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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回 救命血刃箭 文 / 公孫夢

    行動中,雷一金朝前略微靠近了一點,低沉地道:「賈朋友,此次冒險伸賜援手,不論雷一金能否出去,陰陽兩世都不會忘記朋友一番盛意!」

    賈化默默地走著,好半響,他幽幽地道:「用不著你感激,我這是出於自願……」

    說到這裡,他的腳步在濕地上一滑,身形微微一傾,雷一金急忙伸出左手扶住了他!

    賈化歎了口氣:「為了下一次的約會,我不得不來!」

    雷一金又隨著他走了一段,這位賈朋友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一陣陣侵襲著雷一金的鼻子,香得令人舒服,他扶著賈化的肩膊的左手,不自禁地輕輕地握緊,又輕輕地道:「這條秘道很長,是通到哪裡?」

    賈化的身子似乎顫抖了一下,但卻謹慎地走著,道:「這秘道可以一直通到後莊的荒山裡去……」

    雷一金又冷靜地道:「賈朋友,你何以對青松山莊如此熟悉,莫非……」

    賈化冷冷地道:「你以為這是一個陷阱,假如是,我犯不著用這麼多手腳……」

    雷一金咬咬下唇,真摯地道:「賈朋友,我們都是從心裡感激你。」

    賈化沒有回頭:「現在,首先要使你們脫離青松山莊,『幽冥使者』豐都已經在一個時辰前到了,他大約已參加了青松山莊的行列!」

    聽到這個名子雷一金不由大大地震動了一下,他雙目倏睜,直著嗓子問:「豐都?四川豐都縣的豐都?」

    賈化也為雷一金的語調嚇了一跳,他放慢了步伐,驚訝地道:「當然,天下莫非還有第二個豐都?」

    頓了頓,他又擔心地道:「你,你也知道他?雷一金,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神情……這人令你忌憚嗎?」

    雷一金淡淡地一笑,放鬆了全身的肌肉,平靜地道:「沒有,天下或者有勝過龍圖刀的人,但是,卻沒有令龍圖刀畏懼的人;我只是覺得奇怪;豐都一向高傲孤僻,不問世事,而青松山莊又是白道,竟然蛇鼠一窩,齷齪混雜一起!」

    賈化重重地哼了一聲,似是不高興地道:「喂,閣下最好留點口德,什麼蛇鼠一窩,齷齪混雜?你說人家不好,人家也不見得就欣賞你……」

    雷一金無聲地一笑,道:「當然,否則也不會被人稱做邪魔了!」

    賈化未說話,步下加快了些,雷一金朝後面的人打了個招呼,也快步趕了上去,現在,這條兩里來長的秘道,大約快到出口了!

    漸漸的,雷一金腳下的道路漸漸往上升展,又走了半盞熱茶時分,前面已有一陣清新的卻是寒冽的風息拂了進來!

    雷一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低沉地道:「到了?」

    賈化點點頭,用手朝前面指了指,雷一金運起目力望去,嗯,有一列石階延伸而上,出口處,有一個黑黝黝的物體擋著,雷一金笑笑,他知道那只是一堆乾草,因為,從那團東西的隙縫裡,他可以看見天上隱約的星光!

    踏上石階賈化顯得有點緊張,惶急,他吸了口氣,略一猶豫,卻清脆地拍了兩下手掌。

    隨著他的拍掌聲,出口外也傳來人同樣的兩下掌聲!

    賈化潤潤嗓子,窒著聲音道:「梁珠。」

    那團黑黝黝的東西被移走了,果然只是一堆乾草,一張輪廓圓潤的面孔露了出來,低促地道:「相公,都來了沒有?」

    賈化回頭看了看,悄悄地道:「都來了,梁珠,外面的情形如何?」

    那張面孔動了動,驚懼地道:「可嚇死我了,莊裡莊外滿空的旗花火箭亂飛,還可以隱隱看見人影來來往往,就是剛才,我看見譚執事他們帶著一隊人奔跑過去,離著我不到五十步遠,相公,你們快上來吧……」

    雷一金突然搶上一步,沉吟地道:「為防萬一,賈朋友,我先上!」

    說著,雷一金雙腳用力一曲一彈,有如一條悠矢般筆直地射了上去,他的身形甫始掠出,守在出口邊的一個黑衣少女已驚得猛然張大了口——雷一金左手適當地捂在這位少女的嘴巴上,靜靜地道:「別叫,我是雷一金!」

    那少女一身黑衣,用黑巾包著頭髮,一張瓜子臉兒,甜甜的,大約只有十八九歲的模樣,假如她不是太過於驚悸而至於面色青白,她可能會更好看一點。

    雷一金朝這小姑娘和善地笑笑,轉過身去,逐一扶出了賈化,馬大器,晏修成等人。

    這個出口是開在一塊平扁的岩石之側,四周都是高可及頸的野草雜樹遠處,是群山重疊的暗影,夜風襲來,草搖樹動,這草樹正好遮掩此處!

