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碧劍金鏢叛逆授首 金戈鐵馬群英撲城 文 / 鬼谷子
周天明、肖芝挾著受傷的方耿秋走進一片小樹林.身後的吶喊戰鬥聲漸漸消逝,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步來。突然林中,傳來一聲狂笑,「呼」地跳出五條大漢阻住去路.「羅漢衝!」肖芝不禁發出一聲驚叫。
羅漢沖臉上的刀疤在黑暗中搐動著,顯得十分猙獰可怖。他乜斜著眼瞧著三人,冷笑一聲:「不錯,是我。想不到和肖姑娘在此又重逢了。不用奇怪,城牆上的羅漢衝不過是我的一個替身,我已在此等候諸位多時了!今夜我特請來一位客人。於管家,請您老來瞧噍這位少年公子可是府上的少管家?」
「嘿嘿,」羅漢沖身旁那尖削腦袋的老頭兒,手拈山羊小須,跨前一步,端詳著周天明,尖聲怪氣地說道:「這小子敢冒充慶王府的少管家,膽子倒不小!肖長庭不肯替王爺保鏢到也罷了,居然用王爺的名號與長毛賊通風報信,真是罪大惡極!」
羅漢沖接口道:「天地會也算是神通廣大,居然買通駱巡撫身邊的參將,竊取了各旗軍馬的佈置和長沙府城防圖,真是出人意料!皇天有眼,你們終於還是落到我的手裡.肖芝,把那盒子乖乖地交出來吧!羅大人念你年幼無知,保你不死.」
於管家得意地笑道:「羅侍衛今晚拿獲要犯,獨立奇功,連鮑提督都蒙在鼓裡呢。哈哈哈……。」
周天明此刻十分鎮靜,冷眼看著面前這幾個人。他心中清楚.為了在太平軍採取行動之前不洩露秘密,只有一個不留地殺掉他們。可眼前力量懸殊,能否成功沒有一定把握。方耿秋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他明白周天明的意思。他在墜城時腿骨脫臼,經過周天明挪接,已經好多了。此時,他忍著痛,暗暗伸向鏢袋,又趁肖芝靠近,裝著因傷倒在她肩上,嘴貼著她耳邊,小聲囑咐道:「快走!把鐵盒送到妙高峰,自有人接應。」
羅漢沖覺察到了,嘿嘿一笑:「想跑麼?哼!」他一聲怪叫,雙腳一蹬,飛身向肖芝撲過來。於管家雙袖一抖,露出暗藏的雙劍,對身後三人吆喝一聲:「上,與我拿了!」
方耿秋一肘撞開肖芝,手一揚兩支金鏢出手,「曜!曜!」哨音短促,那於管家帶來的人避不及,早有兩人中鏢倒下。方耿秋見金鏢得手,挺劍迎戰羅漢沖。那邊周天明已接住於管家等二人動起手來。
肖芝摸著腰間鐵盒,狠狠心,鑽出樹林。羅漢沖貝她跑了,想追過去,但被方耿秋纏住。
羅漢沖又急又氣,搶身直進,倒轉劍鋒,自下而上斜刺方耿秋右臂.這是「殘殺劍法」中的險招,他料想方耿秋決拆不開這精妙的殺招。豈料方耿秋為保師妹突圍送盒,竟置性命不顧,並不躲閃,反而刀鋒一沉,拼著被削去腦袋的危險,「玄鳥劃沙」,傲然往下就是一刀!
殘殺劍法講的就是膽量、氣魄,方耿秋這不要命的一刀正是此招的剋星。羅漢沖大吃一驚,正砍閃避,金光劈到,當他看清方耿秋使的是八卦金刀時,後悔己來不及了,當!火花一閃,血光四濺,羅漢沖的半條胳膊隨著半截劍身墜落在地。羅漢沖一聲狂叫,轉身就跑。
周天明見方耿秋得手,頓時精神大振,大喝一聲,寒光一閃,劍鋒刺入了慶王府另一賊子的胸膛。於管家見狀,哪還敢戰?丟下雙劍,撒腿便跑.羅漢沖剛跑到村邊,忽然一陣弓弦響,林外射來如蝗的箭矢,羅漢沖慘叫一聲,身中十餘箭,如刺蝟一般,仰面倒地立時斃命!於管家被射中眼眶,倒在地上,哇哇直叫。
周天明雙手一抄,挽住十餘支箭,一聲長嘯,奮力揮臂一擲,林外傳來一陣慘叫,周天明躍起數丈,撲出林外,一陣飛箭,一陣金彈,響聲不絕。周天明身帶兩箭,奪過一個弓箭手的坐騎,奪路而去。馬蹄得得,喊殺之聲漸漸遠去。
方耿秋借兩個慶王府賊子的屍體擋住了射來的箭,此時正想離開樹林,忽又聽得馬蹄聲,幾騎向林中奔來。他忙往後一倒將兩具中滿了箭的屍體蓋在身上。
有人走進林來.
