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幫主易位 文 / 夕照紅
中間一堆火,圍坐著花子幫的人,石不悔把「快樂」也拉坐在他身邊。
再看另外兩批人,李家堡的人也升起兩堆火,月黑裡有一半躺在火堆附近睡了。
李家的人還分派了守夜的,在附近高處站著四下看。
席家的也一樣,那席本初在火邊對他的兒子夥計們解說著什麼,好像在計劃明天的行程。
這時候,「九節公」石不悔拍著「快樂」的肩頭笑道:「我說『快樂』呀,不當和尚的滋味如何?」
苦著臉一笑,「快樂」搖搖頭道:「不當和尚想得多,想得多了我心煩,我以為還是應……」
石不悔道:「啊哈,七情六慾又上身了是不是?人生兩條路,一條喜來一條憂,別管是喜還是憂,日子還是要過的,你何不多喜少來憂!」
西門風笑道:「『快樂』老弟,咱們雖然是花子,笑卻是比富人笑得多,論憂愁,那是富人才會有,花子不愁!」
東方雷接著道:「咱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多快樂!」
司馬雪道:「等你同咱們一起久了,你就會體驗出其中之味來,著實的不錯呀!」
申屠雨笑道:「夜睡八尺地,吃從四方來,上蓋的天,下鋪的地,兩眼一閉做美夢,一樣是富翁,『快樂』老弟呀,神仙見了也眼紅喲!」
「快樂」淡淡地道:「自擂自吹,自拉自唱,各位是叫花子唱戲眾開心,我還不打算當你們的同路人。」
石不悔道:「慢慢來,你一定會喜歡。」
他們這裡餓著肚皮在說笑,忽見席本初與李士良、李士雄三人走過來了。
席本初對石不悔道:「石幫主,咱們有個計劃,如今找你打商量。」
立刻間,西門風四人往外讓,李士良三人便坐下來了。
「快樂」衝著三人點點頭,他一句話也沒說。
席本初指著西南方,他對幾個人開了腔:「各位,距離信陽州北面70里,有個寨子叫劉家寨,寨子建在一座山崗上,寨子裡住的全是姓劉的,當家的名叫劉世芳,我同他多少也有點交情。」
「九節公」石不悔道:「敢情是那『絕一刀』劉世芳?」
席本初重重點頭道:「不錯,此人樂善好施,武功不俗,我與他也是打鬥成朋友的。哈哈,他叫『絕一刀』,我的是『快刀』,兩個人誰也未佔先便成了朋友。」
李士良道:「年頭不對,不知姓劉的願不願收留咱們四五十口人?」
席本初道:「劉家寨應該有不少存糧,咱們這是在絕路上,他劉世芳應該不會袖手不管吧?」
石不悔道:「別管他會不會管飯,劉家寨終還是個有希望的地方,去了再計較。」
他問「快樂」道:「你有主意嗎?如果有,可以說出來大伙合計合計!」
「快樂」苦笑道:「我由空空變成『快樂』,心中有些不自在,我還有什麼好主意,你們大伙說了算。」
李士良粗聲一笑道:「看你頭上有長髮,早就不適合當那勞什子和尚了,叫你一聲『快樂』,咱們大伙都快樂,我明白石當家的意思,咱們如今少快樂,有了你這位活『快樂』也算苦中有了樂,哈……」
「對,老夫的心意就是這樣,哈……」
於是,主意敲定,大伙便各自找地方睡了。
「快樂」來到一棵大樹下,他盤膝打坐閉上雙目,心中實在不自在,但見中原赤地千里少人煙,路有餓死骨,再想到師父坐化達摩洞,少林寺已空,只有兩個師叔守著,「快樂」又怎能快樂得起來?
就在他快要入夢的時候,覺得身上有暖意,不由得睜開眼睛看,他立刻吃一驚。
「快樂」身邊站著一個人,仔細看,竟然是席大紅。
席大紅把一件被單疊著搭蓋在「快樂」的身上,她以十分關懷的眼神看著「快樂」。
席大紅見「快樂」睜開眼睛,立刻又塞了一樣東西在「快樂」的手上。
「吃吧,我知道你早餓了!」
「快樂」低頭一看是一塊煮熟的騾子肉,他立刻低聲對席大紅道:「出家人不動葷的呀!」
「撲哧」一笑,席大紅道:「你已不是空空和尚了,你叫『快樂』呀,你已經還俗了,快吃吧,要不然餓肚子是很痛苦的。」
席大紅不多言,轉身便走。
「快樂」的心中很激動,看著手上的騾子肉,忍不住的狠狠咬了一口。
他此刻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既然大伙勸他別當出家人,他又何苦堅持?
「快樂」似乎有了快樂感覺了。
三岔路口不朝南,席本初指著西方大聲道:「各位,西去的這條路便是去信陽州的路,咱們走得快,過午就會趕到劉家寨!」
這時候,「九節公」石不悔正與他的四個得意徒兒細商量著什麼,花子幫的人緊緊地跟在後面行,每人手中一根棍,拄在地面蹦蹦響,有不少人餓得臉發黃。
「快樂」走在席本初身後,他一直未開口。席家這批人中也分得清,男女各半,席大紅邊走邊對「快樂」笑,這光景分明是看上「快樂」了。
再看二十幾個李家堡的人,李家堡也叫西陵堡,因為李家堡的背後有座小山叫西陵山。
這時候李士良與李士雄兄弟兩人在細商量,他們打算著能在劉家寨借糧度災荒,等年月好了加倍還人家。
李士良歎口氣道:「有錢沒糧也枉然,咱們西陵堡呀,誰都知道富甲一方……」
李士雄道:「去年咱們還周濟苦哈哈的人,想不到今年咱們也斷糧。」
那年月,只有富人才會開倉賑糧,官家一邊看,一點辦法都沒有。
中牟縣緊接大黃河,他們最早受災難,下游的縣份跟著慘,這一慘已三年有餘了。
走在前面的席本初忽然指著遠處的小山坡叫道:「喂,你們大伙看,山坡四周圍的垛子三丈高,寨裡面住的就是劉家的人。」
大伙抬頭看過去,果然小山坡上有牆垛子,看上去宛似城牆一般。
看情形大概還有六七里就會走到劉家寨了,大伙精神可大了,彷彿一到劉家寨就能吃個飽似的。
繞過一道斜坡,有一片老松林,席本初這批人合計也有100出頭,那席、李兩家一共57,花子幫的五六十,這些人合成股,一看就知道是逃難的人。
這批人剛剛走到老松林,忽見松林中傳來一聲呼叫:「喂,你們去哪裡呀?」
席本初立刻舉起手,叫大伙停下來。
林中又傳來叫聲道:「千萬別去劉家寨呀!」
席本初已尋聲奔入林中。
「快樂」沒有動,他遙看遠方的劉家寨。
席家的人都看向松林中,他們關心席本初,不過,席本初很快的與一個滿身鮮血的老人一齊出來了。
這光景令大伙大吃一驚,只見那老者拄著一根枴杖走出樹林,他對這批人看了看,搖頭道:「快往別處去吧,劉家寨昨夜遭了殃,一股盜匪強行霸佔了劉家寨,男人被殺二十多,女人留的是年輕的,那批人還打算長久住在劉家寨了。」
席本初立刻問道:「劉世芳劉寨主呢?」
那老人抬眼看看席本初道:「你老也識得我們當家的?你是……」
席本初道:「我叫席本初,與劉世兄有交情。」
那老者道:「我們寨主去了信陽州,少寨主也隨去了信陽,如今寨中發生這事情,逃出來的都往山上躲。我是守在這等寨主回來的,怕他們不知道回去,碰上那批盜匪就完了。」
席本初等這才明白,原來劉家寨也完了。
席本初與李士良,再加上花子幫的石不悔,這些人算得俠義之士,席本初當即對大伙道:「各位,劉家寨出了這種事,咱們能拍拍屁股就走嗎?」
李士雄道:「你席當家可有什麼好主意?」
席本初道:「如今賊寇也不過三百多,咱們亂七亂八的也能湊上百來人,況且咱們這裡能人也有十來個,打起來不一定會輸給他們。」
他對「快樂」道:「你就能一個抵十個,你說是不是?」
「快樂」微微笑道:「各位,我以前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殺生,出家人慈悲為懷。如今我是普通人,一切就不一樣了,真要動上手,我絕不手軟!」
花子幫的人先都笑了。
石不悔拍拍手,哈哈一笑道:「我說小子呀,你果然開放了,你以後便真快樂了,哈哈……」
李士良道:「也好,咱們到樹林裡先合計,真要為劉家寨出口氣,力量先評估,然後再動手。」
席本初立刻把所有的人叫進林子裡,這時候花子幫的五六十人中有一半在叫肚子餓。
肚子餓當然沒力氣,如果要打架,他們准挨刀。
「快樂」知道花子餓的只不過每人吃了一小塊窩窩頭,轉眼間快兩天了,他們當然會叫餓。
「快樂」走到席本初面前道:「席當家的,你們可有多餘的騾肉,拿一些分給花子朋友們,他們許久未吃過東西了。」
席本初道:「就為你『快樂』一句話,咱們把保存的騾子肉分個三五斤給花子幫的人。」
李士良也跟著道:「我們李家堡的也拿出幾斤送他們,『快樂』呀,這全看在你的面子上。」
果然,席本初與李士良二人走到他們的人群中,很快的拿來大小肉塊二十多,一古腦地送在花子們的手上,這可把「九節公」石不悔笑得咧開嘴了。
「九節公」石不悔指著「快樂」笑道:「好小子,咱們花子欠你的情了,哈……」
「快樂」淡淡地道:「咱們不能餓著肚皮去同那些山賊們打仗吧。」
花子幫的人正分食著煮熟的騾肉,忽聽得遠處有聲音,是走路談話聲。
站在席本初身邊的老者立刻拔腿往林子外面跑,他一邊跑一邊叫起來:「老爺呀,不得了!」
往林外看去,只見兩個肩掛帆布褡褳的人並著肩往這邊走過來,兩個人也聽見了有人叫老爺。
大道上兩個人站住了,那老者「咚咚」跑到二人面前可就哭起來了。
背褡褳的年輕漢子急忙扶住老人,道:「劉福,你怎麼一身是血呀?」
