回事,一個錦衣衛的頭目忽然高聲叫道:「這幾個東西都是白蓮教匪,到處妖言惑眾,禍害一方,你們千萬別上他們的當。」手起刀落,殺了兩人,血濺如雨。

    圍觀的人頓時四散。另幾個被抓的人呼天搶地,都說冤枉。遠處一個好孕婦,見慘景難睹,淚流了出來。忽然那頭目看見了,一個箭步衝過去,抓住了那孕婦的頭髮,大聲說:

    「這妖婦竟然見殺妖流淚,說明是同夥,這肚子裡裝的肯定是小妖無疑。」

    其他幾個錦衣了衛哈哈大笑:「反小妖掏出出來看看是什麼樣的怪東西。」

    那頭目嘿嘿笑,反手一刀,扎進孕婦的肚子裡去,一聲慘嚎,血雨噴灑。吳暢料不到錦衣衛這些皇帝的走狗無法無天到了這般駭人聽聞的地步,欲救那孕婦來不及了,旁邊許多江湖人沒一個敢吱聲的。吳暢咬咬牙,壓住心頭恨,走向那個頭目,冷然道:「殺人很有趣,是吧?」

    那頭目笑道:「不錯,你也想挨一刀?」

    吳暢說:「你想反了,要挨刀的是你。」他伸手向懷中一帶,那頭目的雙臂被砍了下來。他冷「哼」一聲,轉身走向那幾個錦衣衛。幾個錦衣衛仗著自己有皇帝撐腰,不但沒跑,反而一下子圍上了吳暢,怕他跑了,吳暢沒吱一聲,一式「驚電回光」剎那間,劈出十刀。這十刀快得幾乎分不清哪先哪後,幾聲哀叫響起,幾個剛才還不可一世的錦衣衛都成了無手客,吳暢把刀往地上一扔,說:「下一步該是你們自了了。」

    幾個負擔衣衛疼得死去後來的,沒有聽見他的話。

    馬上少年這時插話道:「兄台,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何必窮追不捨?」

    吳暢說:「殺人償命,毫不過分。他們以為有皇帝老兒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他們有何高招!」

    青城派掌門人龍標說:「江湖有吳少俠,正氣可樹也。」

    華山派掌門人了太笑道:「神功蓋世無雙,武林蒼生之福也。」

    吳暢謙和地說:「兩位掌門人過獎了,在下不過盡本分而已。」

    丁太指著身邊幾男女說:「他們都是我的門下,以後在江湖走動,還望吳少俠多多照應。」

    吳暢沖那幾個青年點點頭,笑說:「能盡三分力,不使兩分勁,請掌門人放心。」

    吳暢頗欣賞丁太優雅的氣質,對他格外客氣。龍標說:「少俠年輕有為,令人欽佩,不知少俠何以如此了得?」這有些問私的味道了。

    吳暢素來不在乎這些,笑著問:「你們可知道我的另一個稱號?」

    丁太旁邊的一個少女「撲哧」一笑:「江湖無賴。」

    吳暢頓時笑起來:「不錯。這個混號得之不易,一幫和尚人說不定現在還恨著我呢。」

    丁太暗笑了一下,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情,和尚道士何止是恨你呢,他們已聯合了起來,要除掉你呢!可這些他不能告訴吳暢。那嬌俏水靈的少女見吳暢人很隨和,又道:

    「喂,在少林武當的書樓裡,你偷看了多少書?」

    吳暢看了她一眼,笑著說:「有幾萬冊吧。」

    那少女「喔」了一聲,十分驚奇地問:「這麼多書你要多久才能看完?」

    吳暢更樂了,他也覺得自己的看書法門十分好玩,樂哈哈地說:「兩個時辰就夠了。」

    少女兩眼睜得大大的,難以相信世上有這等奇事。吳暢見少女十分可愛,心中有幾分喜歡,不由又起賣弄之心,好為人師永遠是他的毛病。他盯了兩眼少女那好看的睫毛,笑說:

    「你不信?把手伸出來,我露一手給你看,等會你就信了。」

    少女羞澀地把有些胖乎乎的白嫩的手伸出來,緊張地看著,不知吳暢要搞什麼名堂。吳暢心中一蕩,輕輕地向少女的玉手吹了一口氣。少女的手頓時不由自主地動起來,少女「唉唉」地連聲叫,可就是無法讓亂動的手停下來,彷彿她的手與身體分開了似的。

    龍標與丁太身為掌門人,見識多廣,也弄不清吳暢施了什麼法術。吳暢在一旁哈哈直笑。

    丁太見女兒頭上出了汗,心中大急,忙笑道:「吳少俠,快讓她停下吧!」

    吳暢微斂搖頭,沒有言語。丁太不由火起,話到嘴邊又忍住了,因此出言不遜,豈不太小心眼了嗎?