「鮑大人,羅漢沖和慶王府的人都死了。」
「嘿嘿。好,這小子還想搶鮑某的頭功,哼!回頭告訴慶王爺,就說羅漢沖想劫慶王府的鏢被我正法啦。」
「是,大人.那鐵盒……?」
「哈哈……宋正卿已趕到妙高峰劫盒去了,少刻便有回音。若盒內是珠寶就送慶王府.這功勞也不小,若盒內是長毛賊的情報,我就……」他把下面的話用一個手勢代替了.「大人神機妙算,天下無人可及.」
得得得得!又一匹快馬衝進林中。
「稟告鮑大人,宋福等人已在南文廟被擒.」
「好,速速呈報朝庭,就說青鷹幫勾結長毛賊叛亂,巳被本府捉拿歸案,在市曹斬首示眾!走,轉馬回府,宋正卿到了立即叫他來見我。」
鮑起豹的數騎剛剛離去。方耿秋掀開屍體,鑽出樹林,疾步奔向妙高峰.肖芝出得林子,一個動地跑啊跑,穿過燕子嶺,攀上陡壁,最後一頭栽倒在妙高峰的頂坪上。
肖芝金針之傷尚未全愈,此刻已是心力交瘁,昏昏然倒在地下。忽然,她聽得腳步聲,有人向她走來。是來接應她的人麼?她慢慢地抬起頭來。
「啊!」肖芝看清來人,不禁一聲驚叫,全身象掉在冰窖裡。來人是叛賊宋正卿,正握著寶劍一步一步走過來!
仇人狹路相逢,肖芝怒火填胸,渾身的疲勞傷痛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她身子霍地一翻,躍身而起,橫劍當胸,兩目如電,怒視著宋正卿。
宋正卿停住腳步,垂下手中劍,婉聲道:「師妹,我…
...」
「住口,叛賊!」
宋正卿慘然一笑:「實言相告,方耿秋和羅漢衝他們在林子裡一塊兒完了。嘿嘿,鮑提督的神機妙算!師妹,現在爹爹已死,師兄亦亡,武館也將散,你終身何托呢?不如隨我遠走高飛吧!」
「呸!」不等宋正卿說完,肖芝氣極,長劍勢如閃電徑刺宋正卿胸膛。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險著。宋正卿一看不好,立刻斜身一臥,「猛虎伏樁」,欲避開此招。但肖芝來勢兇猛,只聽見「嘶——」地一聲,左肩已被肖芝劍鋒劃開一條血口,翻出紅肉,痛得他齜牙咧嘴.他這才凶相畢露,怪叫一聲,寶劍劃個弧形,一招「翻江倒海」,直撲肖芝.肖芝兩臂緩緩一擺,收腹挺胸,一股熱流自丹田湧出,度重樓,逕至百會。她精神一振,騰躍上前,手中碧霄寶劍如蛟龍出海,白光閃閃,風聲呼呼,左挑右刺,點點寒星,直刺叛賊死穴。宋正卿沒料到肖芝後發之力如此強勁,心中暗暗吃驚。料想一時勝不過她,頓生毒計。他裝做不敢戀戰的樣子,使一招敗勢「狂風擺柳」,往後便倒.肖芝決心今夜與叛賊拚個魚死網破,豈肯放過,搶身上前……
只聽得「曜——!」一聲尖嘯,迎面飛來一支響金鏢,肖芝躲閃不及,覺得肩頭一麻,霎時兩眼發花。宋正卿回身躍起,拔劍一追擊,當!肖芝的碧霄劍脫手飛出丈外。
「你……」肖芝氣得說不出話來。原來宋正卿早偷了爹爹的響金鏢,在後園竹林嫁禍於方耿秋,使她和大師兄反目成仇,如此衣冠禽獸,爹爹早有覺察,屢屢提醒,自己卻為他的外表和慇勤所惑。肖芝因自己始終未能識破宋正卿的畫皮,直至今日終於為他所害悔恨交加,恨不得撲上去咬死這叛賊,但她身中暗器一陣目眩,支撐不住,癱軟倒地。
宋正卿跨上前來,劍尖一挑,肖芝腰帶已被挑斷。他單足跪下,將腰帶上的鐵盒取下來。
這時肖芝鏢毒已發,面色緋紅,呼吸急促,胸脯急劇地起伏。宋正卿淫心搖蕩,四顧無人,他伸手撕開了肖芝的衣襟,想要趁機輕博一番。這一切肖芝都看在眼裡,但她如死了一般動彈不得。她最後望一眼茫茫的星空,心中無限悔恨……
