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打自招 文 / 夕照紅
五月初一天剛亮,「太湖龍宮」四周圍了七艘大船。
這時太湖的水勢最低。
溫老闆命人把許多浮木先在捆上石頭隨下水,然後把浮木一根根的拴牢在船的兩邊。
等到所有上百根巨大浮木拴牢之後,他便命人立刻把浮木上的大石頭解落在水中。
果然,巨舫往水面漂起來半丈高下!
莫雲一見,立刻命所有的人分成兩邊往外掏水,溫老闆更把兩邊氣袋充氣,巨舫已穩在水面上了……
這等於是把破船架在一個浮塢中間,當潮水慢慢升高的時候,四條三桅大船已駕著「太湖龍宮」緩緩地往寶豐移動了。
原本是一天半的水程,駛了三天才靠了岸。
於是,溫老闆派人與莫雲一同下水。
他們潛入水中,這次可看得清楚,只見船底被刀削得亂七八糟,有兩個面盆大小的窟隆,湖水就是由兩個破洞流進去的。
上得船上,溫老闆已急急地問道:「下面怎麼樣了?」
莫雲氣得臉發白。
有個造船的漢子已對溫老闆與白羽二人解說,道:「被人用刀子在船底捅了兩個大洞,船當然會沉。」
溫老闆已理直氣壯地道:「白兄弟,這與我造的船可沒有關係!」
白羽望著一身是水的莫雲,道:「他說的是真?」
莫雲點點頭,道:「不錯,是被人在水中動了手腳,娘的,我早該想到這一點了。」
溫老闆冷冷地道:「沒事我們要趕回上海了,我的人還要把另一艘巨舫加工趕造,要不是這就要下水了!」
白羽急拉住溫老闆,道:「船破了你得盡快給我修,多少銀子,少不了你的!」
溫老闆面無表情地道:「那得拖回上海,在這兒怎麼修?」
白羽立刻同意地道:「好,這兒有你的人,你們把船拖走吧!」
就在這時候,「太湖龍宮」上面的人,即匆匆自另外大船上走來。
馮七對莫雲道:「船長,這時候船可以上去吧,兄弟們這兩個月發的銀子還擱在上面,總得拿回來!」
莫雲對馮七道:「我房裡也放有銀子,你便一齊取下來,我們先回西山。」
不料這些上船取銀子的兄弟們,一個個驚叫著走出來,馮七更是罵道:「操那娘,銀子全不見了!」
莫雲也吃一驚,自己守在船上,銀子怎會不見?不由得衝上船去查看,便白羽也跟了上去。
莫雲幾乎氣結,兄弟們辛苦兩個月,一下子全泡湯,這會是誰幹的?
使白羽也是跺腳怒罵不已。
突然面色一暗,莫雲道:「白老弟,你看這會是誰如此缺德地下此卑鄙手段?」
白羽毫不遲疑地道:「八成就是雷鳴天!」
莫雲大怒,虎目怒睜,道:「可惡的雷鳴天,我饒不了他!」
白羽忙搖手,道:「穩住,穩住,且莫打草驚蛇!」
莫雲忿怒地吼道:「我要整得『虎頭蜂』承認為止!」
白羽面色一緊,道:「莫兄,強盜沿街走,無賊不定罪,抓不住姓雷的小辮子,我們奈何他不得。」
莫雲沉聲道:「你有什麼辦法?」
白羽低聲道:「明裡我們張羅修船,暗裡加緊查訪,總會找到線索,那時候就不怕姓雷的耍無賴!」
莫雲重重地點頭同意,道:「好,我們就是這麼辦。」
於是,所有的人全下船回西山去了。
白羽也匆匆地離開寶豐。
溫老闆當天就把「太湖龍宮」拖回上海去了……
這天,寶豐街頭可真熱鬧。
從街頭第五家的雷鳴天大門口,直到碼頭上,人群擠撞,鞭炮聲不斷,一條比「太湖龍宮」還要豪華漂亮的巨舫正停泊在碼頭上。
雷鳴天當天使把一塊金字大匾送到船上,只見也是四個大金字:「太湖天宮」。
雷鳴天故意不用「龍」字,他不同老龍幫扯關係。
今天就要開船,雷鳴天聽了卞師父的意見,早在上海弄來不少賭客,要在這「太湖天宮」大幹一場!
