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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斯人 文 / 周郎

    「師父,我瞧這小子就是強詞奪理,歪曲佛旨!」小尼姑嘟著小嘴,十分不滿。

    清虛淡然一笑:「慧雲,這人不可以貌相,的確是當世奇才呢!」

    「什麼奇才,混混一個!」慧雲又是直撇嘴:「他要是奇才,天下人人都是奇才了。」

    清虛慈愛地道:「慧雲,此人於佛旨精微之處所領略的境界,便是為師亦自愧不如啊。」

    慧雲道:「師父,我知道那是師父您謙虛!」

    「不是謙虛!日後若得再與此人談禪,那是為師天大的造化了。」清虛在歎息,又道:「只可惜,這種機緣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弟子瞧他也沒什麼!弟子一出劍,他就嚇得抱頭大叫。」慧雲十分不服氣,因為那小於當那麼多人,讓她下不來台,實在太可惡了。

    清虛笑了:「你真是糊塗。這人的武功,又怎是你能相比的?」

    「師父,」慧雲不高興了,「弟子的武功就那麼差嗎?」

    「你想想,你出手和那些江湖漢子的出手,誰快些?自然是你快多了,對不對?那些刀劍如此緩慢地所向他,他卻能一動不動,這份定力,可說十分難得了!」

    慧雲自然不相信了:「他是嚇的!若不是師父用拂塵將他推開,他早就死了!」

    「不對。為師用拂塵一拂之時,他體內生出一股極大的抗力,我的拂塵便沒拂下去。後來他大約是要給為師一點面子,便收了抗力,才被我推開的。」清虛耐心地解釋。

    慧雲將信將疑,一撅嘴道:「反正我不信他功夫比師父好。」

    清虛輕輕一笑道:「只怕師父不是他對手呢。難得此子武功怫理都極精通,武林中何時出了這麼一個少年俊傑,怎的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慧雲見師父如此鄭重,不得不信。想起那小子竟然指責自己「六根不淨」,面上驀地一紅,轉過了臉。

    「這人是誰?」

    師徒二人,都是疑惑不解。

    鐵府。

    賀客盈門。大廳裡笑語喧天。

    鐵英、鐵雄二人立在大門口,拱手迎客。

    「鐵氏雙雄」的名頭,這些年響徹黃河兩岸,一來是因為鐵人鳳的威望,二來這二人手底下的功夫也確實驚人。

    鐵人鳳則滿面春風,笑呵呵地迎接各地趕來的賀客。

    門外家丁吆喝道:「青城派牛掌門駕到——」

    鐵人鳳槍上幾步:「有請!」

    一個昂藏的高大老人走了進來,笑嘻嘻地一揖道:「鐵老弟,大喜呀!」

    鐵人鳳連忙還禮:「牛老哥,您不遠千里而來,可叫小弟太汗顏了。」

    二人執手大笑不已。

    不多時,又是一聲報:「華山掌門人白大俠到——」

    「滄州楊老爺子到——」

    「峨嵋派清虛師太到——」

    「黃河老船幫張幫主到——」

    ……

    各地英豪,頓時擠滿大廳,鐵人鳳滿面喜氣,拈鬚微笑。

    「白袍會秋幫主到!」門外又是一聲喝。

    廳中眾人都是一怔,因為沒有人知道白袍會來這裡幹什麼。

    白袍會出現江湖,不過是一兩年的事,根本沒有什麼名氣,即不為善,也不作惡,誰也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樣的幫會。有許多人連白袍會幫主是誰都不知道,只知道白袍會起於河南境內.幫眾一律著白袍,平素大多不露面。

    「一個頗為神秘而沒有什麼力量的幫會。」這就是眾人對白袍會的評價。

    現在白袍會竟然到鐵府來了,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知道。

    鐵人鳳一怔,忙道:「快請!」

    一個清瘦的白袍老者緩緩踱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白袍大漢,面色肅穆。

    穿白袍到人家壽廳裡,確乎有些不太妥當,鐵人鳳自然有些不高興,但也沒有辦法,因為那是人家的規矩。

    「老夫秋水,忝為河南白袍會幫主,今兒來給鐵兄祝壽。

    一來因為鐵兄交遊遍天下,日後白袍會也多了個靠山;……

    二來麼,老夫也想借此機會,認識一下各路英雄。……鐵千秋、范雲湖,捧上壽禮!」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白思儉和張常有二人的面色立即變得慘白,張常有更是驚得站了起來。

    張常有吃驚,是因為聽到「范雲湖」這三個字。范雲湖本是老船幫的棄徒,沒想到竟投身於白袍會中。

    其他人震驚,是因為聽到「鐵千秋」這三個字。

    老一些的江湖人物都知道,十五年前,華山派傳檄江湖,華山派叛徒鐵千秋,毒殺掌門人,意欲奪位事敗潛逃,請天下朋友查訪其下落。

    誰也沒有想到鐵千秋還活著,大家已經淡忘了這件事了。

    你說秋水此來,能是好意嗎?

