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回 玉門關下 文 / 戊戟
上回說到郝天雨總鏢師聽波斯商人哈里札一說,立刻答應去見賈大俠。彩雲說:「爹,我也跟你一塊去。」
哈里札說:「好,我立刻叫人給你們備馬,並派兩位武士護送你們前去。」
這樣,郝天雨父女兩人,在兩位武士的陪同下,前去賈家堡再次拜訪賈大俠了。而其他的鏢師、趟子手,留下來準備明天一早的啟程。從沙州出玉門關後,要穿過庫木塔格沙漠地帶,越過恐怖的魔鬼城,進入可怕的死亡之地羅布泊邊沿,然後沿著民間傳說的火焰山下而走,才能到達吐魯番的京城葡萄城。這條道上,車輛不能通行,只能靠駱駝來運輸貨物,所以要準備充足的食水和食物。而且這條道上,劫匪、馬賊不時出現。最令商隊害怕的還是旱天雷這一夥十分凶殘的馬賊,要不,哈里札和其他商人們,就不會出重金請虎威鏢局護這一趟鏢了。當然,虎威鏢局也想通過這次護鏢,打通這一條鏢路,揚威西域各國。
賈家堡坐落在沙州鎮東面二里外的小山丘之下,堡門面臨黨河,一座吊橋橫跨河面,是出入賈家堡的惟一通道。要是說哈里札的莊院是一處關外江南似的庭園,那賈家堡便是一座壁壘森嚴的城堡。內有城樓和望台,堡外借黨河之水,挖了一條護渠,可以說是城高渠深,任何人想攻佔賈家堡,就是犧牲大批兵馬,也難以攻入。堡內更是機關重重,就是一些高來高去的飛賊潛入堡內,也沒有不給機關的暗器所傷,或者跌落機關的。何況賈大俠武功出眾,手中的一口鏈子飛刀,使得神出鬼沒,既可以與人交鋒,更可以脫手飛刀殺人,在沙州一帶,真是力壓群雄,打遍沙州一帶無敵手,從而雄踞沙州。更兼他手下三百多位弟兄,都是剽悍不畏死之徒,有的更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所以在沙州一帶,沒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賈大俠深謀遠慮,他一旦在沙州站穩腳跟後,便嚴令手下人:不得恃強凌弱、欺凌婦女、敲詐百姓,這也就是江湖上所說的兔子不食窩邊草,所以在沙州一帶,深得民心,有仁義賈大俠之稱。這是他與其他地方豪強的不同之處,因而俠義道上的人物,如天山派、崑崙派的人也與他過從甚密。實際上沙州一帶的治安,全靠他來維護,沙州官府的人,只做一些表面功夫而已,一切大事,完全仰仗賈大俠出來維持。當然一些財務之事,又要靠哈里札的支持了。
郝天雨父女兩人,剛來到吊橋頭,賈大俠已親自出堡門前來迎接。來到大堂分賓主坐下,隨同而來的兩位武士,自然地站在他們身後。
郝天雨寒暄幾句後,便提出請求賈大俠代為尋找尚女俠。當賈大俠得知尚女俠是郝彩雲的結拜姐妹,也就是最近江湖上人傳的怪病女俠時,更是震驚了。怪病女俠大敗沙家寨,擊潰霧裡飛三十六騎的事,他早已聽聞,前夜鳴沙山鬧狐鬼之事,賈大俠也略有所知。可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一位驚震江湖的神秘女俠,竟然是郝彩雲的結拜姐妹。他立刻說:「總鏢師,別說尚女俠是令愛的結拜姐妹,就算不是,她在賈某的地盤上失蹤,賈某也有責任去尋找。總鏢師請放心,賈某一定傾盡全力去尋找尚女俠的下落,一有消息,賈某立刻派人飛報總鏢師,賈某還將親自登門拜訪尚女俠,向她請罪。」
彩雲說:「賈大俠,你幹嗎要向我姐姐請罪了?」
「尚小姐來到了沙州,賈某已有失地主之誼,她的失蹤,更是賈某的失察之罪,怎不登門請罪?」
彩雲說:「賈大俠,你太過自謙和自責了。這不關賈大俠的事,只求賈大俠找到了我姐姐的下落與行蹤,小女子就感激不盡了。」
隨後,郝天雨又告知明天商隊啟程之事,同時也一併辭行,便告辭而去。郝天雨父女路過沙州鎮,更特別到月泉客棧小婷所住的地方觀察,詳細詢問了那一位女僕昨夜的情形,才轉回江南莊院。
郝天雨不愧是位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回到莊院後對彩雲說:「看來尚小姐不是為人劫走,以她的武功,也不可能為人劫走。」
「爹,那她為什麼無緣無故不見了?」
「真正的原因,為父不大清楚,恐怕不外兩個:一是她怪病女俠的身份為人知道了,不想招惹過多的麻煩,所以在深夜裡悄然離開;二是她可能發現了她需要找的人,便連夜追蹤而去。不過,為父認為,極可能是前者而不是後者。若是她要追蹤人,不論追到沒追到,都會回來,不會一走而不見蹤影,何況她的表哥莊公子,也一塊不見了。」
「爹,那麼說,她沒有什麼危險了?」
「放心,像大漠雙鷹這樣的一流上乘高手也敗在她的手上,恐怕在江湖上沒有幾人能傷得了她。何況昨夜,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
「爹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可是她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就這麼走了?」
「丫頭,看來你在江湖上行走的經驗太少了。她要是向你辭行,不讓人知道了她的行蹤?那就用不著深夜裡悄然而去。要是她悄然而去,離開了沙州,恐怕賈大俠他們也找不到她的蹤影。丫頭,你不必為她擔心,她不但武功極俊,人也比我們機靈。」