雷鳴天除了把「如意賭坊」搬上船,便「懷春院」的姑娘也調了二十人在船上侍候客人。
三百床鋪住滿,寶豐也有不少賭徒跟上船,沒有睡的地方沒關係,只要能賭就成了。
一輛馬車停在「太湖天宮」的船邊,白羽輕鬆地走下來,他身穿天藍綢緞長衫,緞子褲,微微笑著望向船頭的四個大金字!
「太湖天宮」。
於是,他哈哈笑起來,心中在想,「太湖龍官」是在水底,這「太湖天宮」是在天上,他娘的,船又如何上天?雷鳴天這王八蛋也想的絕!
就在這時候,卞師爺與佟大柱子陪著雷鳴天來到了碼頭上,雷鳴天見白羽也在,不由笑道:「白老弟也來湊熱鬧了?」
白羽淡然一笑,道:「不錯,是熱鬧的地方都會吸引人。」
雷鳴天笑——得意的笑,道:「我這『太湖天宮』上除了有美女,尚有賭場,湖面上盡興地游,可也能叫人賭得盡興,怎麼樣?你不想上船去同上海來的闊老爺較量一番?」
白羽面色一厲,道:「正有此意!」
雷鳴天大方地對船上面指揮的展若雄道:「我這位白兄弟要遊湖,一切招待免費!」
展若雄粗聲道:「白爺請上船吧,我們馬上要開船了。」
白羽暗中一咬牙,立刻撩起長衫走上船去。
於是,後面傳來雷鳴天哈哈大笑聲……
已經走到船上的白羽,聞得雷鳴天的笑聲,便不由得回頭下望,道:「雷鳴天,我不領你的情,該花的銀子我不少給,哼!」
於是,碼頭上一陣鑼鼓吹奏,船上面也揚起一聲號鳴,站在船頭上的展若雄一聲大叫!「解纜繩了!」
碼頭上面,早有人把纜繩解開拋向船上面。
展若雄又是一聲厲叫:「前帆一半,後帆上頂!」
只見前後兩支主桅上面掛的金緞帆紛紛拉起來。
這艘「太湖天宮」便緩緩地往湖心駛去……
卞師爺對雷鳴天道:「東翁,曾幾何時,如今太湖行駛的是我們的巨舫,老龍幫再狠,他們也拿我們沒法子!」
雷鳴天得意地望著遠去的「太湖天宮」,由不得捋鬚笑起來,一副志得意滿地道:「有這巨舫在,使我想起白羽的金磚,只有他才能同上海的闊佬們一較高下,哈……」
佟大柱子突然冒出一句:「看著你起高樓,又見你樓塌了,哈……」
雷鳴天聞言,滿身不自在地叱道:「大柱子,你在放的什麼臭屁?」
佟大柱子咧嘴笑道:「我是說姓白的!」
雷鳴天大怒,罵道:「真是頭豬,什麼時候不好說,偏在我們開船不久你冒出這麼一句狗臭屁,混帳!」
佟大柱子不敢再說,脖子一縮,便退後一步。
雷鳴天相當迷信,年三十第一爐香未曾燒,至今他還耿耿於懷,佟大柱子雖然譏笑白羽的船沉了,但仍也令雷鳴天不痛快。
正在這時候,遠處走出幾個人,為首的正是「鬼見愁」莫雲!