    但是,卻也相對的增加了不少風風鶴唳的緊張氣氛。

    馬大器四周看了看,一面忍不住喘著氣,雷一金苦笑了一下,目光注視遠山的陰影,低低地道:「老馬,山谷是我們目前的最佳隱蔽!」

    馬大器捂著嘴巴咳了兩聲,啞著聲音道:「只有湊合了,總不能沿著大道到城裡去!」

    良久,賈化道:「雷一金,你可以走了!」

    雷一金闇然地歎息一聲,道:「賈朋友,假如我猜測不錯,你應該是『青松山莊』『白玉樓』的樓主,我虔誠地希望兩位莊主不要給予你報復,否則,雷一金對青松山莊收回的就更大了?」

    賈化奇異的微笑了一下,這微笑卻又被他自己的喉咽所凍結,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半側過面龐傷感地道:「這要看他們知道了多少。」

    說到這裡,他轉過臉來,故作鎮定地說:「至少,他們現在還不曉得,或者我掩飾得好,他們永遠也不會曉得!」

    雷一金望著他,雷一金知道他是在故意安慰著自己,事情不可能這樣樂觀,青松山莊的人不是傻子,尤其「雙絕刃」

    更不是。

    馬大器湊上一步,音啞地道;「老弟,可以上道了吧?」

    雷一金仰起頭來,望著天上閃爍的寒星,唇角在微微抽動,半晌,他喟了一聲,輕輕地道:「我們走了,賈朋友,你要多保重,還有,梁珠姑娘!」

    賈化沒有說話,眸子裡有一層蒙龍的的光彩,他沉重的,幾乎不易察覺地點點頭,彷彿無盡的傷痛牽制著他,這些傷痛是什麼呢?是為了畏懼他自己所做的事情,或者將要降臨的厄運?是為了對他這次的行為所產生的自責與內疚?或是,或是他承受不住這即在眼前的離愁別苦?

    一行人蹣跚地行去,行在亂石間,小徑上,雜樹叢,他們行得緩慢而艱辛!

    但是,他們總算走出去了,走向山邊,走向拂曉。天,快亮了!

    早晨的陽光刺激著他們的雙眼,他們頂著晨光,披著朝露,繞著山腳行走。突然雷一金停止了前進,微歎一聲,低聲道:「二位,樂子來了!」

    馬大器及晏修成一口氣尚未喘換過來,聞言之下,全驚得渾身一震,急忙定下心神,朝四周探視。

    整個「小青山」頂,極目所見的範圍之內,包括他們衝出的假陰山,全被無數名體格魁梧形色凶悍的黑衣大漢所包圍!

    這些黑衣大漢站成一個碩大的圓圈,人數之多,約有二三百名!

    他們手上的鬼頭刀在陽光下閃泛著森森寒芒,而那一張張面孔卻是冷硬而沉板的,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叱喝,他們竟是沉默的圍著四周,用一雙漠然的眼睛凝視著業已陷身於重圍的三個敵人!

    暗中叫苦不迭,馬大器窒著叫道:「可不是,老弟,這一下算是真來了樂子啦!」

    晏修成滿臉鬍鬚怒顫,睜目切齒地道:「好狠的一群畜牲啊,他們還非要趕盡殺絕不可!」

    雷一金迷著眼睛環顧週遭,他平靜地道:「看樣子,『青松山莊』極可能搬有外援,他本身不可能這多人手,好幾百人把整個小青山圍住了,嗯,可真看得起我雷一金吶!」

    馬大器用力活動四肢,顫巍巍地挺立起來,他沉重地道:「兄弟,這一場撕殺,恐怕又是免不掉了。『青松山莊』看情形似乎是要破釜沉舟,硬幹到底!」

    雷一金伸出舌尖潤潤嘴唇,淡散地道:「你把他們說得全像些人了,老馬,硬幹到底?媽的,憑什麼,就憑他們這群看不中用的廢物嗎?」

    馬大器忙道:「兄弟,我知道你武功之強,威震武林,有萬夫不當之勇,但卻輕敵不得,且再怎麼說,也是敵眾我寡啊!」

    雷一金搓搓手,吁了口氣,道:「大哥,你約莫退隱江湖太久了,一點陣仗就沉不住氣啦,你看『青松山莊』圍在四周的這些邪龜孫,一個個挺胸鼓肚,蠻有那麼兩分味道,就以為他們橫上了天?不,事實上並非如此,這種場面自我出道至今,已經過了無數次,濺血奪命之前與濺血奪命之後是截然不同的,他們現在裝得人模人樣,只要一動手,我就能叫鬼哭狼嚎,呼天搶地,恨爹娘少給他們生兩條腿——」

    馬大器忍不住啞聲笑了,道:「我的好兄弟,你可別把話說得太滿了啊!」

    雷一金笑吟吟地道:「當然,我也知道,『滿飯好吃,滿話難說』!」

    坐在地下的晏修成,這時側過臉來,充滿信心地道:「馬前輩,雖說雷一金與你誼乃金蘭之交,但是,恐怕你也未曾親眼見過恩公大開殺戒的場面吧?老天爺,那就活脫像是九幽境的閻王爺人了凡,阿修羅的魔尊越了界,簡直就不忍目賭了,盧山一劫,我是親眼目賭的境地,那時,我方始明白古人所云『血流成河』、『屍集如山』是個什麼樣的寓照了。」