果然不出郝天雨所料,整整一天,賈大俠和官府的人,都沒有找到怪病女俠的蹤影,哈里札暗中派的高手,同樣也找不到,怪病女俠,連同她的表哥,好像一夜之間在沙州一帶消失了。當然,最失望的是哈里札,不見了小婷,等於不見了一筆天大的財富。除了哈里札,所有尋找小婷的人,都不知道黑霜冷月劍的秘密。賈大俠除了受郝天雨所托,更主要的是自己想結識這位武功極高的女俠,若成為朋友,將對自己有利,起碼不會與自己為敵。彩雲完全出於姐妹之情,沒任何私念。至於郝天雨,因從女兒的口中得知,怪病女俠在與淫賊的交鋒中,抖出的竟然是崆峒派的劍法,令他十分驚訝,難道這位聲名顯赫的女俠,是崆峒派的弟子?可是怎麼沒聽師父和師兄弟們說?怪病女俠既然會崆峒派劍法,多少與本門派有一定的淵源,郝天雨想弄個清楚明白。
第二天一早,商隊出發了。這是一支龐大的駱駝商隊,虎威鏢局所有的鏢車,全都留下,所有的貨物,都裝載在駱駝背上。單是駱駝,便有三十多隻,另外還有十多匹駿馬。
哈里札昨天一整天尋不到小婷的蹤影,心裡便明白,小婷是為了她的那把寶劍,有意避開自己,而離開了沙州。他根本不相信小婷遇到不測或遭人劫走。而商隊的這一趟大買賣,他是不能放棄的,因為三十多隻駱駝上,有一半以上是他的貨物,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除了商人和鏢局的人外,還有一批駱駝的主人,他們連自己和駱駝,都雇給了鏢局,而賺取這一趟辛苦錢,其中有些人也夾帶了私貨放在駱駝背上。
這麼一支百人左右的商隊,浩浩蕩蕩離開沙州而奔玉門關,自然引起了各方人士的注意。一般小股的山匪、草寇、馬賊,自然不敢動這支具有雄厚實力的商隊。就是大群的山匪、馬賊,也要先衡量自己的實力,是否獨吞,或者聯合其他黑道上的人物,共同瓜分。所以商隊一出嘉峪關,各地的山匪、馬賊就密切注意這支商隊的行蹤了。他們相互走訪串連,暗中協商共同洗劫的計劃。
在這幾股匪徒之中,以最有實力、人數最多、也最為凶悍的旱天雷為首;其次是潛伏在魔鬼城中的沙漠禿鷹,他手下也有七八十位弟兄;其餘的只是想分一杯殘羹的小股匪徒。這麼一來,這一夥劫匪,人數在三百人以上,他們是一直按兵不動,也不想在定西猴、賈大俠的地盤上作案,但一出玉門關,便是他們的天下了。所以虎威鏢局從出嘉峪關而到沙州鎮,一路上是風平浪靜,沒遇上什麼不測,同時以旱天雷為首的這一夥馬賊,也不容許其他匪徒染指這一筆大財富,在暗中也起到了保護商隊的作用。
這一段路程,異乎尋常的順利與平靜,顯示了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郝天雨也感到,一支具有實力的商隊,除非馬賊不碰,一來搶劫,必定人數眾多,那真是一場生死存亡的血腥戰鬥。要麼就是虎威鏢局從此在江湖上除名,要麼就是虎威鏢局揚威西域各國。郝天雨在出發之前,已作了充分的準備,由徐鏢師、聶鏢師帶著兩個趟子手在前面開路,黃鏢師和伍鏢師在後面斷路,郝天雨居中指揮。一有戰事發生,所有駱駝便迅速集中起來,圍成一個小小的城堡,保護人員和貨物的安全。每一匹駱駝都帶上防飛箭刀槍的硬甲,這無異於一道堅固的城牆,敵人就算近攻,也必傷亡不少。鏢局的二十多位趟子手,同時也是箭法極好的弓射手,縮在駱駝身後,遠可射殺馬背上的賊人,近可與賊人交鋒。
從沙州鎮到玉門關有一百六十多里的路程,要是馬隊,一天便可以到達,但駱駝只能緩慢行走,所以商隊要走兩天,中途要在四野無人的沙漠上,燒起了一堆堆的篝火過夜。
第二天紅日偏西時分,商隊到達了玉門關。玉門關,再也不是漢唐時代的玉門關了。那時的玉門關,是一處軍事重鎮,派有重兵把守。以後,這一帶人為西域一些部落所佔據。西夏王朝興起,這一帶成為了西夏的領土,玉門關漸漸成為廢墟。目前它為吐魯番所有,城牆關卡,早已變成一片殘垣碎磚,供人們憑弔。但玉門關下兩三里外,卻仍有人居住,慢慢形成了一處村落和一個小小的集市,為過往商隊、旅客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歇腳之地。
玉門關下所以能住人,是因為在西湖小鎮消失了的敕勒河,相隔千里之遙,又從地下冒了出來,形成了一條斷斷續續的小河,向西方流去,最後完全消失在廣袤的沙漠之中。從地上冒出來這一段敕勒河,儘管斷斷續續,卻養活這一方的人們,是沙漠中的一塊綠洲。出了玉門關,再也看不見任何綠色的地方了,所以才有「春風不度玉門關」這麼一句詩。
玉門小鎮只有一間小小的客棧,接納不了這支近百人的龐大商隊,所以虎威鏢局在敕勒河邊安營紮寨,搭起帳篷過夜。他們在這裡美美地睡上一覺,消除了兩天來的疲勞,補充了食水和糧食,準備明天一早起程。出了玉門關,才是真正艱苦行程的開始,沿途幾乎沒有任何村落和有水草的地方,要經過恐怖的魔鬼城,穿過神秘的羅布泊,在令人不寒而慄的樓蘭古國廢墟上過夜,越過《西遊記》所描寫的火焰山,最後才能到達吐魯番的國都葡萄城,從而完成這一次保鏢的使命。
要不是哈里札出了高價保這一趟鏢,以及郝天雨想開通這一條鏢路,虎威鏢局是絕對不會接這一趟鏢的。令郝天雨有這樣決心的,主要是六大鏢師中,有三位是這一條道上行俠仗義的刀客,他們熟悉這一帶的風土人情和道路,不會在大漠中迷失方向。由於他們極力贊同開發這一條生財之道,所以郝天雨接了這一趟鏢。其實幹保鏢這一行,本身就有極大的風險,要與各地黑道上的人物打交道,要在山賊、土匪、馬賊的地盤上經過,實際上是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玩命的生涯。要是武功不好,在江湖上沒有一定的威望,沒人敢干保鏢這一行。
在玉門關下敕勒河邊安營紮寨後,郝天雨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除了派人輪流值班守夜外,自己還不時親自巡查。他知道玉門小鎮人員複雜,是大漠上梟雄集散之地,有一些更是馬賊的耳目。
