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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回 客鄉遇仇 虎穴戀情 文 / 公孫夢

    東方微現曙白。

    晨曦寒氣襲人。

    邯鄲古道上,宋岳迎向黎明,踽踽獨行。

    父親的叮囑,頻頻在他腦中盤旋,為求神功絕藝,他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不辨東西南北,只是向著高山峻嶺走去。

    因為他聽父親平日說過,異人隱士,都居在人跡不到之處。

    父親回來的坐騎,已力乏倒斃,他只能—步步地向前行走。

    但宋岳到底是血肉之軀,身體不是鐵打的,走了不知道多少路,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再也支持不住,撲倒地上,暈了過去。

    不知經過多少時候,宋岳悠悠甦醒,睜眼一看,自己已躺在一張破爛的床上,四周漆黑,看不見一樣東西。

    他一摸身上,長劍包裹,皆不翼而飛。

    這一驚,非同小可,在床上掙扎欲起。

    豈知不動猶可,這一翻身,只覺得週身骨骼酸痛欲裂,哪有半絲力氣。

    現在,他知道病倒了,心中一急,按照往昔所習內功,默默運氣,只覺得經脈中的真氣,滯凝不聚……

    宋岳廢然歎了一口氣,在此情況下,焦急無用,只能把思想轉移到這間屋子上。

    於是一連串的疑問,盤繞在他的心頭,不禁暗忖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會到這裡來的?是誰救了我?」

    在思念中,隱聞屋外步聲雜亂,半晌,才歸復平靜。

    以此推測,這地方一定是所大莊院,否則,不會有這麼多人。

    宋岳心中在猜測著,但身在床上,不能轉動,當然也無法得到結果,漸漸地,他又想起父親的死因,又忖道:「『紅燈教主』是誰?他與『神州四異』究有何仇……」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房門忽然打開。

    宋岳眼前一亮,只見一個十五六歲,面目清秀的青衣少女,左手提燈,右手捧著一碗稀粥,姍姍地進來。

    她嫣然一笑,道:「少爺,你餓了吧?」

    因為房中有了燈光,宋岳目光一轉,才看清楚這間房子好像是間柴房,除了一張破桌,及自己睡的一張破床外,什麼都沒有。

    眼見少女問活,忙道:「小生承蒙姊姊相救,怎能再勞玉趾親臨……」

    青衣少女反手關上房門,一邊輕移蓮步,走近床邊,將燈放在桌上,一邊截住他的話道:「少爺,你弄錯啦,救你的不是我。」

    宋岳一怔,道:「是誰?」

    「是家老爺和小姐。我只是小姐的丫環,你就叫我小春好了!」

    宋岳忙道:「那小春姊姊能否告訴我,你家老爺小姐的姓名,日後也好報答大恩!」

    小春搖搖頭道:「這些話慢慢再談,你先吃了這碗粥再講。」

    宋岳只好暫時不問,但他用盡力氣,卻無法挺起身來。

    小春看在眼中,不由憐惜地道:「聽小姐說,你昏倒路上,經老爺察看是積鬱於心難舒,餓乏過度,想不到竟病得這麼厲害,唉!既然無法起身,還是讓我餵你吧!」

    說著,就坐在床邊,用湯匙一口一口地向他嘴裡餵食。

    處在這種情況之下,宋岳也無法推卻,只有坦然承受,目光中露出感激的光芒。

    他近半月未進熟食,如今第一次嘗到米粥,覺得分外香甜可口。

    剎那之間,一碗米粥,已經吃光,宋岳正想出言感謝,倏見小春臉色一正,低聲問道:「少爺,你是『神州四異』的什麼人?」

    宋岳陡然一驚,他不知道小春突然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時之間,腦中電轉,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他想起「紅燈教」的勢力,想起父親臨死前的囑咐。

    雖然,人家對自己有恩,但在對方身份未明之前是照實說呢?抑是隱瞞編個慌言?