    馬大器低沉地道:「修成,我跟雷一金兄弟締交,當時的情景,與你沒有兩樣,認真說起來,我也應該稱呼一聲『恩公』,但雷一金兄弟不棄,與我金蘭訂交,我退隱之後,雷一金兄弟也返回師門習藝,我雖未見他開殺戒的場面,但是,就我所遇上的那幾次也足夠領悟了,他的本事不但狠,不但絕,不但厲害,更殘酷的沒有一點人味,只要他一開始拚殺,唉,那與平常的他便像成為兩個人了。」

    雷一金吃吃笑了,道:「這是什麼場合了?你二位還一搭一檔地在替我吹擂?我看你們佩服我是假,藉此壯膽才真吧?」

    馬大器與晏修成俱皆失聲而笑,忽然,馬大器疑惑地道:「兄弟,怎的對方沒有動靜?」

    晏修成四周環顧,亦納悶地道:「不錯,『青松山莊』的人們不可能只是這等將我們包圍在中間,為什麼到現在還未曾有所行動呢?」

    雷一金安詳地一笑道:「或者,他們在商量對策,或者,在虛探我等是否尚別有圖謀,另有對手,總之,他們會極其謹慎小心,因為他們不願冒險,『龍圖刀』在他們心目中總還佔著很重的份量!」

    馬大器笑呵呵地道:「說得有理,兄弟,有理!」

    馬大器悄悄的,道:「晏老弟,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才是對的上上之策啦!」

    晏修成接著道:「那麼,我們也和他們對峙著干殺?」

    雷一金笑了,他道:「大哥說得是不錯,但今日我們便來個相反的,採取主動,制敵機先,大哥,如何?」

    馬大器忙道:「全看兄弟你的意思了,我跟晏老弟是唯你馬首是瞻!」

    雷一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一笑,踏前一步,清越地大聲道:「『青松山莊』的朋友們,各位呆鳥似的站在那裡發愣,相信也不是滋味,既然你們有意,我們也有心,便何妨開始熱鬧熱鬧了假如你們客氣,我呢,便老著臉皮先行招呼也是一樣!」

    雷一金這一開口,雖說是嘻笑怒罵兼而有之,言詞中所含蘊的血腥氣息卻是濃重無比,包圍在四周的數百名黑衣壯漢,俱不由紛紛互觀,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就在這時——右後方,一個冷峭沉厲的語聲已接著傳來——「你是雷一金?」

    雷一金緩緩轉身,嗯,在那邊一排叢林之前,也已站出四個人來,這四個人一字排開,那啟聲者是個年約六旬,高瘦干黃的老人,這老一襲黑袍,斑白的頭髮向後梳了個結,細眼窄鼻配上一張削薄的嘴唇,形態之間顯得寡絕冷酷無比,他的旁邊,卻是兩位成為鮮明對比怪異人物!

    一個面如白玉,鳳眼朱唇的白衫儒士,另一個雖也同樣穿著一震白衫,模樣卻奇醜嘔人,大麻子,朝天鼻,倒吊眼,尚生著一對八字眉,這兩個白衫人站在一起,一個俊俏秀逸,一個惡虯醜陋,看上去,便覺得俊的越俊,醜的越醜了!

    兩個白衫人的身側,哈,不是別個,便是夜間吃足了雷一金苦頭的「青松山莊」東跨院院主蕭光宗!

    雷一金皮笑肉不動的一笑,道:「不錯,我是雷一金,閣下當然不會是太上老君,玉皇大帝,想必是『青松山莊』大莊主『天絕劍』蕭斌蕭大莊主了?」

    那啟聲發話的老人,果然正是「青松山莊」的大莊主——「天絕劍」蕭斌,他不理雷一金的謬誚,寒森森地道:「雷一金,你真是膽大包天!」

    雷一金點點頭,道:「我承認,要不,還在江湖上混個鳥?」

    蕭斌乾燥無肉的雙頰驀地一抽搐,他重重一哼,怒道:「雷一金,現在我讓你滿口胡柴,狂妄跋扈,用不了多久,我就叫你銼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

    雷一金吃吃一笑,吊兒郎當地道:「只要你老人家有這個辦法,蕭斌,我便如你的意,反正,嗯,我也活得不耐煩了!」

    蕭斌一雙細長的眼睛閃射出有如火焰般的憤怒光芒,那削薄似刃的嘴唇微微一抿,他又暴烈地道:「雷一金,我問你,石室及地窖裡的本派所屬,可全是被你殺害的?」

    雷一金點點頭,道:「蕭斌,雖然你那些狗腿子是栽在我手裡,但用詞方面卻須斟酌一下,地點也有修改的必要,那不是地窖,是老姑井地牢,你那些手下是想殺我不成而被我反殺,並非我發了賤先去宰割他們,這一點,你先得弄清楚!」

    雷一金在老姑井,除了破去三道獸欄,並未殺傷一人,他承認的目的,他猜想可能是他新朋友賈化所為,賈化為了救他們,狠心地殺害了自己人!

    而雷一金又知道賈化可能是「青松山莊」「白玉樓」的樓主,因此,他竟一肩擔承了殺人!