「霍——」一聲淒厲的尖嘯,一支響金鏢如閃電般直朝宋正卿背穴射來。宋正卿聽見哨聲,嚇得面無人色.但這時他跨在肖芝身上,已是無法躲避。「砰」地一聲,宋正卿陡然倒在肖芝身上,背穴上中了一支響金鏢.鮮血汩汩而出.方耿秋一瘸一瘸地跑過來,掀開宋正卿血污狼藉的屍體。這時肖芝尚未甦醒。他將她的胸懷掩好,抱她起來,急急地呼喚著:「師妹,醒醒!師妹,醒醒!」
這時他發現肖芝肩上有鏢傷,那鏢射入未深,她倒地時已被磕落。方耿秋見她已中鏢毒,忙將隨身所帶的解藥掏出來,用唾沫和濕敷在她的傷口上,撕下自己的衣襟包紮好。此時已是後半夜,天寒夜冷,峰頂上涼風颼,方耿秋忙把外衣脫下,給肖芝穿上,並把她摟在自己懷中,讓胸前暖氣炙溫她那冰冷的身體。肖芝身上漸漸有了熱氣,蒼白的臉頰稍見血色。方耿秋不敢替她揉搓胸口,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催她嘔吐出毒液。嘔過一陣之後,肖芝慢慢睜開眼睛,她一見是方耿秋抱著她,驚喜地問道:「師哥,是你麼?」
「師妹,是我。」方耿秋見她醒過來大喜,他朝宋正卿的屍體努努嘴:「叛賊已叫我殺了。」
「鐵盒呢?」
「還在哩。」
方耿秋把染血的鐵盒遞給她。肖芝顫顫巍巍地捧著這歷盡艱險保存下來的鐵盒,想起爹爹的慘死,小六子等的陣亡,不禁悲從中來,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
「別哭,師妹……」方耿秋撫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讓我看看你的箭傷。」肖芝扳過方耿秋的肩,撩開衣襟.痛惜萬分地在傷口輕輕撫摸,「還痛嗎?」
「好多了!」方耿秋一生從未和女人接觸過,師妹的纖手摸著他的肌膚,他感到無比舒服又怪不自在,忙把衣服掩好,「師妹,我的傷比你輕多了,你還顧我哩!」
肖芝抬起眼睛,深情地看看他,然後羞赧地靠在他胸前,說:「師哥,我們找到了太平軍,一道殺妖賊,再也不分開,好嗎?」
「好,好。」方馱秋靦腆地點著頭,臉上泛起幸福的紅暈。
這時,黑暗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師兄妹倆心一沉:兩個負傷的人,怎能抵敵賊兵?豈不要束手就擒?這歷盡艱險,流了不少鮮血得來的情報豈不又要落入賊人之手?方耿秋當機立斷,費力地扭開鐵盒,準備毀掉那一疊薄薄的紙頭。肖芝摸起碧霄劍,橫在腳前,一旦敵人靠近,無法抵敵,就雙雙刎頸自盡。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們也越來越緊張。直到那夥人走到十步開外,領頭一個老者輕聲喚道:「前面是肖姑娘嗎?」
啊!原來是余八爺帶著太平軍的人找來了。肖芝和方耿秋這才感到力氣全耗盡了,他們相互依偎著.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太平軍在郴州接到天地會總舵主周國虞送來的情報,天王洪秀全召開軍事會議決定避開清兵主力,派西王肖朝貴率領大軍,捨衡州,經攸縣,醴陵北上,襲取長沙。長沙外圍土城尚未築成,太平軍輕騎猝至,攻佔土城,自裡仁坡迤邐而下,南抵殷家沖連營十里.西王肖朝貴親率大軍攻城。
隆隆的炮聲中,太平軍如潮水般搶攻南門。在攻城隊伍的最前面,馳騁著一對年青的男女將領。那男的手持長槍,腰掛繡金鏢袋,生氣勃勃;那女的高擎碧霄劍,寒光閃閃,英姿煥發。兩騎並駕齊驅,帶領太平軍戰士,向長沙府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