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 忘年知己 義共生死 文 / 公孫夢
宋岳心急酒叟戰勢,神色一整,道:「原來是玄天掌門,玄妙道長義薄雲天,為助在下掃蕩魔氣,又恐禍及師門,故而出此下策……」
玄天真人暴叱道:「任你口生蓮花,人證俱在,辯又何用!」
雙掌一翻,猛烈的掌風又告推出。
宋岳心感玄妙道長之義風,實不欲再與武當掌門動手,但懸念酒叟安危,又非動手不可,身處矛盾觀念之中,身形連閃,沉聲道:「掌門難道不讓在下解釋?」
「自縛之後,再說未晚。」
玄天說話之間,又攻出三掌。
這三掌挾其畢生功力,氣勢雄渾已極!
宋岳眼見勢成騎虎,默默禱告道:「玄妙道長,勢逼如此,宋岳只好開罪了!」
禱告聲中,右手霹靂霸拳中一招「雷動萬物」,左手「狂風鐵掌」的「風偃荒草」,左右開弓,硬向玄天攻出掌風擋去。
這次,宋岳亟欲爭取時間,用足十成真力,強搏一招。
彭的一聲震山撼岳大響,屋內門窗粉碎,樑柱搖搖欲倒,玄天道長竟被這股凌厲罡氣逼得倒退三步。
漫天灰塵之中,宋岳身影飛彈而出,雙掌一推,喝道:「掌門道長,再試試在下一掌!」
玄天身形剛退,瞥見黑影竄門而出,一股強風,又劈面湧到,神色一凜,側身一閃,長劍嗖然出鞘,一招大羅劍譜絕學「江流石轉」,直向宋岳撩去。
豈知宋岳志不在戰,就在玄天真人閃身剎那,雙掌一掃,推開周圍道侶,掠身直奔迴廊而去,口中道:「宋岳暫且別過,誤會將來再解釋!」
語聲中,也不管玄天真人反應如何,縱身就向圍牆飄去。
一落牆外,耳聞場中叱喝連連,知道鏖戰方酣,電掠入場,瞥見酒叟口角噙著絲絲鮮血,身形遲鈍,臉色發紫,髮鬚俱張,猶自潑風八打,掌風虎虎。
宋岳心中一驚,不由怒火大熾,長劍嗖地出鞘,連攻八劍直向功力最厲害的怪叟刺去。
左掌一招「東風細雨」,幻影千重橫向「燕山一絕」攻出,口中喝道:「好不要臉,紅燈教皆是無恥之輩……」
這時,宋岳左腕輕敷藥後,傷勢大好,鼓氣而下,威勢如天神而降!
怪叟及燕山一絕,瘦無常,神色一愕,閃身反擊!
只聽得酒叟狂笑,道:「老弟,怎麼這般快,老頭子不過才應付一百五十招!」言下之意,彷彿還有一百五十招!