    可過了一會,女兒愈動愈烈,身子都旋轉起來了,汗濕了衣衫。丁太再也忍不住了,急切說:「吳少俠,小女快有些支持不住了!」

    吳暢輕笑道:「你看不出來我在做什麼嗎?」

    丁太一怔,又看了一眼女兒蒼白的臉,不快地說:「恕我眼拙,少快不是在與小女開玩笑嗎?」

    吳暢說:「開始是,現在不是了。你女兒身有奇病,若不是碰上這次玩笑,她活不到過年了。」

    丁太的心。猛地一沉,忽記起女兒每日練功後都說太累,一點也不想動了,難道這都是因病而致?他心中有些歉然、又有些焦急地笑問:「少俠,她不會有事吧?」

    吳暢說:「我在驅趕她身上的病氣,等她不亂動了,奇經八脈,大小周天也就打通了。

    她運氣不錯,因禍得福。」

    丁太心裡頓時滾出沸騰的激動,自己現在還沒有練通奇經八脈呢。另幾個青年向少女投去羨慕的目光。少女慢慢停止了亂動,少氣無力地坐到一邊去。丁大忙說:「珍兒,快謝謝吳少俠,他救了你一命呢。」

    少女欲起身,吳暢笑道:「免了,你還是靜一會吧。」

    少女嫣然一笑,未站起來,龍標在一旁說:「吳少俠,你是怎麼讓她動起來的?」以一派掌門之尊問這話是失身份的,可他還是問了,足見吳暢這一手對他的誘惑或者是震動有多大。

    吳暢微笑道:「少林七十二藝之外另有一門奇學,乃少林不傳之『仙人吹』,你們見識過嗎?」

    丁太驚叫道:「你剛才露的這手武學就是『仙人吹』?」

    吳暢笑著點點頭。

    丁太愣了一下,說:「果然神奇。本門秘笈中缺了一項,就是『仙人吹』,想不到落入少林派之手。」

    吳暢說:「你們要補上這一項也不難,你女兒現已百脈暢通,具備了修習『仙人吹』條件。我只要傳她法門,並助她一臂之力,一個時辰後,她就可修成『仙人吹』絕學。一切都不神秘。」

    丁太頓時大喜,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前輩師尊為求「仙人吹」費了畢生的精力,都毫無所獲呢!這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他唯恐失去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忙說:「少俠,她既有要求,你就成全她吧。」

    吳暢「嗯」了一聲,答應了他的要求。丁太樂得輕飄飄差點兒飛起來,笑道:「珍兒,快給少俠行禮,授一招一式也是師尊。」

    桑凌雲這次沒有怠慢,急忙行禮。吳暢本想阻止,可見她一片赤誠之心,拒之反為不妙,只好安然受之。丁太求功心切,怕夜長夢多,笑說:「少俠,我們暫離去片時,你就傳授她吧?」

    吳暢稍忖一下,點了點頭,丁太心中歡喜,忙做了一個趕人的手勢,眾人離去。

    吳暢暗笑了兩聲,說:「你全身放鬆,越松越好,意想自己在一片雲霞上骰肉毛髮漸漸消融,變成飛揚的雲氣,自由自在,飛揚飛揚……」

    桑凌雲依著他的指點舒展身體,慢慢放鬆,松到一塵不染,四肢百節無一處受拘。論她的能力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可她受著一種溫柔祥和之力的牽引,身不由己的松靜著。這正是吳暢的幫助。多麼奇怪,在茫茫無邊的雲海之上,桑凌雲的一靈不滅,猛地感到了吳暢的存在,他渾身閃著五彩的雲氣,微笑著身她傳授「仙人吹」秘技。桑凌雲欣慰異常,吳暢的每一個動作她都刻骨銘心。忽然,她彷彿受了一股水流的衝擊,那令人心曠神怡的大力然乍而滅。吳暢的身影也在她的幻景中消失,這時她又感到了實實在在的自己。她瞪眼細看了吳暢幾眼,有些羞澀地說:「你一直就站著沒動嗎?」

    吳暢笑道:「這你用不著懷疑,騙你不會更有趣的的。」

    桑凌雲說:「可我剛才怎麼覺得你飛到了雲海之上,又似乎在我的腦海中傳授了我『仙人吹』神功呢?」

    吳暢樂哈哈地點頭道:「你的感覺沒有錯,我確實已傳授了你『仙人吹』,還記得嗎?」

    「太記得了!」桑凌雲興奮地說,「我永遠地不會忘記的,這比手把手教強過千倍,你是怎麼進入我的頭腦裡去的?」

    吳暢搖了搖頭,笑道:「你的頭那麼小,我怎麼能鑽裡去呢?只有你的靈魂變成一片波動不息的氣時,一切才有可為。」

    桑凌雲好看的睫毛忽閃了兩下,笑吟吟地說:「靈魂怎麼變成『化氣』呢?」

    吳暢溫和地一笑,欲言又止。丁太等人這時走了進來。「好快啊!只轉眼工夫呢。」丁太說。

    吳暢道:「我沒空等到天明的。」

    龍標忙問:「少俠何往?」

    吳暢笑著說:「去憂患島,救人。」

    眾人大驚,憂患島絕非西子湖畔,不好玩的。

    龍標沉聲問:「少俠,救人豈可獨行,讓我好隨你一同去吧!」

    吳暢搖頭說:「不行,憂患島之險難以想像,多去人無益。在下自信一人可以應付的,你們聽我的好消息吧!」

    眾人無語,幾個人又談幾句,各自回屋休息。吳暢很快就入睡了,可白馬鎮上的人們沒一個能安睡的。吳暢這樣的豪俠令他們激動興奮,敢殺錦衣衛的人,江湖上不多見了,可他們希望江湖上多出這樣幾個人,錦衣衛飛揚跋扈,他們已受夠了。三年多來,許多正直之士慘遭了他們的毒手,其手段之毒辣令人耳不忍聞。他們恨,他們怨,可也無奈何。

    吳暢離開白馬鎮時,太陽已升上高天。他心中充滿俠情,同時也滿腹惆悵,他不知前面等待他的是什麼,也不知師妹最終會有個什麼樣的結局。他吸了一口氣,身體舒展開來,向前飛動而去。他奔行的速度快如鳥疾,片刻之間,就翻越了一座高山,進入了茫茫林海。