    蕭斌咆哮一聲,厲聲道:「好個利口小子,不管誰先找誰,地點對與否,我的屬下慘遭殺害卻是事實,雷一金,這些血債你必得一筆筆地償還!」

    雷一金慢條斯理地道:「我早就說過,我這條命好端端地擺在這裡等你來取,唔,人生乏味哪!」

    蕭斌面色速變,咬牙切齒地道:「雷一金,血債血償,青松山莊屬下不是任人宰割的,你雙手染滿青松山莊門人的鮮血,身背青松山莊門人的血債,我要你一點一點,一絲一絲地報償!」

    雷一金搓搓手,笑道:「這不是在等著了,嗯?」

    蕭斌氣得五內如焚,七竅生煙,他大吼道:「好狂夫!」

    雷一金不慍不火地道:「我是狂夫,你呢?你是老狗才,十足的狗奴才!」

    蕭斌滿口鋼牙咬得「喀崩」作響,睜目豎發地道:「雷一金,別人畏你『龍圖刀』虛名,我姓蕭的卻不含糊,舊仇新怨,不共戴天,眼前一拼結算了吧!」

    雷一金神色突寒,冷厲地道:「少給我來這套把戲,姓蕭的,你吹鬍子瞪眼嚇得住誰?娘的,為了一個女人,竟甘願作人家的走狗,似你這樣的窩囊廢,在我雷一金手裡已經不知擺平了若干,你表面像人,肚子裡卻和一頭畜牲無異,披著你媽的一張人皮,卻淨做不是人做的事,見利忘義,替奸妄當幫兇,維護叛逆,出賣同道;見色忘本,欺瞞武林,數典忘祖,你他媽的還在這裡人模人樣,像條狗似的狂吼狂吠呢。蕭斌,你丟人丟到南天門啦!」

    雷一金目光如刃,又接著狠狠地道:「『三元會』魁首桑青,霸佔屬下的未婚妻,卻妄言染指他的姬妾,為了殺人滅口,以叛幫罪判以極刑,是我路見不平,拉了一把,一計不成,再計又生,桑青推著李善痛腳,脅迫他以下三流的齷齪手段誘擒與我有金蘭之誼的馬大器與晏修成,你這老渾球,不但招攬了這件事,為了一千兩黃金,為了一個臭女人,居然妄顧是非,非但聽磨他們,凌辱他們,更想藉他們來誘人殼。很好,不管你心肝是黑是紅,我便老老實實來了,可惜你毒蟲猛獸咬不了我,如今你又大排陣勢,意圖以眾凌寡,想利用你那些不像玩意的手下來吃我。蕭斌,你算在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蕭斌面色赤紅,青筋根根暴起,兩邊的太陽穴也在「突」

    「突」跳動,他氣湧如山,發稍上指,嘶厲地大吼:「千刀殺,萬刀剮的雷一金,我馬上就分你的屍!」

    這位憤怒至極的「青松山莊」大莊主正待揮手下拿所屬圍殺上去,一側,那個俊逸灑脫的白衫人已沉聲道:「大莊主,且慢!」

    在怒火焚心中,白衫人的幾個字卻有如一劑冰雪潑進了蕭斌的胸膛,他立即停止自己的動作,長長吸了口氣!

    語聲變得平靜得多,道:「司馬兄,有何見教?」

    被稱為司馬兄的白衫人微微一笑,道:「蕭莊主,時辰來到,小不忍,則亂大謀了!」

    蕭斌悚然醒悟,他用手一拍自己腦門,賠笑道:「幸而司馬兄提醒,要不,我還幾乎犯了大錯……」

    那白衫人淡淡地道:「雷一金小輩出言刻薄,舌利嘴刁,這是老套了,他罵,讓他罵去,我們只當是『東風吹馬耳』,不值一笑!」

    蕭斌逐漸恢復了冷靜,他笑道:「正是,正是。」

    二人之間對答,雷一金聽得清清楚楚,「時辰未到」,什麼時辰未到呢?是他們另有幫手尚未趕齊嗎?豐都,幽冥使者未到?抑是另有別的什麼花招正待施展?這卻不能不防啊……

    雷一金儘管暗裡在動著腦筋,表面上卻依然安詳閒淡,他撇撇嘴唇,笑瞇瞇地道:「穿著白衫的,說風涼話的朋友,看樣子,你大概就是所謂『陰逸』的司馬長虹了!」

    那白衫人平列地看著雷一金,冷冷地道:「很感榮幸,想不到素未謀面,鼎鼎大名的『龍圖刀』雷一金卻也認得出我『陰逸』司馬長虹!」

    雷一金吃吃一笑,道:「你這付熊樣子就是金字招牌,要死不活的,陰陰沉沉的,長相偏還文縐縐,雅儒儒,一看就正像你的道號——『陰逸』與你身旁另一位丑無常般的夥伴一樣,也一看便知道他即是『毒煞』尉遲操了!」

    雷一金斜瞅著那位奇醜無比的白衫人,又道:「我說得不錯吧?你奇就奇在那姥姥不親,舅子不愛的尊容上,這也是你的獨家標誌,尉遲操,是嗎?假如我的記憶不錯,你尉遲操那個『操』字,敢情上就是三國時代那個奸雄——『曹操』那個操?」

    長像醜惡的白衫人——「毒煞」尉遲操,倒吊的三角眼暴睜,凶光閃閃中,他聲如破鑼般厲烈地道:「雷一金,你死定了!」

    雷一金拱拱手,道:「別急,朋友,時辰一到,我說不定就上路,但是,可也說不定哪!」

    「陰逸」司馬長虹生硬地道:「『瓦罐不離井口破』,雷一金,你聽過這句話嗎?這些日子,你狂也狂夠了,可惜只能曇花一現,威風的日子只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雷一金舐舐唇,道:「那麼,送我終的就是列位?」