當商隊在敕勒河邊安營紮寨後,在暮色蒼茫之下,也有一對當地民族打扮的青年夫婦,來到了玉門關。他們在玉門關廢墟一處背風的地方住下來,升起了篝火,燒水烤羊肉。廢墟與商隊駐地隔河相望。所謂的河,不過是一條寬寬的溪水而已,人馬可涉水而過,河中間一些沙礫,還露出水面,長出了水草。
這對年青夫婦坐在篝火旁,慢慢喝水吃肉。望著夜空上閃爍的星星,女的問男的:「你不是說出了玉門關,兩眼淚不幹嗎?幹嗎不見你掉眼淚的?」
男的笑著說:「嗨,我們還沒有真正出關哩,我幹嗎要掉眼淚了?」
「那怎樣才算出關?」
「離開了玉門關,跟著商隊而去魔鬼城,那才是兩眼淚不干哩。」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那麼說,商隊那近百人,不是個個都要掉眼淚了?」
「到時,他們想掉眼淚,恐怕也沒眼淚掉下來。」
「為什麼?」
「因為連水也不能多飲,有眼淚掉嗎?再說大漠上空氣異常乾燥,恐怕眼淚剛流出眼眶,就給風吹乾了,怎麼掉呵。」
「你說兩眼淚不幹,那不騙人嗎?」
「嗨,你別鑽牛角尖了,那是形容一些給充軍到關外的人,從此再也見不到親人,而傷心落淚。像哈里札這樣的商人,來回就賺了大把的金銀,他只會大笑,不會掉眼淚。虎威鏢局的人,要是不碰上馬賊搶劫,順利走完這一趟鏢,也同樣會大笑。」
「你說,旱天雷這一夥馬賊,會不會來洗劫商隊?」
「我不知道,我最希望他們別出現,不然太可怕了。要不,我們別再跟著商隊走好不好?」
女的突然輕輕說:「小心,有人盯著我們了。」
男的一怔,也輕輕說:「你別嚇我,這廢墟中會有人嗎?」說時,想四下張望。
女的又輕輕說:「我是說真的,你別張望,我們當作不知道。」跟著揚聲說,「我們不跟著商隊走,碰上了壞人,不更危險嗎?我們還是跟在商隊後面走的好。」
男的說:「要是碰上馬賊,他們會連我們一起殺掉的。」
「我們離商隊遠一點不行嗎?」
男的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我們就跟在商隊的後面吧,最好離他們遠一點。」
「為什麼?」
「離商隊遠了,真的有馬賊出現,我們往回跑還來得及。」
「那馬賊不會來追殺我們?」
「我想,馬賊主要搶劫的是商隊,又不是我們。再說我們夫婦倆又沒有貨物,錢也不多,他們急於要搶商隊,顧不了來追殺我們,這是逃命的好辦法。」
女的說:「好吧,那我們就離商隊遠一點,離商隊有兩里路夠不夠?」
「在大漠上,最好離商隊有五里路。」
「離這麼遠?要是我們看不見他們的蹤影,萬一迷失了方向,不危險嗎?」
「你放心,我們在大漠上跟著駱駝的腳印走,就不會迷失方向的。除非碰上風沙,將所有駱駝腳印都覆蓋了,我們才會迷失方向。」
「不會有大的風沙吧?」
「這就靠偉大的真主保佑了。」
驀然,他們眼前出現了三位刀客,大咧咧在篝火旁坐下來,非常不客氣地伸手取了火上烤熟了的羊肉,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這對年青夫婦一怔,男的瞪大了眼睛問:「你,你,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大鬍子刀客一邊吃一邊說:「放心,放心,我們是你們的保護神。」
「什麼?你們是我們的保護神?」
另一個八字眉的刀客淫笑著說:「是呀,我們是來保護你們的,你們明天不用跟著商隊走了,跟著我們走就行。」
「我們跟著你們走?」
第三個鴨公聲的刀客大笑說:「小子,你不跟我們走也行,但你身邊的這位嬌美的小娘兒,非跟我們走不行。說實話,我們不是來保護你這臭小子,而是來保護這小娘子的。」
這對年青夫婦一聽,知道碰上歹人了。他們初時還以為是虎威鏢局的人,為了營地安全,來這裡巡察。現在從這三人的說話中聽出,他們不是馬賊,也是兇徒。
男的驚恐地問:「你,你,你們想幹什麼?」
三個刀客一齊淫笑起來,大鬍子說:「老子們不想幹什麼,只想叫這小娘子陪我們過一夜,要是弄得我高興了,我們不會殺你們的。」
「你,你,你們千萬別亂來,不然我大喊救命了。」
八字眉說:「小子,你要是敢大喊一聲,老子立刻劈了你,你也用不著明天擔驚受怕,命喪黃沙。」
大鬍子說:「臭小子,你最好乖乖伺候老子,多烤些好吃的,等老子吃飽了,和小娘子快活一夜,明天一早帶你們上路。」
男的對女的說:「你快走,我護著你。」
八字眉一瞪眼:「臭小子,你說什麼?你們跑得了嗎?」
鴨公聲的兇徒說:「我看先幹掉了這臭小子,省得他大喊大叫,壞了我們的事。」
男的顧不了自己的危險,急切地對著妻子說:「你快跑呵,別管我了。」
女的好像給嚇得腿軟了,不會動,說:「我,我,我害怕。我走不動。」
男的說:「你這不要命嗎?不行,我跟他們拼了,你走不動也要走。」
鴨公聲匪徒驟然向年青小子一刀劈來:「老子叫你拼去。」
男的驚得大喊一聲,往後便倒,他的一隻腳踢起幾塊火炭,飛向了鴨公聲,這意外之舉,將鴨公聲匪徒的面孔燒傷了,他自己也滾下了山坡,不知是受傷了,還是給劈死了。
女的卻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男人沒有給匪徒的刀劈中,因為他往後翻倒,躲過了這一刀,而且還滾下了山坡,巧妙地逃走了。令她不禁想起了六年前,那是在苦水鎮一家飯店裡,自己和橫山一個匪徒交鋒,凶狠的匪徒一刀向自己劈來,自己閃避不及,眼見要死在匪徒的刀下。也是這個小混混冒冒失失闖進來,一下將自己撞開,出其不意地救了自己,他卻給兇徒的刀嚇得往後翻倒了。那一刻他也是豎起了雙腳,腳尖卻踢中匪徒握刀手腕的要穴,令匪徒手中的刀「噹」的一聲落地,也令自己及時出劍刺傷了匪徒,轉敗為勝。