    他感到前去憂患島半點也不能大意了。一路狂奔下去,夕陽西下時,他就到了東海邊。

    可放眼望去,海浪滔天,碧水茫茫,潮頭怒擊石壁,揚起的白花片片,哪裡有什麼憂患島呢。海邊沙是細的,極其柔軟,有螃蟹慢爬,貝殼橫陳,五光十色,倒也一片閃爍,就是不見人影。

    他跳上個礁頭眺望,也沒發現海邊有船,茫茫復茫茫,什麼也不見。這讓他不由心焦,傻等下去還不黃瓜菜都涼了。他順著海邊走了一會兒,忽聽悠揚的琴聲傳來,這琴聲十分柔和動人,醉心麻腸。他不由想到那個不願與他交朋友的人,這琴聲肯定同出一人之手。

    稍停了一會幾,琴聲又送來了一個女人的歌聲,歌聲美極了。那聲音似乎能使人的每根汗毛長出一寸來,窮盡天下之音,再出沒有比這更美的了。一個人活上七老八十,若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就算你是個聾子,什麼也沒有聽到。若說「此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那也委屈她了。

    吳暢只聽了幾聲,便激動不已,這樣的女人,這樣的歌聲,只應歸天下有,不能一人占。他站在那裡出神,那歌聲十分清晰了,宛轉悠揚中傳來如下脆音:

    滿眼春,一腔怨,怎展何伸。流不盡桃花淚誰人問?解不開心頭鎖哪是歸?風輕輕吹上山崗,雨急急無情打頭淋。破曉欲眠起不得,參差落花滿地金,啊呀這恨淬心……款款搖搖上玉門。獨處荒村,紅顏人。

    吳暢聽得癡了,歌聲消失了也沒有覺察到。他彷彿看見一個窮盡天下秀色的少女哀怨不已,她眉間積淤著無限心事,展不開頓不脫,欲說難言,她似乎欲發洩一腔怨恨,又找不到仇人,她嬌弱不堪的身子能載動這無窮恨嗎?吳暢不由為她擔心。

    他正浮想聯翩,忽聽叱吒之聲,這才清醒過來,連忙向出事地點跑去。他左尋右探了好一陣子,才在一高坡上找到黑巾蒙面的彈琴人,不過她很不清閒,正揮舞鐵琴與兩個頭陀拚殺。她的輕功甚佳,飄閃靈活,鐵琴舞起來猶如風車飛旋,連連向兩個頭陀進擊。怎奈兩頭陀武功太高,他們輕而易舉地就化解了她的攻勢,嘻嘻哈哈戲弄著她玩。她心中雖怒,亦無可奈何。

    吳暢在一旁拍了兩下巴掌,笑道:「『恆河雙佛』合戰一個女人,勝了也沒面子。」

    兩頭陀怔了一下,轉身走向吳暢。淨雲佛說:「你小子怎知道我們的?」

    吳暢冷笑說:「大英雄、大豪傑我不識得,下流的小賊一伸手我就知道他的來路。」

    樂聖佛嘿嘿一陣冷笑:「你小子竟然敢小看我們,看來是不知道我們的厲害,那我就露一手給你瞧瞧!」

    吳暢滿不在乎地說:「露兩手也沒用,我只怕君子不怕小人,小賊見了我沒有不招打的。」

    樂聖佛氣笑了:「吹牛的本領沒想你比我還強,小子,看招!」他身子向前一撲,人頓過來,可腳並沒移動,人彷彿一下子長了數丈,前撲的速度快之極也。吳暢吃了一驚,知道這是「密宗大寶十三談」中的第七訣「移虛藏真」身法,急忙身形一晃,使出「十三訣」中的第九決「寶光渾圓」,右手旋拍兩下,一個勁氣朗亮的光圈套向樂聖佛的脖子。樂聖佛識得厲害,連忙收身遁形,跳到一邊去。吳暢哈哈大笑。