    司馬長虹淡淡地道:「還不夠你生死哀榮的嗎?」

    雷一金皮笑肉不動的齜齜牙,搖頭道:「可憐哪?就只你們幾個不成氣候的邪物怪胎,便送了我的終,我恐怕就是死也難以瞑目啊!」

    司馬長虹聳聳人發的一雙濃眉倏軒,陰沉地道:「雷一金,不要把你自己捧得太高,不錯『龍圖刀修羅』是一塊金字招牌,『龍圖刀』的傳人,也是叫得響的字號,但猛如獅虎,亦有衰為萎頓的一天,堅似的柱石,終也會蝕磨倒塌,天下沒有永遠屹立不倒的英雄,更沒有所向披靡的霸才,無論是誰,都不可能稱強一世!」

    雷一金閒淡地笑道:「你這道理很對,司馬長虹,但只有一點你搞錯了。」

    司馬長虹冷冷地道:「哪一點?」

    雷一金負著手,安詳地道:「英雄不能永遠稱霸,柱石亦終蝕磨倒塌。對的,只是那要看在一種什麼的情形下才會有這等結果,或是悠悠時光的蝕損,青春年華的老逝,或是新的強者崛起,無可避免的病苦折纏,有了如上的因素,才會發生你所說的那種情勢,但遣撼的是,目前並非如此,放眼一看,閣下等並非三頭六臂,我又正值年輕力壯,似乎不會就這麼快便拱手稱臣、」

    司馬長虹古怪的一笑,道:「等著瞧吧,雷一金,看看我們誰的道理對!」

    此刻,雷一金身後的馬大器忽然低聲道:「兄弟,這些傢伙光練口把式,並不急著動手,事情似是有些反常,你看他們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雷一金早在狐疑了,聞言之下,他小聲道:「一定有不對的地方,大哥,我也在納悶。」

    馬大器四處環視,略現惶悚地道:「兄弟,你可想出了些端兒?」

    雷一金搖搖頭,道:「不敢確定,可能他們尚約請了什麼厲害幫手來到,也可能他們還在考慮動手的方式……很難講。」

    站立一旁的晏修成擔憂地道:「恩公,不管他們有什麼陰謀詭計,時間拖長了對我們總是有害無益,就這麼乾耗下去,也不是那麼回子事!」

    馬大器又低促地道:「而且他們老是沒話找話說,顯而易見的是在消磨時間,兄弟,我們不能等著虧吃!」

    雷一金方待答話,那邊,司馬長虹又陰沉沉地道:「雷一金,便老實告訴你吧,我們所有遲遲未採取行動,乃是在等待一位好手趕來,如若你怕呢,不妨現在就開始較量,假使你想見認見認,正可等著我們那位能手來到之後再一併分個強弱!」

    雷一金眼珠子一轉,明白對方是在用激將法子,他是不吃這一套的。

    他豁然大笑,道:「司馬長虹,你的那個朋友還要多久才能趕來?」

    司馬長虹見雷一金有些入殼的傾向,他心頭十分興奮,表面上卻仍然平淡如事,慢吞吞地道:「快了,至多也只是盞茶的工夫便來,怎麼著,你含糊了嗎?想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雷一金往前兩步,背負著雙手,暗中連連向馬大器與晏修成示意!揚起眉毛笑道:「是誰呢?」

    司馬長虹冷冷笑著,笑道:「只怕一說出來就驚破了你的膽子。」

    雷一金笑笑道:「乖乖,有這麼個厲害嗎?」

    司馬長虹一仰頭,道:「你不相信嗎?」

    就在這個「嗎」字甫始飄散在空氣中,雷一金的身形已閃電一樣暴射而至!

    一側的「天絕劍」蕭斌立即昂然地大叫:「小心!」

    在吃驚裡的司馬長虹與尉遲操倏然分躍,蕭光宗也慌忙倒掠!

    但是,黑影倏翻,雷一金卻已斜身撲向左邊!

    幾乎沒有看清他的任何動作,對立在左邊的十幾名黑衣壯漢便秋風掃落葉尖嚎慘叫著紛紛跌滾出去!

    血肉橫飛,兵刃亂拋,而雷一金絕不稍停,長笑一聲,凌空彈回,快速得就像他原本就沒有移開方才站立的地方一樣!

    「陰逸」司馬長虹,「毒煞」尉遲操、「天絕劍」蕭斌與東院主蕭光宗,四個人剛才領悟過來上了當!

    雷一金卻已返回原地,好整以晰的含笑面對著他們了!

    蕭斌氣得險些窒息過去,他暴跳如雷地大吼著:「雷一金,你這個奸刁狡詐的小人,雜種,你你你……你簡直不要臉!」

    雷一金雙手互搓,不慍不怒地笑道:「先給你幾分顏色看看罷了,大莊主!」

    「陰逸」司馬長虹恨得面色發青地道:「這就是你成名立萬的一貫手段?雷一金,你還有沒有一點道義,講不講一點風度?」

    雷一金吃吃一笑,道:「對你來說,這些全用不上。」

    他舐舐嘴唇,又道:「而且,我現在就要動手,鬼才上你們的邪當。各位,我們不再等下去了,假如你真的尚有一個硬把子要趕來,那麼,他或都正好趕來收你們的屍,替你們掉上兩滴老淚!」

    「陰逸」司馬長虹厲聲道:「雷一金,你是害怕了?」

    雷一金大笑如雷,不再多說,身形倏晃已到了他們面前,「天絕劍」蕭斌一震,急速旋開!