不等莫雲走近,雷鳴天已嘿嘿笑道:「嗯,是莫堂主大駕到了,失迎失迎!」
莫雲冷沉地道:「雷鳴天,你做得好事!」
一怔,旋即一聲哈哈,雷鳴天道:「當然,如不做好事,哪有大船駛太湖?」
莫雲咬牙格崩響,道:「雷鳴天,別太得意,我早晚會弄出個水落石出,而你……哼……」
雷鳴天知道莫雲要說什麼,當然那件事他清楚,但他絕不會說出來,坦然一聲笑:「莫堂主,我仍然十分賞識你,如果你肯同雷某合作,我願意聘你當顧問,如何?」
嘿嘿一聲笑,莫雲道:「你不怕我把你的船開進水底龍宮?」
雷鳴天一笑,道:「那是意外,我也替你難過,真要有那麼一天,我雷鳴天也認了!」
莫雲突然沉聲喝道:「雷鳴天,你是個小人中的小人,等我找出一絲線索來,我絕不輕饒你!」
一邊,佟大柱子忽的踏前一步罵道:「莫雲,過年的時候你用飛龍索幾乎抽瞎老子右眼,鎮上張大夫醫道高明,總算眼沒瞎,今日我們東家一再忍讓,你卻一路詐唬個沒完沒了,操那娘,你以為老子們真怕了你?」
莫雲冷哼一聲,道:「佟大柱子,你是什麼東西?雷鳴天豢養的一隻狗,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佟大柱子嘿嘿狂笑,道:「自己黑驢,反說豬黑,娘的,你難道不是狄振海的一隻凶狗?」
跟在莫雲身後的馮七忿怒地欲撲,早被莫雲攔住,他沉聲道:「佟大柱子,你大概很想為傷眼之恨找回面子了?」
佟大柱子破臉一抖,沉吼道:「早有此意!」
莫雲面向雷鳴天,道:「你怎麼說?」
雷鳴天雙手一攤,道:「如果只為了你二人之間的仇恨,那是你們的事,我就不便插手去管了!」
冷笑一聲,莫雲道:「可惜我並不準備找人打架!」
佟大柱子桀桀怪叫,道:「姓莫的,你雖不願這時候打架,我卻不忘傷目之恨,你今天走不了的!」
佟大柱子話聲剛落,一把鋼刀已拔在手上。
馮七沉聲罵道:「什麼東西,也配同我們堂主動手,馮七陪你走幾招!」
莫雲沉聲道:「退下,佟大柱子找的是我,你們且上船去!」
馮七不敢違抗,只得領著七名弟兄往附近船上走去。
莫雲冷冷地面對佟大柱子,道:「佟大柱子,你這雷鳴天的頭號狗腿子給我聽清楚,甭在這裡窮嚷嚷,你以為這地方適宜動刀子見真章?」
佟大柱子怪聲吼道:「命都卯上了,還他娘的管什麼地方?」
莫雲雙手下垂,雙目炯炯地道:「佟大柱子,你可真是要見了棺材方掉淚,存心要在你主子面前死活地表現一番了?」
「呸」了一聲,佟大柱子吼道:「老子斷頭心甘,流血喪命情願,姓莫的,不論是什麼結局,總得拼至最後方知道!」
莫雲冷笑一聲,道:「可預見的是你必然橫在地上。」
佟大柱子雙肩聳動,被溫老闆手下大將咬破的面皮上一陣跳動,嘿然地道:「姓莫的,你有本事就放馬過來,看看誰先躺在地上!」
莫雲大喝地一聲,道:「不用放馬過去,我就站在這時,倒要領教你這大狗熊還有什麼驚人的絕學!」
半空中人影飛躍,佟大柱子已拔空三丈,大砍刀人未及落下已橫暴砍十六刀,口中尚且大喝:「殺!」
一聲霹靂起處,莫雲左掌拍擊如電,右手「飛龍索」已跳躍在空中,身法怪異地直往層層刃中旋進去。
兩個人猝接倏開,一閃又進,佟大柱子的大砍刀從暴劈已漸形成小砍,他走地有聲,凶殘地怒視著敵人。
莫雲目光冷酷,肌肉緊繃,他一陣繞閃中,沉聲道:「從上次交手至今,你的武功尤未見長進!」
佟大柱子暴喝道:「娘的,你也不見得有什麼高明之處!」
突然間,莫雲以背對敵人,他冷笑道:「是嗎?」
佟大柱子以為機會來了,連開口也免了,雙手舉刀奮力地斜劈暴砍!