原來這流血老人叫劉福,是劉家寨的老長工。
這劉福遠指劉家寨,道:「老爺少爺呀,昨夜二更天,三百多賊寇闖入咱們寨子裡殺了咱們二十多個夥計管事的,又把男的趕出寨,女的他們不叫走,劉福守在這兒等老爺,千萬別回寨裡去呀。」
這二人正是劉家寨的劉世芳與他的兒子劉太平二人,那劉世芳愣住了,他幾乎難以喘息,這種事任誰也難接受。劉太平急忙去扶老爹,道:「爹!爹!」
那劉福指著林子,又道:「老爺,林中來了逃難的人,他們有百來個,他們……」
劉世芳突然暴吼道:「劉家寨完了,我還有力量為逃難的找吃的?」
就在這時候,林中走出一個人:「劉世兄,還記得中牟縣的席本初嗎?」
席本初說著,便晃動著雙肩從林中走出來。
驚怒交加的劉世芳猛抬頭,不由重重點著頭,立刻大步迎上來:「若非鬧災荒,怎麼也想不到會與席兄在這裡見面。」
席本初拉住劉世芳道:「世兄,你的災難我清楚,來林中商量,非殺光那批賊寇不可!」
劉世芳一聽有希望,便問席本初:「席兄,你們來了多少人?」
席本初道:「能衝鋒陷陣的沒有100也有80。」
他們進入林子不遠,劉世芳看到了李士良與花子幫那批人。
他剛站定,席本初便對他做介紹說:「劉兄,李家堡當家兄弟二人李士良與李士雄。」
劉世芳道:「連環腿李……」
李士雄哈哈一笑道:「浪得虛名,哈……。」
席本初再介紹花子幫幫主,道:「這位是『九節公』石不悔!」
劉世芳雙眉一挑,道:「花子幫當家的也來了。」
那石不悔對劉世芳道:「劉寨主,你放心吧,咱們必把你的寨子奪回來。」
劉世芳聽得心中熱呼呼的,幾乎掉下眼淚來。
席本初再介紹空空和尚,他對劉世芳道:「世兄呀,他叫『快樂』,哈……」
劉世芳道:「姓快名樂?」
席本初道:「沒有姓快的,你就叫他『快樂』好了。」
劉世芳衝著「快樂」點點頭。席本初道:「若論誰的武功高,我以為『快樂』最高。」
劉世芳再看「快樂」,他帶著幾分懷疑地「啊」了一下。
「快樂」卻淡淡地道:「我差遠了,差遠了。」
席本初道:「咱們誰也別客氣,先商量如何攻進劉家寨趕走那批賊寇再說。」
劉世芳對兒子劉太平道:「看樣子,咱們只有靠這些朋友幫忙了。」
劉太平真懂禮貌,立刻衝著大夥一個碰頭禮,道:「劉太平給各位叩頭了。」
於是,劉世芳便找了一塊空地,他把劉家寨的地形出口與山勢仔細地在地上劃個清楚。
劉世芳最後歎道:「當初設計,怕的是山賊來攻佔,如今卻是我劉世芳去攻打,真造化弄人。」
席本初道:「聽劉世兄這一說,想攻進去還真的不容易呢!」
劉世芳道:「太不容易了!」
他看看每個人的臉,又道:「寨門只有一個,門樓高五丈多,兩邊牆垛四丈整,如果門樓上設下弓箭手,攻的一方就會死傷很多人。」
李士良道:「沒有喑道嗎?」
劉世芳道:「後坡是石山,開不了石洞,」
突然,「快樂」開了口:「我去!」
劉世芳道:「老弟有辦法?」
「快樂」道:「我可以去把寨門打開。」
席本初道:「你有什麼辦法?」
「快樂」道:「四丈高的牆難不倒我,我暗中摸進去,先收拾守門的人,然後開寨門,你們可得快行動,大伙衝進寨子裡,看到男子就出刀。」
為什麼看到男子就出刀,那是因為劉家寨的男人不是逃就是被這些賊寇殺掉,如今劉家寨只有女人在。
「快樂」的主意真聰明,立刻被大伙全接受,當然,重要的還是自己這方面的力量要集中。
席本初在自己那兒選人物,他一共選了12人,他的女兒席大紅也想去,席本初不答應。
李家堡也選了12人,兩下裡就是二十多,當然,花子幫的人全出動,一共有幾十個人。
老松林中,劉世芳對大伙仔細說,進寨以後怎麼走,怎麼個打人法,聽得每個人直點頭。
劉世芳道:「咱們二更天飽餐一頓再出動,此刻大伙養足精神最要緊。」
席本初道:「劉世兄,咱們殺了一頭騾子,如今只怕也快吃光了!」
劉世芳道:「各位放心吧,我寨中存糧可以吃三年,只要趕走賊寇,我請各位吃上三天水席。」
他說得大伙流口水了。
老松林中很清靜,原來每個人都在養精神,席家大小姐坐到「快樂」身邊未離開,她抱怨她爹不許她去攻打劉家寨,「快樂」勸她別毛躁,以後有的是機會殺賊寇。
席大小姐既然不能去,便不厭其煩地要「快樂」多加小心。
「快樂」心中很感激,席姑娘每一句話他都點頭,直到不遠處席本初的大媳婦翠姑來找她,才把席姑娘叫回去。
「快樂」閉目養神,二更天的時候他起來了,只見劉世芳與席本初二人已走到「快樂」的面前來了。
劉世芳拉著「快樂」的手,口中直叫小老弟,他凝重地對「快樂」道:「老弟台,此去多加小心呀!記住咱們剛才商定的。」
席本初也對「快樂」道:「咱們就等你打開劉家寨的大門了!切記,能不驚動賊子最好不過,那樣,咱們就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快樂」點點頭道:「你們只管慢慢地潛過去,我不會誤事的。」
他說著便把長衫衣罷挽在腰帶上,雙肩一晃人便出了老松林。
劉世芳見「快樂」往寨子走,他對兒子劉太平道:「看看人家,年紀跟你差不多,已經一身好功夫,平日裡叫你苦練,又怕傷筋動骨的一副痛苦樣,哎,不吃苦能把本事學好嗎?」
他說得兒子低下了頭。
另一面,李士良與李士雄兄弟二人,已把李家的人叫在一起了。
花子幫的人早就往松林外移動著,「九節公」石不悔身邊跟著他的四大弟子,如今花子幫是主力,正面交鋒就由他們頂住。
席本初與劉家父子二人合一起,那劉福受了傷,只有與女人孩子們候在這片松林中了。
夜月斜照,大地一片灰茫茫,有那麼一陣陣的西南風,刮得樹枝「吱呀」響,山野中好像還有野狼叫。
「快樂」一人往前走,他走到了一道小河溝,他也聽過劉世芳說過,小河河水平時有一個人那麼深,如今只不過一尺還不到,過了小河就要小心了,因為河那邊一片平地直到小山坡下,如果不小心很容易被人發現。
「快樂」此刻來到小河邊,果然,河面不過兩三尺寬,他只一個躍跳,很輕鬆的就過了那條小河。
「快樂」半蹲在小河邊,他抬頭看向劉家寨,右前方過去便可以走到寨門。
「快樂」當然不會正大光明地走過去,他轉而往左前方移動,直到半山坡的寨牆。
「快樂」到了這地方,他抬頭看過去,不覺一驚,寨牆少說也有四五丈那麼高。
劉家寨的寨牆不算斜,如果想上去還真的不容易,只不過再高的牆也難不倒「快樂」,因為空空和尚在少林寺第二代的人物中他算第一。
只見「快樂」微微一笑,然後背貼在寨牆上,他的雙掌按緊了牆,雙腳平貼慢慢地往上升,他這正是用壁虎功,不帶聲音地上了牆垛子邊上。
「快樂」仔細地左右看,忽然間附近傳來一聲「殺!」
「快樂」嚇一跳,莫非被人發現了?
突然又是一聲吼:「通宰啦!」
這一回「快樂」看見了,寨樓上有燈光,聲音正是從那個地方傳來的,只不過「快樂」弄不清,為什麼只喊殺而不見動靜。
於是「快樂」慢慢地往門樓那邊移動著,直到他可以看清門樓裡面,他幾乎想笑了。
因為「快樂」發現門樓裡面有人正賭著,十五六個賊寇,衣衫不整擠在一張破桌邊,他們呼五喝六賭牌呢,什麼殺呀,只不過想來個通吃罷了。
這時候「快樂」可不想驚動這些人,他繞過門樓朝右走,順著一道梯子往下面去,他打算暗中先拉開寨門,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就在「快樂」剛剛走到門樓下,黑暗中傳來一聲冷叱,道:「換班來了,娘的,也該老子上去賭幾把了。」
「快樂」嚇一跳,因為另一個漢子問道:「余老八怎麼還不來?」
原來守大門的是兩人,如今只見一個來,另一人自然會發問。
「快樂」不回答,他往門下走著,猛孤丁一個漢子叱道:「喂,你是誰?」
「快樂」呵呵一知道:「我是自己人吶!」
另一人忽然一聲叫:「天地!」
「快樂」一怔難回答,於是那人一聲叱道:「你接上下面一句是什麼?」
「快樂」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那人立刻吼道:「奸細呀!」
「快樂」便在此刻出手了,他出手真快,連著左右掌疾拍,便把兩個守門的漢子打昏在地上。
「快樂」不怠慢,趕緊把寨門拉開來,只不過劉家寨的寨門也真怪,發出好大的「吱吱呀呀」聲。
「快樂」可急了,因為門的聲音太大了,那會驚動門上面的人的。
果然,他這裡兩扇門才拉開一半,門樓上已有了吼叱聲傳過來:「誰在開門呀?」
「快樂」不回答,他盡快地推,於是門樓上的人提著砍刀下來了。
有個漢子還提著燈,燈光此刻照得清,有個大漢是頭目,他指著「快樂」吼叱道:「奸細,拿下!」
立刻奔過來五個怒漢,舉著刀向「快樂」砍,另有幾個人要把寨門再關起來。
「快樂」一看不由冷然一哂,只一半旋身,一腿踢落迎身的一把刀,被踢的人一聲叫,「快樂」已抄起落地的那把砍刀。
於是,「快樂」一聲厲叱:「殺!」
隨後便聽得幾聲厲嗥,三個近身的漢子已被他出刀砍得倒臥在血泊裡。
「快樂」心中明白,這時候誰的手軟誰吃虧,你不殺人,人殺你。
「快樂」更明白,這些人可把百姓整慘了,他們殺人搶掠,他們都該死!