    寬大的袍擺飄動中,一柄金芒燦麗的三尺短劍已狂風暴雨般反罩過來!

    不分先後,「陰逸」司馬長虹腰間一探突揮,一把細窄如指,刃綿似帶,卻又鋒利無比的軟劍亦在漫天寒光中劈至!

    「毒煞」尉遲操卻是雙手各執一隻藍汪汪的,只有半尺長短,奇形怪狀的「九瓣鋼蓮」衝上!

    這對「九瓣鋼蓮」乃是由九片鋼刃鑄打成一朵蓮花之形,每片鋼刃全是又利又亮,蓮心中,卻伸出一截尖銳短錐,非但看上去兇惡森酷,而且,無可置疑這對傢伙還經淬過劇毒!

    蕭光宗使的是一雙「虎頭鉤」他雖也圍攻上來,卻顯然餘悸未消,只敢在較遠處伸兵器,比起其他三個人,這位大院主是差了點啦!

    倏彈而起,雷一金身形在空中飛翻滾,他大笑道:「媽的,又用起群毆戰來了!」

    蕭斌緊緊跟撲,三尺劍顫似幻著波浪光層,又似千蛇飛舞,急密凌厲的狠攻猛戮,司馬長虹的軟劍揮霍閃掠,寒光如練,連空氣都在打著呼哨呻吟了,尉遲操則與蕭光宗目一側包抄,硬截雷一金後路!

    這時——四周包圍著的黑衣大漢已經迅速將包圍圈縮小,一聲叱喝之下!十餘名形色精悍,凶神惡煞似的大漢已在兩個瘦削的中年人物率領下撲向馬大器與晏修成!

    馬大器睜目切齒,臉孔赤紅,他展張雙臂,狂笑道:「來吧,狗雜碎們,來吧,老子就用這雙肉掌和你們拚!」

    晏修成早就在地下抓起兩塊拳大石頭握在手中,他悲壯地叫道:「馬前輩,我們豁出去了,再不濟,也要在這些狗操的身上取回點代價!」

    那兩個率眾撲來的中年人物,左臉頰上生有一撮痣毛的是「青松山莊」另一個大院主「鐵臂」陳明仁,另外一個頭大微禿的角色,則就是他們「武廳」的副廳主「血影飛梭」莊風文了,跟隨在二人身後的十多名大漢,即為「青松山莊」的一些護院!

    「鐵臂」陳明仁獰笑著,叫道:「漏網之魚,釜裡遊魂,你們就試試看!」

    十餘名護院吶感一聲,分散合圍,刀刃如雪,銳風破空,馬大器首先暴喝厲叱,騰挪閃移,雙掌劈舞翻飛,奮力抗拒!

    晏修成也豁出去了,胡眉俱張,雙目如火,迅速躲讓迴避敵人如雨攻擊!

    他雙拳緊握石塊,前砸後敲,上截下打,與馬大器同心傾力,堪堪將對方第一輪急攻抵住!

    在旁掠陣的「鐵臂」陳明仁怒哼一聲,吼道:「那兩個匹夫,你們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說著,他立即招呼旁邊的莊鳳文道:「老莊,我們一起上了!」

    莊鳳文有些遲疑地道:「這……這不大好吧?」

    陳明仁一跺腳,低促地道:「什麼節骨眼了還講這一套?

    老莊,能放倒一個是一個,別磨蹭,我們上吧!」

    莊風文無可奈何,只好點頭,兩個人悶不吭聲,閃電般從兩側分左右攻擊上去!

    但是,就在此刻——半空中人彰猝閃,無數掌形像旋飛的血刃,那麼突然而凌厲的急瀉而下,事先沒有任何徵兆,沒有任何警惕,就這麼隨著那條人影雷轟電射驟然罩落!

    強勁的風聲湧起呼嘯,銳利的力道帶起空氣的旋滾,快得無可言喻,「青松山莊」這邊十多名護院已有五個長號著橫摔出去,個個噴血如雨!

    其他的人正在尖叫著倉惶退避,內中又一人被晏修成纏身滾進的飛擲一石砸得頭裂漿濺!

    來人,嗯,是雷一金!

    甫始攻近的陳明仁和莊風文二人賭狀之下,不由駭得拚命躍退,雷一金行動如電,一記「攀月摘星手」倏展,猝光掌刃中,陳明仁已一個觔斗翻了出去,莊鳳文也摔成了個大馬爬!

    「小心點!」

    雷一金吼出一聲,暴掠而出,卻剛好迎上第一個狂追過來的「天絕劍」蕭斌!

    三尺劍的光芒飛也似猛捲狂劈,風聲如嘯,雷一金閃挪旋舞,七十七掌,一口氣同時反拋!

    蕭斌急忙躲移,一側,司馬長虹的軟劍又長又虹貫日般置射而下,尉遲操的「九瓣鋼蓮」也猛烈攻到!