忽然,莫雲貼地暴旋,「飛龍索」巧妙地從佟大柱子的刀鋒越過,「咻」聲未落,脆響已起。
佟大柱子再一次拋刀撫面往外旋跌出去。
莫雲閃出三丈外,旋過身來,才聽得佟大柱子叫起來:「我的右眼,右眼碎了啊!」
莫雲冷冷地道:「你太不愛惜自己了!」
佟大柱子突然雙手箕張,瘋一般地流著鮮血便往莫雲撲擊過去。
就在此時,雷鳴天橫裡一把抓住佟大柱子,幾巴掌打得他七葷八素,沉聲叱道:「娘的,想拚命不在這時候,快去回生堂找張大夫治傷,別再替我丟人現眼!」
莫雲怒道:「雷鳴天,佟大柱子失去一目,你應該負完全責任!」
「虎頭蜂」雷鳴天大怒,道:「放屁,人是你傷的,老子負什麼責任?」
莫雲面色寒寒地道:「不錯,人是我傷的,但你卻可以阻止此事的發生,但你沒有,我知道你心存僥倖,其中定有目的!」
雷鳴天忿怒地道:「娘的,人嘴兩片皮,有理是你的,佟大柱子找上你為的是要報那傷目之恨,這種事我能攔住嗎?」
莫雲叱道:「你明知他不是我對手,卻不加以攔阻,說穿了還不是私心?」
雷鳴天叱道:「什麼私心?」
莫雲毫不掩飾地道:「一旦佟大柱子得手,你便失去一個敵人,而這個敵人,正在於方百計地查那破壞『太湖龍宮』的事,雷鳴天,難道不是?」
雷鳴天忽然大笑,道:「莫雲,你休想在雷某口中套出什麼,『太湖龍宮』並非是雷某下的手,但卻樂見其沉入水底,哈……」
莫雲忿忿地道:「否認並不能抹殺事實,雷鳴天,你好生等著,早晚我會找上門的!」
雷鳴天面色一寒,道:「莫雲,別在我面前血口噴人,我不吃你這一套!」
嘿嘿一陣冷哼,莫雲道:「是嗎?那就等著瞧吧!」
猛的一轉身就走,莫雲很快地上了船。
雷鳴天咬牙咧嘴,道:「這個醜八怪,我早晚會收拾他!」
卞師爺忙上前,道:「這姓莫的長相凶悍,動起手來像瘋虎,這種人不宜同他正面交鋒。」
雷鳴天重重地道:「我們回去,生個法子收拾這雜種。」
於是,雷鳴天與卞師爺匆匆地走了。
卞師爺又對雷鳴天,道:「大柱子傷得不輕,東翁要不要去回生堂看看他?」
雷鳴天大怒,道:「大柱子給我丟人現眼,你去看看他就成了。」
卞師爺往鎮南頭走,雷鳴天獨自往北行。
卞師爺剛走到回生堂門口,迎面,魏長風與另兩人走來,魏長風急急地道:「大柱子受傷了?」
卞師爺歎口氣,道:「被莫雲抽瞎一目,流了不少血水。」
魏長風忿怒地罵道:「姓莫的可惡!」
幾個人走進回生堂,只見張大夫笑意滿面,刀剪齊出,把個佟大柱子折騰得狂哞不已……
卞師爺急急地問道:「傷得如何?」
張大夫搖搖頭,道:「上回受的傷剛好不久,這次又是一傢伙,眼珠子碎了,便大羅神仙也沒辦法,我只能替他把碎的弄出來,敷上藥,只要養息一陣子便好了!」
佟大柱子大叫,道:「他娘的老皮,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魏長風安慰地道:「放心吧大柱子,報仇,那是早晚的事。」
莫雲上得快船,面無表情地道:「送我去楓橋!」
馮七立刻接道:「那人一定是雷鳴天!」