「快樂」也忘了他是個出家人了,這就叫跳進什麼染缸就是什麼顏色,如今「空空」變成「快樂」,和尚已是還了俗,他動上手便儘是往敵人要害地方下刀。
「快樂」一招砍翻三個人,想去關門的幾個漢子立刻往門內退,「快樂」舞動手上刀,生生把十幾個漢子堵在三丈外。
這些人原是殺人不眨眼的賊寇,如今遇上比他們厲害的角色,好像氣焰小多了。
有個頭目怒吼著道:「怕死不是?給我殺!」
他吼叫著,當先往「快樂」殺去,果然有幾招刀聲發出「咻咻」聲,一出手便是17刀砍過去。
「快樂」斜刀攔,他嘿嘿一聲,一路刀法使出來,只見燈影之下刀光霍霍,他不但封住對方的刀,更把另外五個衝上來的漢子逼得閃躲不迭。
那頭目一聲厲吼道:「快去報告先鋒官,別盡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果然有兩個漢子往裡面奔去,「快樂」心中一急,「刷刷」幾刀狂砍,他忽然撲到提燈漢子面前來,只見他一刀砍過去,立刻把那漢子手中的燈奪過來。
「快樂」奪了燈,對著門樓下面猛拋,他還把附近的草垛子燃著了。這是大伙約定的信號。
果然,附近河岸邊有了人影在移動,「快樂」不及仔細看,因為七八個惡漢又把他圍在門樓下鬥起來。
就在這時候,忽聽得號角齊鳴,劉家寨裡有了響動,不旋踵問,各屋子裡有了吼叫聲。
「快樂」的心中有些急,不由得大吼一聲道:「殺!」
「快樂」的刀法一變,立刻又聽得兩聲怪叫,那頭目氣得咒罵道:「哪裡來的奸細,老子非剝你的皮不可!」
「快樂」也回罵道:「光是吼叫,嚇不了咱,得拿出些什麼來。」
那頭目又撲上去搶刀砍,「快樂」立刻變個身法,突然回刀殺。
「噗嚓!」
「哦!」
真嚇人,那頭目當頭挨一刀,一顆腦袋幾乎一半被砍下地,就那麼倒在地上不動了。
劉家寨裡有人往寨門這面奔來了,還真多,黑壓壓的就不知有多少。
「快樂」打算死守寨門了,忽聽得寨外有吼聲,這令「快樂」的精神大振。
草垛子已燒起來,火光照得劉家寨的寨門一片赤紅,只見為首奔過來的正是花子幫的人。
首先奔到門下的見「快樂」正孤軍奮戰,浴血拚命,不由大聲道:「幹得好,小子呀,咱們來了!」
「殺!」
花子幫的人一衝幾十人,早把寨門下那十來個漢子打得抱頭鼠竄往裡面逃。
那席本初舉刀厲吼道:「衝啊!」
「殺呀!」
不一會兒,連李家堡的人也衝進來了。
劉世芳與兒子劉太平雙雙揮刀往裡面殺,他父子一路殺還不住口地叫道:「太平他娘,你們受害了吧!」
這些衝進來的人才進到劉家寨的那個廣場上,只見從屋子那面一片人潮擁過來。
別看賊寇三百多,在這小地方還真怪嚇人的。
只聽得有人厲聽吼道:「殺呀!」
也不知道誰又把寨內的兩座草垛子燃上了火,沖天火光立刻照得劉家寨一片通紅。
有三個大漢各舉兩把快刀衝過來,其中一人吼聲似打雷:「哪裡來的狗東西,找死不是!」
他才吼了這一聲,便與石不悔碰上了。
石不悔冷冷一聲笑道:「狗東西,你今碰上我老花子,算你倒大霉!」
那大漢雙刀上掃下劈直欺而上,一邊還吼叱道:「奶奶的,死吧!」
他話音剛落是一陣「叭叭」聲連著響,便也聽得這大漢兩聲「呀呀」叫。
石不悔嘿道:「你們這批賊匪,還嫌天下百姓不倒霉嗎?你們的氣數已盡,也該回去陰司歸位啦!」
石不悔的九節青竹棒舞得漫天竹影,那大漢的頭上已挨了十多下,打得他一路閃,那股凶殘勁早就沒有了。
漸漸一場混戰展開了,火光之下看得清,搶撲劉家察的這一股賊寇們,由於倉皇應戰,有的上衣披一半,有的光赤上身和赤腳衝出來了。
外面雙方幹上了,屋子裡傳來女人哭泣聲,有幾個女人發了急,找來刀槍也打上了。
原來這批賊寇不放過劉家寨的女人,連老太婆也有人往床上抱,不少女的求饒,可惜一個也逃不掉他們的毒手。
其實賊寇就如同田里鬧蝗蟲,走到那裡啃吃到那裡,也難怪他們難成氣候了。
別小瞧花子幫的人,來時他們已經計劃好了的,由他們花子幫的人攻中堅,李家堡的人衝進以後往右翼去包抄,那席家寨的人便自左翼去截殺,大家不亂衝,如此也可以彼此呼應,交相支援。
此刻,「快樂」已與花子幫的人攻到門前來了,從院子裡衝殺出來的賊寇們無招架之力下,便往寨門口移動著。
這時候喊殺之聲震上天,火光幾乎照花人的眼,再看這劉家寨,果然一共十座院,劉家在此一共有八代,算一算人口有一百六十多,十大戶全是劉家的後代,大伙住在一個寨子裡。
這時候突然聽得雷也似的一聲吼道:「閃開了!」
叫誰閃開?當然是賊寇們往兩邊閃,騰出一個人巷,便見一個紅毛臉的怒漢雙手端著大砍刀齜牙咧嘴地衝向花子幫這面來了。
這個人少說也有六尺半那麼高,粗粗的,壯壯的,腰幹如同水桶般,活似一隻老灰熊。
「九節公」石不悔一把拉過附近的「快樂」道:「小心,正主兒殺來了。」
「快樂」抬頭看,心想:這大狗熊夠凶悍!