    鐵千秋和范雲湖二人走上幾步。彎一下腰,算是行過了禮,司儀連忙接過壽禮,惴惴不安地退了下去。

    鐵人鳳驚得說不出話來。

    白思儉一拍桌子,叫道:「鐵千秋,想不到你還活著!」

    鐵千秋卻如聾子一般,低頭看地,似乎什麼都沒有聽到。

    秋水冷冷道:「你們下去吧。」

    鐵范二人齊齊拱手,轉身出門。

    秋水冷冷一笑:「老夫來意,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了。若然白掌門想席上翻臉,老夫倒沒什麼,鐵莊主的壽筵可就被你攪了!」

    白思儉一怔,鐵青著臉坐下來。

    鐵人鳳連忙打圓場,但廳中氣氛已經變得不安和沉悶了。

    究其原因,自然是秋水來得不好。

    慧雲卻沒注意這些。她仔細打量著廳中的人,想找到昨日那個無賴。直覺告訴她,那人一定在這裡。

    還真找到了!

    那小子呆在屋角正眉開眼笑地大吃大喝呢!

    慧雲惡狠狠地瞪他幾眼,見他沒看見自己,大覺無味,只好不去看他。

    但心裡有事情,總歸是有些不同,所以過不了一會兒,慧雲忍不住又看了看他。

    他正笑瞇瞇地望著她,眨眨眼睛,滿面春風。慧雲臉一紅,連忙轉過頭。

    她恨死了這個小混混!

    因為他讓她當眾出醜;因為他敢譏笑她凡心未泯!

    而她卻是清虛師太最得意的弟子,武功和佛學在年輕弟子中,出類拔崒!

    所以慧雲恨他,恨得想殺了他。

    慧雲又恨恨瞥了他一眼,他還在看著她,滿面挪揄的微笑,雙目瞬也不瞬。

    慧雲只好轉過臉。跟他這種人對眼誰也討不了好的。

    一個破鑼般的聲音飄了過來:「小鯉魚,你這臭小子!——你滾出來——看老子殺了你!」

    聲音開始極遠,但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已經到了大廳外面。

    驚人的輕功,驚人的內力。

    眾人方發怔之間,門前已多了一個竹篙般的老人:「小鯉魚,你在不在這裡、』

    聲音震得人耳中發麻。

    鐵英、鐵雄一躍而前:「狂徒敢爾!」

    「啪啪」兩聲大響,鐵英擊中了鐵雄一掌,鐵雄踢中了鐵英一腳,那個竹篙子還是好端端的立著。

    這人好古怪的武功!

    鐵人鳳一躍而起,牛沙河已經怒叫了起來:「你是什麼人?敢到鐵府來撒野?」

    那人一怔,怒道:「你是什麼人?敢如此對老夫無禮?」

    白思儉也叫了起來:「今日鐵莊主大壽之期,你怎可如此無禮?」

    那人又是一怔:「哈,我說呢,老子一隻腳踏進棺材裡了!」

    他正好一隻腳門裡,一隻腳門外。

    鐵人鳳氣得鬍鬚亂抖,但他畢竟有「賽孟嘗」的名頭,仍是強笑拱手道:「朋友有何見教?在下鐵人鳳。」

    他自稱「在下」,一來是因為他執禮,二來是因為對方年紀不在他之下,武功更是深不可測。

    那人瞥了他一眼,愛理不理地道:「我來不是找你的!——小鯉魚、臭鯉魚,你出不出來?!」

    鐵人鳳怒極而笑:「閣下找錯了地方吧?」

    那人怒道:「這小子慣是愛湊熱鬧,一定在這裡的!」

    慧雲不由得一轉頭再看時,那個「他」已經不見了。

    慧雲知道,八成他就是那竹蒿子叫的什麼「小鯉魚」了!

    雖然知道是「小鯉魚」,還是不知道他是誰。

    「這該死的臭小子!……臭鯉魚!」慧雲恨得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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