現在那一幕又一下在眼前閃現了。所不同的是,他沒有將匪徒的刀踢了下來,而是踢飛一塊燒紅的火炭,將匪徒面孔燒傷了,自己卻巧妙地滾下山坡逃走。這一切出乎自然,完全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驚慌害怕的舉動。
這一對年青夫婦,正是小婷和小風子。他們連夜離開沙州鎮,化裝為當地少數民族的人,騎了兩匹駱駝,暗暗尾隨商隊而來。
小婷感到小風子這一仰後翻倒的舉動,似乎隱含某一門上乘武功的招式,以前沒在意,現在看出來了。但小風子這一招式,比以前運用得更為熟練自如。小婷要不是有一身渾厚的真氣,視覺、聽覺比任何人都來得特別敏銳,恐怕也看不出來。但令小婷困惑的是,從小風子平日的舉止看,他的確不會什麼武功,更別說是上乘武功了。暗想:難道他這一舉動,是經歷多了,求生的本能令他這樣,還是真人不露相?這就要自己今後好好地觀察了。所以她並不擔心小風子的生死,反而裝成給嚇壞了一樣,呆在火堆旁不動。
給火炭燙傷面的鴨公聲匪徒悻悻地說:「這個臭小子,死了還給老子這一下,老子非將他的屍體砍成肉醬不可。」
大鬍子說:「人死了,你砍他多少刀也沒有用,我們還是趁早和這小娘子快活吧。」
八字眉淫笑起來:「對,讓我先把她的衣服扒光了看看。」說著,便湊過身來。
小婷早已忍了一肚子的火,當八字眉伸手過來時,她人雖然仍坐在地上,反手一抓,不但將八字眉右臂骨喀嚓一聲扭斷了,更將他像死狗臭貓般扔了出去,摔在一堆碎磚中,更摔斷了他的腰骨,痛得他入心入肺,爬也爬不起。
大鬍子一下愣住了,鴨公聲連被火燙傷的痛也不顧及了,相視愕異。他們四下張望,附近根本沒有人,不禁將目光盯住小婷,問:「他怎麼憑空飛了出去?」
小婷仍裝得害怕的樣子說:「我不知道,你們別過來。」
大鬍子對鴨公聲說:「你過去看看,問他是怎麼回事?」
鴨公聲縱身躍到碎磚堆中問:「兄弟,你怎麼了?」
八字眉忍著痛說:「我的腰骨摔斷了,右臂骨也扭斷了,你快扶我起來。」
「兄弟,這是怎麼回事?」鴨公聲扶他起來問。
「我看這廢墟中有一股邪氣,要不,就是那死了的臭小子,化成厲鬼,在護著他的妻子。」
「這不可能,老子一生殺了不少人,怎不見有什麼屈死的冤魂來找我?」
「這次可不同,這臭小子不是說死了也要和我拼嗎?他死了仍放不下他的妻子呢。」
正說著,又是一團黑影驟然飛起,「叭嗒」一聲,摔在他們跟前。火光下一看,摔在他們跟前的,正是大鬍子,儘管他的傷勢不及鴨公聲,但也摔斷了一條腿,痛得哇哇直叫。
鴨公聲驚震地問:「老哥,你又是怎麼一回事?」
大鬍子說:「這小娘子不是一般的人物,是一位身手敏捷的摔跤高手,我們全上了她的當了。」
「什麼,她是一位摔跤高手?」鴨公聲和八字眉簡直不敢相信,這麼一位可憐兮兮弱不禁風的女子,會是一位摔跤高手嗎?她有這樣的神力嗎?鴨公聲問:「老哥,你會不會弄錯了?」
大鬍子說:「老子想伸手將她抱過來,她出其不意一下跳起來,一伸手就將老子揪起來,扔向了你們,這還有錯嗎?不信,你過去試試。不過,你千萬小心防她突然出手。」
「好,老子試試這小娘子有多少本領!」鴨公聲提刀向小婷走來。
在這三個匪徒中,只有鴨公聲除了面部給火炭灼傷外,手腳無損。當他向小婷走去時,小風子一下從黑暗中跳了出來,橫在小婷前面,擋住了鴨公聲,說:「不准你過來。」
小婷一時驚奇了,她雖然知道這個機靈善變、詭計不少的混混有一種天生的逃命本能,不會輕易死去,但一向卻是膽小怕死,更不敢面對提刀的兇徒。以往在這種情況下,他早已躲得遠遠的了,怎敢跳出來喝令兇徒?這似乎是一種反常的現象。
小婷想看看小風子到底是真人不露相,還是銀樣槍頭,看看他怎麼對付這個兇惡的匪徒,所以一時不出聲,也不去阻攔。
鴨公聲見小風子一下從黑暗中跳出來,怔了怔問:「你沒有死?」
小風子說:「我是死了,但不准你傷害我的老婆。」
「難道你是一個鬼?」
「是呀,我是給你一刀劈死了的冤鬼,特來找你償命了。我不是說過,我死也要與你們拚命,保護我的老婆嗎?」
「就算你真的是一個鬼,老子也要劈了你,叫你做鬼也不成。」鴨公聲又兇惡地一刀向小風子劈來。
小風子一下手忙腳亂了,兇徒這一刀比先前的一刀來得更快更凶狠,小風子想重施故伎往後翻倒也來不及了。他身形一轉,一掌順勢拍出,不自覺地抖出了老叫化教他的救命三掌法,「彭」的一聲悶響,剛好拍中了鴨公聲的章門穴。這真是一股無情之力,鴨公聲「呀」的一聲慘叫,身形像捆敗草般橫飛了出去,摔下來時,已成了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
這一下,不單是大鬍子、八字眉看得怔住了,小婷也看得怔住了。在小風子危急時,小婷本來要出手的,小風子這意外的一掌拍出,將賊人拍飛,小婷也就用不著出手了。
小風子這一掌盡力拍出,一下將賊人拍飛了,他反而愣在那裡一動不動,他不敢相信自己這麼一掌,就能將兇惡的匪徒拍飛了出去,還以為是小婷及時出手,將賊人扔出去的。可是他又明明知道,是自己一掌拍中了賊人的腰部。
小婷見他像木頭似的愣在那裡不動,問:「你怎麼啦?」
小風子怔了半晌問:「不會是我將他拍飛了吧?」
「不是你,難道是我嗎?」
「你別逗我,我有這麼大的掌力能將他拍得橫飛了出去嗎?」
「你手忙腳亂出死力一拍,別說一個人,就是一頭牛也會給你拍得後退十多步。你還不過去看看,這個賊人死了沒有?」
「你別嚇我,我這麼一掌,能將他拍死了?」
「你知不知你剛才的一掌,拍中他身上的什麼穴位?」
「什麼穴位?」
「腰部章門穴。」