花子幫的人不沖了,立刻與百多個賊寇形成對峙狀,他們另外的一百多人正與李、席兩家的人拚殺得厲害。
此刻,紅面毛漢握刀打橫怒視著「快樂」與石不悔,當他看到石不悔手中的九節青竹杖,不由冷冷地吼罵:「操,莫非是花子幫的人呀,你們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石不悔嘿嘿一聲笑道:「這話應該我花子頭兒說,你們才叫自不量力呢!」
毛漢雙目怒視石不悔,道:「果然是要飯的。」
他左右瞟一眼又道:「那就別殺了,你們不是為了一口飯麼?那就跟我叫天張一起走,以後吃香喝辣少不了你們一份。」
他這是習慣了,想收編花子幫的人了。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啊,原來你就是賊寇中的紅毛叫天張呀!」
「哈哈哈,沒嚇著你吧!」
石不悔「哦呸」一聲沉聲道:「叫天張,你這可惡的黑心狼,聽說你在中原一天就砍殺42個人,你還指著上天罵,你罵上天不助你去坐金鑾殿,可卻把氣出在百姓們的頭上來,今夜你這惡人落了單,你還不認輸等挨宰呀!」
叫天張猛一瞪眼,吼罵道:「他奶奶的,張大爺慈悲你們要飯的,大方地賞你們一口飯吃,你應該立刻爬地叩頭謝恩才是。怎麼的,嫌命長?」
石不悔嘿嘿笑道:「我謝你個大舅子的恩,今夜咱是姜子牙登上點將台,準備收妖來的,姓張的,你還不盡早歸你的妖位!」
叫天張牙齒咬得咯響,大砍刀舉得老高,沉聲打雷也似吼道:「孩兒們,給我殺光這批要飯的!」
「殺!」
「狠宰啊!」
賊寇中有個頭目又瘦又高,手使一根紅纓槍,只見火光中一晃雙肩便攔住「快樂」冷笑,道:「吃老子一槍!」這人的槍法高,挽起的槍花有三朵,虛虛實實地融過來,可惜他遇上了「快樂」。
「快樂」反手刀背發,一招順水推舟送過去,「快樂」的刀刃沿著槍身滑向瘦子懷裡去了。
那瘦子一聲「猴」叫忙後躍,還順勢踢出一腿,「快樂」回以冷笑,未收刀人已往瘦子懷中撞去。
「快樂」的殺法正確極了,持槍的瘦子要保持一定距離,「快樂」卻來個近身搏,霎時間瘦子的先機盡失,閃躲間被「快樂」一刀切在胸口上,便聽得瘦子一聲干吼:「啊……」
瘦子挨刀拖槍往外逃,五個賊人立刻圍住「快樂」狠幹起來。
五個賊人抵不住「快樂」的刀,被殺得東倒西歪哇哇叫,這時候左面的席本初正率領著席家寨的人堵住四十多個莽漢幹得慘烈。席本初身上染紅了血,那血可不是他流的,因為已有七八個賊寇躺在地上了。
席本初是有名的「快刀」,他兩個兒子的刀法也辛辣,父子三人殺紅了眼,他們交叉掩讓出刀,刀刀不落空,刀刀都有敵人流血往地上躺。
另外的十個大漢也不簡單,其中兩人背上挨了刀也不叫喚,這光景就看誰最後一個倒下了。
有一堆賊人圍緊了十幾個漢子亂刀砍,仔細看,那裡正是李家的12個人。
西陵堡就是李家堡,堡主「連環腿」李士良兄弟二人夥同著12名李家堡有功夫的阻在右面狠於,只見李士良出刀又出腿,十幾個賊人已被他們砍翻在地。
李士良這十幾個似乎有計劃,只要李士良或李士雄踢翻敵人,這人就完了,因為在他剛倒身不由己的剎那間,就會有刀狠狠地砍在這人的頭上。
誰的頭能經得一刀砍,自然是當場了結。
花子幫的人攻中堅,他們雖然手持青竹杖,那可不比刀槍差,不時的聽得有人大聲叫著「我的眼」或者發出「咯」的一聲響,就知道這人不是眼睛被戳瞎,便是喉結被搗破。
劉家寨子裡面殺聲震天價響,那火光直衝雲霄嚇死人,這時候誰還會想到人命值不值錢的。
劉世芳同兒子劉太平,父子二人衝進人堆便往內屋內院衝過去。
劉世芳剛到後院內屋,迎面十幾個老小女子正抱頭痛哭著。
劉世芳奔上前,他大吼道:「別哭了!」
十幾個女人立刻抬頭看,便又圍著劉家父子二人哭起來,其中劉太平的女人正抱著個娃兒,她看著劉太平,哭道:「太平呀,他們是一群禽獸啊!」
只是這句話,別的什麼甭問了。
劉太平對他爹吼道:「爹,咱們同這些畜牲們拼了!」
劉世芳對女眷們吩咐:「趕快關緊門,千萬別亂跑!」
他抓過刀,劉太平已端著一把鋼叉,父子二人雙雙殺往前面來了。
此刻,花子幫的「九節公」石不悔與那賊寇頭子叫天張已廝殺在場子中央,這二人殺得飛沙走石,四周誰也幫不上忙。
四周的人也沒閒,看準了不是自己的人便出刀。花子幫的人幾次未被賊寇們衝散開來,反而打傷幾十個賊子,那西門風與東方雷兩人最會抽冷子,一個先是逗弄敵人出刀,另一個突然暗中衝來一招,可也弄慘不少人。
再看「快樂」,他早已五進五出殺紅了眼,如果問他一共宰了幾個人,他也答不上來。
他此刻一路又殺到場中央來了。
忽然間,叫天張拔身躍起兩丈高,橫著身子去迎石不悔的九節杖。
空中立刻響起「叭叭」聲,而叫天張身上的衣衫也被竹杖打破了。
只見叫天張並不開口,他刀卻瞧準石不悔的頭砍下來了,他那一刀誰也相信是殺招。
石不悔當然更相信是殺招,他忙著甩肩側躍。
就聽得叫天張一聲怒喝道:「著!」
還以為他刀上有狠招,誰想到他的左手突然打出一把飛刀,那是一把細小的短刀,「颼」的一聲,那小小的尖刀打中石不悔的腰眼上。
石不悔注意力全部放在敵人的刀上,當他錯身閃過敵人砍刀的時候,心中還在高興,等到他發覺一點寒星射過來,立刻轉身讓,也是本能的閃躲,然而太慢了,叫天張的尖刀已狠紮在石不悔的腰眼上。
石不悔人就沒再躍起來,痛得他一個大彎腰。
叫天張厲笑如梟,雙手抱刀就往石不悔的頭上砍下去了。
「噹」
有人打橫伸來一把刀,生生攔住叫天張砍來的一刀,倒令叫天張一瞪眼。
只這麼一瞬間,司馬雪已把石不悔架住,立刻往花子陣中移去。
叫天張恨透了突來的這一刀,他咬牙切齒地罵道:「奶奶的,你要當替死鬼呀!」
出刀的可不是別人,「快樂」是也。
「快樂」剛剛衝殺過來,他的臉上滿是血,雙手也沾滿了血。
他見石不悔危在旦夕,立刻橫出一刀,此刻見叫天張對他怒罵,他回罵:「什麼替死鬼,老子送你上西天。」
他反正此刻不是和尚,已經殺了那麼多的人,就算是和尚也已造了孽。
空空和尚這是豁出去了,不當空空當「快樂」,沒話說,一切都是老天造成的。
「快樂」這一回罵,叫天張掄刀便殺,叫天張出刀就是2l刀狠砍,可沒把「快樂」逼退半步。他心中暗自吃一驚,這小子什麼來路,武功好像比花子頭兒還高明。
「快樂」見這賊頭子發了性,他心中已發了性,他心中已打定主意了,因為場子上院子裡,雙方已殺得死屍處處,血流片片,如此幹下去是個兩慘的局面,那麼,先收拾這老小子,也許還可以早早結束這一戰。
「快樂」打定好主意,他出招立刻變了樣。
「快樂」一緊手中刀,一路羅漢刀法施出來了。
叫天張的21刀剛使完,突覺一片刀芒罩過來,他厲吼一聲拔身躍起,左手又暗暗摸了一把尖刀。
他的刀法剛施一半,左手尖刀快打的時候,不料「快樂」眼明手快躲得早,閃躲之中反身斜殺,這是一招羅漢刀法中的絕殺「躍羅漢」。
「快樂」好像要倒地,但他卻神奇地閃到叫天張的左後方,「快樂」可不再示弱,狠狠地一刀自下往上切,「沙沙」聲傳來,叫天張的左後方開了刀口子,刀口子一共三尺半長,從胯上直到左肩後。
只聽得叫天張撕破喉管般地一聲「呀……」,嚇得所有的人都吃驚,果然名不虛傳「叫天」呢!
叫天張的左手尖刀未擲出,落地立刻像個沒頭蒼蠅般的往外衝。
他好像不再認人似的,誰擋他的去路他便揮刀砍誰,一路殺出劉家寨,走過的地方儘是血。
叫天張就是這麼發號令的,不管傷處有多厲害,叫著出了劉家寨。他一走,手下人當然不敢再拚命,霎時間兵敗如山倒,大伙沒命似地往劉家寨外面潰逃。
賊寇這麼一逃,席本初立刻率領他的人隨後追殺,李士良也一樣的往外追。
花子幫的人得知幫主重傷,他們早火大了,此刻就屬他們追得最緊。
從劉家寨追出以後,只見賊寇們過了小河往林子裡逃,果然不出所料,賊寇們亂哄哄的進了老松林。席本初回頭看看自己的人,如今只有一半追上來,想是另一半必是受傷在寨子裡面了。
李士良也發現,他們李家堡也只有七個同他一起追殺出來。
「快樂」還在大聲吼:「別放走這批傢伙呀!殺!」
「快樂」是站在一道荒林邊上揮刀大喊,那些賊人們誰還敢往他那裡走。
沒多久,能逃的賊人已消失在松林中了。
席本席與李士良立刻折往「快樂」的地方,就見一群老弱婦孺出來了。
為首的席大紅,手上還拿著一把刀,她走近「快樂」身邊一聲叫:「喲,你嚇死人了,滿頭滿臉儘是血!」
「快樂」伸手摸一把,可不是濕黏黏的鮮血又是什麼?