    翻騰,飛躍,出掌,彈腿,雷一金在同一個時間裡做著別人無法同時施展的動作,其快似風、似電、似鴻掠九天!

    在這劇烈的拚鬥中,雷一金突然感覺到全身一陣奇冷傳來,這感覺雖只一剎那,卻牽制了他的身手,險險乎被司馬長虹軟劍點上!

    雷一金直衝空中尋丈,不禁心頭猛跳,他在一怔之下立即恍然大悟,老天,他不知在什麼時候中毒了!

    有如一抹靈光閃過他的腦際,雷一金跟著明白了對方所以一再拖延時間的原因,這些人是想待他毒發倒地時來個兵不血刃,不勞而獲啊!

    但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呢?在哪裡中的毒呢?而毒性發作前的徵兆已經產生了,還要多久就會徹底完全發作呢?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反應呢?

    於劍刃中穿掠,鋼蓮的瓣刃下飛旋,雷一金出手開始慢了,身形也較前遲緩,現在,他急速地將本身真氣在作最適當的調度!

    司馬長虹一邊急攻狠殺,一面陰側側地道:「雷一金,大約你已心中有數了吧?可還須要我告訴你,我們的那位厲害幫手是誰?」

    雷一金悶聲不吭,「龍圖刀」已經出手,但他並不搶攻,緊守門戶,探取守勢,龍圖刀舞得風雨不透,使四位圍攻者難越雷池一步!

    這樣相持了半頓飯之久,雷一金動作加快了,猛烈地抖手三十掌攻向司馬長虹,掌勢湧起,又不分先後地給了蕭斌十七腿,尉遲操二十一肘,身形暴斜,龍圖刀一線瀉往蕭光宗,把這位東跨院院主逼得幾乎就差點叫了媽!

    翻騰閃挪中,雷一金冷森森地道:「是你媽的頭!」

    司馬長虹進退奔移裡,嘲諷地道:「任你滿口穢言,雷一金,你也罵不多時了!」

    雷一金「呼」的從蕭斌金芒射卷的三尺劍上掠過,頓時下了決心,狠宰毒殺,速戰速決!

    這時——蕭光宗的一對虎頭鉤在銀光如電裡由下而上,急攻金胸腹!

    但是,雷一金卻毫不躲讓,反而猛烈沉身而下!

    蕭光宗大吃一驚之下幾乎愣了,他牙根緊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加快速度揮鉤狠插——在此一瞬間,他也根本來不及去想敵人如此反常的道理了!

    同時,司馬長虹見狀驚呼:「快退!」

    雙方的接觸是快捷無倫的,而變化更是快捷無倫的,司馬長虹警告甫始出口,雷一金身形已驟然快異地在急沉的墮落勢子中頓了一頓!

    於是,蕭光宗的雙鉤便全沒用著上力,剛好站在雷一金衣衫上!

    人們的瞳孔來不及迫攝情況的演變,雷一金已似水中游魚也似的「呼」的順著蕭光宗的鉤身打了個旋轉!

    同時,他的左掌已結結實實地在蕭光宗胸膛劈落了十八掌!

    當這位「青松山莊」的大院主窒息般號叫道連連滾翻出去的一剎那!

    「毒煞」尉遲操已鬼魅般適時暴進,「九瓣鋼蓮」挾著兩團藍汪汪的光彩,猛震雷一金背後!

    雷一金斷喝震耳,霍然電光石火般翻彈,「血刃掌」的前五招,「逸鬼索魂」、「鍾道擒靈」、「千樹梅花」、「蒼龍入海」、「回風八打」在瞬間合併融匯推出!

    掌勢洶湧,浩浩滔滔,似群山齊頹,巨浪掀天,又如流星交掠,銳風呼嘯,尉遲操的一對九瓣鋼蓮立時在他奮力暗震中將十八瓣蓬刃抖散,藍光閃閃,飛罩雷一金!

    但是,他自己卻在眨眼間挨了十七掌一刀,整個軀體翻上半空,又落石一樣重重摔落!

    猝然倒仰貼地,怒矢般反射向後,雷一金方才脫出那十八瓣猝毒蓬刃的震擊,斜刺裡,司馬長虹鋒利的軟劍又拉成筆直飛戮左臂!

    「喀崩」一咬牙,雷一金的身形又像先前一樣,奇異無比地在千鈞一髮中貼著敵人的劍刃往上掠!

    但是,劍刃不比鉤身,「嘶」的一聲,雷一金左肋已被割開一條五寸長的血糟!

    司馬長虹厲笑一聲,飛快後退,雷一金尚是橫身貼劍,揮掌掄刀卻已不及,就在這切齒錐心,眼看對方即將逸脫的剎那,他猛狂嘯似泣,猝然張口,一股血箭已經漓漓地泛閃著腥赤光芒暴射飛標!

    這一看,使任何人全出人意料之外,那「陰逸」司馬長虹猝不及防,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已被雷一金那一股血箭當臉撞上,這一撞之力,竟然將他震得仰飛起來,直跌出七八步遠!雷一金的這一手,乃是他最為狠毒的救命絕招之一「震腑箭」,也叫「血刃箭」,是用自己胸腔內的熱血逼擠成箭,殺傷敵人的一種至高奇的內家功力!