「章門穴?」
「不錯,你拍中的正是章門穴,這可是人身上的一個要穴,哪怕是輕輕一掌拍中,也會痛得半天站不起來,何況你這麼重力一拍,他就是不死,也一定重傷殘廢,你還不快去看看。」
小風子慌忙奔過去,一下愣住,呆在那裡不敢出聲,雙眼一片茫然。小婷問:「他怎樣了?」
「他,他,他,他真的死了?」
小婷心想:小風子這一掌不會這麼凌厲吧?問:「是真的嗎?」
「是,是,是真的,已經沒有氣了。」
小婷走過去看看,不錯,這個鴨公聲的確是給小風子一掌拍死了。小風子問:「這下我們怎麼辦?」
小婷聽了感到好笑,殺死了這麼一個行兇的匪徒,有什麼了不起?問:「你認為怎麼辦,總不會給他賠禮道歉吧。」
小風子說:「我就是給他賠禮道歉,他也看不見,聽不到。我,我,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
「我們幹嗎要趕快離開?」
「因為我害怕。」
「你害怕什麼了?害怕他變成了鬼,找你索命?」
「不,不,我不是害怕這個,就算他變成了鬼,我也不害怕,誰叫他用刀砍我?」
「那你害怕什麼?」
「我是怕有人發現我在這裡殺人,到官府告發,我就成了一個死囚了,不拉到刑場上砍腦袋,也會坐穿牢底的。小婷,我們還是趕快離開才好。」
小婷聽了,感到十分意外,她可從來沒想到會鬧出官司來。這麼看來,小風子絕不是一個江湖中人,只是一個市井混混。作為一個江湖中人,為了自衛而殺人,根本不當一回事,往往一走了之,哪有這樣的想法?何況殺的是為非作歹之徒,更是理直氣壯,用不著害怕。
小婷說:「真的這樣,我們不會分辯嗎?」
「我的大女俠,到了官府,我們什麼也說不清楚了。官字兩個口,好的醜的,全由他說,他要將我們斬首示眾,會有一百個理由。」
「難道當官的一點道理也不講嗎?」
「你別太天真了,進了衙門,有銀子就是有理,沒有錢,就該我們活受罪。你在肅州發生的事情,難道還不清楚嗎?」
小婷一想也是,怪不得武林中人,不願去招惹官府,也不想官府的人來插手,江湖上的事,江湖上解決。問:「我們真的要立刻離開這裡?」
「早離開早好,何況我們已殺了人,又傷了兩個,不走,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小婷看了看在那邊驚愕不已的大鬍子和八字眉,問:「我們走了,那兩個傢伙不會去官府告發我們嗎?」
小風子一怔:「不錯,不錯,他們一定會去官府告發我們。」
「那我們怎麼辦?」
「這個,這個……」
小婷說:「我有一個好辦法,我們既不用走,又會安然無恙。」
「哦?什麼好辦法?」
「將他們兩個全殺了,然後將他們埋起來,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嗎?」
小風子不由嚇了一跳:「這,這,這,這不是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嗎?讓人知道了,那是罪加一等,使不得。」
「你呀,真沒半點膽量。好吧,那就等他們去報官吧,無論我們去到哪裡,都會有人來追捕我們,等著官府要我們的腦袋。」
小風子怔住了,半晌才說:「我們真的要殺了他們,毀屍滅跡?」
「不這樣,我們又能怎樣?」
小風子想了想,只好下定決心了:「好,我去殺了他們,以免我們四處逃亡,還時時擔驚受怕。」
小婷笑了笑說:「這地上有一把死者的刀,你快拾起來殺了他們。」
小風子拾起了刀,壯了壯膽子,朝兩個匪徒走去。八字眉是動也不能動,只能任由人宰割,但大鬍子只是斷了一條腿,仍有能力反擊。他提著刀對小風子說:「你別過來,你放心,我們絕不會去官府告發你們。」
小風子問:「你真的不去告發我們嗎?」
八字眉慌忙說:「真的,真的,我們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會去官府告發你們。」
大鬍子又說:「我們不想去,也不敢去。」
「哦?你們為什麼不想和不敢去了?你們不是騙我不殺你們吧?」
大鬍子和八字眉,真弄不清楚這一對年青夫婦是什麼人,說他們是江湖中人,可是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來看,半點也不像;說他們會武功嗎?女的那一門摔跤本領還可以上得架,男的雞手鴨腳,半點招式也沒有,說他不會武功嗎?可是他一出手,就足可取人性命。當然,也怪死去的鴨公聲太過大意了。這時大鬍子反問:「你們知不知道老子是什麼人?」
「哦?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旱天雷手下的弟兄。」
「什麼,你們是旱天雷手下的弟兄?」小風子這一下可睜大了眼睛,同時也愣住了。
小婷一時間也感到有些意外。小婷從這三個匪徒的行動中已暗暗感到,這三個匪徒夜裡在玉門關廢墟中出現,不會是一般為非作歹的宵小之徒,恐怕是搶劫商隊的匪徒、馬賊的前哨,只是不敢肯定。想不到這兩個匪徒自己招出來了。看來,剛才故意讓小風子去殺他們是做對了。
這時大鬍子又說:「你想,我們是旱天雷的人,敢去報官嗎?那不是自投羅網,讓那些狗官們將我們打入死牢,向上面請功受獎?」
八字眉說:「小兄弟,」這個匪徒現在不敢叫他為臭小子了,改稱小兄弟,「只要你現在不殺我們,我們就什麼也不說,也沒有你們的事了。」
大鬍子接著說:「要是你想拉我們去報官領賞,那我們會反咬一口,到時,你們什麼好處也得不到,反而成了殺人犯。再說,你想殺我們恐怕也不容易,我雖然斷了一條腿,兩隻手沒有廢,會使刀,所以我勸你們見好就收,別弄得魚死網破。」