原來席、李兩家早商議了,不論是贏是敗,先把女人小孩藏起來,怕的是賊寇們擄了人便麻煩了。
三撥人馬見逃走的賊寇已遠遁,這才合起來往劉家寨走回去。
外面草垛子的大火快熄滅,寨中的兩個草垛子還在燒,紅嘟嘟的火光照得人們的臉頰也是紅嘟嘟的。
「快樂」想起石不悔,他匆匆地走進劉家寨,大場子上他看得吃一驚。
老天爺!五個男的加上幾個女人,他們手上拿著刀,對準那些受了傷的賊寇便把頭砍掉。
場子上人頭幾十個,那劉世芳還在到處找賊寇,他是決心不叫這些受了傷的賊寇再活了。
「快樂」剛到場子上,劉世芳立刻迎上來:「好兄弟,今天真的全靠你了!」
「快樂」苦笑道:「靠大家出的力,寨主,石幫主他的人呢?」
劉世芳指指對面一間大廂屋道:「剛由花子幫四位兄弟抬進去廂屋了。唉,石幫主算是為我劉家寨力氣使盡了!」
「快樂」立刻奔人大廂房中,只見大床上躺著「九節公」石不悔。
石不悔的徒弟西門風正在為他師父拔出腰眼上的那把尖尖的刀子。「快樂」走上前,正看到尖刀自石不悔的身上拔出來,有一股鮮血隨後往外流,石不悔連個眉頭也沒皺一下。
緊接著又見司馬雪把一把藥粉塗在傷口上,倒引起石不悔猛的吸了一口大氣。
石不悔的傷包紮好,他卻覺得一條腿已失去知覺了。
石不悔拍拍床邊對「快樂」道:「小子呀!你來得正是時候,過來,坐!」
「快樂」走過去,他木然地坐在床沿。
石不悔對他的四大弟子道:「你們都出去,我有話對這小子說。」
這光景還挺神秘的,便是「快樂」也怔住了。
西門風、東方雷、司馬雪與申屠雨,四個人八雙眼睛落在「快樂」的身上,看得「快樂」不自在。
四人走出廂門,那西門風還把門關起來。
這時候,「九節公」石不悔伸手拍拍「快樂」,他帶著些許激動說道:「小子,你那突來一刀把老夫的命救了,否則我老人家明白,老夫的頭只怕要滾在地上了!」
「快樂」一笑道:「咱們是一夥的呀!」
石不悔大笑,道:「對,對,咱們是一夥的,但老夫欠你小子一條命,終是不假吧?」
「快樂」道:「石幫主,快別說這些,好生養傷吧!」
石不悔道:「不,咱們江湖講的是有恩必報,你小子終不能叫老夫虧欠你什麼吧!」
「快樂」搖搖手道:「當前大伙都在餓肚子,石幫主,你拿什麼報答我?」
石不悔道:「有,只不過那得等我這傷好了以後才能對你有所報答。」
「快樂」一笑道:「老幫主,那就等以後了。你好生的把傷養好,我這就出去瞧瞧。」
石不悔道:「小子啊,你已兩手血腥,休再當什麼和尚了。」
「快樂」一怔,回頭看床上。石不悔道:「你同咱們一起吃快樂飯吧,哈……」
花子吃的是快樂飯,「快樂」心中猛一沉,這「快樂」兩字很平常,但當人名字就奇怪了,此刻石不悔這麼一說,「快樂」覺得這原是石不悔為他起的名字,原來石不悔早打算拉他人幫當花子了。
「快樂」心中不是味道,因為由出家和尚一變而成叫花子,他是越干越回頭,越干越下流,忍不住開口道:「石幫主,原來你早打算叫我當花子呀?」
石不悔道:「當花子有什麼不好的?箇中之味都是美,越干越有味,等過了災荒年,你就明白花子這一行多麼的高尚了。哈……」
「快樂」道:「花子也高尚?沒聽過。」
「你小子現在就聽到了,不是嗎?」
「快樂」還想說什麼,突見床上的石不悔拍著他的一條腿道:「小子,我心中明白,我的這條腿完了。」
「快樂」吃一驚,道:「石幫主,你的腿上沒受傷,尖刀插在你背上呀!」
石不悔道:「如果尖刀扎中左腿上我就笑了,唉,偏偏腰眼上挨一刀,害得我的一條腿不聽使喚了。」
「快樂」急問:「怎麼會呢?」
石不悔道:「小子呀,我老人家一說你就會明白,人的腰眼上如同機關,專門掌管四肢,挨刀的地方不幸連著的,正是一腿呀!」
「快樂」驚訝地道:「這以後你怎麼辦?」
石不悔道:「所以我把你找來,有很重要的事同你打個商量。」
「快樂」道:「石幫主,如是我能幫忙的,絕不推辭,全力以赴。」
石不悔大樂,哈哈一笑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快樂」道:「不錯!」
石不悔拾起身邊九節青竹杖毫不遲疑地交在「快樂」手上,道:「拿著!」
「快樂」愣然道:「石幫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石不悔道:「我老人家便老實對你說,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已確認你是我老人家的接棒人了,直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我老人家更相信我自己是有眼有珠未錯把你看。」
他一手拉緊了「快樂」,又道:「原是指望著咱們到南邊之後再找機會對你述說,不幸我會在此受了傷。」
「快樂」道:「石幫主,這不是開玩笑吧!」
石不悔道:「開什麼玩笑,像是開玩笑嗎?」
「快樂」道:「石幫主,你還有四大弟子在身邊,花子幫有五六十人在此地,我是個外人呀!」
石不悔道:「休提我那四個徒弟,他們對我老人家是恭順,對本幫也忠心,他們卻不堪此任。西門風缺乏果斷,做大事搖擺不定;東方雷脾氣最易暴躁,乃江湖人物大忌;司馬雪與申屠雨兩人武功上永遠難長進。這幾年災荒死了人,我幫中的兒位長老死於大水災,17個鎮上咱們有人一千多,如今集中在一起的就這麼幾十個人。我說『快樂』小子呀,少林寺也不缺你一個人,你就別推辭,接了我的棒,我老人家不藏私,幾手絕活傳給你!」
「快樂」直搖頭道:「此事重大,休開玩笑!」
石不悔一掌拍在大床上,叱道:「休再說玩笑,你更不可推辭!」
他的聲音大,立刻有人推門進來了。
推門的是司馬雪與東方雷兩人,那東方雷急問:「師父,你老人家怎麼了?」
石不悔立刻對東方雷道:「你們四個進來吧。」
東方雷回頭手--一揮道:「師父叫咱們進來。」
隨之就見花子幫的風、雪、雷、雨四人相繼走到房裡來,四個人電吃一驚。
四個人為什麼吃驚?當然是看到師父石不悔的九節青竹杖握在「快樂」手上才吃驚。
石不悔真乾脆,他對四大徒弟道:「你們聽著,這些年咱們流年不利,先是兩大護法與八大長老在黃河岸被洪水沖得連個屍骨都不見,再是汴梁城大春堂的生意被賊寇放火一把燒個精光,只剩咱們這些殘餘湊在一起保老命,因為中原沒有富裕人家,大家也都成了窮光蛋!」
他看看四個徒弟,又道:「花子幫不能就此在我的手中完蛋,可是我心中明白,如想再現當年那種風光,咱們幫中就要有高人來領導。呶,這個高人我已經找到了,就是『快樂』他呀!」
「快樂」急得直搖手道:「我有什麼本事,石幫主,你別開玩笑……」
再看四大弟子,一個個愣住了。
石不悔道:「誰同你開玩笑,九節青竹杖已在你的手上了,還開玩笑?」
「快樂」道:「這竹杖我又不會用。」
那西門風也接道:「師父,那你老人家……」
石不悔道:「我呀,退居幕後當一名長老吧!」
「快樂」道:「石幫主,你趕鴨子上架是不是?我也不會用這竹杖法呀!」
石不悔道:「這沒問題,竹仗交給你,自然那三十六路打狗杖法也要傳你的。」
他此言一出,四大徒弟都直了眼,四個人誰不想當家主事,無奈師父偏把竹杖交在外人手中。
石不悔拍拍「快樂」道:「我看咱們大概三五天不會離開劉家寨,這兒天我就在這屋子裡把打狗捧法傳給你。」
「快樂」在發愣,石不悔立刻向他的四大弟子雙道:「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東方雷四人忙低頭,西門風道:「師父,你說了算數,徒兒們都聽你的。」
石不悔道:「以後你們要聽『快樂』的!」
申屠雨道:「師父,要為大伙介紹一番才是,要不然弟兄們不知道這回事,遇到事情會尷尬的!」
司馬雪接道:「師父,立新幫主,這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吧!」
廂房中正在討論著,門口有了人在喊叫:「喂,『快樂』在這裡嗎?」
「快樂」一聽,便知道是席家的大小姐找他,既然有人叫,不能假裝不知道。
「快樂」站起身,九節竹杖放在床沿,他對石不悔道:「石幫主,我出去一下,看席姑娘有什麼事。」
石不悔沉聲道:「拿著你的九節杖!」
只是怔了一下,「快樂」只好取杖在手,搖搖頭走出門外去了。
「快樂」剛出門,石不悔的四個徒弟立刻走近床邊,西門風第一個低聲對石不悔道:「師父,你老不是在開玩笑吧?」
「不是!」
東方雷急問:「師父為什麼看上他?他只不過是一個和尚出家人。」
「他現在叫『快樂』!」
司馬雪道:「師父,你老終得給我四個人一次機會吧!太便宜他了!」
「是我求他的。」
申屠雨道:「他對我們花子幫有何貢獻?」
「他以後必讓我花子幫發揚光大。」
四大徒弟怔住了,師父如此說,誰也無法反對他,那只有自歎倒霉。
石不悔看看四個徒弟,他緩和一下情緒,道:「你們肉眼凡胎看不出來,這『快樂』將來必有一番作為,似他這樣的人物,如果不及早拉到咱們花子幫裡來,他日必後悔。」
西門風道:「贈他個大護法或二當家也就夠了。」
石不悔道:「休得把他看成池中物,只有幫主之尊才能留住他,你們可別心生二意喲!」
四個徒弟齊點頭,口口聲聲「聽師父的吩咐!」
於是,石不悔愉快地笑了。
「快樂」在院子裡迎上席大紅,他發現火已熄,正房前簷掛起兩盞燈籠,劉家寨藏起來的十幾個男女正出來忙著清理死屍和忙著做吃的。
席大紅見「快樂」過來,大方地上前拉住「快樂」道:「我們躲在外面的婦人小娃都回到寨子來了,我回來就來找你,你……沒事吧?」
「快樂」道:「我還好,咱們這一邊也有死傷的人,你們席家垛子好像也有死傷吧?」
席大紅道:「走,我們一起過去瞧瞧!」
席大紅發覺「快樂」手上拿一根青竹杖,忍不住一怔,道:「咦,這是那老花子的東西,難道他已經……」
「受了傷,正在一間廂屋裡躺著。」
席大紅道:「還以為石幫主也死了呢?嚇我一跳!」
通往後院的邊廊上,只見席本初正在清點席家垛子的人,數來數去少了兩個,傷了五個。
席大紅走上前,她叫了聲「爹」。席本初暗中看得清,他發覺女兒拉著「快樂」走過來。
席本初見女兒這樣,他並不生氣,相反還露出自然的微笑,彷彿自家人一樣。
席本初拍著「快樂」對女兒大紅道:「你去看看咱們受傷的人,你哥也受了傷。」
席大紅衝著「快樂」點頭一笑,扭著腰肢便走了。
「快樂」心中有疑問,但他又想不出會有什麼事。
他跟著席本初走到屋角暗處,席本初先是看看「快樂」的衣著,再拍拍「快樂」的胸膛,哈哈一笑道:「好兄弟,真有你的!」
「快樂」幹幹一笑道:「席當家的有什麼事嗎?」
席本初道:「兄弟,此間事了,你同我回席家垛子去,我決定請你當我席家的首席護院兼總管!」