莫雲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不錯,就是他雷鳴天!」
馮七思忖一陣,輕聲道:「何不生個法子把姓雷的賺上船,我們駛入湖心再逼問他的口供?」
莫雲搖搖頭,道:「如果容易賺他上船,『虎頭蜂』早就不存在了。」
是的,雷鳴天能在寶豐地面上混了二十多年,也並非全是幸運,他是個該狠便狠得下心腸,該和氣便一團和氣的有心機的人物。
如果想動他的腦筋,也得先要衡量衡量自己,更何況他身邊尚有替他出點子的師爺人物。
已經三個多月了,莫雲一直想找上寒山寺去探望柳姑娘。
這時候他心情不愉快,卻也難忘寒山寺中的柳依依,於是,他又來到了楓橋的寒山寺。
此刻,過午不久,莫雲到了寒山寺後面,只見柳依依仍然在後院曬著太陽。
隔著花磚牆孔,莫雲心中一痛。
柳依依曬黑了。
她那種嫩蔥也似的雙手泛著青黑,除了精神奕奕,莫雲再也看不出有哪一點令他快樂的,黯中咬咬牙,莫雲心中闇然地想著,怎的這一陣子盡遇上些不痛快的事情?
不由得走到寺前門,只見小沙彌笑迎上來,道:「莫施主,我師父說,你也應該來了。」
莫雲雙眉一揚,道:「大師准我同柳姑娘見面了?」
小沙彌笑道:「三月已滿,柳姑娘也學了一路掌法,休息三天,三天之後就要習練另外一套拳法了。」
莫雲剛走到禪房外,智上大師笑迎出來,道:「走,我帶你後院去看看柳姑娘。」
莫雲抱拳笑道:「全仗大師成全了!」
智上大師道:「我沒有看走眼,柳姑娘果然是個有決心的人」
二人走到後院,柳依依見莫雲走來,不由一怔,旋即雙目見淚,她啞著聲音,道:「大哥!」
莫雲想哭,但他偏就擠出個笑,道:「依依!你……你吃苦了。」
智上大師一笑,道:「你們談談,我前面備茶去。」
莫雲未攔智上,他神情肅然地望著柳依依,道:「依依,這種苦你挨得了嗎?」
一笑,伸手抹去淚痕,柳依依道:「大哥,別為我操心事,更別替我難過,我能挨得過的,而且,我下決心要練得一身絕世武功!」
莫雲笑著握緊柳依依的手,道:「依依,我心痛!真的,我不忍看你如此吃苦。」
柳依依低低地一聲淺叫:「大哥!」
隨之便靠在莫雲的懷裡。
於是——就在柳依依投懷送抱緊貼面頰於胸前,莫雲便也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柳依依的纖腰……
宛似緊抱住一團柔軟的綿絮,莫雲低聲地道:「依依!依依!」
柳依依的嫩臉貼得更緊了,她有些喘息地道:「大哥,你終於接納我了,啊!大哥!」
這裡是寒山寺,溫存地細訴衷情似乎不是最佳之地。
兩個心內充滿熱情的人,便在一陣摟抱中猝然又分開,二人相視,面上是同樣的赧然。
柳依依淺淺一笑,道:「大哥,我已學會『太極十八掌』了!」
莫雲雙眉一挑,笑道:「恭喜你,依依!」
柳依依搖搖頭,道:「學是學會了,卻也久缺經驗,不知道管什麼用?」
莫雲哈哈笑道:「過年的時候,智上大師便以這套『太極十八掌』,阻雷鳴天的人馬於寒山寺外,你如勤加習練,必有大成。」