宋岳劍如閃電,招招快攻,掌如狂風亂舞,口中道:「老前輩,你傷勢怎樣?」
酒叟哈哈狂笑,道:「老弟放心,反正今天南北二叟,只許一人生存,老頭子尚可應付!」
說話聲中,呼呼兩掌,連向怪叟擊出。
怪叟被宋岳劍勢逼得連退三步,神色驚愕,倏見酒叟二掌攻到,迫不得已,雙掌陡翻擋去。
砰、砰二聲大響,怪叟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蹬蹬倒走七八步。
宋岳擋住「燕山一絕」及「瘦無常」攻勢,目光一瞥酒叟,也好不了多少。
只見酒叟口角鮮血潺潺而下,猶自口中道:「老弟,那二個王八羔子交給你,讓老頭子拚一拚怪物,看看今天誰先死!」
語聲之中,已緩步向怪叟欺去。
宋岳一見酒叟這股剛傲不屈之氣,激起胸中豪氣,長笑道:「好,就看在下先劈掉這二個賊子項上人頭!」
左掌連出三拳,長劍電閃,一百二十八路快劍已如長江大河,源源向瘦無常攻出。
這次,宋岳知道如不先除去燕山一絕及瘦無常,酒叟情勢危險。
在剛才搏鬥過程中,他發覺瘦無常功力比燕山一絕稍高些許,故此長劍專對強手,展開一路快攻,招招制敵要害。
閃電神劍不愧四異絕學,這一全力搶攻,立刻打得瘦無常手忙腳亂。
燕山一絕也被宋岳左手的霹靂霸拳打得難越雷池一步。
宋岳目現殺機,耳聽酒叟及怪叟彭彭連拼二掌,心中大急,陡然一聲清嘯,長劍劃空銳嘯,如電向瘦無常襲出。
瘦無常眼見這劍來勢凌厲詭疾無比,神色大駭,晃身暴退。
就在這剎那,宋岳左掌挾全身真力,向前猛推。
右手長劍反向燕山一絕撩去。
這—交互奇襲,果然奏效,場中立刻響起二聲慘嚎。
瘦無常被宋岳一記拳風震傷內臟,鮮血狂噴,蹌踉而退。
燕山一絕料不到宋岳劍勢倏然轉向,奇快無比,要退已自不及,一顆人頭已滾落塵埃。
宋岳料理了二個紅燈教徒,身軀一彈,就向怪叟掠去,身在半空,目光瞥處,只見南北二叟氣喘咻咻,如虎對峙。
怪叟見宋岳撲身而來,一瞥燕山一絕及瘦無常一死一傷,神色大駭,一聲厲嘯,橫掠而起,抓起地上的瘦無常,電馳而遁。
只剩下酒叟猶自屹立當場,動都不動,作勢欲撲。
宋岳正要追趕,瞥見酒叟怪異之態,不由納罕,身形一頓,飄落酒叟身旁,道:「前輩,敵人遁走,要不要追。」
哪知語聲一落,陡見酒叟唔了一聲,彭聲撲在地上不起。
宋岳心頭大震,急忙俯身一探心脈,只覺得酒叟脈搏跳動微弱,奄奄一息,顯然傷勢嚴重。
場中殺機雖然平息,但宋岳心頭蒙上一層悲憤。
他眼望著酒叟慘白的臉,腦中浮起玄妙道長慈藹的遺容,不禁忖道:「武林高手雖多,然威武不屈者,又有幾人,玄妙道長為義成仁,我豈能再讓酒叟憑白而死!」
轉念至此,心波激動,喃喃道:「我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
語聲一落,宋岳反手插好長劍,抱起酒叟,身形掠起,選擇一隱蔽之處,立刻扶正他身軀,雙掌貼在命門穴上,逼出自身真氣,直向酒叟體內攻去。
盞茶時刻,宋岳也感力乏,收回雙掌,扶著酒叟道:「前輩傷勢是否感到好些?」
酒叟雖經宋岳貫輸真氣療傷,但臉色依舊慘白,難看已極,聞言抬起無神眼光,望著宋岳道:「這怪物的玄龜陰功,確實不在我飛虎三式之下,唉!我老頭子恐怕沒有救了!」
說話聲中,全身不停發抖。
宋岳聞言大急,道:「前輩切勿氣散,在下不信療不好前輩傷勢!」
酒叟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道:「老弟,不必白費精神,我老頭子已經中了怪物的玄龜陰功,八脈移位,五腑僵硬……」
說到這裡,目中忽露出期望之色,急促地道:「老弟,你不會說我比怪叟差勁吧?」
宋岳正色道:「前輩何出此言,以一敵三,雖敗猶榮!」
酒叟繼續緩緩低聲道:「其實在你未趕返前,我老頭子受燕山一絕及瘦無常夾攻,已中了怪物一掌,但是我咬牙苦撐……南怪北酒齊名,我豈能敗在他手下……」
宋岳對他這種強充好漢,至死不屈的傲氣,不但不覺好笑,反而由衷敬佩,點點頭道:「前輩,在下知道,以一比一,你足有餘力……」
酒叟目光中充滿了感激神色,一合雙目,喃喃道:「老弟,既能瞭解我之受傷,非戰之罪也,我公孫博死又何憾!」
宋岳神色一緊,急急道:「前輩,你死不得!」
「唉!老弟,死得其所,你應該為我高興!」
宋岳狂呼道:「不!」
酒叟搖搖頭道:「傷及內臟,沒有救了,急也無用!」
宋岳心頭一震,淒然淚下。
忽然他想起剛才玄妙為自己敷傷時,藥頗靈驗,忙道:「前輩,上清宮近在尺咫,待我去討傷藥必能治好……」
酒叟語聲低微地道:「武當療傷丸雖好,但對我毫無用處,玄龜陰功,陰毒無倫,豈是普通傷藥所能治好……」
宋岳生性固執,但聽了酒叟之言,倒吸一口涼氣。
他雖然不相信天下無藥能治好酒叟傷勢,但他知道一句成語:「哀莫大於心死!」
酒叟處於生死邊緣,他不願拖累自己,才產生灰黯的想法,但是自己難道眼睜睜見他死亡嗎?