大鬍子這一威脅,果然起了作用,嚇得小風子連連後退了幾步,忙說:「好好,只要你們別報官,我也不想多事殺了你們,這樣,今後大家都好。」
小婷看到這一情景,心裡感到好笑。這個混混,怎麼這般的窩囊沒用?一個受傷匪徒的一兩句話,就將他嚇怕了。他哪裡像是一個身懷上乘武功、不露真相的高手了?表面上有時氣壯如牛,骨子裡是膽小如鼠,顯露了市井混混的本相。小婷問兩個匪徒:「你們真的是旱天雷的人?」
大鬍子說:「你們不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但我也得問清楚,你們說是旱天雷的人,那旱天雷長得怎樣?他為人很凶殘是不是?」
大鬍子說:「他長得威猛極了,聲響如雷,大聲一吼,連地皮也得發抖,當然他殺起人來,極為凶殘,快刀一揮,可將人分成八塊。不過他對手下的弟兄,卻是極講義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
「所以你們死心跟著他了?」
「不錯,我們願為他而死。」
「他左腮上是不是有一顆明顯的硃砂痣?」
「沒有,我們大當家怎會有一顆硃砂痣了?」
「哦?那在你們的人裡,有沒有長著一顆硃砂痣的人?」
大鬍子想了一下:「沒有,在我們百多號弟兄們中,沒有這麼一個人。」
小婷有點失望了。她這次暗暗跟著商隊來到這一帶,除了救她一見如故的郝彩雲妹妹外,主要是尋找殺父母的仇人。看來在旱天雷這伙馬賊中,沒有她要找的人。她看出大鬍子說話的神色,並沒有騙自己,也不像說假話。小婷想了一下又問:「那在你們的弟兄們當中,有沒有右臂上有一塊青疤的人?」
大鬍子和八字眉不禁愕然相視,他們不知是起疑心還是好奇,也不明白這麼一個會摔跤的小娘們,要找一個手臂有青疤的人幹什麼,是前來尋仇還是尋親?大鬍子問:「你找一個手臂上有疤痕的人幹什麼?」
小婷說:「因為他有恩於我,我想報答他。」
大鬍子說:「手臂上有疤痕的人,在我們弟兄們中可多了,至少也有十來個人。」
「哦?有那麼多?」
「我們都是在馬背上刀口上舔血過日子的人,那一個面上、手腳、身上不帶刀傷、劍傷和箭傷的?就是我們兩人,手臂上也帶有刀疤。」
「哎,我說的不是什麼刀傷、劍傷的,而是右臂上有一塊從娘胎裡帶來的青疤印。」
「那我們就不知道了。」大鬍子說。
八字眉突然說:「她所說的,不會是魔鬼城的三當家吧?」
小婷一下驚喜了:「魔鬼城的三當家?」
大鬍子卻問:「老弟,你見過魔鬼城三當家右臂上有一塊青疤了?」
八字眉說:「我沒見過。」
「那你怎麼說是他了?」
小婷也問:「是呀,你沒見過,怎知道他右臂上有塊青疤了?」
「因為他的綽號叫青臂狼,要是他手臂上沒一塊青疤,怎會有這個綽號?」
小婷一想不錯,不管他是與不是,找到了他一問不清楚了?便問:「他現在哪裡?在魔鬼城?」
八字眉說:「在不在魔鬼城我就不知道,但他必然會在商隊行走的路上出現,因為魔鬼城的大當家沙漠禿鷹,與我們當家訂下了協議,共同洗劫這商隊。」
小婷說:「不管怎樣,我總算找到他的下落。兩位大哥,我謝謝你們了。」
大鬍子和八字眉苦笑一下:「別客氣,姑娘打算明天去尋找他?」
「有問題嗎?」
大鬍子說:「這太危險了,我勸你別去,最好遠遠離開那支商隊,不然,動起手來就會禍及你夫婦兩人,死了白死。」
小風子忙說:「對對,我們別再跟這支商隊走了,最好等事情過後,我們才去。」
小婷不由白了小風子一眼,但也不好責備他,不然,就會在兩個匪徒面前露了底了。便說:「好吧,那我們就在玉門關住下來,等事情過後,我們再去魔鬼城尋找這個三當家了。」她又問兩個匪徒,「你們幹嗎對我們這麼關心?我摔傷了你們,你們不惱嗎?」
兩個匪徒又苦笑了一下,大鬍子說:「這也是我們咎由自取,怪不得你的。想不到你有這麼好的摔跤本領,不然,我們不敢這麼大膽冒犯。」
八字眉更說:「要是知道你與魔鬼城的三當家有交情,我們更不敢來冒犯,今後,我們在這一帶活動,要多靠三當家看顧呢。」
小婷說:「真對不起,我出手太重了。讓我看看,你們的傷勢如何。」
大鬍子忙說:「不用,不用,傷手斷腳,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是常事,我勸你們還是在天亮前,離開這裡為好。」
「哦,為什麼?」
「在天亮前,小鎮上的弟兄不見我們回去,一定會來這裡尋找。我們這些弟兄一個個都是性子火爆的粗野人,不大好說話。為避免再次發生誤會,所以你們還是早離開的好。」
小風子一聽,又害怕起來,對小婷說:「對對,我們還是早離開的好,以免兩位大哥難做人。」
小婷點點頭說:「好吧,我們走吧。兩位大哥,那你們多加保重了。」
小婷叫小風子為兩個匪徒包紮好傷處,又扶著他們到篝火旁坐下,然後收拾行裝,騎上駱駝,在天亮前悄然離開。
天亮時,商隊也開始行動了,紛紛收拾帳篷行裝,準備起程。彩雲主僕一早起來時,發現了身邊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路上小心,有旱天雷、沙漠禿鷹這兩股馬賊合夥劫商隊。彩雲立刻將這一字條交給了郝天雨。
就是沒有這張字條,郝天雨也早已有所防備了。他驚疑的是什麼人留下了這張字條,來提醒自己?他問:「是什麼人給你留下了這張字條?」
彩雲說:「我不知道,一醒來,就發現這張字條放在身邊。」
郝天雨聽了不禁心中凜然,顯然送信的人輕功極好,身手敏捷,行動無聲,出入營地,竟沒有為人發覺。這個好心人絕不是自己商隊中的人。郝天雨不由一下想到了女兒最近結交的尚小小。要是她真的是怪病女俠,有這般身手和行徑,一點也不奇怪。
郝天雨暗想:難道怪病女俠來到了這一帶,發現了這兩股馬賊的行動,特意來告訴女兒?
