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奇兵 文 / 周郎
混戰早已結束,鐵人鳳重傷受擒,田總管也被楊超傑拎出來,狠狠地打了幾個耳光。
秋水、第五名和蘇小紅一干人圍成了一個大圓圈。
大圓圈圈住了兩個人,張飛鴻和小鯉魚。
張飛鴻緩緩道:「魏兄,事已到此,夫復何言?你出手吧。」
小鯉魚道:「張兄,本來咱們可以成為好朋友的,我的確很佩服你,也很喜歡你。」
張飛鴻道:「我也一樣。」
小鯉魚苦笑道:「難道咱們之間,真的已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嗎?咱們非得拼出個你死我活嗎?」
張飛鴻森然道:「不錯!你死,我活!」
小鯉魚呆了一下,又道:「其實你如果不對慧雲下手,我也不會拚命的。你還不知道,慧雲對我有多麼重要。」
張飛鴻道:「你為女人,我為天下,彼此彼此!」
小鯉魚又道:「你為什麼不走?」
張飛鴻道:「我為什麼要走?」
小鯉魚道:「我真的不願意和你這樣的人發生衝突。」
張飛鴻道:「我也不願意。」
小鯉魚喜道:「這麼說,張兄是答應離開了?」
張飛鴻眼中已有了一種深沉的寂寞和痛楚。他的聲音也被一種傷感的情緒浸透了:
「基業已失,性命何用?就拿你來說吧,如果慧雲真的為你死了,你還會顧惜自己的生命嗎?」
小鯉魚說不出話來。
如果慧雲真的為他死了,他一定會相隨她於地下。
清虛悄然歎了口氣,她也不知道,慧雲究竟該怎麼辦。
張飛鴻沉聲道:「魏兄,出招吧!」
小鯉魚跺跺腳:「好,我要出招了!」
張飛鴻微微一笑,道:「你可以用劍。」
「好」
小鯉魚真的彎腰拾起了一把沾滿鮮血的劍。
按理說,張飛鴻空手接劍,是對小鯉魚的大不敬。
但能夠做到「寵辱不驚」的人,才有可能成功。
張飛鴻心中一凜,他知道自己又犯了一次錯誤一一又小看了小鯉魚。
長劍輕輕劃了一個圓圈,遞到了張飛鴻心口。招式平平,去勢極緩。
張飛鴻卻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因為小鯉魚這一招,令他無從閃避。
而令人無從閃避的劍招,該有多大的威力呢?
張飛鴻兩手一抬,大袖拂起。
左袖倒捲而上,襲向小鯉魚下腹。
張飛鴻的武器,竟然是衣袖!
小鯉魚立時感到一股渾厚絕倫的力道由劍上傳過來,同時,小腹上的穴道已經受到了罡風的侵襲。
小鯉魚大叫一聲,兩腿一彈,身子平平飛了起來,讓過了張飛鴻右袖的一拂,長劍順勢直紮了下去。
居高臨下,勢若破竹。
這時他的週身已儘是空門,但張飛鴻若要反擊,自己也勢必會被這一劍扎個透心涼。
他自然不願打這種不要命的架。當下右袖也搭上了長劍。
小鯉魚身形猛地一頓,旋即倒飛而回,摔倒在地。
小鯉魚已經輸了。
「張兄,我認輸。』小鯉魚爬起身,拋掉了手中劍。
剛一個照面,他就棄劍了。
張飛鴻搖搖頭:「魏兄良賈藏之若虛。你不過是想讓我一招而已。」
小鯉魚當然不承認:「我的確已輸,不用再比了。」
張飛鴻含笑道:「如果你認輸,我這個勝者就有權決定你的生死,對不對?……那好,你和你的朋友們都自點穴道!」
秋水等人都怒叫起來:「放屁!」
第五名雖很想再罵幾句,無奈一張口,血就往外湧,只得做了幾個手勢以洩其憤。
小鯉魚歎氣:「張兄,真要鬥出個生死來嗎?」
「不錯。」
「依我看,張兄的得意兵器,乃是綁在臂上的一對金筆,對吧?」
「不錯。」
「那好,我也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兵器。」
一隻線拐子。一隻粉紅色的線拐子。
張飛鴻怔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小鯉魚的武器居然會是一隻線拐子。