他忽然發覺「快樂」手上的青竹杖,猛一怔,伸手去抓青竹杖,道:「花子頭的東西,怎會在你手中?」
「快樂」無奈地道:「我……我接掌花子幫了,誰會相信石幫主把他的重責大任擱在我身上!」
席本初愣然道:「你答應了?」
「快樂」道:「我未當面拒絕,也無法當面拒絕,我是被套牢了。」
席本初叱道:「豈有此理,哪有逼人當叫花子的呀,難道不知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的道理?哼!花子頭也太過份了,我勸你把竹杖還他去。」
「快樂」無奈道:「晚了,他已當著他四位弟子把話講明了,此時再還他,對他們而言,那是出爾反爾了。」
席本初道:「老夫陪你去,如何?」
「快樂」搖搖頭道:「怎可引起你兩家不快?」
便在這時候,李家堡的李士雄過來了。
那李士雄見了「快樂」,哈哈一笑道:「『快樂』老弟,原來你在這兒,走,過去說話!」
席本初一怔,還未及開口,「快樂」已被李士雄拉著走出去了。
「快樂」被李士雄拉到一排廂房最大一間,那兒全是李家堡的人,「快樂」看過去,十幾個婦人小孩齊坐在屋內一端,有一半擠坐在一張大床上。
另一端是十幾個男的,其中三人受了傷,已經有人把傷處包紮好了。
那李士良見「快樂」走過來,哈哈一笑道:「老弟,坐坐,坐下好說話。」
他見「快樂」手上拿著青竹杖,怔了一下,道:「這是花子頭的東西,怎麼在你手裡?」
「快樂」苦笑道:「李堡主,此乃石幫主的美意,他把幫主之位交在我這個外人之手了。」
李士良一驚,道:「花子頭把幫主之位傳你?我……我沒聽錯吧,花子頭怎麼突然會把如此重大之事在這亂世的年月裡隨隨便便就傳給一個不相干的人?」
「快樂」道:「我也想不通呀!」
李士良帶著幾許不高興道:「老弟,你怎可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
「快樂」道:「堡主邀我去西陵堡,總管之職許與我干?」
李士良道:「不錯,你怎麼不對花子頭說?」
「快樂」道:「我沒機會說,石幫主不容我多口呀。」
李士良怒道:「豈有此理,他倒捷足先登了!」
他的雙目瞧向另一端,另一端他的女兒李小小正注意到這面,此刻這位不善言語的李小小,緩緩地把頭低下了。
「快樂」並未看到這些,他甚至連想也沒想到那李家姑娘的心中早有他的影子了。
李士良送藍長衫以後,人更翩翩美少年了,李小小只在暗中注意著「快樂」。
此刻,李小小低下頭來。李士良收回他的目光,對「快樂」道:「把這打狗棒還他吧,正當的人不幹,幹什麼花子頭呀,糟蹋人不是?」
「快樂」搖頭道:「我已身不由己了,堡主。」
「什麼叫身不由己?」
「快樂」道:「石幫主人已殘廢,我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候,忽見有個花子兄弟奔到門口,他抱拳恭敬地道:「啟稟幫主,飯菜已擺好了,大伙恭候幫主一到就開飯了。」
「快樂」一怔,李士良直叫:「晚了!晚了!」
劉家寨遭受賊人的蹂躪,死了十多個男人,女人也被賊人糟蹋七人之多,這多虧回來得早,再晚兩天,只怕沒有一個女人會倖免。
劉家寨當家的劉世芳這一天就沒吃下一口飯,他命人把飯菜分別送到三方面去,對於擺酒致謝之事,他只有等心情平靜了再舉辦。
這是什麼年頭,有飯吃就很不錯了,誰還會再計較什麼酒席的。
劉家寨死了人,喪事辦了三天才完事。劉家寨把死人埋在山坡下的林子北端,一塊石碑刻的是:「辰午年死於賊寇,世芳為死者報仇,砍賊寇人頭79顆以慰英靈。」
其實劉世芳是把活的死的全算上,一共79人。
別管怎麼砍的,這件事是留給劉家後世知道的。
李士良兄弟,再加上席本初,這兩家在一起商量著,覺得終不能永遠住在劉家寨。
兩家人商量著向劉世芳借糧往南行,至於花子幫,他們已兩天沒看到「快樂」了。
「快樂」並未離開劉家寨,但他的人去了哪裡?若問花子幫的人,他們都只搖頭。
席本初與李士良二人似乎不再去過問「快樂」了,他們在午時便找上了劉世芳。
李士良當先衝著劉世芳抱拳,道:「世兄,寨子裡的一切算是安定了,咱們兩家也打算走了,終不能賴在你這裡過日子吧?」
劉世芳一怔,席本初又道:「坐吃山會空,咱們打算向你世兄借些糧食往南邊走,劉世兄不會拒絕吧?」
劉世芳道:「李兄!席兄!我還未擺酒致謝,只因為死了人,世芳傷心過度,再等一半天,一切安頓好了,咱們還要乾幾杯的,怎說要走的話?」
李士良道:「但求你借些糧食已經心滿意足了。」
劉世芳道:「你兩家準備南走?」
李士良道:「不錯!」
劉世芳道:「如何走法?」
席本初道:「去武勝關下江南。」
劉世芳淡淡地笑了。
劉世芳指著西方,對李士良與席本初道:「大別山與桐柏山之間有個雞公山,走武勝關必經雞公山,兩位知道嗎?雞公山有山寇,那頭兒姓石。」
席本初道:「石太沖?」
劉世芳道:「不錯,正是他。」
席本初道:「姓石的不是在大別山嗎?」
劉世芳道:「雞公山也是他的人。」
他頓了一下,又道:「姓石的人馬很少往外走動,好像聽說他們最近遇上對頭,姓石的吃了虧,正在雞公山上召集他的人馬準備再出擊。」
李士良一笑,道:「劉寨主,咱們曾與姓石的幹過,咱們也宰吃了他的坐騎騾子一匹,哈……」
提到分吃騾子,也算得意事,李士良忍不住便笑了。
劉世芳道:「那你們更不能走雞公山了。兩位,老實說,便是你們能走,我也不打算放人。」
席本初道:「劉寨主必有什麼打算吧?」
劉世芳道:「不錯,我是有別的打算,我要留下各位住在我這裡,因為不久以前我派出的人回來了,他告訴我,說那批賊寇收拾了150個殘餘的人,他們投奔雞公山去了」。
李士良道:「賊寇變成山寇了?」
劉世芳道:「我敢說,他們要不了多久便會再找上我的寨子來。」
李士良道:「他們已經吃了大虧,還敢再來?」
劉世芳道:「一定會再來!」
席本初問道:「劉寨主,你怎麼如此肯定?」
劉世芳道:「我有理由如此肯定。」
席本初道:「什麼樣的理由?」
劉世芳道:「兩位,你們這就跟我去個地方,我帶你兩位去瞧瞧。」
李士良道:「瞧什麼?」
「糧倉!」
李士良與席本初一聽之下互望一眼,聽說劉家寨有糧倉,這件事當然會引起驚訝。
如今這年頭,能有存糧的實在不多,中牟的兩大家族,李家堡與席家垛都是富家,他們當然也有存糧,只可惜他們的存糧吃了快三年就完了。
頭一年鬧水災,他們還開倉賑糧,第二年他們看緊糧食自己用,想不到第三年仍然收不到一粒糧,這兩家也只好遠走他鄉由富豪變成窮光蛋了。
此時劉世芳請二人去看存糧,兩個人當然有興趣。
劉世芳帶領二人來到後院,後院的灶房一邊是柴房。劉世芳先走進柴房中,他指著柴房的內牆,道:「兩位,我這兒有一條地道,你們看,地道口就在這道牆中間下方。」
果然,把柴拔開,有一塊木板堵住洞口,劉世芳掀開木板,露出一個長方形洞口,立刻有一股涼意冒出來。
席本初就知道那是山風,地道下面有通風口,這地道就可以藏許多吃的了。
劉世芳取過燈向地道下面走去,席本初與李士良二人立刻跟下去。
三個人在地道中走到幾丈深處,有亮光自洞的兩邊頂部照進來。
劉世芳忽然猛推一道木板門,便立刻露出一個大地下室,這地下室中用竹蓆圈起三座似塔般的形狀,每一個由下至頂一丈八尺高,裡面圈的是大麥。
另一邊有個很大的木架子,橫七豎八地掛滿了苞谷上萬斤。
十幾個羅筐放滿了金黃色的黃豆,這些還不算,洞室一角栗子核桃有三百來斤。
劉世芳只叫席本初與李士良二人看到這些,便不再往另一地洞中去看了。
大概另一地洞中放的是銀子吧。
三人緩緩地走出地道深處,劉世芳對李、席二人道:「兩位,你們何用再往南方走,我這裡足夠各位吃個飽了,是不是?」
席本初道:「劉寨主還未對我們說出山寇他們再來的理由,可以說來聽聽嗎?」
劉世芳雙目一厲,先是罵了一句:「娘的老皮!」然後他指著糧倉道:「我這些糧食已為那批賊寇知道了,那些傢伙還打算長住我這寨子裡,他們再也想不到你們這般巧的來到這裡,而且還把他們趕走。只不過兩位可以想一下,如今那個叫天張投到雞公山,他自然會把我這裡的存糧與藏金對那山寇們報告的。石太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他必然會率人找來的……」
他這一解釋,李士良與席本初兩人齊點頭。
劉世芳又道:「我這裡能拚搏的人已死傷一半,老孺婦子不能戰,如果各位留下來,說不定憑各位的力量,咱們能把賊寇消滅掉,那樣豈不是為一方除害了嗎?」
席本初道:「劉當家的,咱們不能永遠住在你這兒,萬一山寇們不找來,豈不……」
劉世芳哈哈一笑,道:「兩位,我便老實對兩位說,災荒不過三四年,以後準是個豐收年。我家裡為兩家備種糧,過不久你們看天往回走,種糧你們帶回去,也算是我劉世芳對兩家的回報,又何必一定去南方?」
席本初一聽也點頭道:「難為劉當家為我們想得如此周到,太好了。」
李士良對席本初道:「如此的關懷,咱們能拒絕嗎?」
兩人哈哈一笑,劉世芳這才放心地帶領著兩人走出地道,來到柴房外面。劉世芳對席、李兩人道:「我這就去見見石幫主,我已有兩天沒看到他的人了。」
席本初道:「連『快樂』也不知去了哪裡。」
劉世芳一怔道:「他們不會到劉家寨外吧?」
席本初道:「便石老花子的四個徒弟也不說一句話,花子幫幾十人都是吃了便睡,睡了便吃,好像別的事與他們無關似的。」
李士良道:「劉當家的,既然你肯定山寇們會來,咱們就得早做準備,免得到時候亂成一團。」
劉世芳道:「這正是我找各位的原因,兩位且清稍待,我去見那石幫主。」
劉世芳往前面走去,他匆匆來到大廳外,怪了,只見那東方雷趺坐在門框下,好像阻止人別進去。
劉世芳到了他面前,東方雷好像木頭似的連個招呼也不與人打,半垂雙目盤腿坐著。
劉世芳揮手招呼道:「老弟,我來見貴幫主,可否通報一下?」
東方雷抬起眼皮,只是微微笑。
劉世芳指著房內,又道:「我問貴當家,在我這兒吃得如何?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如果有什麼要求千萬說出來……」
東方雷這才回應:「一切都好,而且好極了,劉當家休客氣,你請回後院吧!」
劉世芳心中一緊,他奇怪為什麼不見石不悔,還有個「快樂」哪裡去了。
劉世芳幹幹一笑道:「老弟,我還有要事同貴幫主商議,能傳個話嗎?」
東方雷抬頭看了一下道:「咱們幫內發生天大的事了,劉寨主,真抱歉,三天之後才能見,這時候誰也不能見我師父!」
劉世芳吃一驚道:「天大的事,是什麼事?」
東方雷道:「不能說,過兩天就知道了。」
劉世芳伸頭看關緊的大廂房,聽不到裡面有什麼聲音,自己在外面說話,如果裡面有人,應該早就聽到了,可是怎麼沒回應?