彩雲見父親沉吟不語,問:「爹,你怎樣了,不會有人給女兒開玩笑吧?」
郝天雨搖搖頭:「這恐怕不是玩笑,而且也沒有必要開這個玩笑,你知不知留字的是什麼人?」
「什麼人?」
「為父要是沒有看錯,恐怕是你的姐姐尚女俠。」
彩雲一下驚喜了:「是她?她幹嗎……」
郝天雨「噓」了一聲:「丫頭,別大聲,尚女俠行蹤神秘,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就千萬別將這事揚了出來,引起別人的注意,尤其是哈里札的注意。」
彩雲頓時輕聲地問:「真的是她嗎?」
「不管是與不是,我們在路上要多加小心和防範,準備與這兩股馬賊交鋒。」
「是,爹,女兒會小心的。」
隨後郝天雨召集了鏢局所有鏢師和趟子手,加強了戰鬥的準備,又通知商隊所有的人,要是有馬賊來搶劫,千萬別驚慌失措,集中在一起,不可走散,一切有鏢局的人保護。要是鏢局所有人都戰死了,大家就各自逃生吧。
郝天雨走這一趟鏢,除了傾盡鏢局的全力,更有一套作戰計劃,駱駝和馬匹有都防箭裝備,更準備了弓箭和炸藥,就是隨隊的商人和其他跟隨,個個也有一套自衛的防身本領,不會甘於死在馬賊的刀下。鏢局在保鏢之前,已跟隨隊商人們說清楚,膽小怕死的最好別跟隨鏢局走。
商隊用罷早飯,裝載了充足的食水和乾糧,出發了,他們緩緩地往西而去魔鬼城,這才是漫漫黃沙征途的開始。
魔鬼城,在漢唐時,是絲綢路上一處頗為熱鬧的城市,是西域一個小國的都城,它四週一帶,是豐富的水草之地,可以放牧養羊。後來不知是地貌的變化,還是風沙的為害,水源乾涸了,河床也不見了,人們紛紛遷移,從而變成了一座廢城。也有人說它遭到天災或瘟疫,人們莫名其妙死去,活著的人們嚇得紛紛逃往他處,再也不敢住下來,慢慢地它就成為了人們心中一座恐怖的魔鬼城。昔日的宮殿、城堡倒塌了,居民的房屋也成了一片廢墟,田園牧場更荒廢了。每每當高原之風穿城而過時,發出的呼嘯聲十分尖銳,宛如鬼哭神泣,斷壁殘牆,搖搖欲墜,經過數百年風雨的洗刷衝擊,遠遠望去,如妖魔鬼怪似的,所以稱為魔鬼城。
當年馬賊和匪徒以魔鬼城為匪窩時,曾遭到官兵的圍剿,天山、崑崙兩派俠義劍客們的追殺,將匪巢踏為平地。但魔鬼城中仍有不少洞穴,總有一些漏網之魚逃了出來。平靜了一段時期以後,依然又成了馬賊、匪徒的出沒之地。由於魔鬼城水源乾涸,馬賊、匪徒只是將它當成一時躲藏和聚散之地,不是長久的居留場所。最近,沙漠禿鷹、青眼狼這伙馬賊雖然在魔鬼城中出沒,但他們真正的隱藏之地,卻是在魔鬼城郊外那一片沼澤之地。不熟悉沼澤地形之人,根本不敢進去,一旦陷入沼澤之中,除了死亡,沒任何生路。
從玉門關到魔鬼城,有一百五十多里,駿馬可以一天到達,但駱駝就不行了,只能在荒漠上慢慢行走。虎威鏢局護著這支龐大的商隊,更不想冒兩頭黑趕路,他們日出而起程,日沒而早早休息,不急於趕路。他們緩慢地走了一天的路程後,在紅日偏西時,早早在一處叫馬圈灣的廢墟中選擇好有利地形住下來,用駱駝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城堡,以防馬賊偷襲。
這一夜平安地度過,沒有匪徒前來驚擾。可是第二天下午時分,魔鬼城遙遙在望時,一支馬賊出現了,攔截了商隊的前進之路,在前面開路的徐鏢師和聶鏢師,立刻派人飛報郝天雨。
郝天雨聞報,吩咐陳、譚兩位鏢師立刻將駱駝集中在一起,自己飛馬來到前面,打量著攔路馬賊。其中為首的一個馬賊,正是綽號沙漠禿鷹的凶悍馬賊,他左右都有兩位剽悍的馬賊,他身後十丈遠的地方,更有二十多人,一個個彎刀在手,只要禿鷹一聲令下,他們便立刻揮刀躍馬出擊。
郝天雨左右有徐、聶兩位鏢師護著,背後更有十位趟子手,一手握盾,一手抓刀,成一字形排列站在地上,隨時準備馬賊的突然進攻。郝天雨雖然不是軍事行家,但也懂得對付馬賊的一套辦法。
所謂馬賊,就是在馬背上與人交鋒,從事搶劫,大部分時間都在馬背上,所以他們的騎術都十分精湛,用刀凶狠有力,中原一般的江湖高手,在馬上都不是馬賊的對手。只有令馬賊下馬落地交鋒,才有勝算。可是馬賊從不下馬與人交鋒,搶劫失敗,便飛馬而去。
所以郝天雨特別培訓了這一批趟子手,一旦馬賊來犯,專刺馬身、砍馬腳,只要馬匹受傷了,將馬賊從馬背上翻下來,在地上交鋒,才可以戰勝。