小鯉魚執拐在手,笑吟吟而立,拐子在早晨的陽光中泛著柔和的紅光。
「張兄,這最我乾娘的織心拐,希望你不要小視了它,因為它曾飲過無數武林健者的鮮血。」
張飛鴻緩緩道:「我從來不會小瞧任何一個高手的兵器,我也從不小瞧任何一個高手。所以若論單打獨鬥,我還從未失敗過。」
小鯉魚道:「張兄可知,它為什麼叫織心拐嗎?」
張飛鴻當然不知道。
小鯉魚歎道:「據說這只拐子代表了一種怨苦幽獨的情緒,擁有這只拐子的人和被這只拐子擊中的人,都會陷入一種憂傷無奈的境況而不能自拔。」
張飛鴻當然不相信。他不相信鬼神之說,不相信那些荒誕無妄的東西。
小鯉魚道:「其實我並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有根據,但我想也許有點道理。這拐子飲了太多的鮮血,它本身已有了某種靈氣。這種血腥的靈氣或許就是造成怨苦幽獨情緒的原因吧!」
張飛鴻微笑:「哦?」
小鯉魚認真地道:「你若不相信,我也沒辦法。這只拐子究竟源於何朝,已沒人知道。它的製造者是誰,也沒有人清楚,但它的主人一直都是女人,我大概是第一位男主人,……也可能是它的最後一位主人。」
張飛鴻還是微笑:「哦?」
小鯉魚道:「它叫織心拐,是因為它可以織出一張淒迷哀怨的網,網住它碰到的人,一直到那個人……死去。」
張飛鴻大笑:「果真如此,那魏兄怎麼現在還好端端地立在我對面?蘇小紅怎麼會活到半百之年?魏兄,這種攻心戰術,你用在我身上,可說一點用處也沒有!」
小鯉魚沉聲道:「我不過是要提醒你注意,並不是想『攻』你的心。」
張飛鴻笑聲夏然而止:「那好,張某人倒想嘗嘗被拐子『織心』的滋味!」
小鯉魚的頭髮和衣袂,突然都已向後飄起。
張飛鴻揮舞雙袖,宛如一隻憤怒的蝴蝶。
蝶影中,不時有金光閃爍。
小鯉魚突然迎風硬衝上前去,手中織心拐斜斜一劃,掃向張飛鴻左臂。
一道粉色的光影,在朝陽中閃爍。
一個是以天下為計的年輕人。
一個也是以天下為念的年輕人。
但他們的決鬥,絕對不是為了爭奪天下。
清虛閉上了雙目,虔誠肅穆地不住低聲念著佛號。
蘇小紅扶著第五名,孔子曰扶著古人云,都緊張地注視著場中的變化。
秋水微笑而立,他顯得很輕鬆。
是不是他認為小鯉魚已勝定?
不管怎麼說,除了奄奄一息的鐵人鳳和田總管,沒有人希望小鯉魚失敗。
可希望畢竟只是希望。
張飛鴻的大袖中,突然飛出一點金光。
小鯉魚被擊倒了。他在倒地前曾閃了一下,但沒閃開。
他的右肩上,已出現了一個血洞,那是張飛鴻袖中射出的金筆擊穿的。
拐子落地,小鯉魚口中也噴出了鮮血。
張飛鴻傲然兀立,冷冷打量著抽搐不已的小鯉魚。
小鯉魚爬起身,左手拾起拐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啞聲道:「你……你走吧,我……認輸。」
張飛鴻緩緩道:「讓你的朋友們都自點穴道,免得我再費神。」
小鯉魚啞笑道:「張兄,你真的……想這麼做?」
「不錯!」張飛鴻環視著地上的部屬們的屍體,寒聲道:「血債血還,天經地義!」
小鯉魚左手一揚。
織心拐從他手中飛了起來,飛向張飛鴻。
看來他已孤注一擲了。
張飛鴻淡然一笑,雙袖齊拂,口中叱道:「去!」
織心拐的構造是這樣的——
一片一片的桃花木是由金絲鉸釘在一起的。
每一片桃花木都是一隻極薄的飛拐。
只有到了最危急的時候,織心拐才會變成十八隻飛拐。
大袖拂上了織心拐。
織心拐散開了,幻出了滿天的淡紅光影。
張飛鴻已忘了去閃避抵抗,他只是怔怔地立著,看著那些飛拐。
飛拐從各個不同的方位飛向他。
飛拐如梭。
張飛鴻這時才明白,被「織心」是一種什麼滋味。
可有些事情常常是明白了,也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