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愁懷 文 / 周郎
第二天一早,小鯉魚灰溜溜地回來了。
說他「灰溜溜」是一點沒錯的,小鯉魚的臉灰得像炭布,而他的神情更說明,他剛剛當了一夜的「灰孫子」。
乾娘啐道:「真沒出息,一看就是一夜!你呀!」
小鯉魚默不出聲。
「說,你是不是動手動腳的,被她鬧起來了?」乾娘見他神色有異,微微吃驚。
小鯉魚怒道:「我沒偷看她睡覺!」
乾娘倒怔住了:「沒看?你不是說好了的嗎?怎麼,知道害臊了?」
小鯉魚道:「沒看就是沒看!」
乾娘訝然之餘,不滿頓生:「你既是沒去偷看,幹嗎一夜也不回來?害得我老睡不安生,等你叫門。」
小鯉魚欲言又止,歎了口氣,搖搖頭,臉色更灰了。
乾娘心疼了:「小雙兒,別老歎氣。老歎氣不好。……
飯在鍋裡熱著呢,吃去吧,啊?」
「不想吃。」
小鯉門進了門,倒在床上,沒一會兒就扯起了呼嚕。
乾娘這回可是真傻眼了:這鬼精小子是撞上哪路邪神了?
乾娘知道,小鯉魚是個很開朗很快樂的小伙子。他素來是乾娘的開心果兒。可自打迷上那個小尼姑後,居然變得愁眉苦臉了,這可真是樁怪事了,乾娘不由起了疑心。
小鯉魚正在做夢:他在追小尼姑,小尼姑邊回頭罵他,跑到一處懸崖上,小尼姑縱身跳了下去,崖下白雲翻騰……
小鯉魚一下嚇醒了,發現乾娘正在搖他肩頭。
「小祖宗,你還睡覺啊?!出大事啦!」
小鯉魚冷汗淋淋,連聲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什麼大事?」
乾娘急匆匆地道:「小尼姑出事了!」
小鯉魚跳了起來:「什麼?」
乾娘大聲道:「小尼姑出事了!」
小鯉魚渾身一哆嗦,聲音都變了:「她……她出什麼事兒了?」
乾娘歎道:「聽客棧裡的尼姑說,小尼姑病了。」
小鯉魚似乎還是沒回過神來:「好端端的,怎麼就病了呢?」
乾娘冷笑道:「還不是因為你!」
「怎麼是我?」小鯉魚茫然不解:「跟我有什麼關係?」
乾娘氣沖沖地道:「肯定是你把她嚇成這樣子的!」
「我怎麼嚇她了?」小鯉魚怔怔地道:「我怎麼會去嚇她?」
「你不是……不是昨夜去偷看她睡覺嗎?」乾娘唉聲歎氣:「一定是嚇的,唉呀呀,你小子真不是個好東西!」
「我真的沒偷看麼!」小鯉魚也火了:「沒有就是沒有!
--嗯……,嚇的?……一定是嚇的!……這麼說,是昨天晚上的事把她嚇壞了?」
小鯉魚居然一本正經地沉思起來,不住點頭,自言自語:
「這麼說,她聽見敲窗聲了……」
乾娘怒喝道:「你還不趕緊去問侯一下?什麼這個那個的,你不是要獻慇勤嗎?這是個好機會。」
小鯉頭扭頭就跑,跑到門外,又折了回來:
「咦,你怎麼知道她住在哪兒?」
乾娘瞪眼:「老娘什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就不會打聽嗎?」
小鯉魚哈哈連天地跑了:「我還以為你是問了那個老烏龜呢!」
乾娘吼道:「快滾!」
小鯉魚早跑得沒影兒了。
慧雲居然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對峨嵋派多數人來說,這可真是件怪事。
清虛師太好生煩躁:「慧雲,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慧雲滿臉燒得通紅:「師父,我……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弟子沒什麼,馬上就會好的。」
清虛給她把了脈,又餵了她幾粒丹藥,低聲道:「你好生休養吧!這幾日可能會有事兒,你要再病倒了,可就沒人給師父幫忙了。」
慧雲淚花點點:「師父,弟子沒……沒事,會……會……好的」
清虛歎了口氣,擺擺手,房中幾個尼姑都退了出去。
清虛溫言問道:「慧雲,說實話,你是不是昨晚聽到了什麼,或是看到什麼了?」
慧雲眼中閃出驚恐的光芒,她的聲音也抖得很厲害:
「沒……沒有,沒有。
一切都很清楚地寫在她眼睛裡和面龐上了,清虛看得很清楚。
人的眼睛不會說謊。像慧雲這樣的人,她的眼睛尤其不可能說謊。
清虛師太柔聲問道:「慧雲,是不是你聽到有人敲窗?」
「師……師父我……我……」
慧雲嚇得直科,直往床裡縮。
清虛師太歎道:「沒什麼,慧雲,師父不會怪你的,這件事,你遲早也得知道的。好了,你休息吧,師父還有些事情要去辦。待你好了,我會詳細地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你。」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她是低著頭,慢慢走出門的。
慧雲心裡一鬆,差點沒癱在床上,渾身涼嗖嗖的,冷汗連內衣都濕透了。
「臭小子,都是你不好!」慧雲咬牙切齒地在心裡大罵小鯉魚。「都是你害苦了我!我恨你、恨、恨你——」
小鯉魚這會子正在客棧附近流連徘徊,急得團團轉,可就是想不出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進去找慧雲。