郝天雨干鏢局這一行,不時要在江湖上行走,所以他寧願多交一個朋友,少添一個敵人,逼得退無可退時,才動手。現在他明知這伙馬賊來意不善,仍然先禮後兵,在馬背上向馬賊拱拱手說:「各位英雄好漢請了,請問英雄們高姓大名,在下郝天雨在江湖上混口飯吃,走這一趟鏢,望英雄們看在大家都是江湖人的情分上,行個方便,借道而過。他日在下必當備上厚禮,登門拜訪,以謝今日之情。」
禿鷹「哼」了一聲說:「登門拜訪不必了,你也知道,我的弟兄們在這山窮水盡的地方過日子不容易,特向你們借銀兩使用,不然,我也難以向弟兄們交代。」
這是明顯的勒索,強收買路錢,但郝天雨為了避免一場流血衝突,仍忍氣吞聲地說:「好說,好說。在下願奉上白銀五十兩作為見面禮,當作交個朋友,望英雄好漢們笑納。」
「什麼?五十兩?你當我們是叫化討吃?」
郝天雨仍忍讓地說:「那各位英雄想要多少?在下將盡力而為。」
禿鷹說:「好,你們有三十多匹馱貨的駱駝,連貨帶上駱駝,給我留下十五匹,我便放你們過去,不傷你們半條人命。」
郝天雨說:「這事恐怕在下難以答應。在下以開鏢局為生,別說十五匹駱駝,就是一匹也不能留。在下的職責是護送所有貨物到達交割地點,不然,在下在江湖上難以立足。請各位英雄們見諒。」
「既然這樣,我們就全要了。」
郝天雨以眼色示意徐、聶兩位鏢師,卻平靜地對馬賊們說:「在下勸各位還是冷靜一點的好,動起手來,恐怕對雙方都沒有好處,正所謂殺人一千,也自損八百!」
禿鷹說:「去你的一千八百。」他將手中的彎刀一揮,「弟兄們,給我上!」
可是他剛出聲,徐、聶兩位鏢師驟然出手,分左右飛馬而至,馬快劍更快,登時將禿鷹左右兩個馬賊,立斬於馬下。郝天雨先以長鞭凌空向禿鷹擊來,「啪」的一聲,在大漠上顯得格外的響亮。禿鷹雖然閃過了這一鞭,可是郝天雨手中這一條長鞭,宛如怪蟒一樣,手腕勁一動,長鞭將禿鷹身邊的一個馬賊卷下馬來,摔去了遠方。
崆峒一派,向以鞭、劍、掌三門絕技享譽武林,稱雄西北一方。崆峒派的第一代掌門人梅映雪,以千手觀音掌稱絕武林;第二代掌門人劉如梅,便以鞭法威懾江湖,打盡了天下不平事;而第三代掌門人,又以劍法見長,威震群雄了。
郝天雨除了掌法不及眾師兄弟外,卻以鞭、劍兩門絕技稱雄江湖,是武林中有名的一流高手,近身搏鬥,以劍法取勝,在馬背上與人交鋒,卻以鞭法見長了。他在馬背上揮舞長鞭,真是運用自如,不論前後左右,身在馬背上不用轉動,皆可一擊而中,令十多個敵人,不能貼近他跟前半步。
一場真正的血戰,在大漠上展開了。二十多個凶悍的馬賊,從後面一齊向商隊衝殺過來。可是沒等馬賊接近,埋伏在駱駝身後的弓箭手們,一陣亂箭射出,一下之間,便有六七個馬賊中箭倒地。弓箭手對付馬賊的經驗,是射馬而不射人。馬的目標大,容易射中,而且馬遠沒有人那麼靈活閃過飛來的利箭。也應了一句古話: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馬倒了,人翻了下來,就算不摔傷,一時也難以跳起來應戰,為對手砍殺。
幾乎在同時之間,那十位排成一字形的趟子手,發揮了他們平時訓練有素的本領,貼地一滾,專砍馬腳或馬身,將十一二匹衝過來的馬全砍傷砍倒了,趟子手們更乘勢躍起,砍殺了翻下來的馬賊。
徐鏢師一口利劍單獨與禿鷹交鋒,郝天雨在馬背上的長鞭,宛如長蛇怪蟒,專擊馬背上的敵人,聶鏢師更躍馬揮劍,四處來往,砍殺馬賊。
雙方交鋒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馬賊便傷亡過大半,近三十人的隊伍,轉眼之間,便不見了二十多人。禿鷹一看眼前形勢不對,想不到虎威鏢局準備得這樣充分,攻防得這般的嚴密,他大喊一聲:「撤退!」便凶狠一刀向徐鏢師劈去,然後拍馬而逃。剩下的五六個匪徒,紛紛向荒野四散而去。
虎威鏢局在郝天雨的率領下,第一次與馬賊交鋒,便獲大勝,自己的人,除了兩個趟子手與賊人交鋒中,略受一些傷外,更無一人傷亡,商人們自然是平安無事,令他們對虎威鏢局的信心更是倍添,從而也鼓起了勇氣,放心跟隨鏢局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