劉世芳以為,可能花子幫真的出了什麼大事。
他對東方雷幹幹一笑道:「也好,我過一兩天來,貴幫在我這裡只管放心住下來,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就是了。」
東方雷對於劉世芳的這幾句話直點頭,口中也不住地道謝。
劉世芳邊回頭走,邊左右看,院子裡屋簷下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十人,這些全是叫花子,十幾個受傷的正由別的叫花子侍候著。
又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劉家寨的寨門關得緊緊的,守寨門的乃是兩個花子幫的人。
花子幫石不悔的安排,是由他的四大弟子輪流負責,每兩個時辰換班一次,風、雷、雨、雪四人各帶兩個擔崗,劉家寨等於添了生力軍。
雜麵餅一斤重、包子稀飯一天一大碗、芝麻葉酸菜一小盤,這年頭吃到這些已經是不錯的了。
東方雷輕悄悄地拍門,再小聲小氣地對著門縫道:「師父,吃飯了……」
「咿」的一下子門拉開了,開門的乃是「快樂」。「快樂」的手上還拿著一本錦緞小冊子,只見他把小冊子往懷裡一塞,接過吃的又把門關起來了。
東方雷順勢看往屋子裡,他發覺師父石不悔已坐在床沿上。他的手上沒拿九節杖,九節打狗棒靠在床邊上,裡面的桌椅也被推向一邊去。
東方雷沒呼叫師父,他不能叫,因為「九節公」石不悔有交代,不能叫。誰也不知道「九節公」石不悔與「快樂」兩人在房中兩天做的什麼事,只不過這一夜到二更時分,「快樂」才走出門,他對守在門口的東方雷點點頭道:「辛苦了,師父叫你進去。」
他說完帶著那根九節青竹杖便往外走。
「快樂」走到劉家寨大寨門,見西門風正與兩位花子幫的人嗑牙,他開口了:「開門,我出去。」
西門風一見九節青竹杖,立刻恭敬地道:「你……」
「快樂」笑笑道:「咱們別客氣,我還未正式接掌這掌門之職,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西門風道:「快樂兄,真的打算人我花子門了?」
「快樂」苦笑道:「石前輩固執已見,我無奈……」
西門風道:「你可以一走了之呀!」
「快樂」道:「我有這念頭,但石前輩早看出來了,他說如果我拒絕,他死不瞑目。」
西門風聽得吃了一驚,無奈地搖了搖頭。
「快樂」見寨門拉開,立刻往寨門外奔去。
他的舉動又令西門風吃驚,西門風自言自語道:「他這是幹什麼去了?」
「快樂」出了劉家寨,一口氣奔到附近的小山坡頂上,這時候灰慘慘的月光不明亮,林子裡還聽到颯颯響。「快樂」拿著九節青竹杖,拉開架式就舞起來。
他一邊舞,一邊口中直嘟噥,只不過舞了一陣,突然住手拍腦袋,然後匆匆地自袋中摸出一本金色小冊子,翻了幾下仔細瞧。
於是,「快樂」微微笑,再舉九節青竹杖舞起來。
原。來他在苦練那花子幫的鎮幫武功「三十六路打狗杖法」,小冊子上面不只是記載著武功套路,也記載著花子幫歷代掌門人的履歷。
小冊子上記得清,從元末到現在,整整十代掌門人,傳在「快樂」手上,應該算是第11代了。
「快樂」此刻心情是複雜的,但他卻要順從「九節公」石不悔,因為石幫主真的把花子幫的兩件傳家寶——打狗杖與武功秘笈交在「快樂」手上了。
「快樂」的心中明白,少林寺是回不去了。
「快樂」就在山頭上苦練那「三十六路打狗杖法」,直到四更天將近,自覺在這杖法上稍有成就,才靠在一棵樹上大喘氣。
要知「快樂」原是少林寺第二代的高手,武功上早有造詣,只需石不悔稍加指點,「三十六路打狗杖法」不難有成。
就在一陣稍歇之後,「快樂」把打狗杖擱在肩頭,大步便往劉家寨走去。
天剛亮,「快樂」走進寨門,迎面便見席大紅走來。
席大紅迎著「快樂」,道:「你去哪裡了?害人家三天沒找到你。」
「快樂」淡淡一笑道:「找我?席姑娘有什麼事找我呀?」
席大紅一把拉住「快樂」,低低地問道:「你真的要當叫花子?」
「快樂」道:「這年頭許多人無奈,叫花子滿天下,貧富已不分,干叫花子沒什麼丟人的。」
席大紅道:「我勸你放棄當叫花子,等來年你跟我們回席家垛子……」
她看「快樂」手上的九節青竹杖,又道:「這竹杖拿在你手上好不雅觀。」
「快樂」一笑道:「別小視這支青竹杖,多少高手敗在這竹杖下……」
抿抿嘴,席大紅道:「總是沒出息!」
「快樂」心中一緊,他對席大紅道:「席姑娘,今天我有事,不能陪你了,請!」
他對席大紅抱拳一禮,立刻往大廂房走去,倒把席姑娘愣在院子裡了。
「快樂」走到申屠雨身前:「辛苦了……」
申屠雨衝著「快樂」點點頭,他有些不習慣向「快樂」行禮似的,笑笑道:「師父這一晚睡得很好。」
「快樂」道:「我進去,你也跟我進去。」
兩人推門走進屋子裡,只見「九節公」石不悔單臂撐起身子,道:「你提前回來了。」
「快樂」點點頭道:「我已熟記『三十六路打狗杖法』了,多謝幫主指導。」
石不悔道:「我要考考你,如何?」
「快樂」道:「我既答應接杖,一切就聽幫主安排。」
石不悔對那木然而立的申屠雨道:「傳我的話,大家飽餐一頓之後,立刻到對面的山坡上去,今天應是好日子。」
申屠雨道:「師父,你的腿……」
石不悔道:「弄個軟轎抬我走!」
「快樂」忙問:「咱們要離開劉家寨?」
石不悔道:「劉寨主沒下逐客令,咱們這是去辦大事情,到了山上我自會對大伙說明白。」
申屠雨立刻出門去傳話,石不悔拍拍床對「快樂」道:「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快樂」緩緩地坐下來,九節青竹杖靠一邊道:「幫主,『三十六路打狗杖法』果然神妙,我一夜沒休息,直到五更天。幫主的抬愛,我心存感激,只不過我擔心一旦接掌花子幫,大伙的心中服不服我這個人……」
石不悔道:「你放心,花子幫人雖窮,但人人志氣高,人人也依幫規行事。」
他指指床的一端道:「快歇息一陣子,到了山頂上還有得你出力氣的。」
「快樂」不道什麼事,但他還是聽從石不悔的意見,盤腿閉目調息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廂房外面傳來幾聲呼叫:「不能走,不能走!」
呼叫的不是別人,劉家寨的劉世芳是也。
劉世芳推開門走進廂房裡,幾大步便到了大床前,只見「快樂」在運功,石不悔抹抹嘴巴拍肚子,他吃飽了。
石不悔見劉世芳過來,忙笑笑道:「劉寨主有什麼指教?」
劉世芳道:「石幫主,你們打算要走了?」
石不悔道:「到對面小山上去有事情。」
劉世芳道:「千萬別走呀!」
石不悔道:「劉寨主,咱們但求肚子飽,如今在你這兒過荒年,你管飯,我們為何要走?」
石不悔哈哈一笑又道:「咱們這是幫內的事情,去對面山上辦完了事,就再回來,你放心,咱們走不掉的。」
劉世芳道:「果真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指指另一院子,又道:「我已對席當家與李當家的說過了,千萬不能隨便往南走,如今那批賊寇與石太沖那批山寇合在一起,早晚他們會再來攻打我這劉家寨,衡情度勢,大家都不能走,萬望石幫主見諒。」
石不悔一瞪眼道:「果真如此,劉家寨要加強戒備,不能稍有大意!」
劉世芳道:「這正是我擔憂的。」
石不悔道:「劉寨主儘管放寬心,咱們很快就回來。」
「快樂」也跳起來了,桌上放了吃的,「快樂」也不客氣地吃了個飽。
於是,花子幫出動了。
那石不悔由兩個叫化子抬上軟轎,劉世芳一邊看得發愣,石不悔已向劉世芳招手道:「劉寨主,我這裡有個請求,不知劉寨主是否答應?」
劉世芳立刻點頭道:「請說。」
石不悔道:「請備簡單的酒菜,今天是我花子幫的大喜事,咱們打算慶賀一番。」
劉世芳哈哈一笑道:「石幫主,我已吩咐灶上了,今天午時整要請你們三方面的人喝個醉,你放心,我為你們設宴。」