有人在遠處哈哈笑了一聲,小鯉魚一轉頭,卻見第五名正笑瞇瞇地在一個小巷口向自己招手。
小鯉魚一肚子無名火,頓時發了出來。他飛快地衝上前去,低聲吼道:「老子活吃了你!」
第五名也不含糊,腦袋向前一伸:「從頭吃起,從頭吃起!」
小鯉魚沒咒念了,只能惡狠狠地瞪著他乾生氣:「你想幹什麼?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第五名笑嘻嘻地道:「我氣死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我不過是看你一個人悶得慌,圍著客棧轉了半天了,也挺累的,那人也不見出來,我是好心,要拉你去喝幾盅兒。」
小鯉魚漲紅了臉:「你少胡說八道,小尼姑病了!」
「病了?」第五名一怔,旋即詭異地笑了:「她怎麼會病的呢?奇怪,奇怪呀!」
「你鬼笑什麼?」小鯉魚一瞪眼,突然跳了起來,喝道:
「說,是不是你對她說什麼話了?」
他知道第五名幹得出這種事。
第五名除了自己不能生孩子,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第五名嚇得兩手亂搖,一迭聲地叫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小鯉魚瞪著眼睛,居然笑了起來:「你真沒說?」
「沒有就是沒有!」第五名似乎很氣憤地叫道:「沒有的事,你讓我說什麼?你這不是逼我騙你嗎?」
「那麼,第五名,你不說出來,我有辦法讓你後悔後半生!」小鯉魚惡毒地點點頭,轉身就走。
第五名連忙搶步上前,攔住了他:「你說明白一點好不好?什麼後悔半生的,我不懂啊——」
小鯉魚冷笑道:「我念幾句歌謠你聽聽:休洗紅,……」
一語未了,第五名面色慘白,連聲音都啞了:「她?」
小鯉魚冷笑點頭:「不錯,拐子的正主兒。怎麼樣,這個條件不算不優厚吧?」
「你答應幫我?」第五名可憐巴巴地道,老臉通紅。
「你若告訴我你對小尼姑說了些什麼,我可以保證不在她面前說你的壞話。至於幫忙麼,……咱們再議!」
第五名不滿了:「你小子拿蹺?」
小鯉魚二話不說,抬腳要走。
「好好好,我說,我說!」第五名低三下四地攔住了他:
「你別走,我說還不行嗎?」
俗語云:「各師各法,各馬各殺,各廟有各廟的菩薩。」
誰都有自己的剋星,誰都有自己的致命弱點。
看來,第五名的致命弱點被小鯉魚發現了,他只有自認倒霉。
於是第五名就哭喪著臉,匯報昨夜的情況。
「你個老烏龜,你真該挨千刀!」小鯉魚氣得淚水滾滾而下:「她一個女孩兒,怎禁得起你如此折磨?」
「是是是,老子認罪。」第五名嚇得直哆嗦:「老子簡直是罪該萬死!」
「她是被你嚇病的啊!」小鯉魚哭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她是個嬌嬌怯怯的女孩兒,那麼美麗,那麼純真,那麼善良,你怎麼忍心嚇唬她?」
第五名雖然覺得男子漢大丈夫不該流淚,但不敢表示出對小鯉魚的絲毫鄙視,不僅不敢表示鄙視,還頗為同情地擠了半天乾涸的眼睛。只可惜一滴淚也沒有。
哭了一會兒,小鯉兒收淚道:「老小子,你想不想我幫你的忙?」
「想啊,想想想!」第五名興奮得直搓手,看他那神情,現在你讓他叫小鯉魚三聲「爺爺」他都肯。
小鯉魚抹抹鼻子,冷冷道:「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先說你答應不答應。你要哼哼哈哈打馬虎眼,我就不幫忙了。」
「我當然答應!你只要肯幫我這個忙,要我命也行啊!」
第五名胸脯直拍:「說吧,無論什麼事,我第五名一定辦好,絕對不含糊,絕對不二乎!」
小鯉魚道:「這麼著,從現在起,你給我看護好小尼姑。」
「行!」
「日夜不分!」
第五名蔫了:「這……」
小鯉魚冷笑道:「你一個人當然不行。你可以再找你的幾個孤朋狗友,要輕功好的。總之,你不能讓小尼姑受到任何危害,你不能讓……任何男人傷害她,她要是出了一丁丁點兒事呢,我叫你——」
不用他威脅,第五名已經點了幾十下頭,哈了幾十下腰了,「行行行,好好好!什麼時候開始?」
「現在。」
「那……到什麼時候為止?」
「沒有期限!」小鯉魚凶霸霸地道:「我什麼時候娶她,你就算完成任務了。」
第五名可憐巴巴地道:「那……我……和她的事兒……?」
小鯉魚濃眉一軒:「我負責!」
「一言為定!」第五名舉起右掌,高叫道:「不許反悔!」
「只是我再說一遍,小尼姑不許出任何事。」小鯉魚沉聲道:「你聽明白沒有?」
「你就放心好了,老子自有辦法!」第五名拍拍心口,突然又哈下腰去:「那……我的事呢?」
「你放心!實在不成,拐子在此!」小鯉魚拍拍腰間,道:「有了拐子在手,還有什麼成不了的事?」
「太好了!」第五名一躍丈高,又落下地來,喜笑顏開:
「我該去上工了!」
小鯉魚冷冷道:「趕緊去找人。我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先擊掌,先擊掌!」第五名生怕小鯉魚反悔,連聲道:
「擊了掌再上工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