    淨雲佛吃驚地問:「你怎麼會本門心法?」

    吳暢笑道:「我是你們的師叔,豈有不知『密宗大寶十三訣』的。你們的師傅難道沒告訴你們嗎?」

    兩頭陀頓時如墜五里霧裡一般,師傅已死多年,從沒說過他們有什麼師叔呀?這小子看樣十多歲,可不能讓他給騙了。

    樂聖佛道:「我師傅是個什麼樣子?」

    吳暢說:「我只記得你師叔的模樣,你師傅的樣子我忘記了。」

    淨雲佛說:「你小子騙人,我們可不是三歲兩歲的小孩。」

    吳暢笑道:「你們難道要欺師滅祖?我不是你們的師叔,怎會知道你們的武功密訣?」

    樂聖佛說:「那我考考你,天有幾重地有幾層,哪道意密哪尊佛大?」

    吳暢笑道:「這原是我教給你們的,你們卻反過來問我了,實在目無尊長。不過為了證實我的身份,我破例回答你們的問題。天有九重,地有十八層,佛意最密,佛無大小。」

    兩頭陀頓時怔住了。吳暢回答得正確,他們師門的密語正是這幾句。他們當然不知道吳暢飽讀萬卷書,深明佛法,故而能夠答對。

    淨雲佛盯了吳暢一會兒,說:「你倒也有些來頭,可你為什麼不說是我們的師侄而說是我們的師叔呢?」

    吳暢笑道:「你們的師傅若是成了你們的徒兒,我想這都是不成問題的了。」

    樂聖佛嘿嘿一笑:「我們稱你師叔,你給我們什麼妙處?」

    吳暢微笑說:「我會讓你們向這位姑娘賠禮道歉。」

    淨雲佛哈哈大笑:「有趣,這是好處嗎?」

    吳暢故作驚訝地說:「怎麼不是?讓人覺得你們彬彬有理,這還不是最快樂的事嗎?」

    樂聖佛「哼」了一聲,說:「你少玩把戲吧!我們兩個老頭子叫你師叔,那天下還不笑掉大牙。叫你師兄吧,不,還是叫你師弟最妙。」

    吳暢樂道:「這不是能隨便改的。你們還是委屈一下吧,誰叫我比你們的本領大呢?!」

    淨雲佛說:「我們還沒比劃呢,你別高興得太早,等會兒說不定你就成了師侄了。」

    吳暢忽道:「你們不叫我師叔,也無甚關係。向這位姑娘賠禮道歉,是免不了的。你們最好還是別讓我為難……」

    樂聖佛大笑:「我們行走江湖近百年,還沒有人能讓我們低頭的呢!」

    那姑娘冷「哼」了一聲,說:「讓他們快走,我不願看他們的嘴臉。」

    吳暢淡然笑道:「你們還算走運,快一邊玩去吧!」

    淨雲佛說:「你們也走運,我們發起火來很可怕呢!」

    吳暢搖頭一笑:「你們跑到東海來幹什麼?」

    樂聖佛說:「你不是來湊熱鬧的?」

    「湊什麼熱鬧?」吳暢不解地問。

    淨雲佛笑道:「那你到東海來幹什麼?」

    「救人,」吳暢實活實說。

    「救什麼人?」樂聖佛追問。

    吳暢話鋒一轉,笑道:「你們兩個不是來東海洗澡的吧?」

    淨雲佛笑了:「亦有此意。看看新娘子不是給眼洗澡嗎?」

    吳暢樂哈哈地說:「此處沒有新郎,何來新娘子呢?」

    淨雲佛說:「別處卻有,沒聽說過憂患島嗎?」

    吳暢搖頭說:「這名字挺新鮮,恐怕是胡謅的地方吧?」

    淨雲佛微笑道:「實有此島,就在眼前呢。」

    吳暢心裡一樂,急問:「在哪裡?」

    淨雲佛說:「至於具體在什麼地方,只有憂患島的人知道。」

    吳暢大失所望,嘲笑道:「你們兩個真是廢物,自吹行走江湖已有百載,怎麼就沒去過憂患島呢?」

    樂聖佛辯道:「難道你去過?憂患島的名字出現江湖不過才六七十年,神秘莫測,我們怎能知道它在哪裡呢?」

    吳暢微然一笑:「你們既不知憂患島在何處,又怎能一飽眼福呢?」

    淨雲佛說:「這個不用愁,他們會來接我們的。凡是被邀之人,他們都不會讓他站在海邊上望眼欲穿。這次被邀之人都是些難得一見的奇人呢。」

    吳暢點點頭,又問:「都是『十方閻羅』的朋友嗎?」「可以這麼說吧。」淨雲佛笑道。

    樂聖佛忽地故作神秘地說:「這也是次正邪合和之會。武當派師祖張三豐也在被邀之列。」

    吳暢一驚,忙問:「張三豐有第一高手之譽,他會與『十方閻羅』同流合污?」

    樂聖佛笑道:「小師侄,這你就不懂了,『道』無正邪之分。」

    吳暢大聲說:「是師叔!」

    樂聖佛說:「師叔和師侄不都是你嗎,沒區別的。」

    吳暢笑道:「你真是個聰明人。張三豐與『十方閻羅』有交情嗎?」

    淨雲佛低沉地說:「有的。於靈與他挺投緣呢,兩人十年一會。」

    吳暢「嗯」了一聲:「張三豐比於靈的武功能高出多少?」樂聖佛搖頭說:「兩人的武功都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很難說誰的武功更好。張三豐的第一高手之譽是江湖朋友送給他的,並不是他打遍天下無敵手得來的。其實,天下大高手很不少呢,只是他們不願揚名罷了。」

    吳暢沉重地點了點頭:「這麼說,憂患島很不好進了。」

    樂聖佛笑道:「也不是太難。你只要易容換面,就能混進去。不過你進了憂患島也不可能有大作為,島上能人太多,你施展不開的。」

    吳暢笑道:「這就不關你們的事了,我不是你們的師叔嗎?」

    淨雲佛說:「你若請求……」吳暢知他沒好話,一揮手輕擊過去,淨雲佛連忙跳開。吳暢冷然說:「你們快滾蛋吧,我會找到憂患島的。」

    兩頭陀飄身就走……

    吳暢沖彈琴人和氣地一笑:「你怎麼也來到了東海?」

    彈琴人冷冷地說:「東海是何人的禁地?」

    吳暢十分尷尬地笑了兩聲,說:「東海屬於它自己。請問姑娘芳名……」

    彈琴人頭一揚,蒙臉的黑巾閃動了兩下,很有些不快地說:「非告訴你不可嗎?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相識?」

    吳暢呆了一下,忙說:「姑娘言之有理,在下告辭。」他擰身飛旋而去。彈琴人發出一聲悠悠長歎。

    吳暢比「恆河雙佛」晚走不過片刻,而吳暢卻沒有追上「恆河雙佛」。水天之間,海岸線上,一個人影也找不到,他正心中不快,忽見彈琴人慢慢走了過來,她身子那麼嬌弱,在茫茫大海面前顯得十分孤單。吳暢心中有些難受,卻沒有理她,怕再碰上個軟釘子。

    他閃到一旁去,把海邊的細沙灘留給了她,然而,她並沒有昂然走過去,反而走到吳暢閃身的地方面向大海停住了。吳暢不由覺得奇怪,這女人想幹什麼,總不會是要自殺吧?