石不悔吩咐道:「出寨門,一個個發足奔到劉家寨的對面小山頂。」
山頂上矮樹也不多,倒是岩石一大片,花子幫的人抬著「九節公」石不悔來到山頂上,只見他指著一塊大石道:「把我放在那地方,眾家兄弟們站在一旁。」
這時候,只見西門風、東方雷、司馬雪、申屠雨四人分別站在石不悔身邊。
「快樂」走到石不悔面前,說道:「幫主,我『快樂』心中實難擔待,望幫主再三深思。」
「九節公」石不悔粗啞著聲音道:「小子呀!當我為你起名『快樂』的時候,就已經打算好了,這花子幫就需要你這樣的忠厚老實人。年頭不好,弟兄們活得不易,似這樣的大任即使老人家也難再撐下去,如今你已接了我的九節青竹杖,又習了『三十六路打狗杖法』,當著弟兄們的面,你闖關吧!」
花子幫的規矩,接掌的人要以打狗杖法亮功過招,如能過了這一關,這幫主之位便順利當定了。
石不悔要「快樂」過關,就是要「快樂」以武功叫眾弟兄見識新幫主的能耐。
一邊的西門風立刻對石不悔道:「師父,不可以,師父是受了傷的人,怎能同他比武較量……」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不是我同『快樂』比武,是你們四個人,由你們四人替為師的把關,如果你們能贏得了他,我自然收回成命。」
他此言一出,花子幫的人一陣鼓噪,可也令西門風四人心中大喜。
如果一個兩個的也許打不過「快樂」,但四人齊動手,那就大不相同了。
申屠雨首先舉杖跳出來,他大聲道:「徒兒必盡心出招!」
司馬雪也奔到正中央,拉開架式道:「師父,咱們聽師父的吩咐。」
於是,東方雷與西門風分別走到「快樂」的左右兩邊站定,看形勢,四個人把「快樂」圍在中央了。
「快樂」手持九節青竹杖,他還未擺開架勢,石不悔又開口了。
他對「快樂」道:「『快樂』小子,你只能用『三十六路打狗杖法』迎戰,不能用你少林寺學的那些武功。大家動上手,只要竹杖及身,這人就算敗了,便要自動退出來,不能死皮賴臉的動歪念,我老人家一邊看,哪個亂來便幫規侍候。」
他此言一出,西門風四人立刻點頭。
「快樂」的心中在琢磨,要不要幹這花子幫的幫主……
他那裡正思忖,石不悔已厲聲吼道:「動手了!」
「看打!」這是四個人的聲音,但聽起來宛如一人口中吼出來的。
「快樂」不及再思索,立刻舉起竹杖迎上去。
霎時間空中儘是青竹杖。不時傳來脆響聲,宛如年節放花炮一般。
真妙!也夠瞧的了,只見圍撲疾打的四支青竹杖,被一支更長的青竹杖拔到一起,似要被纏了,便在這剎那間,就聽得兩聲「叭、叭」傳來,西門風與申屠雨立刻拋杖退下來,而「快樂」的身形打個旋,他以杖尾疾點從後跟上來的司馬雪,沒聲音,但司馬雪也拋杖往外閃,他的肩窩被「快樂」點中。
這光景有石不悔一邊看著,誰也不敢耍賴。
東方雷大吼一聲,舞起一片竹影直插「快樂」懷中而去,只聽得「快樂」一聲笑道:「來得好!」
隨著就是他九節青竹杖猛一送對斜身沾上聲來的那根青竹杖快速一撥口中卻道:「撒手!」
「噢!」
東方雷不撒手也不行,「快樂」的青竹杖滑著東方雷的竹杖打到手背上,東方雷只得鬆開手疾忙地往裡閃。
於是,花子幫的人立刻一聲雷也似地叫「好!」
石不悔未叫好。
石不悔還有些木然地在發愣。
他為什麼會這樣?誰也不知道,但當「快樂」向他走過去的時候,石不悔忽然指著他的四個徒子叱道:「你們……你們……給我難看!」
西門風四個忙跪倒,只聽石不悔吼叱道:「平日裡叫你們多練功,多吃苦,你們這是什麼功,這才三幾招就被打敗,我這老臉也發熱……」
花子幫弟兄們不叫好了,一個個張大了嘴巴不吱聲。
石不悔歎口氣道:「我原想30招之內有得拼的,誰想到你們如此不濟事……」
東方雷四人不敢抬頭看,石不悔已對花子幫弟兄們開了口:「從今天起,我老人家退後一步,厚顏當你們的長老吧!幫主一職就由『快樂』擔當了。」
大伙聽得猛一驚,石不悔吼聲似打雷:「你們還不快過來見過掌門人!」
他此言一出,花子幫還有禮數,別以為他們沒組織,平日裡亂七八糟的,到了正事當頭,禮數便出來了。
只見三個一排的到了「快樂」面前三步之地,三個人並肩單膝點地,口中還高誦:「幫主金安!」
這場面「快樂」幾時見過,他只有木然地點點頭。
到了最後,西門風四人也齊施禮,倒令「快樂」有些不好意思了。
於是,石不悔單腿從軟轎中站起來,只見他重重地一抱拳道:「幫主金安啦!」
「快樂」忙奔到石不悔面前,他幾乎要跪下去了,卻被石不悔一把拉住道:「這是禮數,誰也不能廢的!」
石不悔很愉快,因為他交棒一身輕,這種災荒之年日子不好過,再加上他受了傷,花子幫總算有人來領導了。
「快樂」的心中緊張了,干幫主要怎樣幹才對?
「快樂」手持九節青竹杖,穩穩地站在眾叫花子面前,他也免不了的說了幾句話:「弟兄們,我同大家在一起,怕的是才疏學淺,難為大家謀大利,不過只要咱們大家一條心,天下沒有困難的事。」
石不悔聽得直點頭,他的四大弟子都信服。
「快樂」又對弟兄們說出劉家寨挽留大伙,暫時別再離開劉家寨之事,他很冷靜地道:「各位弟兄們,劉家寨距離大別山最近,上次賊寇們吃了大虧而去,他們是不會甘心的,既然劉家寨留下咱們,我以為大家應是義不容辭留下來,與劉家寨共同抵擋山寇之侵入。」
他看看大伙,又道:「我也想問一問,各位的意思是什麼?有好的意見提出來……」
西門風笑道:「咱們花子幫只昕幫主的,只要幫主一句活,上刀山下火海,弟兄們不會皺眉頭……」
果然,大伙都在點頭。
「快樂」心中想:幫主的權力真大,與少林寺規矩差不多嘛。
微微一笑,「快樂」立刻吩咐道:「咱們回去了,抬上石長老,小心下山吧!」
立刻,花子幫的弟兄們笑嘻嘻的又往劉家寨走回去,只差沒有拍手笑。
花子幫的人進了寨門,返回院中。
「九節公」石不悔似乎卸下千斤重擔似的,既輕鬆又愉快地拉過「快樂」哈哈笑了。
「快樂」也微微笑,如今稱謂改了口,他叫石不悔做石長老,石不悔倒呼叫他為「快樂幫主」了。
石不悔拍拍床沿對「快樂」道:「幫主呀,你這兒坐,有些瑣雜事要對你說明白。」
「快樂」依言坐過去道:「石長老,不就是目前這些弟兄了?」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花子幫何其之大,中原也有咱們的根據地,汴梁城南門外有個大春堂,許昌西門口附近還有個大豐堂,大春堂開的是藥鋪,大豐堂開的是糧行,真不幸,去年這兩個根也泡了黃湯,弟兄們沒指望才打算往南方。」
「快樂」笑了,道:「想不到我花子幫還有營利賺錢的生意。」
石不悔道:「這是外人想不到的事,其實咱們花子幫在江湖上必須有幾個賺錢生意,那便是弟兄們有急難時可以及時地救助。」
他拍拍「快樂」,又道:「你要記下了,等年景好了,就應該把生意再支撐起來。」
「快樂」點頭道:「只要有地方就好辦。」
石不悔頓了一下,又道:「我今把這重大責任交給你,就是指望你能發揚光大我花子幫。」
「快樂」道:「一切全仗石長老的教導,我必全力以赴,絕不稍歇!」
石不悔道:「有你這句話,我深信所托有人了,哈……」
這時候,申屠雨走進房中道:「長老、幫主,劉寨主把酒筵擺在二道院的正廳上,便廳廊上也擺滿酒席,等著大伙入席了。」
石不悔哈哈一笑,已有兩個壯健的叫化子走進來,兩人抱起石不悔便往二門走。
「快樂」持杖跟在後,花子幫的人一個個笑逐顏開,誰也想不到災荒之年還有酒席享用的。
雖說是四菜一個湯,但在那種年月也算是不容易了,當然,最令大伙高興的還是人們不必再往南面去逃荒,劉家寨供大伙吃到來年第二春。
花子幫的弟兄們奉命專守大寨門,李、席兩家派出來的人負責劉家寨四周的巡查,大伙平日沒事幹,便在劉家寨內練刀槍,這也是經過劉世芳與席本初兩個人商定的。
「快樂」守在石不悔身邊,聽石不悔講述花子幫的各種規矩以及各地聯絡方法,聽得「快樂」好不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