柳依依猛孤丁往後躍退兩丈,她神情莊嚴,面無表情,左掌緊在胸前,右掌藏於身後,冷冷道:「大哥,你出招!」
莫雲一愣之下,旋即哈哈笑道:「依依,你只學了三月多,就想同大哥較技?哈哈………別忘了,你大哥學藝二十年,便是我站在此地不動,怕你也撼不動我。」
柳依依冷冷地道:「大哥若是不動,對我便不會構成威脅了。」
莫雲心中思忖,依依說的不差,她的太極掌法,一就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不求主動,但求自衛,莫雲笑道:「依依,小心了!」
他「了」字出口,雙掌一錯,掌影中便挾呼轟之聲奔雷也似地撲擊過去。
柳依依見莫雲鐵塔般地撲過來,先是一怔,不自覺的便是一招「拂花問柳」,隨之便是「老樵指路」。
兩招幾乎在眨眼之間出手,緊接著便是「急流抓鯉」,巧妙地扣住敵人左腕,一推一送之間,只可惜她的腕力仍欠不夠,僅將莫雲推偏在一丈外。
這只是瞬間的演變,就在一片掌影猝然消失於無形中,莫雲的左腕如被鐵箍,心中即驚且喜。
他沒有擊出右掌拍向依依胸口——以「圍魏救趙」的掌法解危,而任憑被依依推出圈外!
柳依依還真怕把莫雲推翻在地,見莫雲已站定身子,遂走上前笑道:「大哥,你在讓我高興,是吧?」
莫雲苦笑,道:「非是大哥讓你,而是大師傳授你的掌法精奧,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柳依依嘻嘻哈哈地道:「我一定要學得同大哥一般功夫,方肯離開這裡!」
莫雲心中一緊,卻淡淡地道:「依依,我們去見大師。」
不料,柳依依搖搖頭,道:「大哥自去,我還要再練一路拳法!」
莫雲深深地看了柳依依一眼,重重地點點頭,道:「也好,我便不再來打擾你了。」
柳依依緩緩拉住莫雲一雙手,她情不自禁地把莫雲那粗大的手按向自己的臉,低聲道:「大哥,我在寒山寺練,心卻跟著你無時無刻不離,不過我有個預感!」
莫雲立刻問道:「預感?是什麼預感?」
衫膿依道:「雷鳴天不會得意太久了,我常看寺內的一副對聯,雷鳴天一定會應驗在那副對聯上!」
莫雲笑道:「寺廟裡的對聯字畫,無非勸人為善罷了,寒山寺內的對聯更多,你看的是哪副對聯?」
柳依依緩緩念道:「行善不昌祖上必有餘恙恙盡則昌;行惡不滅祖上必有餘德德盡則滅。」
柳依依雙目直視天空,宛似也已看到雷鳴天即將遭受報應一般。
莫雲正容地道:「警切之說,卻也十分有道理,也許……也許……」
他沒有說下去,但在心中卻激動不已。
為了沉船之事,他正在四處打探,相信這件事必與雷鳴天有關係,一旦查到證據,他第一個就要收拾姓雷的。
於是,莫雲來到禪房,只見智上大師已坐棋盤前面,香茗已擺在茶桌上面。
智上見莫雲走來,呵呵笑道:「剛才試掌,如果你以一招『圍魏救趙』拍去,老衲以為吃虧的一定是你!」
莫雲驚異地道:「大師全看到了。」
智上大師笑笑,道:「當然,我不能不看!」
莫雲笑起來,道:「如果我真的以『圍魏救趙』拍向她的胸膛,她將如何解救?」
智上大師道:「她必以『快刀斷流』切向你右腕,一旦切中——