    在這剎那之間,眼見小春雙瞳緊盯著自己,未作細想,忙道:「姊姊!在下黃正,只是宋義家中一名書僮……」

    小春粉臉一沉,嗔道:「我是好意相詢,你竟欺騙我,真是不知死活!」

    他這表情語氣突然一變,使宋岳心頭大震,不知怎麼辯白。

    本來他不善撒謊,所以如此,只不過心有顧慮,現在被小春一逼,真有點禍福難測,不知適從之感。

    正在這左右二難之際,只見小春又嬌聲道:「其實你說謊的技巧太過拙劣,試想,你身懷『霹靂神拳』范山的拳譜,『狂風鐵掌』文立的獨門掌法,而且還身攜『閃電神劍』宋義的長劍,這些重要的東西,豈會在一個書僮身上?」

    宋岳臉色一紅,千慮一失,二叔三叔的秘籍,他還可以用別的話搪塞,卻忘記了父親的長劍柄上刻有名字。

    武林人物,視隨身兵器作第二生命,豈會隨意交給一個書僮,他不由懊悔自己出言太欠考慮。

    由此可見小春的主人,不但也是武林人物,而她的精靈刁鑽,的確比自己高上一等。

    話已出口,懊悔已自無用,宋岳暗忖道:「說就說吧!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災難逃……」

    轉念至此,口中道:「在下身受大恩,所以設詞隱瞞,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在下宋岳,父諱宋義……」

    小春聞言至此,喃喃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

    口中說著,粉臉忽然低垂,對宋岳急急道:「少爺,你還能不能走?」

    宋岳長歎一聲,無言地搖搖頭。

    「那就糟了……」小春的臉色倏然露出一片焦灼的表情。眼珠一轉,驀地呼的一聲,吹熄了桌上燈火,低聲道:「我去去就來,不要胡思亂想,盡量休息,你知道你已暈睡了—天一夜……」

    她話聲未完,已拿起空碗,只聽到颼的一聲,拉門輕輕退出,只剩下滿屋的幽香。

    這一下,使宋岳更加莫測高深起來。

    他弄不懂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顯然這個地方透著些古怪。

    但枉自空費腦筋,依舊辨不出人家是善是惡?

    倏然,房門無風又啟,颼颼二聲,房中已進來二人。

    空房黑暗無光,宋岳一驚,卻無法辨明是誰?

    但剛才房門開合之際,隨著飄來一陣香風,送人他鼻端,直覺告訴他是丫環小春,不由呼道:「小春姊姊……」

    「噓!輕一點!」對方攔住他的話回答。

    語聲方落,「噗」的一聲,桌上燈光已經點亮,宋岳目光一瞥,不由一愣!

    床前站著的哪裡是小春,原來是二位與小春年齡相若的少女。

    一位衣著與小春相同,清秀可人!

    一位白衣白裙,瑤鼻櫻唇,雲鬢風鬟,端的美如天仙。

    只見那衣著與小春相同的少女嫣然道:「宋公子,小春有事沒有來,我是小梅,陪著小姐來看你。」說著抿嘴一笑,玲瓏可人。

    宋岳忙道:「在下蒙姑娘相救,心感大德,只是病重無法起身……」

    白衣少女,星眸含情,望著床上的宋岳,春黛微皺,幽幽道:「想不到你病這樣重。」說著,掏出一顆紅色藥丸,十指春蔥,送到宋岳嘴邊,又道:「這是家傳『回春丸』,你吃下去試試,是否覺得好些?」

    宋岳感激地點點頭,也不推卻,張口吞下藥丸,剎那之間,一股清涼細流,緩緩在丹田中流動,果然精神一爽,連忙起身,拜謝道:「宋岳身受大恩,還請姑娘賜告姓名,以便將來報答大德!」

    白衣少女幽幽道:「公子不須客氣,現在不宜多說話,你試試真氣能否運行?」

    宋岳點點頭,只好把—肚子疑問,放在肚中,依言盤坐床上,運起功來。

    他大病初癒,真氣損耗過多,雖然拚命運功提氣,但一點真元,怎也凝聚不攏,急得滿頭大汗,正想廢然而罷時,陡聞一陣幽香,一雙細膩如羊脂的玉手,搭在「命門穴」上,隨覺有一股真氣,緩緩輸入自己全身!