    彈琴人靜立了一會兒,見夜幕要降臨了,心事重重。這時的大海陰暗了下來,飛鳥被壓得彷彿都難以高飛。霧一樣的潮氣愈來愈濃。

    吳暢心裡有些發愁了,龜兒子憂患島在哪裡呢?這時,彈琴人忽地開口了:「喂,晚上你到哪裡去?」

    吳暢原不想理她,但見她十分可憐,便不忍心冷落她,淡淡地說:「哪裡也不去,我要在這裡等船。」

    彈琴人說:「晚上不會有船來的。還是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是正經。」

    吳暢看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晚上不會有船來?」

    彈琴人「哼」了一聲:「我在這裡已等了兩夜了,兩夜還買不了一個聰明?」

    吳暢吃驚地問:「你也要去憂患島?」

    「難道不行嗎?」聲音仍是冷冷的,但讓人聽了卻有些舒服,真不可思議。

    吳暢為了避免受窘,忙說:「行不行,這要由憂患島的人說了算。」

    彈琴人的聲音更冷了,而且摻雜了不友好的成分:「若是他們說了算,閣下也去不成的,他們還不會歡迎敵手光臨的。」

    吳暢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姑娘咄咄逼人,在下實在不敢打擾了,一切請自便吧。」

    他轉身就走。彈琴人冷笑一聲:「膽小鬼!」

    吳暢頓時止住了腳步,回身問:「怎樣才算有膽氣?」

    彈琴人說:「至少要有好的耐性。」

    吳暢笑道:「請姑娘明講,何為耐性?」

    彈琴人道:「這若還要我來講,那一切都太遲了,想救人又沉不住氣,那怎能成事?」

    吳暢樂了:「你也去救人嗎?」

    「我去殺人。」她的聲音陡然陰森森的。

    吳暢愣了一會兒,說:「去殺『十方閻羅』?」

    彈琴人微笑道:「島上並非只有他們。」

    吳暢點點頭,說:「姑娘要殺的人一定非等閒之輩了?」

    彈琴人冷然道:「你又錯了。我要殺的恰恰是一位小人,卑鄙無恥的小人。」

    「那他是怎麼到了憂患島上去的?」吳暢疑問。

    彈琴人說:「也許是受『十方閻羅』之邀去的吧。」

    「他真的已上了憂患島?」吳暢追問。

    彈琴人說:「可能吧,我也是推測的。」

    吳暢歎了一聲:「我有一計,不知你是否感興趣?」

    彈琴人說:「講吧。」

    吳暢道:「那人既然可能去了憂患島,你就用不著去冒險了,他總要回來的。你守在這裡即可,假如他沒去欲去,你正好能堵往他……」

    彈琴人冷嘲道:「這麼好的主意你也能想得出來,真難為你了。」

    吳暢臉一紅,說:「我這是為了你好。」

    彈琴人反問說:「你幹麼要為我好?」

    吳暢無話可說了,心裡的真實是不能隨便亂露的。兩人沉默了片刻。彈琴人說:「你真想在海邊呆上一夜?」

    吳暢淡淡地說:「我沒理由騙你,海邊的夜一定很美。」

    彈琴人「哼」了一聲,走到一旁坐下。潮水撲了上來,雪白的水花趕到她的腳邊又退了回去。她兩眼呆望著(別人看不見她的眼睛)大海,靜坐不動。

    吳暢也不動,身後一片幽暗的靜。

    夜終於濃了起來,兩人消融在夜色之中。

    吳暢有好幾次想和彈琴人說話,因怕對方冷落,沒有開口。過了一會兒,心清平靜下來,猶如面前的海水深不見底,雜念便無影無蹤了,他輕輕閉上眼睛,和海風一起去追蹤大海的靜去了。他對一切渾然不覺了。

    彈琴人受不了了。她猛地站起來向酉面去。吳暢微微一笑,沒有理會。可轉眼間,她又轉了回來,走到了吳暢的身邊,冷冷地問,「你真以為夜裡海上會來船?」

    吳暢淡淡地說:「我只認為我會一直等下去。」

    彈琴人笑了,笑得無可奈何,吳暢聽了渾身連顫,他從來沒有聽過讓人發涼發麻的笑,既不同於害怕也不是歡樂。這是怎樣的笑呢?吳暢一時還分辨不清楚,總之,他不否認對方的笑神奇罕聞。

    「你去島上救什麼人?」她冷聲問。吳暢看了她一眼,想不理她,可實在無法拒絕這麼美的聲音,冰冷的聲音透著難以訴說的動人。

    「去救一個女人。」他沒有來及撒謊。

    「是個很美的女人,對嗎?」聲音裡的嚴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吳暢點頭說:「是的,很美。」

    「她是你什麼人?」這似乎是審問了。

    吳暢說,「不是我什麼人,好像是我師妹,不過我沒見過她。」

    彈琴人笑了。這次的笑更怪,彷彿空蕩蕩的,聲音裡的神奇魔力成了不鹹不淡的溫水:

    「你沒見過她怎知很美?」

    吳暢笑道:「她是大家閨秀,又『貴』又秀,能不美嗎?」

    彈琴人諷刺道:「替女人賣命,你倒是很樂意的。」

    吳暢有些不快地說:「你這是什麼話,她身陷虎口,我能裝聾作啞嗎?」

    彈琴人淡然一笑:「你自信能救她出來?」

    吳暢說:「也許是吧。若救不出來,我也要把憂患島翻個底朝天。」

    彈琴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憂患島絕非你想像得那麼好破。」

    吳暢滿不在乎地說:「我也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我瞭解自己。」

    「可你瞭解憂患島嗎?」彈琴人有點兒火了。

    吳暢苦笑了一下:「我行不行又不要你幫忙,你操什麼心?」

    「那你還我的琴聲。」她又一撥琴,昂揚的琴聲破空而起,非凡動人。

    吳暢連忙說:「你別彈了,我的小姐,若被人聽見就麻煩了。」

    彈琴人「咯咯」地笑起來,這次是發自內心的歡笑,那種誘人的魅力幾乎要扼住吳暢的脖子。吳暢在暗中笑瞇瞇地品味了好一會兒,說:「你真了不起,聲音亦能殺人。」

    彈琴人似乎觸動了心事,頓時有些哀傷了,淒涼地說;「聲音也能惹禍。」

    吳暢說:「美麗的聲音世間罕有,自然會有歹人窺視。不過你別怕,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彈琴人笑了一聲:「我若早有這麼個同路人就好了。」

    吳暢趁機問:「我們交個朋友好嗎?」

    「交什麼樣的朋友?」彈琴人頗有戒心。

    吳暢說:「就是交那種見面說話的朋友。」

    彈琴人沉思了一會兒,點頭說:「好吧。」

    吳暢喜不自勝,連忙報了自家姓名。彈琴人卻不說自己是何許人也。吳暢沒法,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怎麼叫你呢?」

    「你就叫我『彈琴人』好了。」

    吳暢點點頭說:「好。你有難言之處,我絕不讓你不好過的。」

    彈琴人點頭說:「你是個好人。不過你還要記住,你永遠不要看我長得什麼樣,連這種的念頭也不要有,我永遠不會對任何人摘去我臉上的黑巾,否則,唯有一死……」

    吳暢的心頓時一沉,好久沒有說話。這女人不願讓人見她的真面目,這是多麼奇怪的事呀!要麼她長得太美。怕別人看了,受不住誘惑,會於出背道人倫的罪惡勾當;要麼她長得太醜,怕被別人嘲笑,無顏活在世上。可這兩種情況不管屬於哪一種,吳暢都覺得無法忍受。也許還是不知道好吧,她的想法是聰明的,交朋友何必要讓人家把一切交給你呢?那樣豈不太霸道了嗎?他微笑說:「一切依你,我會言的。」

    彈琴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吳暢比她想像的隨和。她結識過不少人,吳暢是最好說話的一個。也許清心寡慾的人都不會太差勁吧,她以為吳暢不是那種滿腹慾火的人。

    兩人又閒談了一陣,重新扯到憂患島上。

    吳暢說:「你最好還是別去,我覺得此行兇多吉少。」

    彈琴人不悅地說:「剛才你還說有你在什麼都不用怕呢,現在我沒怕你竟先怕了,讓人豈不大失望了嗎?」

    吳暢笑道:「我怕什麼呢,上天入地也敢去的。」

    兩人正說著,忽聽一聲悠揚的蕭聲傳來,蕭聲來自海上。彈琴人頓時身子一顫,說:

    「還是你行。要走了,我們就去不成憂患島了。」

    吳暢笑道:「你一誇我,我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你也許不知道你的聲音有多麼動人呢。」

    彈琴人淡淡地說:「我確實不太知道,雖然有時我也被自己的聲音感動,可我都把這歸為別的原因,我不清楚我的聲音為什麼這麼美。」

    吳暢有些不信,笑問:「你真的沒在聲音上下過工夫?」

    彈琴人搖頭說:「要我發誓嗎?」

    吳暢笑道:「不用,我是相信朋友的。」

    彈琴人「咳」了一聲:「這聲音並非天生就有,我十三歲那年得了一場病,昏迷了兩天後,好了就是這個聲音了。」

    吳暢笑問:「你師傅說過什麼嗎?」

    彈琴人閉口不談了。

    這時海上的蕭聲更響了,他們隱約看見幾條人影奔向海邊來。吳暢小聲說:「你會易容嗎?」

    「會的。」彈琴人道。

    吳暢笑說:「那你就把我變成了白鬍子老頭吧。」

    彈琴人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顏料之類的東西,在吳暢臉上摸了幾下子,吳暢就成了皮娃娃似的老頭子,模樣十分滑稽可笑。吳暢不知自己成了什麼模樣,倒也無話可說。彈琴人小聲地笑了幾下,把臉轉向一邊去。吳暢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濕乎乎的,不敢再碰,輕聲說:「一切要聽我的,到時見機行事。」

    彈琴人點了點頭。

    海面上這時飄來一團黑影,是只大船。吳暢輕笑了一聲,騰身飛掠過去。彈琴人隨後追上。船停到一塊巨石前,一個大漢從船艙裡挑出一盞燈籠,另外兩人抬出一塊木板搭到石頭上,另一頭在船上。一個老頭子走到船頭,一拱手,說:「讓各位久等了。請上船吧!」

    海邊上的人一個個跨過木板,走到船上去。老頭子向四下瞅了一會兒,見沒有人來了,便吩咐開船。船艙很大,裡面燈火通明。

    吳暢找個地方坐下,靜以待變。彈琴人抱著鐵琴坐在他旁邊。這次上船的人不多,總共才八人,坐在挺大的船艙裡稀稀落落的。恆河雙佛自然也在其中,不過他們沒有點破彈琴人的身份,只衝她冷笑。兩個老東西卻沒有弄明白她身旁的皮娃娃似的老頭子是誰。另外幾個老頭子吳暢不認識。不過可以看出他們都有非凡武學造詣。