    自下盧山後,一共用過兩次,前一次是搏殺「金家莊」莊主「七步加風掌」金宣,今天則用在「陰逸」司馬長虹身上!

    現在,「天絕劍」蕭斌業已心膽俱裂,魂飛魄散了,「龍圖刀」雷一金的精湛武功他已親眼目睹,並且親身領教過了,尚無比的駭怖震撼著他,至極的驚恐籠罩著他,使這位「青松山莊」的首腦人物鬥志全消,除了逃命之外,任什麼也不想了!

    有如一抹黑煙,蕭斌悶不吭聲,飛也似掠出五丈之外,他雙臂急揮反揚,整整一百支筆桿似的「金蛇箭」便驟雨般灑向了雷一金!

    雷一金狂笑著,吐氣如老龍哮天,他雙掌倏伸,微沉猛翻。於是,在一片震耳的「嘩啦啦」暴響:扣,平地起雷,一股有如江河缺堤也似的無形罡氣猛捲急揚,抉著移山裂鼎的萬鈞之力,呼轟飛震蕭斌!

    這是「須彌芥子功」!

    一百支漫空射來的「金蛇箭」突然遭遇到這種威力無匹內家罡氣,俱不由在一陣狂飆裡激散反折,斷落殘墮,金屑如雨中!

    蕭斌瘦長的軀體「呼」的一聲被抬上半窄,他身上插滿反震回來的他自己的「金蛇箭」,就那麼哀號著,手舞足蹈的遠遠跌落五丈之外!雷一金方始吁出一口長氣,全身又突然一冷,就像一下子將身體跌進了冰窖裡,那種冷透心刺骨,幾乎就能連血液都凍結了,但是,這種奇冷的感覺似先前一樣,驟來又消,不過,緊接著他就開始頭暈目眩,心頭作嘔,呼吸也有些艱幸起來!

    本來,他已將體內之毒物控制住,使它集中於一隅,事後可以破膚放毒,但由於兩度妄用真力,使體內劇毒又擴散伸展。

    雷一金勉強嚥了口唾沫,竭力振作精神,急急回顧馬大器與晏修成那邊,這一看,他又險些令他大笑起來!

    原來,晏修成正愣呵呵的也在朝他看著呢,晏修成身邊的馬大器,左臂上鮮血淋漓,皮肉翻捲,看樣子似是挨了一刀,沒有人再圍攻他們,四周,尚可看見那些渤水般紛紛逃竄的黑衣大漢的背影!

    他們一個個奔逃得那等快法,你推我擠,前傾後踏,簡直已集狼狽、倉惶,驚恐之大成了,人人有如喪家之犬,呼號如泣,真是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啊……

    雷一金搖搖擺擺地向那邊走去,吃吃笑道:「兵敗如山倒哪,二位,這些灰孫子們逃得可真快。」

    如夢初醒,晏修成急忙過來扶住雷一金,邊焦急地問:「恩公,你,你受傷了。」雷一金舐了舐乾裂的嘴唇,用力摔摔暈沉的腦袋,音啞地道:「先別管我,老晏,你跟大哥沒有吃什麼大虧吧?」

    晏修成低促地道:「沒有,你方才一過來放倒了他們七個好手,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也已逃了,個個直勁後退,待到你一口氣將他們的大莊主及幾個幫兇擺平,剩下的即心驚膽寒,一哄逃散,就如同現在這個情獲。」。

    雷一金「嘖」了兩聲,沙啞著嗓子道:「我看,『青松山莊』的二位莊主,『地絕劍』蕭坤該現身了。」

    馬大器憂急地走了過來,連連點頭道:「當然……兄弟,且先不去討論這些,你的傷勢看樣子不輕,得馬上醫治,為兄的這就背你離開此地!」

    雷一金搖搖頭,道:「一離開就死定了!」

    馬大器大吃一驚,慌張地道:「這,這話怎說?兄弟,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你左肋的傷勢是不輕,但卻還要不了命。」

    雷一金啞吃吃的一笑,潺弱地道:「我不是自己嚇唬自己……大哥,你道我只是外表這點浮傷?媽的,我中了毒哪!」

    馬大器彷彿一記焦雷響在頭上,大大地搖晃了一下,他目瞪口呆地道:「什……什麼?你中毒了?中的什麼毒?在哪裡中的毒?先時你還好生生的啊!」

    雷一金軟綿綿的先行坐下,他舌頭宛似打了結:「這個……我也不大清楚……但……中了毒是不會錯的。」

    一邊,晏修成幾乎嚇掉了魂,他顫聲叫道:「可不得了,可不得了……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恩公,你如今感覺得怎麼樣?」

    雷一金吸了口氣,艱澀地道:「頭暈目眩……全身酸痛……加上一陣陣發冷……」

    馬大器憂急攻心,雙目也已見了淚光,他哽咽著焦急地道:「怎麼辦呢?到哪裡去找解藥,可恨『青松山莊』這些王八羔子,狼心狗肺的東西!」

    雷一金有氣無力的擺擺手,道:「看……說不定還有個最後……希望?」

    馬大器惶急加上驚憂,忙道:「快說,兄弟,你快說還有個什麼希望?為兄我賣了命也要替你設法!」

    晏修成也慌忙地道:「快說呀,恩公,哪怕是要小的心肝,小的也給恩公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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