宋岳思念至此,腦中想設法喚起他生存意志,在這剎那,靈珠忽明,哈哈長笑,道:「前輩,那麼在你死之前,我想請教一句話!」
「什麼話?」
「紅燈教是否可怕?」
「紅燈教中藏龍臥虎,紅燈教主隱現無常,的確令人悚慄!」
宋岳倏然豪氣干雲,朗聲道:「放眼武林,皆曰紅燈教可畏,惟我宋岳,猶效搏浪一擊,哈哈!論天下英豪,捨我誰與!」
語氣雄風萬丈。
酒叟陡睜雙目,道:「老弟,你難道忘了還有我老酒仙!」
宋岳瞥了他一眼,搖搖頭道:「你老行將就木,不算也罷!」
酒叟慘白臉色,閃過一絲怒容,強提語聲,大聲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死得其所,雖死猶生,老弟,你太狂傲了。」
宋岳道:「話雖如此,但如你老能活下去,豈不更好,功垂千秋,與我分享天下崇敬,在下一定改口,論天下英雄惟宋岳與君耳!」
這幾句話,說得衷懇豪爽無比。
酒叟神色一動,即搖搖頭苦笑,道:「老弟原來是激將之計,但我老頭子雖想活也活不長久!」
宋岳歎口氣,道:「看樣子,我宋岳只好做陪葬了!」
「老弟何出此言?」
「士為知己者死!」
「天下安危,責任付誰?」
「這要問你!」
「問我?」
「不錯,士既不能為知己者死,你老何不為知己者生?」
酒叟神色倏然動容,旋又搖頭苦笑。
曙光忽現,宋岳緊盯一句道:「前輩,難道天下真的無藥可治你老傷勢。」
酒叟長歎一聲,道:「說了無用,徒增傷感!」
「死馬當作活馬醫,說又何妨!」
「玄龜陰功稟窮陰九幽之氣,非北天山千年冰層上的一陽草無法治癒,老弟,我命只有七日,北天山隔此三千里,七日之間,欲跋涉六千里行程,除非大聖再世,一個斤斗十萬八千里,否則,豈不言也枉然!」
宋岳腦中轟然,想不到竟有這大難題,難怪他不肯說明,但他既然說出,自己豈能畏難而退?
轉念至此,肅然道:「在下既言,士為知己者生,士為知己者死,一陽草就是遠在天邊,宋岳也要七日之內取到趕返。」
酒叟搖頭道:「老弟何苦做不可能之事?」
宋岳朗聲一笑,道;「既以天下為己任,就要當常人不能做之事!」
「老弟,你錯了……」
「前輩,莽莽武林,芸芸眾生,如你老者,能有幾人,假如宋岳錯了,錯在上清宮太遲……」
語聲方落,驀覺三丈外有衣袂飄空之聲,宋岳心中大震,放下酒叟,霍地起身,長劍飛快出鞘,旋身大喝道:「是誰?」
「嘿嘿!原來施主躲在這裡!」
語聲中人影幢幢,疾掠已至,宋岳凝神視去,為首一人,正是武當掌門玄天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