實際上勢必切中,你的手腕便如刀割!」
莫雲想起柳依依倒掛踢沙袋之事,遂笑笑,道:「一般武者也許會被切中,但我卻在她的掌刃未切到的剎那間,變掌為拳,一招『怒打南山猛虎』猛拳擊她的面門,她非退閃不可!」
捋鬚哈哈一笑,智上大師道:「她斷流的刃掌隨之上挑,以一招『撥雲見日』,化解你的猛拳,隨之下盤右足斜鉤,左掌撫肘,你非跌倒不可!」
莫雲一怔,道:「如此我便足踏七星北斗,雙掌左右分浪,閃過她的『橫移華山』,她非落空不可!」
莫雲指著棋盤,道:「我哪有心情下棋?」
智上大師笑道:「下棋不似喝酒,酒可以解千愁,到後來愁更愁,棋可以解憂,卻能把人帶人忘我之境,所以下棋有益無害,坐下來吧!」
莫雲濃眉一緊,道:「大師,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發愁?」
智上大師笑笑,搖搖頭道:「你的大船沉了,這事我早知道了。」
莫雲跌坐在椅子一上,道:「船被人從船底弄破沉入水中,我正在找這下毒手的人呢,哪還有心情下棋?」
智上大師笑笑,道:「可記得凌副堂主被害之事?」
莫雲重重地道:「刻骨銘心!」
一笑,智上大師道:「當初我就是要施主先靜下心來,別一時的衝動,那將把你導入歧途,徒然多走迂迴之路,於事無補,倒不如先靜下心來,再思良策,豈不是好?」
莫雲想起了那段日子,自己同智上下棋,聞得湖上被害死的老龍幫兄弟,那時候便一連輸了幾盤棋。
如今又是一件懸疑難決之事,想想,也許智上大師的話有道理,便收起心神,抓了一把白子,道:「好,我捨命陪大師!」
於是,禪房裡又傳出一陣大笑聲……
笑聲在寒山寺內蕩漾。
笑聲也在太湖水上傳向四周!
「太湖天宮」正在緩緩地駛向湖心,遠處隱隱有山影出現,那便是西洞庭山了。
「太湖天宮」的最上層中央大廳裡,美女穿梭在群客之間。
有幾位客人懷中摟著姑娘,一杯在手,正哈哈笑著欣賞遠處湖光山色美景,有一個長桌上面,放置著江南各色名點,隨意吃喝,鶯燕之聲此起彼落。
「太湖天宮」的第二層與最低層的正廳便不同了,從寶豐移上船的如意賭坊,可真齊全。
除了揭寶賭單雙之外,三十二張牌九與大小骰子全有——廳內呼六喝七之聲不斷地傳出來。
桌面上的銀子堆如山,便黃澄澄的金條也一齊上了桌。
端坐在桌子附近的白羽,他並未參加一份,他曾對妹子白鳳起過誓,此生不再賭了,此刻上船,也只是給雷鳴天看的。
一杯在手,白羽緩緩地飲著,心中卻在想——是誰給雷鳴天出這種餿主意,妓院賭場全搬到船上來了?
聞得雷鳴天身邊的師爺來自上海,嗯,這主意一定就是那個狗頭軍師出的。
現在,天色已暗,七彩吊燈點綴得這艘「太湖天宮」,遠遠望之,宛如一座十彩水晶宮。
便在這明月當頭,醇酒美人與豪賭的時候,白羽決心要離開這裡,如果第二天能趕到明月灣,他便在明月灣下船離去。
囂鬧之聲不絕於耳,便想早早睡下,也是難以安靜。
白羽端了一杯酒,走向最高處,他尚未站定,突見一條影子閃向前面船頭,白羽一怔,心中暗自思忖,這人的身手不俗,他為什麼如此匆忙?