    這時,剛才在船頭拱手的老頭子走了過來,笑道:「各位朋友,鄙人是憂患島總管孟發樸。請各位報上名來,我回去好交差。」

    恆河雙佛率先開口,其他幾個人也連連報了名。吳暢見他們果然個個大有來頭,便胡謅道:「老夫『神山劍仙』無名,她是『寒山老母』地太。」

    盂發樸不住地點頭,笑嘻嘻地說:「兩位前輩前往憂患島,定能使荒島生輝。」

    吳暢毫不客氣地說:「那是,我已好久不入江湖了。」

    恆河雙佛在一旁差點笑出來,他們是見過「神山劍仙」無名的,知道眼前的無名是冒牌貨,可他們抱著好戲看到底的念頭,故而沒揭穿吳暢。

    無名和地太名聲實在響亮得很,成名的高人對他倆是很少有不敬的。孟發樸想不到會在這種時刻碰上兩位大奇人,心中激動萬分。他自忖自己的武功十分了得,但不知比這兩位奇人是否還差一些,故而想與他們切磋一番。他萬料不到會碰上兩個冒牌貨。他以為世上沒有人敢對憂患島不敬呢,他走到吳暢的左邊坐下,倒了一杯茶,恭敬地遞過去:「前輩,請。」他暗用了真力,想試探一下無名的深淺。

    吳暢明白對方的心意,佯裝不知,伸頭輕輕一吹,彷彿是要吹走茶裡的熱氣。孟發樸的手一木,茶杯掉到船板上,茶潑了一片,挺濕。

    吳暢說:「你這是幹什麼?」

    孟發樸的臉一紅,說:「是我沒留神。」

    吳暢微微一笑,沒言語。

    孟發樸連忙走到一邊去,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他心裡不是滋味。他知道吳暢輕輕一吹厲害,這正是妙到毫顛的「仙人吹」神功。

    他走到船頭上站了一會兒,又返回船艙,重新坐到吳暢旁邊,笑問:「前輩以劍名揚天下,可否讓我們見識一下那吹毛離刃的寶劍?」

    吳暢說:「我已多年不用劍了。劍法練到極處,只用心可也。」

    孟發樸點點頭,不再吱聲,他想找回失落的面子,看來一時半刻沒希望了,只有從長計議。他站起來乾笑了兩聲,出了船艙。」

    海上起風了。海嘯隨之而來,一個浪頭撲過來,大船猛地一擺頭,顛簸起來。船上方猛地炸開一聲焦雷,暴雨打了下來,雨點子打得船頂直響。大海憤怒了,小山似的巨浪一個大似一個地向船壓來,船在浪頭和浪谷之中不安地搖罷著,沒行過海的幾個老頭子這時臉露驚駭之色,若是船被海浪打翻,那可怎好呢!武功再高也鬥不過海呀!吳暢倒很鎮靜,臉帶微笑,一言不發,看一下大海的真面目也好吧。

    孟發樸這時走進船艙,陰沉地說:「這樣惡劣的天氣,多年未見了,真倒霉,讓我們碰上了。」

    淨雲佛說:「不要緊吧?」

    孟發補正欲開口,一個大浪惡狠狠地衝過來,把船艙打爛了一塊,海水頓時撲了進來,裡面的人頓時慌了手腳。孟發樸忙說:「別怕!假如大船翻了,你們就各抱一塊木板逃生。」忽然,他靈機一動。想出一個報復吳暢的辦法,何不毀了大船,讓他到海裡去餵王八呢?他嘿嘿一陣冷笑,暗用真力把船從後半部弄斷,一個浪打來,大船霎時斷為兩截,燈滅船翻。整個海面上一片漆黑。

    吳暢身在船艙的後部,在大船斷裂的瞬間原可以衝出船艙去的,可那樣一來彈琴人非被卡進海裡不可,這是他萬萬不願看到的。這不但因為彈琴人是他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彈琴人有舉世無雙的動聽的聲音,假如這次翻船她葬身大海,那豈個糟蹋了上蒼的一番美意?人世間再也沒有這樣的和諧之聲了!人的生命也許遠不如這聲音珍貴。他大喝一聲:「來得好!」左手抓住彈琴人的右臂,右手猛地向大海拍出一掌,海水被擊起有丈高浪頭,他倆藏身的一小半爛船艙霎時被海浪拋向了空中,彈琴人立身不穩,向外搖擺,吳暢的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電光石火之間,兩人一齊被破船艙卡入海裡,又一個凶狠的大浪把破船拋向別處去。吳暢驚駭萬分,在這樣的茫茫黑夜,在這樣毫無溫情的怒海裡,無異於一步步走向死亡。他吐出口裡的海水,拉著彈琴人猛地衝出海面,他運起「旋螺神功」使兩人借反彈之力飛昇。怎奈彈琴人不會與之合作,兩人躍出海面有六七尺,又掉進光湧澎湃的大海裡。

    忽然,一個銳利的怪浪打來,彈琴人臉上的黑巾破掀開了半邊。吳楊連忙把頭轉向一邊去,手疾眼快地替她遮好。彈琴人心裡頓時湧出無限感激,在生死須臾之間,她感到一股寵大的溫情襲擊了他,大海的威脅與困擾被她趕出了心靈。她覺得自己的心從沒有這麼安寧過,勝似閒庭信步,花海徜徉她想沉浸在這樣的感覺中,不願正視海的存在,這樣去死也是歡樂的。她一往無前地笑了出來,雖然她的笑被海水嗆了回去。吳暢晃了她一下,焦急地問,「沒事吧?」她堅強地點了點頭。