    宋岳初嘗異性溫暖,不由流下二行感激的清淚,連忙按內功法則,藉著輸入的真氣,催動本身真氣,飛轉週身一百二十八穴,運行十二重樓。

    他內功根基本厚,經白衣少女一助,三個周天後,病痛若失,一躍起身,向白衣少女一揖到地,衷心道:「姑娘盛德再生,請賜告姓名,也好讓宋岳心記!」

    白衣少女此時臉色蒼白,雙眸含情,道:「相公請快走吧!急人之難,武人本分,何必記在心上!」

    宋岳固執道:「姊姊如不賜告名諱,在下無法離去,宋岳恩仇分明,受此大德,豈能不報!」

    小梅在旁抿嘴一笑,道:「看你這種迂腐樣子,哪像神劍之後,簡直是個酸丁嘛,好吧!我告訴你!小姐名叫崔晴雯,不要光嘴甜,只要你心記不忘就是。」

    這陣打趣,說得崔晴雯粉臉通紅,啐了一口,道:「小梅,貧嘴!」

    宋岳忙道:「小弟日後定要報答這番情誼,就是小梅姊姊,在下也不敢忘記。」

    這番話倒把小梅說得臉色一赤。

    尤其在宋岳、崔晴雯四目相對,各自一陣心跳,偶然的遇合,愛情的種子,已深植在二人的心田。

    還是崔睛雯催促道:「弟弟,你快走吧,日後江湖上,盡有相見之日!」

    宋岳正欲拜謝轉身,忽然記起父親長劍及叔叔遺物,忙道:「小弟隨身兵器包裹,尚請姊姊賜還。」

    崔晴雯粉臉忽轉憂急道:「這……不知你是否放心?讓姊姊保管一個時期,將來定原璧奉還。」

    「不!這些東西,都是家父遺命,要我分別送還二位叔叔處,豈能遺失。」

    小梅插言道:「唉,相公,你命快沒有了,還要這些身外之物,難道還怕小姐吃掉?」

    宋岳疑心大起,道:「小梅姊姊,你這話怎講?」

    小梅道:「老實告訴你,這裡是龍潭虎穴,小姐冒了生命危險,救你一命,還不快走!」

    宋岳不由激發豪氣,道:「就是龍潭虎穴,宋岳豈會懼怕,家父及二位叔叔遺物萬萬不能丟失!」

    原來他心想,父親長劍失落,還在其次,范山、文立二位叔叔的獨門拳掌秘譜,豈能遺失。

    要知道「霹靂霸拳」「狂風鐵掌」被稱武林中掌拳絕學之最,如落在不肖之輩手中,其後果怎堪想像,難怪宋岳雖身受救助之恩,仍固執己見定要收回,這種地方,正現出他剛正不阿,事理分明的個性。

    崔睛雯臉上更形焦急,幽幽道:「弟弟,不瞞你說,你的東西,現並不在我那裡。」

    宋岳一驚,道:「這些東西不在姊姊之處,小弟更要收回不可,不知姊姊能否賜告,在何人之手?」

    崔晴雯一陣遲疑,小梅口快,道:「告訴你,你的東西在我家老爺手中。」

    宋岳歉然道:「我倒忘了向令尊請見拜謝,這樣正好,請姊姊帶小弟去一見令尊大人,讓我一表謝忱,順便討回失物,這點還請姊姊原諒苦衷。」

    小梅嬌哼一聲道:「唉!小姐要你走,就是讓你不要見到莊主,否則你這條小命早丟啦!」

    宋岳一愕,心中有點糊塗了,崔晴雯要救他,他父親要殺他,這是一筆什麼賬?不禁暗忖道:「這崔睛雯是愛上了自己,但她父親與我又有何仇?」

    心中想著,口中對崔晴雯道:「令尊莊主名諱,能否賜示?」

    崔睛雯搖搖頭,雙瞳一轉,微咬銀牙,道:「現在沒空談這些,將來你自會知道……這樣吧,你是否能信任姊姊?」

    「姊姊對小弟有救助之恩,怎敢不信任,但……」

    「那就好,小梅,你先帶他出莊,現在二更將過,小心點,尚不會被發覺,至於你的東西,待我設法取回,弟弟,你在外面等我,但要盡量隱蔽身形!」

    這話—半是對宋岳講,一半是囑咐小梅。

    小梅也不管宋岳意見如何,一拉宋岳破袖,應道:「好……」

    哪知「好」字未落,陡然房門碰的一聲暴響,霍然打開,一陣冷哼,傳入房中。

    三人同時大駭,霍然分開。

    宋岳目光瞬處,房門口火把通明,當門赫然站著一個綠袍蒼須,面目陰沉的老者,身後一式黑衣勁裝,站著四個猙獰的大漢。

    只見老者陰沉沉地道:「老夫以為誰有這麼大膽,敢到這小子房中來,原來是你這野丫頭,還不與我滾回去!」

    崔睛雯臉色蒼白,嬌呼道:「爸爸……女兒只是在問他身世,原來他名叫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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