心念間,白羽平貼著高處甲板躺下來,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船頭處,只聽得一人細聲道:「老大,叫人看了真紅眼呀!」
白羽極目望向船頭,竟然是開船的展若雄與楚天剛二人在對話,相處兩天半,白羽發現展若雄的人不簡單。
但聞得他曾經助莫雲把遊客送回寶豐,也就對姓展的不再起什麼疑心了,不料這時候……
船頭上面,展若雄低沉地道:「以你看我們能弄個多少肥水?」
楚天剛不加思索地道:「黃白貨怕得弄上一麻袋!」
展若雄嘿嘿笑,道:「真有那麼多?」
楚天剛哈哈笑道:「老大,你去看看便知道我的話不假!」
展若雄沉聲道:「老二,我這船長才當了幾天,癮頭尚未過巳,便得下台了,可惜!可惜!」
楚天剛不屑地笑了笑,道:「老大,船長有什麼了不起?拿人的薪餉,看人的臉色,仰人鼻息,毫不自在。何如我們橫行海上,當我們的大天王、太上老爺來得逍遙自在。」
爬匐在頂層甲板的白羽一驚,心中暗想——我的乖,雷鳴天如今請來的是一群海盜,操那娘,先是山寇,如今又是海賊,一船遊客怕要遭殃了!
突又聞得展若雄道:「老二,你去問問兄弟們的意思,就等老大點點頭,我就立刻去佈置!」
楚天剛的話未說完,有個黑衣大漢匆匆走過來,只見這人在楚天剛面前點點頭,便立刻又走人船艙中。
展若雄思忖一陣,道:「老二,我在想,如果我們從此洗手,就在太湖討生活,豈不是安定?」
楚天剛嘿嘿一聲冷笑,道:「有兩個主要原因,我們就無法在太湖混下去!」
展若雄雙目怒視,道:「哪兩個原因會阻止我們回頭是岸?」
楚天剛冷冷道:「多年來我們掠得的金銀財寶,尚藏匿在海島荒洞中,就算要洗手不幹,大伙分得那些財寶之後,遠走內陸,方能過太平日子,這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便是太湖距閩浙海岸太近,萬一撞上我們仇家,身份暴露,我們還能再混下去嗎?」
重重地點點頭,展若雄道:「有理,有理,是不能長久在太湖。」
楚天剛一笑,道:「要動手,今夜便是好時機!」
展若雄立刻又道:「雷鳴天分派來的人物中,那個姓丁的是他的代表,妓女賭場全由他負責任在主持著,我看姓丁的一定不簡單,得想法子先把此人擺平。」
楚天剛冷冷地道:「除了丁沖那王八蛋,尚有個姓白的,我以為姓白的也是個棘手人物。」
一笑,展若雄道:「姓白的細皮白肉,必然是個花花公子,我倒是並不擔心他。」
白羽在上層聽得仔細,不由冷冷地低聲笑……
突然,展若雄站起身來,低沉地道:「通知兄弟們,大家先飽餐一頓,完了聽我的命令,今夜就行動!」
楚天剛忙抱拳,道:「老大,我立刻去通知他們!」
楚天剛尚未轉過身,展若雄已冷酷地又道:「老二!」
楚天剛忙回頭問:「老大尚有何事吩咐?」
像陰司走出的厲鬼,展若雄沉聲道:「吊在船尾的小船準備隨時放下水!」
楚天剛一怔,道:「老大的意思是………」
展若雄又是冷酷的一笑,道:「完了以後兄弟們立刻上小船,我要放火燒掉這『太湖天宮』,嘿……」
楚天剛一頓之下,忽然嘿嘿大笑,道:「老大,還是你高招,別像上回,只把船弄沉,沒得倒還惹得他人懷疑!」
楚天剛此言一出,白羽幾乎撲下去拚命,心中那股子「有」名火已冒三丈高,但他硬是強忍下去。
白羽心中暗罵,王八蛋們,做了坑人之事反倒又賣乖,把遊客送回寶豐,誰還會再疑心是你們幹的?
操那娘,總算被老子聽得去——雷鳴天啊,雷鳴天,我白羽絕饒不了你這只「虎頭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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