    吳暢略感欣慰,猛地把彈琴人拋向空中,隨後他也衝了上去。他實在不想在海裡多呆一會兒,腳下是無底的深淵,彷彿一條死亡通道,讓他不寒而慄。但他托著一個人是不可能停在空中的,他只好再一次墜向大海。在他又一次撞擊海面時,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急運神功惜撞擊之力反彈。這辦法還頗妙,一次反彈他倆便向前衝出一兩丈遠,吳暢心頭大樂。可過了一會兒,他漸感不支,海天無際,這樣下去何是盡頭?他心中不安,一個拿捏不準,兩人又掉進海水裡。這次他再也衝不上去了,只好抓緊彈琴人的手臂,浮在海面上任海浪推蕩,他們只要提足一口氣,就不會沉下去的,可海的深處的涼意卻傳到了他們的腳底,彷彿無數看不見的手正欲拉他們沉進深不可知處。

    忽然,他們被一個龐然大物碰了一下,身旁露出一隻船般的黑影怪物搖擺了一下,激起小山般的浪頭。吳暢頓感不妙,乖乖,這不是鯨魚嗎!他拉了一下彈琴人,連忙斜游。怪物補了過來,張開黑洞洞的大口,湧起不小的浪頭。

    在生死一線之際,吳暢陡然來了精神,急運神功大開天目,「印堂穴」頓時光華閃現,照著大魚的頭部。他右手急揮,從手指的「商陽」、「中沖」兩穴射出兩道紅色的光芒,直刺大魚的雙目。剎那間,血雨噴濺,大魚雙目射穿。趁此機會,吳暢拉拉緊彈琴人,衝上魚背,魚背很滑,吳暢只好立掌如刀刺進魚肉裡,牢牢地抓住它。大魚受傷,暴跳搖擺,激起海浪如山。似乎非把吳暢他們所掉不可。吳暢攬緊彈琴人,施展「吸壁功」,緊貼在魚身上。大魚左搖右擺扔不掉吳暢,如流矢般負痛地而逃。有趣的是它雖拚命狂跑,卻不下潛,只在海面上乘風破浪。吳暢與彈琴人算是乘坐了只特殊的「快船。」在黑暗無邊的大海裡,大魚狂逃了好一陣子,迎著一個巨浪猛地一跳,吳暢抓魚的手滑脫了出來,兩人被扔出去有幾丈遠,掉進海裡,隨之一個大浪打來,兩人被海浪吞沒了。大魚終於所掉身上的包袱,泛起一個大浪,猛地向南遊去。

    吳暢浮出水面,猛地拉緊彈琴人,聽天由命地漂在海面上。

    回回回回回回

    兩人面對無邊的海水心慌意亂,手腳不停地亂撲騰。可怎麼也游不走,離他們不遠的那塊長木板也一直在海面上掃旋兒。吳暢的頭皮不由發炸,難道要葬身此處嗎?他一聲長嘯,挾起彈琴人衝出水面,右掌使出「風雷掌」,以畢生功力向海面拍去。海水頓時被擊起丈高的浪頭,借反衝之力,他一子踏到那塊木板上,右手向下一按,斜向外猛撥,海水又被推起一個大浪,木板一晃,如離弦之箭向西南方射去。

    總算衝出了困境,兩人鬆了一口氣。彈琴人忽地輕柔地問:「疼嗎?」

    也許是她的語言有誘惑的力量,吳暢的後背猛地疼起來,而且十分厲害。吳暢「哼」了一聲,仍不停地推動木板前進。但木板的游動越來越慢,吳暢愈來愈吃力了。

    過了一會兒,吳暢說:「你剛才的問話也許是不對的,該換一種問法。」

    彈琴人奇怪地說:「那該怎麼問呢?」

    吳暢沉思了一下,說:「你該問不疼了吧,像你這麼好的俠士是不會覺得疼的,一定不疼了。」

    彈琴人差點兒笑了起來,這有什麼用呢?說你是大俠上就那麼快樂嗎?她不理解吳暢是怎麼想的,只是輕搖頭。

    吳暢十分希望她按地說的去做,可她偏又沒窄有領會他的意圖,吳暢想告訴她再說一遍安慰活,可又怕不是出白她的自願,話不靈,這下可讓他為了難。

    說來也奇怪,這一急,疼痛竟攻入了他的心裡,一下子疼得他眼前發黑,無力抬臂,惱怒之下不由潑口罵道:「真他媽笨蛋!」

    這一罵,彈琴人抬起了頭,冷聲問:「你罵我嗎?」

    吳暢說:「難道我罵大海?」

    彈琴人怔住了,不由又驚又惱。她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傷害,眼裡頓時有了淚水。這人真是無理、粗野,以為我欠了你的情就可以任你侮辱嗎?她猛地一推吳暢,冷冷地說:

    「你真以為我那麼可憐嗎?隨你怎麼著都行?」

    吳暢知道這下誤會深了,後悔不該出言無狀。大丈夫生死何懼,朝別人發什麼火呢!他正欲解釋,心中突泛莫名的焦躁,疼痛大大加劇。他無可奈何地輕歎了一聲,鬆開抓著彈琴人的手,身子一歪,一頭栽進大海裡,眨眼間就不見了。大海仍是那麼靜,那麼藍,靜得讓人發慌,藍得讓人害怕。

    彈琴人先是一怔,頓感不妙,茫茫大海再也不見同路人頓時,她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昧,恨?悔?怒?還是千萬萬苦:她猛然間大叫起來,聲音象燕子或海鷗一般在海面上飛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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